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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一世夙愿全文阅读

作者:苏墨菀     清穿之一世夙愿txt下载     清穿之一世夙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章 十二星座

    我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轻咳两声说:“皇上,我是觉着您的本意是好的,只是……”

    然而,我又如何能告诉他变法终将失败的结局?但如今他还只是有这个想法却还未实行不是么,我摇摇头, 摆出笑容来说:“没什么。”

    他虽心存疑惑,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此时丹桂飘香,夜已渐渐吞没昆明湖,船上的灯笼被点亮了起来,此时的天空比百年后被雾霾遮盖的要明亮许多,当真可称上碧空如洗,满天繁星清亮的一明一暗闪烁着,我抬头看着,忽而想起什么来。

    “对了,皇上,你可知星座之分?”

    他有些迷茫的望着我:“星座?可是古人所分的星宿?”

    “差不多,但也并不一样,天上原本有八十八个星座,这是一种西方人的说法,源自于古巴比伦,但主要让人熟知的却有十二星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星座,按出生时辰可以推算您是……狮子座 ! ”我想了想说,他的寿宴是在八月份,地地道道的狮子座。

    “狮子座?这倒新鲜。又是听那些个洋人传教士所说?”他颇有兴趣的问。

    “嗯!”我想着一装便装到底吧,反正每次都“归功”于传教士。

    “说来十二星座每个星座的性子可都不同,然而同一星座之人又会有一些他们的共性,我倒是可以为您算上一卦。”我伸出手摆出算命先生的架势来,却又,直惹得他发笑。

    然而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我的脸颊上,我有些奇怪的拍拍脸问:“皇上,我脸上可是沾了桂花糕的屑末?”

    他摇头笑说:“这回倒没有,只是你终于又成了那个有着让人望之便能忘记一切烦忧笑容的珍儿。”

    “这才是我的那个珍儿,我要你呆在朕身边永远都无烦忧,一直带着这般笑容。 ”他的一番温情的话语带着几分命令般的霸道,让我不由弯起了嘴角。

    “在你身旁…自然是最快乐的一段时日了吧。”我用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你方才说什么?”他问。

    “我说…刚为您算了一卦,您这个星座的特质是严于律已严于律人,天生的领导者,乐意竭尽全力冲破自己能量的极限,战胜艰难险阻,去开创灿烂的新局面。”我转而摆出一副革命烈士的姿势说,看了他一眼,话语一顿。这么看来,星座之说实也有道理,倒是处处符合他的个性。

    “还有…王者风范,威严高傲,气度不凡,但宽厚仁慈却又自信柔和。”

    “你与朕相处时日不短,这些又何需算呢。” 他笑笑却并不买账。

    “那可不!就算我和您不相识,这书上也是这么写的,您可不会说那个西洋的写书之人也识得您吧。”我不服气的说。

    “上面可还记载了弱点。”我转动着眼珠,背对那些公公压低声音对他说:“不过,您若听了可莫治我罪。”

    “哦?说来听听。”他一笑,生出些许好奇来:“朕又如何舍得治你这个小淘气的罪。”

    我娇俏的一笑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说 :“弱点是过于敏感和坦诚,做事与考虑问题有时缺乏谨慎。”

    “倒是有些意思,这些都是书中记载?”过了半晌,他问,我点了点头,见他并无半分不悦之意。

    “什么书?何时我也翻阅翻阅。”他煞有兴趣。

    “这个……”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那还是我在21世纪时候看的那些杂乱的星座书籍,纵使知道书名恐怕现在也寻不到,而他向来是一个嗜好新鲜事物而又执着专注的人,万一我胡说书名,他当真想差人去寻了来看,届时更加尴尬,只好扯开话题:“对了,此时不早,我们也该上岸了。”

    “珍儿,这几日朕恐怕都没有时间陪伴你了,紫禁城还有要务需要处理。”他让船靠岸后忽然想起什么来对我说。

    “那…我何时也能回紫禁城?”我连忙问。

    “皇后和瑾嫔都还在此,恐怕需得等亲爸爸回銮,你便在这伴亲爸爸几日,朕不在你身边,可不要闯祸。”他点了点我的鼻梁笑说。

    “啊!那恐怕皇上下次可见不到完好无损的我了。”我嘟嘴说。

    他忍不住笑起来:“说得倒像是亲爸爸是豺狼虎豹一般,她虽严苛了些,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况且她也疼爱你,不必害怕。”

    “嗯,你放心吧,我定然会规规矩矩的。”我知道他并不知我已与慈禧交恶,虽然我着实心里没有底,方才不过玩笑话,并不想他真的为我担心,便点头说。

    颐和园上方的浓浓夜色渐渐褪去,天刚蒙蒙亮,我便醒转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守夜的容芷便连忙走了过来:“珍主子,您就醒了,奴婢这便为您打水梳洗。”

    “皇上是否起了,我昨晚说过要送送他。”我抹了抹眼睛说。

    “皇上天还未亮便坐上轿子回了宫里,不过……”她犹豫了一会。

    “走了!不过什么?”我失望的问。

    “不过临行前皇上来过咱这西配殿,奴婢说您还正睡着用不用叫醒,他却说不必再扰了,只让奴婢这几日好好看着您莫让您闯祸便好。”她说。

    “闯祸,我在他心里总这形象?”我撇嘴咕哝着,就像分分钟我都要上墙扒门似的。然而此时却听见屋外有人敲门,我诧异的看过去,这个时间段又会有谁上门来?

    容芷迈步过去开了门。

    “姐……姐。”我犹疑的喊出来。 见到姐姐步履端庄的走了进来,我很是惊诧,已经渐行渐远的姐姐已经很久未找过我了。

    “怎了,这般诧异。”她不以为然的笑道:“可是不欢迎?”

    “怎么会呢,只是我还在床上窝着,也没梳洗,这般模样您别见怪才是。其实,好些时日都未见姐姐肯来看璃儿一眼了。”我忙说。对于她的到来,我又是诧异但也不掩欣喜。

    “我们自小一同长大,你什么样姐姐没见过,如今果然是见外了。”她嗔怪的说,话语间仿佛与我并无疏远之意般:“不过,此次是皇太后指名道姓让你和我同去乐寿堂请安。”

    “什么?”我惊呼,不明白慈禧又玩什么花样。

    “没有叫上皇后?”我问,她摇摇头。

    我虽然心中总是有些隐隐不安,但却也只好梳洗一番后和她一同赶往乐寿堂,请安还专叫上我和姐姐,却无皇后,这是何意?

    乐寿堂里,慈禧正悠闲的微闭着眼,几名奴婢侍候在一旁,然而,此时还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似乎正在念着书籍上所记载的奇人异事,那人自然是近日颇得慈禧心的李莲芜。

    我和姐姐跪了下来,这回,慈禧却故技重施,刻意未察觉一般微闭双眼,不喊起身,仿佛是在小憩,又仿佛是正在全神贯注的听着李莲芜所念之语,李莲芜顿了顿,犹豫着望了我们好几眼,似乎也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不念了,继续。”慈禧的声音缓缓传来,李莲芜开口欲说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念了下去。

    我知道慈禧是故意针对我的,果然皇上一走,她便开始发难,只是连累姐姐陪我一同跪着听李莲芜念了一篇又一篇。腿脚酸麻早已是家常便饭,只是希望待会不要还有其它发难为难便好。

    慈禧终于睁开眼,仿佛刚“见”到我和姐姐般说:“你们来了怎么也不出个声。”

    “起吧。”我们终于等来她这句话赶紧谢恩站了起来,腿如千只虫蚁爬过那般酸麻无比,但当着慈禧的面捶个腿也是不行的。

    “对了,李姑娘,方才听你念到那奇女子有鸟惊人松萝,鱼畏沉荷花之貌,是么。 ”慈禧仿佛不经意般的问,李莲芜乖巧的答是。

    “那女子能被出巡的帝王将相看上也是自然,不过,单论容貌,你也讨喜得很。”慈禧对她说,她甜笑道:“皇太后谬赞了。”

    “这可不是谬赞。”慈禧一挥手转头瞟了我和姐姐一眼笑言:“你站瑾嫔珍嫔那去。”

    李莲芜不解其意的放下那本书朝我们走过来,慈禧轻笑的扫了我们一眼如闲谈般说:“哟,这样一比较,二妃竟还逊色上几分。”

    我和姐姐尴尬的对视,李莲芜赶紧跪下说:“皇太后恕罪,奴婢又怎可和瑾嫔珍嫔相较。”

    “起吧,你紧张个什么劲,哀家不过说句实话罢了。”慈禧似笑非笑的说,仿佛只是一句玩笑却又带着捉摸不透的用意,她让我和姐姐先退下。

    “姐姐,您说皇太后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出了乐寿堂我问她,她也不解的摇头,面容上透着几许沉闷之色。

    “当众说我们容貌不及李姑娘。”我说,然后又细细来了句:“虽然是实话。”

    “李姑娘虽得宠,终究身份如丫鬟,将我们与那丫鬟相较。皇太后此番看来是刻意的,莫非皇太后真有那个念头?”姐姐仿佛想到了什么,闪烁其词的说。

    我疑惑的停下脚步来问:“什么念头?”

第46章 称病

    “猜测罢了。”姐姐轻叹一口气说,又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望了我一眼,转而才离去,我不知所然的望着那个背影。

    然而,第二日,慈禧又特召了我和姐姐去,此回是同游昆明湖。

    我们皆倚栏站着,慈禧一人坐着,一边摩挲着金色护指,一面清闲的望着外面的秋景缓缓开口:“珍嫔,这风光可好?”

    “自然是好。”我说。

    “怪不得前几日皇帝带你游湖,却还不忘笙歌。”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咬了咬唇,对于什么都瞒不过她早已不再惊讶。因此今日她也是特意将地点选在昆明湖的吗!

    “对了,李姑娘,你昨日献给哀家以苏芳木和栀子花为引亲手所制的胭脂倒是特别得很。相较寻常用红蓝花所制的太过红艳,你这个倒是不仅清香且色泽自然。”她转而满面笑容的对一旁的李莲芜说:“坐下吧。”

    “皇太后,可是……”李莲芜看了我和姐姐一眼,按说身份我们自然比她尊贵得多,但按慈禧的意思却独独赐座于她,反而让我和姐姐站着,明明白白的羞辱之意比昨日更甚。

    “这一叠果品算是赏你的。”慈禧和蔼的朝她笑着,又对身边宫女说:“还剩下两块糕点便分赐与珍嫔瑾嫔吧。”

    我看着自己和姐姐的那一小块“恩赏”和李莲芜面前的满满一碟形成鲜明对比,有些哭笑不得。

    也算是明白慈禧的意思了,昨日她让李莲芜和我们比美,今日又来这一出明显的“差别对待”,明里暗里都是在讽刺我要清楚自己如今在她心里的位份都不及丫鬟地位的李莲芜。况且这么多宫女太监都看着,足够带给我难堪,此事传出开来定少不了风言风语。

    “李姑娘尚且懂事乖巧知道为哀家尽些心意,你们身为帝妃莫不该反省自己。一天到头只顾着和皇上玩乐,扰乱圣心,却从不懂孝顺二字。”慈禧摆明了冲着我说:“珍嫔,你说呢?是不是身为嫔妃便只要获取皇上的欢心便一劳永逸,万事大吉了呢?”

    我自然知道她趁皇上不在因此便毫无顾忌的趁机针对我,该来的总会来,若说之前还有皇上和大公主庇佑,此刻却无可逃避。

    “若论讨皇太后欢心,此番或许无人能及李姑娘,妾身定然会以李姑娘为榜样向其好好学习。”我伏下身子说,话语外是温顺,内里却有种不肯认的倔强。

    “但愿你记住自己的话,而不是嘴上说说唬弄哀家。”慈禧逐字逐句的对我说,她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久坐着,倒是更乏,明日再游罢。”

    李莲芜忙起身过去搀扶她。

    待慈禧走后,我见姐姐头一回显现出来了不悦的神色,我有些歉疚,毕竟得罪慈禧的是我,她却无辜被我牵连一起被拉过来羞辱了两天。

    “姐姐。”我轻声喊了一声。

    “我或许当真应该思过,究竟做了什么让皇太后以至于当着奴才的面让我们他他拉氏颜面扫地。”她痛心的说:“我自认向来淡泊,不争不抢,尽力侍奉皇太后,何以这两日太后却如此驳颜面?”

    我第一次听她有所怨言,她向来性子平和,有话也藏肚子里,然而这两日慈禧针对我的所作所为于我这个从小到大脸皮可砌城墙的人来说也没造成多大影响。然而身为深受传统的地位阶级教育,虽然家境不如从前但好歹还是大家闺秀的姐姐来说,这种羞辱却足足能对她造成一万点伤害。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姐姐,你没错,惹恼皇太后的一直是我,相信我有很多行为在皇太后心里都是越矩的,牵连你受辱是我的不是。”

    “也不怨你,皇太后喜怒难测。”她别过头说:“只是,明日若皇太后依然如此周而复始,我……”

    “姐姐!”我灵机一动说:“不然,我们称病好了,皇太后若再宣召,我们便称秋凉,今日游湖不慎着了凉。”

    “…也只好如此了。”她轻声说,我却有些诧异,一向不敢有半分差池规规矩矩的姐姐竟都肯假称生病可见这种羞辱她是着实容不下。

    果不其然,慈禧隔日又再次宣召,这一回,已经深明她套路的我和姐姐纷纷按照原定计划称病躺在了床上。我将当初在学校为了躲避体育课跑八百米装肚子疼的压箱底技能都用上了,再用平时化妆涂抹的粉末为自己化了个面色不佳的病弱妆。

    总之雷打不动的贯彻一个政策,无论慈禧派谁来,我都是一副躺在床上虚弱得暂时起不来的模样,简直自己都有被自己的演技征服到。

    正假寐着双眼,我又听到门吱呀开的声音,和轻轻的脚步声。

    “珍主儿。”走进来的容芷无奈的看着我:“这次皇太后派了太医来,说要为您治病。”

    “什么!”我一惊。慈禧派太医定然不是出于关心我,以她的城府定然猜出我是装病,想要来取把柄治罪,这会儿可要露陷了,又不能一句话将他像被慈禧派来的那些奴仆般堵在外面。

    “您若闹够了可就去见见皇太后吧,如今外面传闻可多了,说您和瑾主子是因为李姑娘的事才气病的都有。况且这会太医又来了,若皇太后知道您生病是假,指不定会如何发脾气呢。”芸洛也慌忙走了进来说。

    除了芸洛和容芷,其他人倒不知实情,以为我是真病,就连站门口的太监也被成天躺着的我蒙骗了过去。

    “珍主子!奴才是皇太后派来为您诊脉的。”外面那名太医的声音传来,我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紧张得快要渗出汗来,一诊脉必定露陷,他若向慈禧禀报我无病可就糟了。

    “有了!”我欣喜的说:“太医为嫔妃诊脉通常都要拉上床帐子对吧?”

    容芷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宫里规矩。”

    “那便好。”我终于镇定了心神,让外面的太医进屋来。

    容芷拉上了帐子,只让露出一只手来。

    “微臣拜见珍主子。”他隔着帐子行礼。

    “珍主子吩咐了您不必麻烦,直接诊脉便可。”芸洛在一旁说。

    “是,微臣这便替您诊脉。”他走过来轻轻将手指捏在手腕上。

    “如何?”

    “您脉象浮紧,风寒束表,是否头痛,肢节酸痛,鼻塞声重,或鼻痒喷嚏,时流清涕 ?”他问。

    “正是。”

    “您这是感染风寒,微臣这便为您开一个药方,按配方抓药几日便好。”太医说着,用毛笔蘸墨写下了药方,说了一句让我注意好生休息便走了。

    听到关门声,我这才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床上之人也拉开了帘子轻咳几声起身下床。

    “多谢你了!”我满面笑容的说,回头让容芷拿来一个手镯赏赐给她。

    “奴婢谢过珍主赏赐。”她蹲身说完便退下。

    “还好您想出这个主意,让恰好近日感染风寒的纡秀来顶替,暂时瞒过太医。”容芷惊魂未定的说。

    “对了!我这里过了一关可姐姐那不知太医去过吗?”我忽而想起来:“姐姐向来老实,万一不知变通可就会被抓现行。”

    “似乎太医待会便过去。”芸洛回答。

    “还没去!那就好,我只信得过你们两人。容芷,你带上纡秀速速亲自帮我带话去,让姐姐也找个患风寒之人顶替,若无便恰好再让纡秀顶上。 ”我思虑了一会说,容芷答是,便连忙出了门。

    我再次回床上躺着装病,芸洛说去门外守着,我迷迷糊糊的便入了眠,再醒来时外面似乎天已黑,待我意识清晰起来,忽觉有些不对,怎么外面安静得出奇?容芷也没向我汇报,也不知道她是否办好了差事。

    “容芷!芸洛!”我喊了两声,门打开来,进来之人却是另一名宫女:“珍主子有何事?容芷姑姑和芸洛姑姑刚刚似乎去了临靠的左边偏殿。”

    “偏殿!去那做什么?”我咕哝着,决定去寻她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我差容芷的那件事是否办成。

    我下床披了一件衣服走了出去,那名宫女忙阻止我:“您本病着莫再受凉,还是由奴婢去寻吧。”

    “不必了!”我说着,不待她再多言语便加快了步伐朝西配殿旁的偏殿走去,随着离偏殿越走越近,我却听见了愈发大的争吵声。

    “芸洛!总之你不许去!莫非你都忘了吗?”似乎是容芷的声音,我见到一个人影拦在另一个人前面,走近些发觉似乎是容芷正拦着芸洛。

    “发生何事?”我出声问,第一次见向来关系甚好的她们争吵,况且旗人女子说话向来轻声细气慢言慢语,若说芸洛活泼些也无妨,但容芷这般面带怒色极力阻止的模样我倒是第一次见。

    她们见是我都纷纷无比诧异,甚至还有几分慌乱。

    “珍主子,您为何过来了?方才我们……”芸洛吞吞吐吐的模样让我心生疑窦。

    “你们怎么了?为何事争吵?我见容芷拦着你。”我疑惑的问。

第47章 不动则不伤

    芸洛张着她的一双杏目望着我,似乎在探查着我的神色,接着她有些僵硬的脸颊才缓缓松懈下来。

    “珍主子,也无什么大事,就是奴婢嫌闷得慌,想偷溜出去转一会儿,偏偏容芷不许,说我忘了您待我们如此之好,又岂能懈怠职责。”

    “原来就这啊,那没什么,我也嫌闷呢,想出去跟我说一声就行,别说溜一会儿了,放你两天假都成。”我笑呵呵的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说:“你两都跟我这么久了,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最好说话了!还弄得如此战战兢兢的做什么。”

    她们连连点头,却有种我看不懂的神色。

    “对了,容芷,那件事办好了吗?”我猜测是否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两才如此反常。

    “回珍主子,已办好。”容芷看了芸洛一眼说:“听说太医也给瑾嫔开了个风寒的药方。”

    “那就好!我可放心了。”我松了一口气说,看向依然愣愣的望着我的她们问:“你们两怎了?这样看我,嘿!我怎么觉着你们今日总是怪怪的。”

    “珍主子聪慧,化解了这次危机,奴婢这是心生佩服。”芸洛回过神笑说。

    “还好还好啦!”我一挥手不以为然的爽朗一笑。这还不算度过危机呢,要等“病”好了,见到慈禧后还能安然无恙才算。她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今天请太医,指不定憋不住哪天自己亲自“探病”来了。我估摸着再装个两天,就能挨到回宫了,到时有皇上在,慈禧多少顾忌几分。

    然而这次装病却快要装成真,我只能躺在床上混混沌沌的睡一会儿醒一会儿,骨头都快躺到散架,仿佛自己已然成为卧榻的病人。

    我百无聊奈的半睁着眼,却听见芸洛莽撞开门的声音,像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珍…珍主子,有……”

    “又有人来看我?”我问,她连连点头。

    “你激动个什么劲,老规矩,我不见。”我翻过身背对她说。

    “莫非朕你也不见。”听到这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看着那一派龙章凤姿,依旧俊逸清朗的那张脸颊,这才明白芸洛为何如此激动。

    “皇上!”见到他仿佛像太阳花在潮湿阴暗的角落呆了好几日终于见着了太阳般欣喜无比,甚至忘记自己还在装病的阶段,一想起来转而我又扶着头咳了两声。

    他眉间一蹙, 几分担忧染上眉头:“珍儿,风寒好些了吗?”

    “朕听闻你病了,便从宫里赶了过来。”他走过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我有些愧疚的握住他的手放了下来:“你…专程赶过来?”

    “朕只听颐和园传来消息说你病了,且已躺好几日便忙赶了来。”他有些焦急的说。

    “对不起…皇上,其实…”面对他包含着担忧和关切的目光我低下头来:“我没病。”

    半晌,他似乎不语,我连忙解释道:“我此举只是为了避过皇太后, 唯恐自己在她面前做错事说错话惹她不快 ,倒不如不见兴许能避过祸事 ,所以…便想出了这个主意。”我还是并未告诉他因为慈禧当众羞辱我和姐姐的实情。

    “只是未想到你竟然会专程赶来,我…是不是耽误你处理政务了。”我抱歉的说。

    “装病?”他蹙眉看了我许久,我心虚的垂下眼眸来。

    “那脉案…”他还未说完我便接过话来:“那脉案不是我的,太医诊脉的时候我让一名恰好患风寒的丫鬟替上的,我…全都如实向你招了,可莫生我气。”

    我抬头带着些许小委屈般撇嘴望着他,他绷着的脸颊略微松了下来,似乎原本有几丝被蒙骗的怒意也被我的神情给击溃,良久后他低声说:“没有病就好。”

    他站起身来,有些反常的沉默。

    “还在生我气呀?”我有些不安的问。

    “这些时日也该够了,不应再继续称病下去。”他微蹙眉头说。

    “我知道。”我如犯错的孩子般低下头来。

    “今日,我便去见皇太后。可是,皇上,你带我回紫禁城好吗?”我期盼的望着他,害怕他再次离开,留我在如此尴尬的境地对抗慈禧,太多苦都说不出,既不想让他担心却也害怕慈禧的手段。

    他的目光终于渐渐柔和了下来:“好,朕这便去和亲爸爸说,迎你们一同回宫去。”

    我点了点头,脸上重回笑容。

    在他的陪同下,我叫上姐姐打算一同去乐寿堂,然而当姐姐出门来见到我身旁的皇上,她为了有“久病刚愈”的效果而未施粉黛的脸颊上有了慌乱之意,她连忙行礼说:“未知皇上同在,妾身失礼。”

    “不必,你就是礼数太多了。”光绪望了她一眼说,对姐姐,他没有对皇后那样的冷淡,倒是有几分相敬如宾。姐姐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此刻未精致打理过的容颜,一路上都略微低着头。

    我们一行人一同到了乐寿堂,慈禧正一边品着茶,一边和李莲芜说些什么,时露笑容。

    听到通报,她转头淡淡的看了我们一眼,脸颊上有一丝怪异的神色:“看来倒是赶巧,皇帝竟和久病未见的二嫔同来,莫非你们的病好了?”

    “回皇太后话,妾身和妹妹这几日因病未能伺候您,特来请罪。”姐姐跪下说。

    “请罪,请什么罪?”她轻笑一声:“你们既是这么多日都不见好,许是顽疾。”

    她缓缓又说:“依哀家看,你们不宜再奉御,兴许应当贬谪出宫!”慈禧的目光渐渐如炬,嘴边话语掷地有声。

    “亲爸爸!”皇上见状开始着急。

    我的心一沉,纷纷跪下:“皇太后,如今妾身和姐姐都已大好!”

    “日后……妾身不敢再乞假,定然会好好侍奉您以尽孝心。”姐姐的声音都在颤抖。

    “皇太后,奴才自知此刻无身份插话,但您是否能容奴才说两句。”向来最懂看慈禧“风向”的李莲英居然破天荒的开口。

    “你?也倒是奇了,莫非你也要替二妃说话。”慈禧冷笑说。我也有些奇怪,和他素无交情,他怎会无故替我说话。

    “非也,奴才想为妹妹说两句。”他恭敬的说。

    慈禧瞥了他一眼:“这又怎么扯上李姑娘了。”

    “奴才愚见,皇太后对吾妹实在殊宠过甚,虽然奴才心中不甚感激,但那日游湖之事…如今传开来,实在有失偏颇,珍主和瑾主此番生病,怕是也因为此事而心中郁结。”李莲英似乎在真挚的恳求般说:“因此,奴才恳请皇太后莫再给吾妹如此殊荣,吾妹身份低微,又怎能及得上珍主子和瑾主子。”

    “什么话!”慈禧一怒右手拍在了桌子上,让一旁侍候的李莲芜也吓到不敢吱声。

    “哀家宠谁欣赏谁莫非都受了限制?倒惹某些人不快了!”慈禧望着我和姐姐说:“二妃因此而心中郁结病了这多日倒是哀家的错了?”

    “并非如此!此次是由于游湖时不甚感染风寒,皇太后明鉴!无论皇太后赏识谁,只要凭着您高兴,妾身更是不敢有丝毫怨言!”姐姐慌忙说,有些六神无主,李莲英这番话让火烧得更旺。

    “你没有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慈禧的目光定在了我身上,我咬着唇,知道她的靶子一直都是我,也只会是我。

    然而我此时却又不能为自己辩白,不然慈禧定然会说成我自己对号入座承认了她说的那个因为慈禧恩宠李莲芜而“心生怨气”的人是我,我不至于如此无脑,宁肯选择沉默让她宣泄宣泄怒火。

    “况且哀家句句实话,李莲芜这孩子哀家着实看着欢喜。”慈禧见我不语果然语气中的**味淡了些,她伸手拉过李莲芜来,意味不明的说:“至于身份,这也不是什么鸿沟,麻雀尚有成凤凰之日。李莲英,你这个妹妹指不定日后便永远留在宫中陪哀家。”

    “李姑娘,你乐意么?”慈禧转头问她,仿佛通情达理却又不容他人说个不字,然而我见到李莲芜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来,羞涩的点了点头。

    听着嗒嗒的马蹄声,我透过马车帘子看向外面街道两旁皆跪下的百姓,天子威仪,果然所到之处都是如此景象。皇帝和太后的轿子在最前方,我只能独自坐在后面的轿子里。

    终于踏上归程,我心里的不安却并未减弱半分,虽然想起来这次慈禧因为没有确切罪名而未给我和姐姐定罪,只让我们回宫后闭门十二日抄佛经。尽管我再次侥幸逃过一劫,但我却难料下次她对我发难又是何时。

    感觉自己就像要去西天取经的唐三藏,非得经历八十一难般,我摇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烦扰之事了。

    然而,这十二日我也相当于被禁足,不得见外面人,也包括他,倒是体验了一把青灯古佛般的尼姑日子。 细想起来我称病了六日,慈禧果然是刻意罚我双倍时间。

    看着刚刚抄下的一卷佛经,我的心情终于不那么波澜壮阔,平静了好些,兴许我也应感谢慈禧如此惩罚,不然我是决计静不下心抄写这么多日佛经的。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我轻声念出UU小说这一句。

第48章 替代

    “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当我再次念这句话的时候芸洛敲门进来:“恭喜珍主子,今日开始不必再禁足了。”

    我放下笔来:“还是按照惯例,得去向皇太后谢恩对吧?”

    她点头,原本欣喜的笑容上却又多了几丝犹豫:“珍主子,您可算不必禁足了,但是这些日子里发生多少事您都不知道……”

    芸洛正说着却被进来的容芷打断:“芸洛!”

    “又发生何事了?”我问。芸洛想开口却再次被容芷制止。

    “这有什么好说的,芸洛,你就莫小题大做了。”容芷瞥了她一眼说。

    “说吧。”我说。

    “珍主子,真的也没什么,您也知道芸洛这咋呼的性格,什么小事都挂在嘴边,您就快些去储秀宫吧,这回可要向皇太后表示您的诚意。”容芷为我拿出准备好的旗装催促我快些去。压根不给我继续刨根问底的时间,就被她们赶鸭子上架的“赶”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里一切如故,只是今日格外安静似乎少了点什么。慈禧见到我前来谢恩并未说什么只淡淡的说了句让我记住教训,哀家正休息,你退下吧之类的话。

    我的心算是暂时尘埃落定,一出储秀宫就松松胳膊展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来:“还好没事!”

    “珍主子,景仁宫不在这个方向。”芸洛提示我说。

    “谁说就回去了!这么多日不见皇上,我倒是想念得很。算算时辰,他恰好下朝。”我摆出娇俏的笑容来,加快步伐恨不得立刻见到他,让他放心,也和他谈谈这些日子我“参禅”的感悟,虽然还是半吊子水准,但心境也是有所转变的。

    “珍……”容芷在后头叫着,我却未降下步行速度:“我说,你们两快些好吗?咱穿的可都是花盆底。”

    我穿过重重朱瓦红墙,见到那座许久未去的熟悉宫殿,愈加抑制不住心间的激动。远远的,似乎见到了一群人,最前面的那个一身月白龙袍的清俊身影不正是我朝思暮想的他吗?

    我唇边笑容清浅,若不是还有点“皇妃包袱”我恨不得径直喊住他。

    他正迈步走向养心殿,然而,从养心殿里迎出来一个人,那人身着与周边人不搭调的汉装,身材娇小,腰肢如杨柳般纤细。

    我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李莲芜!她为何在此?还从养心殿出来迎他。怪不得慈禧那有些安静得古怪,原来是少了伴着太后的李莲芜。

    “皇上!您下朝了?”她清脆甜亮的声音传来,满面笑春风般和皇上一同入了养心殿。仿佛她是他的妃那般,我的心咯噔一下,连忙走向养心殿。

    站在门口的小德子见是我有些慌张,诧异的张大嘴来正打算通报,我却制止了他。

    “皇上,这是奴婢为您特制的桂花糕,昨日特意去摘取了新鲜桂花,每一步都不敢懈怠,也算一片心血,您尝尝……”我听见李莲芜的声音传来,心里有一丝堵得荒,看来,果然这几日发生了不少我不知道的事。

    我径直闯了进去,打开门,李莲芜正脸颊红扑扑的端着桂花糕站在他面前,眼底盛满羞涩之意,就如两片桃花映在她的娇美容颜上一般。

    他并未作答,听到动静回头见是我,他的神色一变。

    “皇上,妾身打扰了。”我挤出笑颜来。

    “珍儿,何时又变得如此礼貌,朕知你今日总算是解了禁足,这些天未见, 可好?”他的脸庞上露出和往常一般望着我时的温和笑容来。

    “皇上政务繁忙,不必了,妾身…只是因为想念皇上,所以才一解禁足便过来看看。”我望了一眼李莲芜,她对皇上满脸不掩的倾慕之意,实在是有够明显,怪不得当初中秋宴上她的视线总望着同一个方向,还记得发现被我察觉时她的异样神色,现在想来她当时看的便是皇上吧。

    我朝他行了一个礼说:“皇上还是忙政务吧,妾身不多扰了。”

    “为何如此着急着就要走?”他不解的问。

    “妾身…想起景仁宫还有些事情。”我说完便告退,然而守在外面的芸洛和容芷仿佛早预料到什么似的都低着头不敢看我。

    “李莲芜为何在养心殿?你们瞒着我的便是此事吧!”我沉着脸问。

    “……回珍主子,是太后派李姑娘入养心殿侍奉的。”容芷有些难以开口的说:“奴婢也非刻意隐瞒,只是不想惹您不快。”

    “况且,李姑娘只是调过来服侍皇上的丫鬟,想来…也没什么的。奴婢若特意告诉您,岂不是小题大做,徒惹您烦恼了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是…从您被禁足抄佛经的那一天。”芸洛飞快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说。

    “算了,这是皇太后的安排,又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不必一个个像是做错事的样子。”我见她们如此神态便说。

    “珍主子大量。”芸洛忙说:“有些话奴婢虽不敢说但还是得斗胆子说,此番皇太后的安排恐怕另有深意,您还是需得注意。”

    “恐怕不止皇太后有深意,我也总算是明白李大总管的深意了。”我恍然大悟的说。

    那日李莲英他是刻意说那些他妹妹李莲芜身份低微恳求皇太后不要再将她与我和姐姐相较的话,表面诚恳,其实却正是为了激怒皇太后让她为李莲芜争取一个名分。因为他很了解慈禧的心性,是绝对不会容忍别人对她的行为说不的。这番话又能更加挑拨慈禧和我们的关系,让李莲芜离皇妃梦更近一步。

    或许从一开始他送李莲芜到慈禧身边就是为了借助妹妹的姿色让她当上皇妃,如此一来,李莲英的身份也会借着妹妹而更加尊贵,而不仅仅再只是一个总管太监,果然是个如意算盘。

    我竟一直忽略了李莲芜,只道她得慈禧欢心,却没想到她还会有成为妃子的可能。

    景仁宫外,树已长了半尺高,花却渐渐飘零,随着入冬,红墙砖瓦里的宫殿开始有了几分寒意。

    如今,养心殿却不再是我和他两人的天地,每次进去都能见到李莲芜那张俏丽的脸颊。

    在他下朝前,我如往常那般进去,打算帮他像以前那样将送来的奏折都整理好,然而,似乎已经摆放整齐。

    “这是谁整理的?”我问。

    “回珍主子,是奴婢。”李莲芜的声音传来。

    我的心开始有些不快,其它打扫的事情总有下人服侍,但至少整理奏折这样的事情却一直都是我来打理的。

    “这个,以后我来便可。”我对她说。

    “这是奴婢力所能及的事情,就不劳烦珍主子了。”她却压根不卖账。

    我还欲说什么,忽而听到门外有动静,知道定是他回养心殿了。

    果不其然,那个身影在小德子的陪同之下迈步走了进来。皇袍外系着御寒的黑色貂皮斗篷,更衬得他眉目如漆,在如玉的气质下多了几分冷俊。

    我还未迎上去,李莲芜却先我一步替他解下皇袍外的斗篷,笑容甜美的说:“皇上,您辛苦一日了,奴婢为您泡了茶。”

    “冬天喝茶以红茶为上品。红茶甘温,可养人体阳气,于龙体有益,您尝尝,定然会和平时所喝有那么些不一样。 ”她端来茶对他体贴的说,转而又看向立在那里望着她的我,仿佛这才发觉将我当成了空气,有些不妥。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珍主子,您也尝尝。”

    皇上抿了一口说:“这红茶着实香甜,你泡茶的手艺是丝毫不输于薛灵的。珍儿,你也不妨尝尝。”

    “不必了,我并不渴。”我勉强露出笑容来说。

    他粗粗品了两口茶后,便如往常般坐到桌子前提笔翻阅奏折,我刚迈步,李莲芜却拿起了墨块技巧娴熟的在砚台里就着水开始磨墨。

    我半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被割了舌头般,头上已经开始冒热气。一切都那样自然,仿佛那里原本便是她的位置,我劝自己不要在意,却依旧定定的站在那里,左右不是的尴尬。

    他发觉此刻的气氛些不对,抬头望了我一眼问:“怎了?”

    “以前,都是我来替皇上磨墨的。”我说,之前那些原本我做的事情李莲芜抢去了也罢,但磨墨对于我来说意义却不一样,这曾是我“走宫”时的特权,他批阅奏折时我便替他磨墨,仿佛是早已培养出的默契。

    我也最是喜欢看他批阅奏折时认真专注的侧脸,有时会蹙眉思索有时也会问问我的意见。除我之外,再无他人。

    然而,他却不以为然的一笑和我打趣般说:“这不恰好,不必你总要劳累的站一旁替朕磨墨了,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然而我的心里却一堵,原来他向来都并不在意身旁的磨墨人是谁吗?原来这并不是一个独特的位置?

    “那…看来什么事如今都有李姑娘操劳了。”我忍不住有些酸涩的说。

第49章 蝶恋花

    “奴婢既在养心殿侍奉皇上,将皇上照顾周到便是奴婢的职责,又何来操劳呢?珍主子放心,奴婢定会好好伺候皇上。”她面带笑意的说。

    我感觉心里瞬间空荡荡的,像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仿佛他已不再需要我。

    不过,原本便是,他是皇帝,什么事本就应该有人打理好,又何须我呢?只是自从李莲芜调过来,他却连和我说真心话的时刻都越来越少。会不会总有一日,我便真正会被美貌娇俏更胜我一筹的李莲芜替代?我咬着唇想。

    批完奏章,天色已黑,他这才终于搁置下来了笔,像往常一般起身来对我说:“珍儿,陪朕出去走走。”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一笑过来很自然的拉我手,我却轻轻将手抽了出去,他一愣,很是不解的看我。

    “皇上,时候已经不早了,您也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朝。”我垂下眼帘说。

    “说得也是,那朕差人送你回景仁宫,你身边只有容芷那两个丫头是不够的。”他并未多想的说。

    “不必了,皇上,宫里处处都是太监宫女,还有什么不安全不成。”我苦笑着说,拒绝了他的好意。

    然而出了养心殿不远我听见红墙内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听说那李莲芜怕是要被皇上纳为妃的,你们看,这几日珍主从养心殿出来可不像以前那样笑容满面。”

    “可不是吗?宫里都这么说,那李姑娘貌美又懂抓住主子心思,你瞧,以前珍主和皇上多恩爱呀,如今也少见他们如以前那般成天腻歪了。”

    “哎呀,快掌嘴,怎能用腻歪这个词呢,担心总管听了要罚你……”

    仿佛是两名丫鬟,她们虽然刻意压低声音,我却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仿佛有个石头般拖着心一同坠了下去。慈禧有此意不假,只差皇上也动这个心思,纳她为妃着实很有可能。

    我怎么就未想过皇上对我的宠爱是否只是因为“一时新鲜”呢?皇后和姐姐都是恪守规矩的传统女子,然而我却总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新鲜感,如今有了巧笑嫣然的李莲芜,这股子新鲜劲会不会就此转移?第一次,我开始对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怀疑起来。

    然而,我明知李莲芜事无巨细都照顾他很周到,我仿佛都没了去养心殿的必要,但我却总是在心里暗自打赌不去找他之后的三分钟内便没出息的反悔还是迈入了那个宫殿。

    今日破天荒的李莲芜竟不在,我感觉心里压抑的心情好了些许,似乎那些奏章也还未被打理好,我迈开步伐走过去正打算将奏章归放齐整,却无意瞥到案子上有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

    我拿了起来,这个荷包比我当初送给他的那个要耐看上许多, 上面绣着一幅精功密致鲜艳美丽的蝶恋花,我左右细细看着,却发觉在荷包的里端不起眼的位置上绣了一个小字,我凑近看,似乎是“芜”字。

    这是李莲芜所绣?又放在这龙案上,看来是她送给他的。然而这意思很明白,古代女子向来以荷包为信物给自己心爱之人,况且这“蝶恋花”更是含蓄表达她对他的情意。

    我攥紧了荷包,最近我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远不及时时都在养心殿侍奉的李莲芜,莫非她都已送了定情信物?

    “珍主子。”我听到李莲芜的声音,一愣,转头朝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暗自将右手里攥着的荷包放回案子上。

    “您来了,奴婢为您泡茶。”她端着一个盘子过来对我说。

    “不必了。”我说:“李姑娘,我只想要问你一件事。”

    “珍主子,您尽管问。”她恭敬的说。

    “你…是否想当皇妃?”我缓缓开口,探查着她的神情。

    我的话音刚落,她便露出惊慌之色,盘子也从她手里滑落,碎成几块,我瞥了一眼,那盘子里面用来泡茶的干玫瑰和普洱都撒了出来, 可见她每日都变着法子给他泡茶喝,足以见她用心至极。

    “奴婢…奴婢…”她慌乱的低下头来。

    “此时只有你我二人,说实话也无妨。”我看着她说:“我只想知道你接近皇上是为情还是为了名分地位?”

    “奴婢…承认对皇上…着实仰慕。”她的脸颊红了起来。

    “但若是我没说错,当初是你哥执意要送你去皇太后身边的吧,以陪伴皇太后之名实则是想让你成为皇妃。”我一面心直口快的说着看着她脸色中带着诧异和慌乱,似乎未想到我不但看破竟还会当面说出口。

    她忽而跪了下来,我一愣:“就算被我说中你也不必如此惊慌,就算李大总管有这个想法也是常情,有你这样一个颇有姿色的妹妹自然希望能够借来光大门楣。”

    “…珍主子,奴婢不敢。”她却并不承认。

    蓦地,门却被打开来,门口的几名太监退到一旁,皇上风尘仆仆的走进来见到朝我跪着的李莲芜还有那一地的碎盘子神情有些怪异。

    “发生什么事?”他问。

    “回皇上,是奴婢的错,不知是否是因日日照料皇上而让珍主子误会了什么,惹珍主不快,奴婢该死。”她见皇上来,便伏下身子说。

    她这明里暗里的带着几分刻意的话语我又怎能听不出来,只能感叹平日里小瞧了她外表天真无邪,乖巧谦逊,实则如此有心机。

    “误会?”他疑惑的看着我:“珍儿,什么误会让你发这样大的火,以至于这一地的碎盘子。”

    “皇上!您可莫怪珍主,这盘子是奴婢一时惊慌而不小心摔碎的。”李莲芜仿佛在替我说话但实则却是在引导他刨根问底下去,自己又能在他心里博得心善之名。

    “何事惊慌至此,说给朕听听。”他脸色一沉说。

    “奴婢不敢说,除非…除非皇上不会赐罪。”李莲芜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说。

    “说。”他开始有些不耐烦。

    “珍主子…误会奴婢对皇上有攀高之意,皇上明查!奴婢又怎敢抱有此想法。伺候皇上是奴婢的指责,奴婢一直不敢有丝毫懈怠的照料皇上但未想到会让珍主不悦,这是奴婢之错。”她瞥了我一眼说,我在心里冷笑,未想到她竟用如此伎俩来对付我,千方百计表示自己的委屈而我倒像个没事找她茬而且草木皆兵的善妒女子,然而我也不屑于解释。

    他习惯性的微微蹙眉,又看了此刻面无表情什么也不打算说的我一眼转而对她说:“珍嫔不过随口一说你又何至于如此惊慌,起吧。”

    我感觉心又尘埃落定归到了原处,对于他的信任我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原本以为他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于我,毕竟古代不比现代,善妒也是七出的大忌。

    就算心里妒忌,表面上也要过得去,甚至该以一种欢迎夫君迎娶小三小四的姿态才能算得上“淑德”,更别说像我现在在李莲芜口中的这般“捕风捉影”的行为了。

    这会轮到李莲芜愣住,她未想到自己挖的坑,皇上却并不卖账。她心有不甘的站起身来,却不敢再说什么。

    然而经过此事后我便愈加不想再踏入养心殿见到这张秀丽却心有城府的面容,原本我就是个喜欢简单厌倦宫心计之类的人,更不想与那李莲芜过多纠缠。自知比心计,实在不是她的对手。今日在皇上面前如此诬赖,明日还不知又使什么法子。

    景仁宫里,我又翻阅起手中的那本红楼梦,大殿里静得只有翻书声,然而窗子外却飘起了雨丝来,哗哗作响的花草树木让我静不下心来。

    “容芷!容芷!”我喊着,她便推开门走了进来:“珍主子有何事吩咐?”

    “帮我将窗子关上吧,外面那些个声响直叫我静不下心来。”我烦恼的说。

    然而她淡雅的脸颊上却有了一丝笑容:“珍主子,别怨奴婢多嘴,恐怕,不是外面的声响,而是您心不静吧。”

    她见我不语便款款走了过来:“您若不将奴婢当外人,便说说您最近是怎了?可是又和皇上闹矛盾了,已好几日不见您去养心殿。”

    “没有,我只是不想见到那李姑娘。”我闷声说。

    “那您就不想皇上吗?”她问。

    想,自然是想,又如何不想,每日都准确记着他此时该在何处,是在慈禧那请安,或者朝堂之上,再便是倦勤斋和养心殿,那么多日的陪伴,早已摸透他的所有行程。只是,现在他或许不必我再在养心殿等着他了吧。

    那个绣着蝶恋花的荷包让我想起来便心烦意乱,他既然接受了那荷包,当不会不知这个行为便是接受了李莲芜的情意。

    我日日总是心思反复着,想去见他却又不想去,也想知道会不会有一日他会发觉生活里少了些什么而来寻我。果然一陷入感情的漩涡我便像转了性子,纠结至此竟一点也不像那个向来性子率直的我。

    “珍主子!珍主子!”我听到芸洛欣喜的声音,接着她便冲了进来。

    “你呀,都服侍主子这么久了,怎还如此莽撞。”容芷看见如此闯进来的她嗔怪的说。

    “不是!是皇上来了!”芸洛满面惊喜的说,她的话音未落我便见到今日一身冠服的他,他低声让身边的太监都在外守着,这才踏进门来。

第50章 冷战

    容芷和芸洛见状也连忙向他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我站起身来,将书反手放在桌台上。他朝我走过来,神色间却没有以往见我时的柔和笑容,倒是带着几分捉摸不透。

    “珍儿,这几日都未曾见你,是何故?”他问

    “我……”我嗫嚅着,总不能坦诚说因为李姑娘吧。

    “原来,竟是在琢磨红楼梦。”他拿起我放在桌台上的书端详着说。

    “是啊。”我的声音有些生涩:“只是又将这红楼梦翻阅了一遍,倒开始有些为林黛玉不值。”

    他疑惑的望着我:“此话怎讲?”

    “她一个性情如此至真至纯的女子,对贾宝玉用情太深,以至于最后红消香断,然而贾宝玉虽口中赌咒发誓般地对林黛玉说“任它弱水三千,我只取这一瓢而饮”但他没有做到。他既爱薛宝钗的貌,更爱俊袭人的情。”我意有所指般的说,抬眼看他的神色。

    “朕却不这么认为,无论如何,最终真正入了他心的只有林黛玉而已。”他说,用他漆黑如墨的大眸子看了我两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般:“朕还道为何你这几日又开始反常起来,原来是在多心。”

    我未想到他这么快就发觉了我说那段话是以红楼自比的隐含意倒是有些诧异,转而说:“是我多心吗?可是如今皇上身旁恐怕有我无我都没有两样吧?”

    “不对,兴许比起从前更要好,今日红茶,明日普洱,就连荷包兴许也能换下那个又旧又绣工不精致的了!”不知为何,一想起那个在他案子上蝶恋花的荷包,这些天憋在心口里的气便让我的话不由自主带着酸味。

    半晌,他似乎未说话,我见状有些后悔方才的不管不顾,却听见他朝我走近的脚步声:“珍儿,你我之间还需借用红楼来含沙射影么?朕最是喜欢那个和旁人不尽相同向来性子率真的你,但从何时开始你竟也学会了宫里其它女子说话拐弯抹角的那一套?”

    “那日李莲芜说你捕风捉影,朕当时不信,如今看来她的话也不假。”他的话语里带着些许低沉和失望。我心里一沉,原本已有些后悔,如今却变成又急又气。

    他抿唇低头看着我:“今日,你让朕好生失望!”

    话语落下,他便转身离开了景仁宫,开门时卷进来的几缕寒风让此时的大殿有些冷清之意,就像我凉了半截的心。只怕,这样一来,我才是真正将他推到了李莲芜的身边。

    是我在捕风捉影么?但李莲芜连表示情意的荷包都送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而我赠他的荷包,却不知他是否因有新的而遗忘了那个旧的。自古君王多薄情,尽管我相信他是重情之人,但这个时代普通男子纳个妾都是寻常事,他一个帝王纳妃更是平常,我或许连表示醋意都是错。

    然而,宫里对于李莲芜将要被纳为妃的传言却更是甚嚣尘上 。

    御花园里的花已凋零许多,我带着容芷在园子里迈步,虽然明知这种季节看不到什么好景观,但日日呆在景仁宫里却实在闷得慌,便来了此地。

    那次他离开景仁宫后便和我如冷战般,既未宣召也未来寻我。一旦我出了景仁宫,眼见外面个个宫女太监看着我都是一副同情我失宠的模样。

    光秃秃的树木挡不住寒风, 一丝寒风袭来,想着那些烦心事我手握方才随手捡的枝条烦闷的在手上甩着。 却觉肩膀上忽而有几分温暖,连忙欣喜的回过头去,期盼着转头便是那双带着关切黑如点漆的澄澈眸子,然而却是另一双灵秀的眼眸。

    “珍主子,可别着凉了。”容芷替我披上了备好的浅蓝色斗篷说。

    我失望的转过头去,却听见了脚步声。

    “珍嫔也在此。”一个声音传来,我转身一看,却是身着绣了红色牡丹镶金缎子旗装,无论何时都装扮持重的皇后。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丫鬟几名随从,我便朝她行了个礼。

    “珍嫔向来着装都抢占风头,今日为何却是一身素色水蓝。”她其意不明的带着一丝笑容说。

    “妾身自是不如皇后着装喜庆。”我随口说了一句。

    “瞧着这最近宫里马上便有喜事,自是该穿得喜庆些。”她拿起手帕捂嘴说。

    “喜事,什么喜事?”我未多想直率的问。

    “珍嫔该不会不知吧?”她朝我缓缓走过来,我的心里已有不祥预感。

    “李大姑娘之前受尽皇太后喜爱,如今又在养心殿伺候皇上,那水灵的模样和那伶俐的小嘴和珍嫔可是不相上下,莫是皇上,本宫也瞧着欢喜。”她慢条斯理的说,看着我神色渐变的脸颊,她一笑:“这被纳为妃是迟早的事,这莫不是一件喜事?以后珍嫔也可不必一人劳累伺候皇上,也能享享清闲。”

    我脸色一沉别过头去不语,容芷却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给我使眼色,让我不要意气用事就将皇后这么晾在那。

    “怎么?珍嫔肚量当真和宫里那些个碎嘴的丫头所传的那样?半分容不得皇上纳妃。 ”皇后仿佛赢了一局般,轻笑着说:“但是,我还是好心劝告你,也该顾全顾全大局,毕竟皇上专宠你这么久,但你却依旧没有诞下子嗣,若你当真为皇上着想,应当为此事欣喜才是。”

    “皇后到底是皇后,有她人难较的容人之量,处处为皇上着想。”我抑制住怒意,装作轻松的说:“反正,对皇后来说,无论有没有李姑娘都无什么差别吧。”

    她的脸色骤变,我这句话明显是在回击她反正有没有李莲芜她都从未受过宠,也没什么差别,自然无比“大度”。我原本是不想和她话里来去的斗心机,但她句句针对我,既然无法避战,便只能迎战。我的宗旨向来是我不犯人,人不犯我,人若犯我,我虽不会加害于她,但至少得告诉对方我也并非好欺负。

    “哟,这御花园好生热闹。”一个透着威严的熟悉声音传来,竟是慈禧。然而,当我望过去,却发觉她身边还有那个好几日不见的明黄色身影,以及搀扶着慈禧的李莲芜,身后更是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大群“陪游”的人,慈禧的排场从来不会减少半分。

    我一惊,便低头行礼,皇后也一同俯下身来。

    “这御花园的花都凋零了,又非春季,哀家便说没什么好看头,偏偏皇后和珍嫔竟都如此有兴致,平时想要聚齐还得费一番功夫,如今倒是巧。”慈禧面带微笑的说。

    我的额角有些冒汗,不知方才我和皇后的对话他们听去了几成,我瞧瞧抬头却恰好对上那双此刻视线正投射在我身上的漆黑眼眸,我的心猛然一晃动,轻咬唇齿开始暗自探究着他的眼神。

    然而,那眸子却似乎透着冷傲。每次和他冷战,他望着我的模样便再无那分柔情,而是变得让我捉摸不透,仿佛距离也瞬间被拉远了好几公里。

    莫非方才我和皇后的对话又被他听了去?他向来最厌恶话里暗剑藏锋的争斗,完了完了,我“心机婊”的印象估计又在他脑海里加深了不少,我心头想着有些懊恼的咬唇。

    “皇太后,这御花园里的花虽凋零,但人却比花更艳丽几分,如今您,还有皇后和珍小主都在此,莫不是花团锦簇更胜春日的百花吗?”李莲芜一番话巧妙的让慈禧喜笑颜开。

    “你这嘴呀总和抹了蜜似的甜。”慈禧笑着拉过李莲芜来又对我们说:“皇后珍嫔,你们可都得学着点,以后大家都是姐妹。”

    我却被慈禧这话仿佛从头上浇了一盆刺骨凉水,因为我明白慈禧不但不是个阶级意识不强将丫鬟和嫔妃混作一起的人,相反她等级意识极高,然而她此刻却将李莲芜和我们归作“姐妹”了,这不是摆明了要将李莲芜纳为妃的意思越来越明显么!

    “皇帝。”她转头对他说:“依你看是不是?”

    我们都屏气凝神般的望着他,等待他表明自己的意思,皇上愣了一会终于将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开来说:“是!”

    我诧异的望着他,心更是凉了半截,他这回答是认同慈禧的说法答应了要纳李莲芜为妃?

    慈禧听了他的回答面容上更是满意的笑容,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一旁的李莲芜脸颊一红,抬眼偷偷瞥着他,唇角是止不住的甜蜜笑意。

    我愣愣的看他,怎么会?他真的对她动心了?虽然早有准备,但当我亲眼亲耳见到听到他承认,我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冒出酸涩来,仿佛那股子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酸涩要腐蚀掉我的心肺。

    “珍主子!珍主子!”容芷的声音传来:“您还在想什么呢?皇上和皇太后都已走远。”

    听到她声音我这才回过神来,方才一心想着那件事,都不知何时慈禧他们一行人都已经走了过去,就连皇后也和他们一同走了,我却还愣在原地。

    “容芷,他真的要纳她为妃,是吗?”我心痛的问。

第51章 初提纳妃

    “珍主子,不是奴婢说您,您也实在太不主动了,有了那李姑娘,您便主动避让开来,也不再去养心殿。您这莫不是为李姑娘和万岁爷制造机会,况且,她一个丫鬟,您又有何害怕的呢?”容芷叹了一口气说。

    “别人不知道以为您失宠,奴婢却知您是在和皇上闹情绪,但皇上好歹是九五之尊,莫非您非得等着皇上放下面子前来求和不成?怕只怕到了那日,您等来的不是皇上,而是……”她的话语戛然而止,许是担心刺伤我,便未说出来。

    “而是…李姑娘的封妃诏书对吧。”我黯然说:“但是,你不明白。”

    我想知道的是我和他的感情究竟经不经得起推敲,平日里那些甜蜜或许当时让我冲昏了头,但如今却让我脱离出来冷静的回想。容芷不会明白我有多想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是一时新鲜易被她人替代还是当真在他心里有些特殊的位置。

    “以前,我有一个友人曾说过,男子喜欢女子都是因为她身上有符合他喜欢的特质,然而,当出现另一个拥有这些特质甚至更多的女子,这份感情便会转移。”我想起在现代曾听他人说过的这句话便不由向容芷说出口,尽管她一脸茫然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的模样。

    “所以,这次,你莫劝我了,我不会主动去服软。不是面子也不是我闹情绪,而是,我要知道答案!”我笃定的说完便迈步回景仁宫。

    “珍主子!唉,您实在……”容芷在后头这才反应过来,无奈的说。

    年关将至, 我坐在梳妆台前,容芷为我细细绾着发, 我打算梳妆后去见今日入宫来伴太后的皇上生母醇亲王福晋,这还是自上次我陪同他去醇亲王府见过一面后第一次再见她。

    “珍主子,奴婢听闻此刻醇亲王福晋在其暂时休歇的寝殿,需不需要待到福晋去储秀宫时您再动身,恰恰还可一同向皇太后问安,岂不省事。”容芷一边拿起一支蓝田翠玉簪子在我的发间比对一面说。

    “不必了!有皇太后在一旁反而不好说话,若让皇太后看出我与醇亲王福晋相识,岂不是暴露出上次悄悄出宫曾私自和她见过一面么。”我思虑了一会儿说。

    “也是,奴婢怎未想到这一茬,还是珍主子思虑周全。”容芷点头说。

    “珍主子!”芸洛敲了敲门,面带欣喜的走进来。

    “又怎了?皇上来了?”我连忙站起身来,探头望着。以至于容芷被我忽然起身一不留神碰到手臂,手上拿着的方才正打算为我插入青丝上的翠玉簪子便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两段。她惊慌的趴下身子捡起来说:“珍主子!这……”

    “不是皇上来了。”芸洛平了一口气说。

    “那你大惊小怪的做甚?总是如此,害得珍主的这个价值不菲的翠玉簪子都给摔坏了。”容芷一皱眉说。

    “可是奴婢这个喜讯,想必比皇上来了,更让珍主子高兴。”芸洛滴溜的转了转眼珠说。

    “快说,别卖关子了!”我心急的说。

    “奴婢方才听人说昨日皇太后竟终于开口让皇上纳那李姑娘为妃。”她说。

    “所以!”我的瞳孔放大,屏气凝神的望着她。

    “皇上当场就严词拒绝了。”芸洛满脸笑意的说,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如抛落高空的心终于稳稳当当的落了下来。

    “ 听说呀,皇上是这样对皇太后说的,请亲爸爸明鉴,李大姑娘是汉族女子,我朝祖制满不点元,汉不选妃,亲爸爸不会不知。况且阉人之妹,更属不成体统,封李大姑娘为妃,这事万万使不得!”

    “皇上这番话呀直说得皇太后哑口无言,这事也就只好作罢。 ”芸洛绘声绘声的说着,惹得容芷直笑。

    “看来……他并无此意,倒是我误会他了。”我缓缓的坐了下来,想起那日我对他的顶撞以至于让他失望离开,冷战至今,很是后悔。

    “是啊,珍主子,您可放心了吧!人家是汉皇重色思倾国,咱皇上可是至竟汉皇非重色的长情之人,任那李姑娘百般勾引心里却只有您。”容芷笑说:“只是可惜了这个簪子,奴婢为您换一个戴上吧。”

    我是否该去向他致歉呢?我想着,一定要寻个好时机。

    待我梳妆打扮好后,我在芸洛的带领之下去向醇亲王福晋在宫里暂居的居所迈步,她的居所离慈禧的储秀宫并不遥远,应当是慈禧特意给她安置的。

    穿过北五所步入门外,我却听见里面似乎有好几个女子的声音,我一愣神的功夫,那门口的宫女见是我已进去通报。

    “珍主子,请。”那宫女出门来低眉顺眼的伏下身子说。

    我点了点头一走进去,果不其然,里面除了醇亲王福晋还有几个贵妇装扮的女子,倒像是常伴着慈禧的那几个福晋命妇。

    “璃儿来向福晋问好,未想到各位都在,特让厨子做了几盒糕点带来,不成敬意。”我朝坐在中间的醇亲王福晋说,今日她一身翠绿色旗装,一如既往的素雅恬淡但却贵气逼人。

    “竟是珍嫔,快快请起。”她露出和善的笑容来对我说。又用余光瞥了瞥我身后,我知她心意便说:“皇上此时该在朝堂,妾身便独自前来了。”

    “原来如此,请坐。”她温婉的笑说。

    “方才见屋子里谈得喜庆,璃儿可不想坏了气氛,福晋,你们继续谈论不必拿璃儿当外人。”我坐下来却见她们一时都陷入沉默,便笑着打破尴尬。

    “哪里的话,珍嫔机俏讨喜是出了名的,又怎会当外人。方才我们呀是在和醇王福晋谈论最近在宫里头盛传的那丫头。”另一名福晋发话说,我一听便知她指的是李莲芜。

    “那丫头想必你也知道,虽是个丫鬟,却没个丫鬟样,仗着受老太后的宠身上的衣着首饰那都是两天一换,竟比做主子的都奢侈。只是可惜了她兜里饶是有那么多赏银却也不能拿出主子的样子来打赏别人,毕竟再怎么终究还是个丫鬟。”那名贵妇拿着娟帕捂嘴笑着说:“这世上可没有下人打赏下人之理。”

    我有些诧异的看她,听她这话里之意似乎很是反感那李姑娘。看来那李莲芜虽受慈禧喜欢左右逢源的样子但这些贵妇却并未将她看在眼中。

    “我还听闻昨日她竟胆大到向皇后借被褥,这可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就是如此显贵的醇王福晋您留宿宫中都是特差人回醇亲王府将被褥送来,那丫头可太不知数。”另一名贵妇也帮腔。

    醇亲王福晋虽未出声却也似乎不反对她们话语的模样。

    那贵妇还想说什么,偏偏外面通报皇上已到,我的心一惊,虽也有心理准备,知道他定会把握这个机会来见生母但未想到他来得这样快。

    此刻所有人都连忙站起身来向迈步进来的那个身影行礼,却只有我还愣着坐在椅子上。

    此刻,屋子里一片安静,我对上他有些冷淡的眼眸还有微抿着的唇,似乎正定定的看着“不守礼节”的我。

    我回过神来忙起身,迟迟的一声妾身参见皇上在屋子里却格外清晰,不得不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我弯着身子行礼,他却从我身旁略过我径直朝他的生母走去,因为有外人在场,他制住了嘴里的那声张口欲出的额娘改口称福晋将她扶了起来:“额……福晋请起!”

    “你们也都起吧。”他对众人说。

    “谢皇上。”那些贵妇相互看了一眼,心有灵犀的说:“皇上,知道您和福晋定然有许多话要说,众人也来叨扰福晋许久也该走了。”

    “那皇上…我们这便告退了。”她们得到他的点头应允后说,识趣的全都走了出去,然而此刻我又成了那个不知当走不当走的人。但他们母子难见,我此时不便留下,至于致歉可以到时独自再与他说。

    我拿定主意刚想混着她们离开的队伍,转头打算尾随出去,福晋却叫住了我。

    我有些尴尬的转头一笑,乖乖的走了回去。

    “今日凑巧,珍嫔虽独自而来,却像是和皇儿约好般。”福晋拉着我说。

    我和他对视一眼,他的神情却依旧没有太多变化:“额娘误会了,这恰是个巧合,儿臣若有此意,恐怕珍嫔今日不会来此了。”

    他的话语分分钟透露着我在刻意避开他之意,还带着几分不满,我心里却被他的话语逗笑,他这模样倒是像和我闹脾气的小孩子。果然没有外人在场,他就算保持得了那股子淡定劲,但话语却还是不由外露了情绪。

    “看来,你们可是闹了什么不欢?我可是记得上回你们同来府里探望的时候,个个都是一脸的柔情蜜意。”福晋像是询问却又带着几分调侃般的说。

    “您多虑了。”他闷声说。

    福晋看了他一眼,却笑了起来,将我和他的手相握柔声说:“宫里寻得一入心之人不易,若是有误会还得说开来才好。”

    触碰到他的手指,我仿佛触电般,想起之前那段最是甜蜜的日子,他常牵着我的手温暖掌心,我心里感激福晋,想要“化干戈为玉帛”的抬头看着他,他却刻意避开我的眼对她说:“莫说我的事了,儿臣只想知道额娘近来可好?”

第52章 澄清

    “额娘又有何不好?你自可放心。”她温柔一笑望着他说。

    “听闻阿玛身子大不如前,是否有请太医?在朝堂上我不便相问。”他满是关切的问。

    “你阿玛呀,身子时好时坏,但你不必担心……”

    他和福晋再叙了一番后,屋外有宫女通报说慈禧招福晋前去储秀宫用膳,我和他便不得不一同向福晋告辞。

    出了门,我见到外面有一行人抬着步辇都在侯着他。

    “皇上留步!”看着他并未言语走向步辇,我忙叫住他。他顿了顿,我加快步伐正走上前去,小德子恰好前来打算迎他上步辇,见到跟上来的我,有些诧异和迟疑:“皇上,您……”

    “我有话要和皇上说,烦请您先去侯着。”我抢先一步说。

    小德子望着他有些犹豫,他挥了挥手,默许让小德子先去一旁侯着,我一喜,原以为他会径直上步辇视我为空气 ,这样一来倒是在给我机会。

    “那事原是一场误会,是珍儿之错。”我愧疚的说。

    他终于转头来望着我,淡淡的开口:“什么错?”

    “不该认为您对那李姑娘有意,要纳她为妃。”我咬唇说。

    “ 你可知你犯了七出中的一忌。 ”他说。

    然而,我却摇了摇头:“不,虽然我知道妒为七出的一忌,宫中女子必须大度方显贤德。然而于我来说,妒却无错,因为,若无情,何来妒?”

    “况且皇上不是迂腐之人,对西洋的一切新事物尚且如此抱有学习之意,我不信皇上会是因这“七出”而迁怒于我多日。”

    他沉默半晌,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有时,你是最懂朕之人,但有时,你却又是最不懂朕之人。”

    他说完便转过了身向步辇走去,我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他这句话是指我方才那番话却是懂他的心,然而在这之前我不懂他的心思且怀疑他的意。

    我看着皇上的步辇离开,心里却是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得知他的答案我原本应该欣喜,但我不却不知我们是否还能回到从前,这段相互冷落的日子是否会像一个还未解开的疙瘩让我们之间生了嫌隙?

    “珍主,奴婢可就不懂了,既然误会已解为何最近您还是不怎么展露笑颜?”景仁宫里,芸洛一面忙前忙后的一面对我说。

    我翻阅着手中的书说:“解开了?但又有何差别?我虽致歉,皇上却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

    芸洛走过来拿过我的书去,嗔怪的说:“恕奴婢大胆,此事原是谁的错?”

    “我呀!”我直言不讳的说。

    “那便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您如此聪慧,岂会不明白这道理?”她一语三关的说。

    我回转一想,她意是劝我主动去“解铃”倒是有一番道理,此次原是我错在先。

    “芸洛,再帮我备一套冬日的男装来。”我站起身对她说,她愣了半晌欣喜的点了点头。

    养心殿前的几名太监弓着身子在外侯着,我见到小德子便知我未料错时间他此刻应当已回殿,我又左右看了看自己,脚蹬冬靴, 头戴描金黑色暖帽,身着深蓝色行袍的男子装束。

    似乎许久未这样身着男装“走宫”了,我甩了甩大衣襟,齐整了一番平定心神这才走到养心殿门前。

    “小德子,不必通报了。”我悄声对站在门口的小德子说,却听到从里面传来那李姑娘的声音。

    “皇上,您莫不肯看一下这个荷包,这是奴婢一针一线细细缝出来的,或许比不上宫里头那些个女红却是奴婢的一片心意……”

    听到她刻意接近他的话语我心有不悦,刚刚欲敲门,却听见他对她一声怒喝:“毋再多言!”

    这回却是站在门外的我愣住,我扭头轻声问小德子:“皇上平时性子温和,今日是否心情欠佳?”

    然而,话问出口,小德子却以一副奇怪的神色望着我。

    “怎的?莫非我说错了?”我不解的问。

    “珍主子请恕奴才罪,皇上对珍主兴许温和,但对旁人却不一定。”小德子低声说。

    “哦?”我有些惊诧,但心底里却有些窃喜,在他心里,我着实处在特别的位置上么?

    我连忙拉过小德子颇有兴趣的问:“那……对李姑娘呢?”

    “在奴才看来,李姑娘若守本分皇上向来对她如平常丫鬟,而今,您方才却也听到了。”他话头一转瞥了瞥殿内巧妙的说。

    原来,他不仅没有纳妃之意,相反他对李莲芜却一直只当她是普通丫鬟,她的主动示好不但未得圣心,相反令他开始厌烦,我忍不住愈加自责误会他多日。

    “外面何人?”忽而,他的声音传来, 带着些许躁意, 许是听到外面的谈话声。

    我忙敲了敲门再推门而入,却见他的清俊脸庞上原本挂着的怒意却成了惊诧,一旁的李莲芜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还因他方才的怒喝而委屈不已。

    “奴才韫璃参见皇上!”我依旧学着男子压低声音说,甩了甩袖向他行礼。

    他的神色缓了缓,紧蹙的眉松了些对一旁的李莲芜说:“你下去吧。”

    李莲芜看了我一眼,秀丽双目间似乎还挂着一滴泪珠,此刻她再无平时左右逢源的灵巧模样,倒是一副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行礼后便打算退下。

    “这个荷包拿走。”他神色冰冷的对她说:“宫里并不缺女红。”

    “……是,奴婢…再不敢了。”她略微颤抖的说,慌忙拿了放在他案上的荷包,我却发觉那荷包似曾见过,见她攥在手上的那一刻我发觉露在外面的那只绣得栩栩如生的蝴蝶,这才想起来这不正是当初我早在他案子上发现的那个她所赠他的“蝶恋花”么?然而听他语气,仿佛是方才她才送给他那般,我有些疑惑起来。

    “今日何事竟引得你上门?”李莲芜离开后,他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丝毫不惧的看着他:“听皇上的意思倒是不想见到臣妾。”

    “前几日你刻意相避,朕莫非不觉?”他反问我。

    “皇上冤枉!妾身何时避着您啦。”我忙说。

    “若不是刻意相避,为何多日不见你?那日额娘来宫,你本在里见到朕却一心要走,你那点心思恐怕藏也藏不住。”他站起身说。

    “不是皇上刻意冷落吗?那日我已上前向您致歉。”我说:“况且之前妾身就算要避,避的也是那李姑娘。”

    “这倒新鲜,你避一个丫鬟作甚?”他满脸的不相信,冷笑着说。

    “宫里都传李莲芜将要被纳为妃,妾身瞧着上门不是,不上门也不是,若见着那李姑娘心里不由妒忌,但妾身又不想落个善妒的名声,偏又做不到心胸宽广,便只好眼不见为净。”我撇嘴说。

    “眼不见为净?”他走到我身旁眸子里透着一丝莫名情绪:“这样看来,倒是朕的不是。”

    “不敢!”我义正言辞的说。

    他却收住了情绪,只剩冷傲:“若不是你“提醒”,朕向来只当那李姑娘是寻常丫鬟,未多注意她半分,然而你却捕风捉影。”

    “寻常丫鬟?李姑娘对您的意思一览无遗,她所做的皆都超出丫鬟分内之事,又整理奏章又为您磨墨,还绣了个表达情意的荷包,且您当初不仅收下那荷包还当着皇太后的面承认有纳妃之意。”我说,竟然话已开口,倒不如说开来。

    “收下荷包?纳妃之意?”他的眸子里有了疑惑的神色。

    “不是么?那个方才李姑娘攥着的蝶恋花荷包好几日前妾身便在您案子上见到过,后来在御花园游园巧遇皇后和皇太后一行,皇太后将李姑娘同我们身份混淆一起称作姐妹,还询问您的意见,您当时称是。”我探查着他的神色说:“莫非是妾身愚钝,会错了意?”

    “好生无理!”他蹙眉喝道,我一怔,莫非方才又说错话?

    “荷包方才她呈上来朕才初次见到,至于那次御花园之事,朕并未听到亲爸爸如此称呼,只顺口称了声是。何来这一说!”他心生几分怒意。

    我愣了半晌,那荷包果真是他方才才见?想想也是,若之前收下过总不该今日李莲芜还一声声的劝说他收下,且被他呵斥。这样看来,我岂不是中了李莲芜的计?想必当时她定然是刻意将那荷包放在他的案子上叫我见了误会,以为他收下了那荷包。

    “看来,从头彻尾都是一场误会。”我恍然大悟后说,看着他闷声不坑仿佛在宣泄自己被冤枉的不满神色,我走上前去:“那……我的致歉您受不受?”

    见他依旧不语,我伸出手来:“那不然妾身自己处罚,掌嘴?”

    我说着便要闭眼打下去,却感觉手腕一紧,睁眼手竟被他制住:“此事到此为止。”

    他抿着薄唇对我说,高挺的鼻梁藏着君主的尊贵和冷傲,眸子依旧漆黑透亮。他松开我的手腕转身回到案子前坐下,又拿起那只批阅奏章的毛笔来,但由于刚刚放置久了,笔尖已经干硬无法下笔。

    我深吸一口气平定七上八下的那颗心如没事人般不顾他的神色厚着脸皮走过去,动作自然的在笔洗里添了温水,将他手中的毛笔接过,笔头泡软再顺了顺笔毛捻尽多余水分这才双手递还给他。

第53章 破冰

    他望了我一眼,接过笔便开始继续审视奏章。我拿起墨块如从前那般帮他磨墨,整个养心殿安静无比,只有墨块与砚台摩挲的声音。

    不知多久没有这样的时刻,终于没有了李莲芜在一旁,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般只有我和他两人,我只用替他磨墨再藏起心里的那点子念想有时偷偷瞥他一眼便好。

    外面的夜色已深,他起身松了松麻木的手臂正打算迈步,突然想起什么来般回头看着我:“朕要出去走走,你可自便。”

    外面的两旁太监耳朵十分灵敏的在他将走到门边之时便为他打开了门低头站在两旁恭侯着,我小碎步的跟了上去,小德子瞥了跟上来的我一眼想要说什么却还是住了嘴。

    外面的夜色中弥漫着一层雾,前方开路的太监手中拎着的灯笼在凉风之下忽闪着光,整座紫禁城格外的静谧。

    “为何跟上来?”他听见我花盆底的叩地声,淡然问。

    “您方才不是说我请自便吗?”我一副你莫想甩掉我厚脸皮的模样望着他,他的目光从我脸颊上扫过,顿了顿,抿唇继续前行。

    我却“得寸进尺”的如从前最甜蜜时那般上前挽着他,他更是诧异,似乎俊冷的脸颊上已经有了破冰的迹象:“你可知你的身份?”

    “自然知道,若不是您的嫔妃,如何敢这样。”我一句话驳得他反倒无言以对,我知道他许是只差直接挑明的对我说你身为女子是怎么堆砌上来这么厚的脸皮。

    “常言道,君无戏言,莫非,皇上的话并不算数?”我嘟嘴说。

    “朕何时说话不算数?”他眉尖一动说。

    “方才在养心殿妾身要以自我掌嘴来谢罪,您却说此事到此为止,听这话似是就当那事已过原谅了我的意思,但看您现在的样子却是说话不算数!明明就还生着气。”我耍皮赖脸的说,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自己都不得不敬佩自己的脸皮厚度,至少在这个时代的女子中是无出其右了吧。

    他如噎住般,半天望着我说不出话来,脸庞上终于破了冰,语气很是无奈:“你这一张嘴,朕敌不过你。”

    我冲他甜甜一笑说:“君无戏言!”

    他的脸庞上渐渐有了一丝笑意,任由我挽着在夜色里前行,我知他心里的冰已融化。

    “我自知没有李姑娘的美貌,也无她的贤惠,不知泡茶更不知做糕点,因此,我才曾一直认为皇上会对她会动心。”

    在夜幕之下,看着远处灯光明灭的宫殿我柔声对他说。此刻,那些太监都被他命令站在几米外侯着,周身安静无比,夜空中稀疏的几颗星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寒意。

    “说起来,我似乎无甚优点呢,承蒙皇上不弃!”我笑起来对他抱了抱拳。

    “你无需懂得那些,朕要的是知心之人,而不是一个事事俱到伺候周到的宫女。”他隐了唇角的那丝笑意后对我说:“若说做糕点有御膳房,泡茶更有奉茶宫女,但是,知己难寻,所以朕对你倍加珍视。”

    “珍儿,你那回借红楼称贾宝玉三心二意,然而于朕而言依然如那次所说,就像贾宝玉一般,入得了心的唯一人而已。”他轻声说,我心间一动,望着他真挚的目光点了点头:“前代帝王都要求嫔妃要贤良淑德,甚至有董鄂妃主动要求皇帝对于后宫要雨露均沾,您…怨我小心眼吗?”

    他却笑起来:“是谁那日还头头是道毫无愧意的说若无情何来妒?”

    “ 朕,宽恕你了。 ” 他轻咳两声,佯装严肃的说, 我心里一暖笑将起来。

    然而,一阵寒风袭来,我这才发觉冻僵的双手已通红,我忙搓着手哈气。却感觉手上一阵温暖,手指已被他用温热的掌心包围。看着他并不熟练的给我暖手,我却眼角一热,至尊的帝王从来都是受他人服侍,他又何时替人暖过手。

    “夜里寒气重,朕差人护你回景仁宫。”他说着,见我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眼角还有几分湿润一愣。

    我担心他取笑我何时如此容易落泪,忙笑着掩藏说:“好,不仅寒气重,风也不小,眼睛都刮得要睁不开了。”

    他差小德子亲自带着几个太监护送我回去,还细心叫人给我拿上了白色狐皮披风。

    “珍主子,近日奴才总见万岁爷除了在皇太后面前之外回养心殿总是冷着一张脸,今日可是终于又见着笑容了。”在路上,小德子笑得一脸欣慰的对我说:“见着您和皇上好,奴才也开心。”

    我暗自一笑,手上还残留着他方才手心的余温,这几日我又何尝开怀过,看来我们虽身不在一起,却是心相同,但值得庆幸的是在我的“胡搅蛮缠”之下我们终于弥补了裂痕,看来厚脸皮有时也不是一件坏事。

    自这日之后,李莲芜虽然依旧侍奉一旁但我却再未见她多言,兴许是那日他对她的呵斥让她知道天威难犯,女追男虽只隔层纱但偏偏她倒追的那人却是不失冷傲对貌美宫女从不多瞧一眼的皇上,任她如何暗送秋波都不为所动,这也让我由心底里更是敬他君子。世间男子大多易被美色所惑,能够坐怀不乱的更是寥寥,偏偏他却还是一个能够纳妃无数的帝王。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这个时代只有炭盆却无暖气,仿佛哈一口气也会形成一个冰柱。景仁宫里却安上了新到的一批很有年节之意的红灯笼,洋溢出几丝喜气来。

    “来,放这边。”芸洛对一群抬着东西入门的太监说,我无意瞥了一眼却见到他们抬进来一个硕大精致的西洋钟表。

    “这是?”我奇怪的问,从哪弄来的钟表?

    “这是两广总督进贡的西洋钟表,皇上先托人放在景仁宫说是等他下朝再和您一同把玩。”为首的太监满是笑意的说。

    我笑起来,每次有新鲜玩意他总是先差人送到景仁宫里来,就算忙政务倒也时时都记挂着我。

    “公公辛苦了。”我说着拿了些银子亲自给他们,他们连声谢着告退,姐姐却迈步进了来。

    “参见瑾嫔。”那些公公对她行礼后退了出去。

    “姐姐!”我惊喜的迎了上去,她明丽的脸庞上带着微笑,目光却停留在刚刚那群公公抬进来的钟表上。

    “马上要过年节,姐姐特来看看你。”她对我说,转而朝那个钟表走去:“如此精美的物件就是她们所议论的宫里新进贡的吧,听说有两件,皇上对妹妹实在有心,一个送去皇太后那,另一个竟叫人径直送来景仁宫,皇后竟都无。”

    她轻轻触摸金色的钟表,上面的纹路雕刻细致,通体堂皇无比,她的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艳羡还有几丝暗伤。

    “姐姐您也知道我好新奇之物,皇上只是让人暂时抬过来给我长长眼。”我见状,知她心里不好受便说。

    “说起来,还是妹妹宫里头有年味,我那清冷的永和宫竟及不上这半分,姐姐也来借妹妹之光来观赏观赏这稀罕物件。”她掩藏住眼中的黯然说。

    “你和皇上亲近,姐姐自是为你所喜的,但宫里有个传统规矩不知你会否知道。”她看向我。

    “什么规矩?”我问。

    “ 在每年腊月二十和正月初一、初二这三日,皇后有特权必须与皇帝同寝,过了这三日皇帝才能召幸其他的纪子。 ”她说,见我神色渐渐转变又柔声安慰我:“那拉氏是皇后,也是皇上的正妻,此规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你原该宽宏一些,毕竟,他是皇上。”

    正妻,皇上,这几个字仿佛将我忽然又拉回了现实,论起来我不过是他的妾,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无论情分如何却总是抹不掉那个身份,我吞下心口的那丝堵塞轻声说:“姐姐说的在理。”

    算起来,明日便是腊月二十了。心头忽然涌上来一声叹息。

    待姐姐离开后,午时他方才过来,我正盯着那钟表怔愣,他却是一脸笑意迈步进来:“珍儿!那西洋钟表你可喜欢?两广总督刚刚进贡的。”

    “皇上。”我回过神来站起身:“这钟表……着实精致。”

    “怎了?看你的神色倒不像是颇为喜欢的样子。”他关切的问。

    我不知是我太不会掩藏情绪还是他很敏感,以至于每次我有一丝不快都会被他察觉出来,我连忙摇摇头笑起来随口想了个借口说:“您多心了,我只是好奇这钟表上的计时方式似乎和清廷不太一样呢。”

    “着实不一样,你看看这指钟指向十二可不正是午时么,再指向一到三这一段便是未时了。 ”他点头向我介绍,对那钟表倒是颇有兴趣的样子:“对了,珍儿,你若喜欢,朕还有一块怀表,可随身携带着很是方便,可赠予你。”

    “不必了,我一个闲人不像皇上日理万机,时间自是紧要,我拿着并无用,只要知道日出日落就行了。”我打趣般的笑说。

    “怪不得亲爸爸不在的那几日你总是睡到日上三竿,不想知道时间倒也是情理之中。”他讥笑我说。

    我回眼一瞪他,暂时忘却了那事咧嘴笑起来。

    到了腊月二十那日,他果真一日都未出现,我躺在床榻上,一夜无眠,看着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床帐子我总是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却又不得不想。此刻,他应当在皇后的钟粹宫吧,抑或是召她去了养心殿。然而,这还只是第一晚而已,于我来说已是煎熬。

第54章 年节

    此事他却并未向我提起,第二日见面仍是如往常一般,我自也不会自讨没趣的主动去问。

    在除夕前日,宫里头已然开始热闹非凡,早在腊月二十五便齐齐应慈禧之邀进宫过年的各府第福晋、嫔妃、格格,以及一二品大员之女都聚集在了一起。

    慈禧召众人一齐做祭祀用的糕饼,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慈禧都亲自做第一块糕饼因此我们不得不也参与进去。

    我看着旁边的姐姐颇为熟练的将面粉、糖和酵母揉成了面团,然后再上锅蒸,糕饼就如面包那般发了起来,我见着只觉有趣也学着她像模像样的做了起来。

    “姐姐原来如此巧手,但为何未到时候便拿出了锅?”我见到姐姐在饼微发的时候便拿了出来便问。

    “谁人的饼又能发得比皇太后的要高呢。”姐姐悄声说,我环顾周围,果真众人都刻意“失手”。

    “谁做的饼发得最厚,谁就被认为是神最喜欢的,来年运气一定最好。此番看来是皇太后做的饼发得最高。”一名福晋命妇笑说,众人都懂得风向的向皇太后祝贺,慈禧的面容上洋溢起笑容来。

    到了除夕, 不但慈禧早起交办好佛前供花和布置的供品,也命我们众人早起前去敬神祭祖,古人最信神鬼之说,我便也早早起床开始梳妆打扮。

    “珍主子,今日是喜庆之日,您看这件吉服如何?这是为除夕而备宫里刚刚制好送来的。”芸洛拿来一件缀朱纬的熏貂旗装来,依旧富丽堂皇得让我啧啧称奇,清代贵族的衣着果然处处精致,就连针脚都找不到,兴许天衣无缝便是如此。

    她又为我戴上顶用碧玺弘所饰的吉冠,秀美容颜映衬在这光华的外装之下更显朱唇丰润光泽脸庞如晓月,如此这般打扮看着都比平日庄重不少。

    待我装扮好后便出发,敬神礼节规矩繁琐且多,但却让我跟着感受了一把浓厚气氛的清宫年节。

    午膳后,兴致格外高的慈禧让人端上来笔墨纸砚在大殿内开始挥毫书写了一个她最为擅长且喜爱的寿字,我看着她如此狂放的用笔不得不相信果真字如其人,处处都透露着不同于普通女子的野心。

    下午未时,我们在皇后的带领下,宫妃,家人,侍从等依等级高下排列成行,一齐向太后和皇上叩头行辞岁典礼。

    今日,皇上一身紫貂皮衣,无比贵气逼人,清立在大殿上,卓尔不凡却又另有一番天子威仪,仿佛傲然拒人于千里气质清冷,却又面容清俊温和如谦雅君子,直让我挪不开眼来。

    礼仪结束后,慈禧下令让一旁的宫女赏赐给我们每个人一只红缎做成的绣金小钱袋,殿内肃穆的气氛这才被打破变得活跃起来。我未想到这宫里竟还发压岁钱,看着这个钱袋倒是想起往常过年亲戚们塞给我的红包,还记得每次过年总是期待着这么些压岁钱,我又如何能想到今年发给我压岁钱的竟是慈禧,真是不可思议!

    我正怔愣着却听到隐隐的笑声。

    “亲爸爸在这袋子里可放了多少银两,直叫你像个守财奴似的直勾勾的看着双眼放光。” 皇上悠哉的走过来掩藏不住笑意的说:“直让朕都舍不得扰你。”

    “皇上!您又打趣我。”我撇嘴说,忙将钱袋子收了起来,方才自己都没发觉自己那模样有多像没见过钱,也怪不得被他笑话。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时惊艳又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近处看他,更是惊叹,许是只有他才能衬出这紫貂衣的名贵。

    明黄色礼冠下那双大而澄澈的瞳孔和细长的眼角奇妙的融合成一种让女子都自叹不如的清秀,但颇有棱角的高挺鼻梁却又让他不失男子的刚毅轮廓,融合在一起却是用俊美二字最为妥当。薄薄的唇,色淡如水,加上这紫貂衣,更是带着一丝平凡人不可触及的高贵气质。

    “皇上,奴才都说今日您真真俊极了,您瞧,珍主子都没挪开过眼。”一旁的小德子这一句话让我回过了神, 皇上却是一副仿佛在询问我是否看够了的神情,我瞬间从耳根子羞红到脸颊。

    他的唇角有了一抹笑意:“看来,朕比那钱袋子经看。”

    我的心里早已跳脚,然而在这身庄重的吉服之下我只能忍了这种冲动,但如火烧般的脸颊却藏也藏不住,正搜肠刮肚的想着怎么反击回去却被他拉了过去。

    “难得见你也有羞涩之意,平时常见你扮男装,只这时朕才觉你是个普通女子。”他轻声在我耳旁道,面容里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皇上,您可莫得意,我可听说每年除夕这宫里头都要包素馅饽饽,身为皇上做做样子领头包第一个也是免不了的,您莫不是待会要穿这一身擀面粉皮? ”我重新恢复战斗力说。一想起他身着这正装脸颊上沾染白色面粉擀饺子皮的场景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有些郁闷和无奈的点了点我的额头说:“朕不和你闹了,还有朝臣要见。”

    他说完便不理依旧在“脑补”那个场面的我领着一群太监朝三大殿的方向走去,我喃喃念叨着:“明明就是说不过我。”却见到跟在他身后的小德子闷声笑着却又不敢笑出声来那一副快要憋出内伤的样子,我咧嘴只觉心情难得的如冬日暖阳般格外明媚。

    入夜,慈禧整装仪容后上殿,换了一身绣有牡丹与万寿如意交织图案的棉袍。许是由于除夕,今日的她格外慈祥,就如民间一个普通老太太般,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深谙弄权之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当我准备秉息宁神听她“教诲”的时候她却径直下令让大家一起包素馅饽饽,也就是水饺。

    这个倒是难不倒我,以前也常和父母一同包水饺,只是未想到宫里也好这口,倒是让我生平第一次感觉紫禁城里冰冷的大殿头回有了家的样子。此刻皇上再次出现之时也已换了一身装束,为彰显重家重亲情之念象征性的包了一个水饺。

    我却忙着往个别水饺里“做手脚”塞今日刚从御膳房要来的花生,还记得母亲说过吃到这个别带有花生的水饺之人这一年必有好运。

    直到天色泛亮,饺子包齐,皇太后命众人退回更衣,重新梳头打扮,再回殿上,开始用膳,吃包好的水饺。我锤了锤酸疼的肩膀,未想到是和饺子皮守了一晚上岁,我有些欲哭无泪的想。

    天大亮时,皇上开始依制向皇太后贺岁,吃了两口我们所包的“手工”水饺。

    “这素馅饽饽也是众人的辛苦之作,皇帝尝着如何?”慈禧态度和蔼的问。

    “似是……与往日不同。”他尝了一口说。

    “哦?有何不同?”慈禧有一丝意外。

    “今年这素馅饽饽放了花生。 ”他说,我一听,知他“中彩”了,暗暗笑着。

    “花生,哀家倒未吃出来。”慈禧诧异的说,然而他们却并未继续深究这个话题下去。

    今日慈禧心情格外好,又问:“皇帝是从哪个门走过来的?”

    “回亲爸爸话,儿臣是走小道从养心殿后亩侧的蠡斯门来储秀宫的。”他答。

    “你可知这蠡斯门的典故?这本是明朝宫殿旧名,因为名字吉祥才一直衍用至今。”

    “蠡斯是一种昆虫,自古以来向以蠡斯比喻子孙众多,之所以现在沿用此名,也是为了“宜尔子孙”,盼望家族兴旺,哀家侍奉先帝时先帝也曾如此教诲 。”慈禧缓缓说:“所以皇帝和皇后应当明白哀家之意吧?”

    我这才知慈禧是故意问他从哪个门来而引出这个典故以劝诫他早日与皇后生出皇子,也倒是为了她的侄女费心。

    光绪一听皇太后的问话,低垂下头去,毕恭毕敬地回话说:“亲爸爸往上缅怀祖先,往下垂念子孙万代,儿臣一定听从亲爸爸的训诲。”

    “想必群臣已到,儿臣该去太和殿了。”皇上说完便告辞转赴前殿接受群臣贺礼,我抬眼却对上皇后,她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情绪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对于慈禧方才的劝诫于她来说是喜,明日又原该是皇上必须与皇后同寝的第二个日子,但我却也能看出她期盼里的担心。

    皇上走后,慈禧便率领我们众人到畅音阁听戏,《升平除岁彩矩新年》等剧目一出接一出的咿咿呀呀唱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我们才兴尽而归,我虽听不太清楚唱词但相比往日就连花旦的衣着也以大红为主,处处洋溢着热闹喜庆,巍峨肃穆的紫禁城的平静全然被打破。

    闹了一整夜,我只觉头脑都变得混沌起来,回到景仁宫,我的第一要务却是找寻寝宫里的床大睡一觉,不管不顾其它。我只记得临睡前对容芷和芸洛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除了紧要之事其它勿扰。

    无边的黑暗将我吞噬,许是由于太困顿,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直到听见屋外说话的声音方才醒转过来,外面已是黑夜。

    我坐起身来,意识渐渐清醒,外面似乎是丫鬟带着些许兴奋的声音:“下雪了!下雪了!”

第55章 事遂不顺

    “下雪了?”我心里一喜,喊了声容芷。

    “怎了?珍主子!您醒啦!”容芷推门进来满面笑容的说。

    “竟都到晚上了,今日…无事发生吧?”

    “皇上今日未时来过一趟,问您为何没去用午膳,奴婢说您还睡着,皇上未打扰便离开了。”容芷想了想说。

    “你们怎不叫醒我?”我一边穿衣一边说。

    “您吩咐过没有要紧事不必叫醒您。”容芷说。我一想,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您这是准备去哪?”容芷见我穿上了一身旗装又系上了纯白的狐皮披风问。

    “去养心殿找……”我想当然的说,却又觉不对劲,今日已是初一,似乎依旧是他必须和皇后同寝的日子。

    我心中一闷,窗子被北风刮开来,容芷忙去关,我却见到飘入殿内的风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穿上了雪灰缎绣花盆底,反正如今一时半会也再睡不着了,倒不如出去见见此刻翩然大雪的紫禁城。

    我推开殿门,冷风便灌着冰丝吹到我的脸颊上,有一丝生疼,然而纷纷落地的大雪却还是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珍主子,外边冷,您还是莫出去了,奴婢这就给炭盆子添添火。”我听到容芷的声音传来,然而我却依旧踏了出去,如此景观在21世纪却只能见到游人如织,纵然大雪也全然是各色雨伞遮盖视线无甚美感,此刻不去观赏毕竟遗憾,而且还是在夜晚。

    容芷和芸洛知道拗不过我也便跟了出来,我裹紧厚重的披风,在幽深朱门间迈步。

    宫殿上的宫灯随着风雪摇曳,此际更让这座紫禁城蒙上一种神秘的美感。大殿前白玉所砌的雕花栏杆不用银装素裹同样圣白似雪,只琉璃瓦的屋顶上已铺上了一层霜雪,充满着皇家瑞气。

    望着不远处的养心殿, 我的心里不禁黯然,此刻,他和皇后同寝。帝王这两个字提醒着我当初选择留下就该做好一切心理准备,放下那个时代的一夫一妻制,接受他不是我一人的夫君这个事实,但我也该庆幸放眼清代帝王只他的妃嫔最少。若是康熙年间,虽然是盛世后宫却也盛,和皇帝相见一面都是奢侈,更不必祈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雪花似乎渐渐在变小,我试探着伸出手来,绒白如絮的雪便落在我的手心缓缓融化成水滴。

    “如此寒冷却还有心出来赏雪之人,兴许也只有你了。”我听到熟悉的清冽声音,回过头去,见到一身黑色披风裹在龙袍上的他眉目如星。

    我愣了一会儿,很是惊喜,却又奇怪着向来跟着他的那一群人,不该无声响的过来,我竟都未察觉。我又看看他身后,这才发觉那些太监又被他支到几米开外侯着了。

    “皇上,您今日不是该和皇后在一起。”我疑惑的问:“皇后呢?在养心殿吗?”

    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此为祖制,你勿多心。”

    “嗯,我知道。”我露出一个笑容来显示自己并无那么小肚鸡肠。 自李莲芜后我便开始倍加相信他,就算知道他身不由己的时候心里难免总有一丝堵但却也不会怀疑他的心。

    “朕有些睡不着,便出来走走,却未曾想见着了你。”他说,听他的意思是将皇后一人独自留在养心殿了,想起今日慈禧劝诫皇上时皇后望着他倍加期盼却又不失担忧的眼神,无论慈禧如何撮合终究是强扭的瓜不甜。

    “对了,皇上,您今日可是吃到了掺着花生的素面饽饽?”我转移话题问,他点了点头。

    “那我要恭喜您,那个花生是我特意放在素面饽饽里面的,只有个别有,吃到的人今年运气定然好!”我冲他笑着说。

    “原来是你。”他一笑,却又正色道:“不求朕有好运,只求国家今年无灾无难吧。”

    “皇上,上回水灾之事如今可有妥善?”我见状问。

    “京兆泰被罢了官,底下也无人敢再进言停修圆子,被挪用的军费未补,赈济灾民的那些个小数目银两恐怕也是雨落旱土无济于事。”他轻叹一声,微微蹙眉:“朕每想起这些,便不胜其扰。”

    我听闻,也不由忧思起来,从未想过我也会被他的忧民之心所感染去想这些以前不谙世事的自己从未担忧的国之难题。

    “今日是大年初一,这些个烦忧之事您先莫去想,至于解决方法,总会有的。”我劝慰他说。

    然而他望着远方柳絮般翩然落在宫殿屋檐飞角上的雪花,开始沉默起来,我望着他如星辰般的眸子,似乎依旧在沉思着什么,我并未扰他。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望着飞雪,又像是在听雪落地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宁静。

    雪连下了好几日方才止住,雪后的故宫愈加透着一种皇家的威仪。 红砖碧瓦,曲径通幽,**神圣,厚重的历史原本就已为这座皇城添上些许神秘色彩,然而积雪之下的宫殿更是有一种窒息得让人忍不住探视的美,然而却又冰冷拒绝任何人对它的探视。

    我踩着积雪却能听见脚下咯吱的声音,一个花盆底印便清晰印了出来。

    “珍主子,听说颐和园又装上了稀罕物呢。”芸洛在我一旁说。

    “什么物件?”我问。

    “好像是叫电什么……灯的,可神奇了,一点上,直照得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奴婢还从未见过如此亮的灯,多少根蜡烛和煤油灯可都及不上这一盏。”芸洛颇为新奇的说。

    我却一笑:“电灯吗?颐和园竟就安装上电灯了。”

    “对对对!正是电灯呢,那洋人的东西竟也不错,珍主子果然博识,奴婢听说颐和园不但安装了电灯还新砌了锅炉房……”芸洛说着,我却觉有些不对:“可是,安装那些东西定然又是一大笔不省心的花费吧。”

    他定然很是为难吧,慈禧处处讲究哪样都以孝字当头不让少,偏偏此时国库正缺银两。那日方才见他大年夜的忧思,她却并不体恤他的心情,以享乐为先。

    我正想着,却不觉碰了一个人满怀,定睛一看却是慌慌张张的小德子,他抬头见撞到的是我忙不迭的跪下来:“珍主子赎罪!奴才不长眼!并非有意冒犯。”

    “起来吧,起来吧,何事如此慌张?”我扶起他奇怪的问。

    “醇亲王病情忽然加重,皇上心急如焚,但需得在皇太后定下的那日去,皇上实在等不及,便差奴才速速去寻翁大人。”小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奴才要速速去了。”

    “醇亲王病重!”我一惊,看着小德子快步离开的身影我连忙当即决定往养心殿走去,未想到新年伊始却接二连三的不顺。

    寻到养心殿,我让人通报了一声,叫容芷她们在屋外等我。

    推开门去,正见到他将一张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有些焦灼又有些气恼的模样。

    “皇上。”我关上门,走了进去,他见到我眉头却也并未舒展:“珍儿,今日,朕实在难以静下心来!”

    “方才我遇到小德子了,他将事情都与我说了。”我轻叹一口气说:“我知道您心里焦急,醇亲王府可有请太医?”

    “亲爸爸说是要亲自请御医去,不许请外医。”他说,眉间满是担忧:“朕知亲爸爸是一片心意,只愿那些个御医非庸碌之人。”

    非得亲自请御医?慈禧何时竟如此心善,莫非是看在醇亲王是皇帝的生父之上,又或是体恤老臣?然而为何又不许醇亲王府里自己请外面的大夫?不知为是否是我多心,我总是感觉其中透着古怪。

    “禀报皇上,翁大人已到。”外面有人通报,他霍然站起身来。我见到一名样貌和善身着官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蓄着胡子已显老态,他便是赫赫有名的帝师翁同么?

    他还未行礼皇上便迎了上去:“翁师傅不必多礼!”

    “礼数不可废,老臣参见皇上……这位想必是珍嫔吧。”他定睛看了我的装扮一眼又知他的后妃中只我最可能出现在养心殿便猜测出来。

    “是,翁大人不必多礼,您和皇上商量要事要紧。”我说。

    “翁师傅,您知,如今在礼法上醇亲王非朕之父,而是七叔,他的病况都是直接奏报亲爸爸。身为他的儿子,朕竟无权得知,若不是今日世铎奏报,朕都不知,醇亲王已四肢不能动……”他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天祖在上,必有圣佑,皇上且宽心!”翁同宽慰他说。

    “翁师傅,您是否去醇王府探望过?”他问。

    “曾去数次,为避人耳目不敢请见。”翁同答。

    “今日是否去?”光绪忙问。

    “皇上,臣知您今日召臣之意,您暂时不能得皇太后旨意前去亲自探望,老臣即刻就启程去醇亲王府,再来复报病情。”翁同行礼说。

    “您若见到醇亲王,但请代朕一语,吾心…惦念。 ”他开始哽咽,但兴许是他顶着帝王这顶帽子逼迫自己不落下泪来,只声音中的微微颤抖直让我不免心疼,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父母毕竟是至亲之人,我知他心里明明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赶去却只能干着急的无奈,就是在他敬如父的翁师傅面前他也为避免被屋外太监听到而只能称自己的父亲为醇亲王,这是一种有父却不能认的心痛。

第56章 出宫探病

    “皇上放心,臣必将此语转达给醇亲王!”翁同看着他的神情带着一种父看子的怜爱,在他心里,载是皇上,但却也是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翁同走后,他久久不语盯着屋外,情绪这才渐渐平复些,我轻轻走到他的身旁,犹豫着手却还是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皇上,我知道您的心情,正如翁师傅所言,天祖在上,必有圣佑。 ”

    他回过身来,眸子里透着隐忍:“珍儿,你说,得到皇位是不是就早已注定要舍弃很多很多。”

    “……皇上。”我轻咬唇齿抱住他,心中一阵刺痛:“ 高处不胜寒,但您如此重情重义,就算不能明着喊一声阿玛也不能明着关心他,但您的孝心醇亲王心里头定然都明白。 ”

    我伴着他一同等待翁同回来报消息,然而慈禧却派遣李莲英过来邀我们去储秀宫,他忧心忡忡的走到门口停罢对小德子说:“今日你不必与朕同行,在此等待翁师傅,朕会尽快回来。”

    我知他最是信任的奴仆便是小德子,他便特意留下他来等消息。

    小德子点了点头领命说:“皇上且放心。”

    一路上,我察觉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此刻兴许他只一心想知道醇亲王的病情是否好转吧,我心想。

    “皇上,待会去了储秀宫在皇太后面前您可得神色如常,太后精明,难免会发现。”我悄声对他说,他点头,尽力掩藏住了脸颊上的担忧和急切情绪。

    “这批电灯是趁广东学堂的德国**教官回国休假时臣特令其亲往德厂**,格外精工,是西洋最新之式,此前我朝从所未有这些灯具……”

    储秀宫里,正有一名大臣跪着向慈禧汇报。慈禧见我们过来便露出一丝微笑来:“皇帝珍嫔倒是来得恰当,那便一同听李中堂的奏报吧。”

    “臣参见皇上,珍嫔!”那名大臣忙甩袖子行礼。

    李中堂?见慈禧如此称呼我已猜出几分来,心里头却有些震惊,莫非他是李鸿章!一日见到两个如此闻名后世的重臣真叫我一时消化不来。我不禁好奇的多看了他几眼,他额大面方贵人之像,额角高耸,眉毛如弯弓长垂,目光虽沉静眼却似虎般带着威严。

    “你继续奏报。”慈禧慢条斯理的说。

    “ 是,颐和园附近的西苑更换电灯锅炉各件都是由一洋行代办,不久就可运到天津,臣闻器料尚属精美,一俟到齐,即派妥解京,以备更换。 ”李鸿章说。

    原来他所禀报的是这次有关于颐和园安装电灯和锅炉房的事。

    “甚好。”慈禧满意的点头,又见李鸿章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他:“怎么,还有事?”

    “……修筑铁路一事也正如火如荼进行,但修路款还待朝廷如数拨发。”李鸿章又进言,他似乎是刻意先禀报有关于慈禧要享用的“洋器”,待皇太后高兴时再道出要修路款。

    “李中堂,隔几日你便说需朝廷拨款,不是建造轮船枪炮,就是架设电线 ,洋务之需哀家并不阻拦,但这些洋人传入的毕竟是些奇技淫巧,可也莫太过,到时用夷变夏可就物极必反了。”慈禧拿起看似薄如蝉翼实则内有文章的玉蝉杯抿了一口茶水说。

    我却在心里暗自对她的话噬之以鼻, 这些大力兴起的于国计民生有重大干系的近代化事业却被她说成是奇技淫巧。然而慈禧对于直接供她自己享用的电灯、锅炉这些洋器,却是要求用最先进的,并无任何顾忌 ,果然事事都不以国为先而是以自己为先。

    但这在后世中颇有争议的李鸿章我倒认为他确有爱国之心不假。

    “皇帝,你认为呢?”慈禧的目光扫视过来。

    “亲爸爸,儿臣以为颐和园的电灯及锅炉有李中堂负责自是不必操心,但与此同时,铁路正在修建不可因银两短缺而停工,朝廷当拨款才是。”皇上毫不犹豫的说。

    慈禧的神色却有了细微一变,似乎有些责怪皇帝不解她意:“这件事依哀家看还是容后再议,凡事总有先后,李中堂当明白。”

    她的话语里已表明她的立场,聪明绝顶的李鸿章自然不敢有异议,毕竟慈禧也没直接拒绝说不拨款,言下之意是让他以颐和园的电灯和锅炉房为先。

    “皇帝,今日哀家召你过来,是因醇亲王之事。”李鸿章退下后,慈禧扭头对光绪说,他一听闻终于抑制不住神色忽变。

    “哀家已定好二十五日带你同行去醇亲王府探病,毕竟,醇亲王是老臣,也是先帝的手足。”慈禧特意绝口不提他还是他的生父,似乎也在提醒皇帝注意自己前去醇亲王府的身份,此番他身为皇帝探的不是父亲而只是“老臣”。

    “……是!”他唇齿颤动,离二十五日还有好些天,然而慈禧肯让他去醇亲王府探病已是恩赐了,他无法再讨价还价。

    离开储秀宫,我见他愈加沉默,便装作轻松的说:“皇上,再过几日您就能亲探了,就能光明正大的去醇亲王府!”

    “光明正大,这四个字倒是不错。”他自嘲的说,回自己的家需要得到允许才能光明正大是一种怎样的讽刺,他抿着唇。

    “皇上……我并无此意。”我着急解释,他却一笑:“珍儿,朕并未怪你,只是怪自己罢了。”

    “先不提探病之事,那正在修建的铁路可是为军事之用的关东铁路 ,然而就算朕允了朝廷拨款也得经亲爸爸过目。对国家之义便是对亲爸爸不孝,朕无法两全!”

    “原本……这两样事并不矛盾,也可并存,只是……”我差些脱口而出只是偏偏他要尽孝的那个人是私心极重又爱揽权的慈禧,若是换了清初的孝庄文太后恐怕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他不但不必两难,还会有个得力的后盾助他成就大业吧。

    “皇上!您可回来了,翁师傅还有要事便未多呆,只差奴才告诉您不必担忧,醇亲王病情见稳。”我们快到养心殿之时,小德子便赶忙迎了出来说。

    听闻,他的面色终于有了些许放松,一日疲倦让他走进养心殿便开始坐在案桌前闭目养神。

    我见状蹑手蹑脚走到茶水房,薛灵恰好正在准备茶叶,她见到我一愣行了个礼。

    “让我来吧。”我接手说,依稀还记得她上次如何教我泡茶,我便将茶叶先过了一道水。

    袅袅清香升腾起来,我轻步走到他身旁放下了茶:“皇上,若您不嫌弃臣妾泡的,就喝一口清清神吧。”

    他睁开了眼,瞥了一眼那杯茶:“你泡的?”

    “第二次泡了,兴许有些长进。”我笑说。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神色微变说了句好喝,放下茶杯,他又拉了我的手过去轻声说:“还好,总有你在朕身旁。”

    冬雪过去,万物复苏,景仁宫门前的树木又有了生机之像,几名公公铲去了门口的余雪,宫殿上四角飞檐所残留的积雪也化成水呈线状滴落下来。

    我坐在梳妆台前,容芷替我梳着发,一旁的芸洛却巧笑起来又如闲谈般对我说:“珍主子,那李莲芜怕是要黯然出宫了。”

    “出宫?”我有些诧异。

    “听说是侍奉上出了纰漏,皇上让她调到其它宫去,她不肯,却自请出宫。”芸洛笑说:“依奴婢之见,她那么精明之人,又怎会出什么纰漏,无非是皇上想要调走她的借口罢了,又碍着皇太后的面子无法径直让她出宫。不过,她好歹有自知之明。”

    “出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虽是精明之人,却不懂帝王贵胄有时却不如平民百姓的道理。”我说。

    “您在说什么呀,帝王贵胄在百姓心中那可犹如遥远不可接近的神 ,人人都羡慕天家富贵呢。”芸洛丝毫不明白的说,我一笑,这话果然只有皇上才会懂。

    到了慈禧所定的探视醇亲王的日子,光绪向慈禧提出带我前行,慈禧并未反对但却要求他必须也带上皇后,他只得应允。

    黎明之时,皇上在召见大臣办完公事之后,便迫不及待的上路,先于皇太后半个时辰离开紫禁城,我知他归心似箭。

    今日的他一身常服,龙褂染貂,冠帽上缀红绒顶,有八人负责抬轿。请轿校尉身着红色驾衣,脚蹬灰布薄底快靴,头上戴着盖了红缨顶的皮冠。圣驾左右更有御前大臣,他们身着四团龙补服,貂冠上为红宝石顶,跨刀骑马,威风不已。还有两名跨刀步行的銮仪使,大小官员各级侍卫数员,一行人浩浩荡荡。

    官兵暂时封锁了街道店铺,此时听不到往日街道鼎沸的人声,只有清晰的马蹄声。

    到了醇亲王府,醇亲王福晋率领侧福晋和格格跪在迎仪门右侧迎接皇上大驾。

    他将福晋亲自扶起来,想说什么,却只得用眼神交流思念之情。

    “皇上,我还需在此等待皇太后,您先和皇后,珍嫔入府吧。”醇亲王福晋柔声对他说。

第57章 孩提

    他点头,我们随着他进府,皇后在他面前似乎也是神情漠漠的样子,只是偶尔有必要表现出帝后的相敬如宾才做做样子,仿佛她并不在乎,他更是不与她多说一句。

    我忽然更是明白他们帝后不和的原因,不仅因为她是慈禧的侄女以及她平庸的才华和外貌,兴许也和她同皇上一样的倔强个性不无关系,硬碰硬总是没有好结果。如果他在背对她时曾回头多看皇后一眼,兴许就会发觉这个女人对他隐藏进心底的感情。

    一入府他径直去了醇亲王的病榻旁边,让奴仆都通通在外侯着。

    多日不见,醇亲王相比上次似乎憔悴了许多,面容有些苍白,一旁的家奴在为他顺着气,他抬眼见到未经通报便已急步走进来的皇帝,以及他身后的我和皇后一行人,禁不住一愣,慌忙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醇亲王不必多礼!快快躺下。”或许他是避讳皇后在场,便如此称呼,却亲自前去扶着父亲。

    “皇上……”他面对着皇上颤抖着唇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是却又如鲠在喉般。

    “前些天,朕心里焦急,后来听说您病情见稳,这心里的石头才暂时落了地。”他心切的对醇亲王说。

    “您不必忧心,生老病死皆是自然的常态。只是皇上,老臣还有一个嘱托,您务必要记在心里。”醇亲王拉着皇上的手,句句恳切,直看得我也泪腺一松。

    “兴办海军为国之要务,皇上切不可疏忽,无论国库情况……”他说着声音渐渐变小,我依稀听到他凑近皇上说:“……千万要将海军放在首位。”

    我知道他这句话是刻意小声不希望被其他人听到,若传入慈禧耳中这便又是大逆不道。但我还是暗自点了点头,认同醇亲王的说法,若是从现在开始就将大量银两投入于海军,兴许甲午海战还有一线生机。

    皇上眼圈微微泛红,对着醇亲王重重点了点头。他又何尝不想,只是太有难处。

    醇亲王仿佛感觉自己不见好,知道可能随时都将离开尘世那般,向来行事低调的他此次竟然径直挑明了此意并且再三嘱咐皇上。

    由于光绪这次特意比慈禧早到半个时辰,因此他在率先探视完醇亲王后的这段时间便在府上各处转看,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兴许是还在忧心醇亲王病情,兴许也是在愁思父亲嘱托的海军之事,我不忍打扰。

    “珍儿,你先在此等我。”他方才一直不语,忽而停步对我说,又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皇后说:“皇后亦是。”

    我见到他的两个弟弟载沣载洵从屋门出来将他迎了进去,原来他是想趁这个空隙和平时难以说上一次话的弟弟相处片刻,我便在外侯着。

    然而现在只我和皇后两人,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珍嫔。”她率先走上前来:“你对醇亲王府这边似乎并不陌生,倒像是来过的样子。”

    我一惊,她莫非是察觉出什么来了,或者,她根本就知道我和皇上私自来过。

    “我初次到来,并不熟悉,不知皇后为何这样认为,今日若不是皇上带路我又如何能分清如此大的府邸究竟该走哪条路呢。”我装作镇定的说,她却别有用心的一笑,并未再说其它。

    过了片刻,我听到从府门口那边传来喧嚣的声音,知是慈禧到了,便去房门口让那丫头通报一声知会皇上,一起去府门口迎接。

    慈禧的驾势并不低于皇上,前有不少侍卫,更有太监首领辅行左右,到底是因为皇帝皇太后都入了醇亲王府,大门关上,不少骑步营官兵一身盔甲内外把守,手持竹鞭,阻拦来往人马,阵仗无比威仪。

    这次,醇亲王不得不拖着病体起身向慈禧跪拜,我都于心不忍莫说皇上了,他虽无比心疼但也知道这是必须的礼节无可罢免,只好向旁边的奴仆示意将厚的被褥铺在地上,醇亲王被旁人扶着缓缓跪下去,请了个安,这才颤颤巍巍的起来。

    “皇太后,皇上皆不辞辛苦亲自奔赴醇亲王府,老臣实在感动不已。”醇亲王连连说。

    “这次,哀家特意派了徐延祚来医治你,你在此好好养病就可。”慈禧和颜悦色的对他说。

    醇亲王连忙谢恩:“有劳皇太后记挂!”

    虽然我总是心觉慈禧并不会如此好意,但是这徐延祚倒是确实有些本事,未过几日,便传来醇亲王病情好转的消息,我终于见到皇上的唇角再次有了一丝笑容。

    “珍儿,那徐延祚朕倒是派人暗自查了些许他的底细,此人在粤行医授徒,不仅懂得中医竟还会西医,这次给醇亲王开了副小建中汤加鱼油竟然颇有效用,真可谓四两拔千斤! ”

    我刚入养心殿,便见他满脸喜悦的坐在案子前对我说,我似乎已经多日未见过他露出如此兴奋的神情。

    “那实在太好了!”我也不禁笑起来:“外面,又下雪了,积了厚厚的一层。我正要带您去看一样东西呢!”

    “你又弄了什么新鲜玩意?”他问。兴许是心情转好,让他终于又有了其它兴致。

    “待会便知,对啦!向您借一个西洋眼镜。”我笑说,拉着他便往外走。

    天上还飘着绵绵细雪,零零星星的落在我和他的肩头,一个笨拙的雪人立在那里,“脸上”是用两块小石头充做的眼睛和鼻子。

    “皇上,小时候我最是喜欢的便是堆雪人了!一到下雪天就恨不得在雪地里打滚,这是我的童年。”我满面笑容的说,回忆起那时候依然是难以忘怀的纯真回忆,只是那时候一起打闹的小伙伴都不知现在在另一个时空怎样了。

    “你一个大家闺秀,府里人竟允许你大冷天的在外面撒欢子,怪不得养成你如此个性。”他很是诧异的说。我瞬间发觉自己又露了陷,这是我的童年不错,但可不能加到他他拉氏韫璃的身上,万一这身子的主子怨我诬赖她半夜来找我怎么办?

    我傻笑着说:“也没有,家里人不许,我那是偷偷跑出去的,偷偷~”

    不为韫璃拉回面子,也好歹不能为她身旁的人都拉个“纵容个性自由发展”的名声,到底她的额娘还是管教严格的,他见我如此做贼心虚的模样笑了起来。

    “朕孩提时代在民间见过一次这雪人,很是新奇,回了宫便嚷着让宫里头的嬷嬷也带我仿着那模样捏一个,但她们一听便万万不答应,还说莫说是堆雪人,手不可沾雪,以免入了寒气。”他说。

    “您是九五之尊,自然她们不许。对啦!这雪人还未完成呢,您将这带来的西洋眼镜亲自给它戴上去吧!同样手不沾雪,也算是帮我完成这个半成品。”我笑说。

    他点头,颇有兴趣的将那眼镜替它戴上去,唇边露出几分纯真的笑容来。

    “您看!这会它像不像一个老学究。”我刻意压低声音做出那副老学究的动作来,直惹得他憋不住笑意。

    我又拿出事先在膳房切好形状的几片萝卜充当嘴。

    “您看好罗!”我学着民间烙饼的吆喝一声,拿出特意剪出向上翘形状的萝卜贴上去,便是一个笑脸。我又拿下来换上另一片向下弯的贴上去,它便变成愁眉苦脸的模样。

    “皇上,前几日呐,您就是这个模样!”我笑着回头望他,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说:“好哇!你竟敢如此比喻,朕岂会和这呆头呆脑的雪人一个模样。”

    “嘿!您这是嫌弃我这雪人堆得不够好看。”我不满的说,原本我堆这个雪人的原意不仅是为了缅怀童年也是因为最近见他愁思多过欢笑便为了博他一笑,居然被他“无情”的嫌弃了,这对我简直是一千点伤害。

    “嗯,你现在这副模样倒是跟它像极了。”他若有所思般的看看我又看看那个被我堆得“其貌不扬”的雪人。

    我“咬牙切齿”的在地上随意捏了一团雪便朝他扔了过去,一心“报复”,全然忘却自己和他的身份。虽然当那块雪在他尊贵的紫色貂皮披风上绽开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若是被外人看到,我估计不知是不是得顶个袭击皇帝的罪名直接拖出去斩了。

    我敢肯定的是他定然从未遇到过有人敢像我这般,他见状一愣,到底是见过不少场面,他又转而神情淡定的拍了拍披风上残留的雪。

    我刚想忏悔,却感觉自己的肩膀也被袭击了,扭头一看,他满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像个得到胜利旗帜的孩子。

    差些忘记当卸下皇帝这个沉重身份的他总是会孩子气的陪我玩到底,我气呼呼的看着他,准备再次发动进攻,却见到远处一行人缓缓往这个方向走,能在紫禁城有如此阵仗的恐怕只有慈禧!

    “皇上!皇……太后。”

    我颤抖着指了指远处,他却不以为然的说:“这招朕使过了,岂会上你的当。”

第58章 别有深意

    然而,他也听见了众人踩雪发出的声音,一愣,手中的雪掉落了下去,我仿佛瞬间又清醒的回到了封建社会,赶紧急急忙忙的将身后的雪人推倒踏平。

    若让慈禧见到此处我和皇帝加个雪人,傻子都会认为我撺掇他一起在这堆,既损皇家形象又有害御体,还不给我定各种大罪名。

    他也和我不顾身份的一同手忙脚乱的处理好“现场”,然后我们再装作只是路过的模样恭候慈禧到来。

    “那些个奴才真是不顶事,皇帝身旁竟无一打伞之人么?”慈禧见到我们似是关切又带有一分责问般开口。

    “亲爸爸,是儿臣见这雪渐要停了,便让他们不需另打伞。”他镇定的说。

    “皇帝自该注意些,这雪虽不大,但不可少了侍奉之人。”她似乎对于皇帝特意遣开那些太监有些不满,但却句句又像是在关切他。

    “是,让亲爸爸劳心了。”他说,然而单纯如他,我看出他对于一向待他严苛的慈禧这难得的几句关切之语并未多想,反倒是真切的抱有感激。

    或许因为身有要事,慈禧未再过多停留便离开了。

    我想着方才还无比慌乱此刻我们却都强装淡定装作未发生任何事的神情,就像是儿时我趁父母不在家偷看了电视,听见脚步声便猝不及防的拔掉电源拿出课本的模样。见慈禧的大驾已经远去,我终于憋不住笑意来,对此刻已经神色如常的他说:“这是不是第一次?”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我,我朝他眨了眨眼甜笑道:“这是第一次背着皇太后干有违身份的事吧,您可是堂堂一国之君,从小到大定然都是规规矩矩的,却被我给带偏了,想来我可实在是罪孽深重啊!”

    他轻弯唇角说:“看来你尚有自知之明。”

    我一撇嘴,心想,给一根杆还真顺着下去了,说起来,那次还是他捉弄我在先,足以证明深深扎在这与他高冷帝王身份不符的特质其实一直都隐藏在心内,我充其量就是更加助长了这种特质而已。

    嗯,没错,就是这样。我为了减少“罪恶感”自我认同的对自己说。

    在回养心殿的路上,我和他一深一浅的在雪地中留下了脚印,那群公公隔着几米不远不近的跟在我们身后。

    虽已算初春,却未想到还会有这场雪。但气温还是悄悄回升了些,他牵着我的手,掌心温热到也不冷,初出门时细碎飘着的雪丝已停,倒出现了冰冷中带有暖意的太阳包揽了层层红墙绿瓦的一大片。

    “往年,这个时候并不会再下雪。”他望着路旁披上白色霓裳般的宫殿忽而开口。

    “可是,我却认为这是好事。”我抬头看着并不刺眼的阳光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此时清新全无雾霾的空气说:“常言道瑞雪兆丰年,这雪对农田的保墒有好处,麦子丰收就有指望了。您想想雨水少的城市可日日巴望着呢,今年的农作物说不定是大丰收!”

    我睁开眼却见到他黑亮的眸子正望着我,跳跃着光芒:“但愿,如你所说!”

    几日后,我和众人跟着慈禧再次去颐和园里暂住,此时,再无积雪的影子,一片万物复苏的景象。

    我百无聊赖的带着容芷她们两个丫头绕着昆明湖畔逛,却见到一群身着戎装的官兵正在齐聚,见到这阵仗我很是好奇,便不忍多看两眼,然而在他们集合之后有一人坐在椅子上对他们吩咐了几句,他们便又散开来。然而,并非像是把守颐和园又非练兵,倒是开始一个个有条不紊的搬运砖木。

    我看了半天,才瞧出他们竟是在修缮昆明湖畔旁边的那座亭子。

    “如今,颐和园请来的修缮工人都需要身着戎装啦!”我不解的随口说了一句。

    “珍主子,他们可不是修缮工人,而是海军,从成立海军衙门开始就负责在昆明湖习水操,练兵。”芸洛说。

    “练兵?可这明明是在做修缮呀,竟有这种练法。 ”我一副你别逗了的神情,却忽而察觉到了什么,我为何如此愚笨,这不正是障眼法么!以操练海军为名实则是为太后修园子,对外定了民心还能光明正大的满足慈禧的一己私欲,好一招一叶障目!

    “珍主子,那不是醇亲王吗?”芸洛诧异的说,我更是惊讶,顺着看过去,那坐在椅子上刚刚对“海军”下命令的似乎正是醇亲王。

    方才站得远并未注意,我忙走过去,主动问候。 看来他的病情果然大有起色,面色也比那时好了些许。醇亲王见到我一怔,准备起身却被我制止:“您身子不好,又是长辈,可万万莫和晚辈客气。”

    “您身子是否大好了?皇上正日日牵挂着。”我轻声问。

    “您替老臣谢过皇上,让他安心处理朝政,不必如此挂忧,老臣身子骨还硬朗着,那些个小病不足扰。”醇亲王微微一笑说。

    “那便好!”我替皇上欢喜也放下一些心来。

    “对了,虽然您身子见好,但此刻不应在醇亲王府养好身子吗?怎会在此?方才我见到那一群修缮亭子的海军……”我心直口快的便说了出来,却不知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样说出口,这应该是个在皇族里明眼人都瞧着明白却无人敢径直说破的公开秘密,明面里自然都只称是操习水军。

    醇亲王一听我此话咳了两声,谴退了左右。我见他如此,也礼尚往来让芸洛和容芷去一旁。

    “既然珍嫔都见到了,老臣也实不相瞒,这次,老臣确是来督促监察这修缮园子的工程。”他许是知道我是皇上信任之人,便打开天窗说了亮话。

    我虽然疑惑却也点了点头。

    “您是不是奇怪老臣为何对这工程如此尽心尽力?”他看破了我的神情。

    “其实,那回您叮嘱皇上要以海军为重的话我还记得,但是……”我着实不明白那次他再三让皇上以海军为重为何自己却致力于帮着慈禧瞒天过海来修缮园子,身子刚见好就忙不迭的亲自过来视察。

    他望着那些海军说:“老臣心知皇上心里为难,既想筹建海军却又不想拂了皇太后的意。臣一心希望皇上和皇太后能够保持亲如母子的关系,这样,他的日子也可以过得更加稳妥些。”

    “这恐怕……是臣最后能为皇上做的一件事。”他轻叹一口气,如薄雾游丝般轻,却重重敲打了我的心。

    我终于明白他的一片为父的良苦用心,他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替皇上去讨好慈禧,让他能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让慈禧看在他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尽可能的善待他的儿子。身为他的父亲虽不能当面尽为父之责,却愿意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默默为他去完成这些可能会让自己背上骂名的事情。

    “您……”我眼眶渐红,果然是血浓于水,皇上常叹有父不能认,这对于醇亲王来说恐怕也是如此吧,只能尊自己的儿子为君,在朝堂上三拜九叩远远望他一眼。因此,怪不得当初醇亲王福晋曾说知道他为帝的那一刻带给他们的并不是一朝入天的惊喜而是剪不断的无奈与牵挂。

    “珍嫔,这些话但请您莫告诉皇上,此时,老臣并不希望他有所分心。”他恳求般说,我咬着唇点了点头。心里却沉重几分,或许是不该告诉他,不然一向自责不能在生父身旁尽孝的他或许更是觉愧意。

    然而我却未想到这以习练海军为名头修园子慈禧还不甚满意,不知是哪名懂得见风使舵的臣子出主意向慈禧吹的耳边风,她又命令李鸿章将部分北洋官兵和外面学堂里新毕业的学员共计三千多人都调来昆明湖,邀我们众人在此共同观看。

    原本平静的湖面上那一大群人却开着小轮船从湖面驶过来,来回穿梭速度已达到最快就像是在行驶战舰,仿佛将这浅湖当成了汪洋大海。

    水兵们开始表演,与岸上的陆军同向坐在南湖岛岚翠间的“阅兵台”上摇旗呐喊,欢呼致敬。这倒像是个阅兵仪式,但却是相当于找群众演员演出来的,我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些看似恢宏的场面。

    慈禧倒是兴奋不已,仿佛真的国强兵壮一般。

    “皇太后,这次,那些个百姓恐怕再不会闲话,您何时不是在为大清海军的建设劳心费力呢。”李莲英见状更是“锦上添花”的说,慈禧很是受用,正中她下怀,这次她如此大张旗鼓的便是要向世人表明 修园并非为己享乐,而确实是为了大清海军的建设,真可谓一箭数雕!

    这场面好看好玩还顶用,她怎会不欢喜,然而我却只觉荒唐。 如此这般,清不亡兴许才是怪事了吧。

    “你说,你见到了醇亲王!”回宫之后,皇上听到我此话忙不迭的追问,满是焦急和担忧,却又刻意压低了声音。

    “那阿玛气色如何?可和你说了什么?”

第59章 八音盒

    我想起醇亲王的嘱托便将那些话咽了下去只是说:“他说他身子骨已大好了,让您安心处理朝政不必挂忧。”

    “这样那便好!但是…… ”他有些迟疑。

    然而话未出,小德子便进来行礼说:“禀报皇上,翁大人求见。”

    “那我……”我望着他,想问他我是否需要避嫌。

    他却摇头说:“无妨,此次并非议论政事。”

    “翁师傅,原本朕已放下心来,但刚得了消息,不知为何亲爸爸要命人停了那徐延祚所开的药,又另给寻了一人去瞧病?” 他蹙眉不解的问翁同,方才他有些许迟疑恐怕便是要说这个吧。

    我一听便觉不妙,慈禧居然明知那徐延祚所开的药有奇效却让停,莫非她是诚心不巴望醇亲王病好?怪不得她不让醇亲王自行请大夫,非要亲自为他请太医,表面上是重视关切老臣,实则好让她来全盘把控。 估计这次派去那徐延祚让醇亲王的病情大有起色原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大拂了她的本意,于是现在便要换人。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实在是阴狠得让人害怕,我只觉脊梁骨上一阵寒意席卷而来,在初得知慈禧这个行为我便心觉古怪,如今看来似乎却是在一步步验证我的猜测。皇上兴许永远也想不到这个层面上来,因为他对慈禧一直心存孝心和敬意,在他心里,慈禧兴许是严苛的但却不至于狠毒。

    翁同仿佛也猜测到了内情神色微变,但他却不能直接说出口,毕竟这种话莫说心性纯良的皇上能否接受,被旁人听了去免不了杀身之祸,他略微低下头去:“皇太后兴许是要瞧瞧哪一位太医的药方效果更为显著。”

    “如此,那翁师傅还请替朕挂心了,您何时再前往醇亲王府?”他问。

    “臣无事便去,明日恰好得空,皇上敬请放心。”翁同镇定心神说。

    也无怪翁同如此谨慎,那慈禧的眼线遍布宫中, 行差踏错一步便莫说替皇上办事了,自身或许都难保。因此,我理解他的不敢多言,我也只能暗自叹气,只愿是我将慈禧想得太过狠毒,她并不至于要到将他生父置于死地的地步。

    况且醇亲王行事向来如此低调,对她应当也构不成多大威胁,如果她当真有那种想法,那只有可能是因为无论醇亲王为人如何他终究是光绪生父,单凭这一个尴尬的身份便足足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珍儿,你在想什么?”他将我的神思拉了回来,我一看,养心殿此时竟只剩了我和他两人,我居然兀自在这里左思右想了许久。

    对上他那黑如墨玉的大眸子我左顾右盼的呵呵一笑问:“翁大人呢?”

    “走了有一会了,你怎么心事重重倒比朕都多几分。”他望着我唇角带有一丝笑意。

    “啊?”我挠了挠头装傻,转而想起一个主意来:“皇上,若是新派去的太医所开的药方并不奏效,您能否下旨再择令那徐延祚去? ”

    “自是可以,但需向亲爸爸请示,此事为了避嫌亲爸爸一直不让朕插手。”他的眉心多了几分无奈:“朕也明白,如今的身份若是明着插手醇亲王的治疗定然会让亲爸爸不快。”

    我轻轻点头,倒也不难理解慈禧的心思,就像是养父母不希望嗣子与他亲生父母有过多接触那般,否则她多年苦心经营的“母子”关系便会不堪一击。

    过几日后,翁同便再次带来了消息。

    “臣问醇亲王谁的药方更有效用,醇亲王说他并不知。”

    到底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醇亲王刻意如此含糊的回答便是谁都不得罪。

    “您便替朕传话下去,让他不必在意宫里头的干涉,谁的药有效便服谁的。”皇上决断说。

    “是。”

    所幸的是这次虽然慈禧横加干涉治疗,但醇亲王却传来身体渐渐康复的好消息,算是躲过了一劫,我也终于和他一同放下那悬挂了许久的心来,还是如从前那般一身男装立于他身旁伺候笔墨。

    “皇上,这是西洋新进贡的八音盒,说是这东西有什么机关似的一按下去便会有乐声流出来。”几名公公端着盘子跪呈上来说。

    他们知道慈禧对这些个乐声并不甚感兴趣便径直送来了擅通音律的皇上这里。

    这圆底的八音盒上是用纯金所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仙鹤,这倒是像按照中国的口味加上西方特色所特意打造的,一按动底座的开关潺潺流出来的是西洋的乐曲,他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便将它递给了我:“珍儿可是喜欢?送给你也罢。”

    “嗯!当然喜欢,这个年代做出来的东西可比后世精巧多了,没有假冒伪劣,偷工减料,也没有豆腐渣工程。”我笑嘻嘻的接过来,细致观赏。

    “后世?豆腐渣工程?”他满是奇怪的问,转而笑起来:“你又如何知道后世的做工如何。”

    我忙掩住嘴,又一溜口说破了嘴。

    “豆腐渣工程是个比方,就像是修宫殿吧,要偷工减料便免不了会坍塌,跟豆腐渣一样不堪一击!您说是吧。”我吱溜的转动着眼珠将错就错的向他解释。

    “这比喻倒听着新鲜。”他唇角带有笑意。

    “只是,这八音盒若能换首曲子就好了,天天听也难免会厌烦。”我随口说,小心翼翼的触摸八音盒上的精边细纹,内敛而颜色纯正的华丽,这可是纯金的,我暗暗感叹。

    “春江花月夜如何?”他问,我还未反应过来,八音盒便又被他拿了去。

    说好的送给我呢?还没看清楚咋就收回去了,我错愕的看着他,莫不是连皇上竟然都反悔。我见到他命人拿出工具来开始捣鼓,先是将八音盒上的仙鹤给取了下来!接着是底座,看这状况,他是将这八音盒给拆卸了!

    我很是心疼的抱住了那个马上要躲不过被拆“厄运”的圆盘:“皇上!您该不是后悔送给我了,所以为了安慰我,拆个底盘给我留做纪念吧。”

    他看了我一眼,却默不作声的继续拆!让原本精致的八音盒变成了一堆“散装黄金”,我欲哭无泪的看着。

    他却一边思考着什么一面又将这些“散金”重新组装了上去,我有些莫名其妙,合着皇上闲得没事把它拆了又重装?

    “按下来试试。”他将这重新组装的八音盒递给了我,我未曾多想,一按下去却手一僵,那乐声清灵幽静却又转而激昂的就这样落入了我的耳朵,此次传出来的乐声和方才那西洋乐大不相同,似乎夹杂着熟悉的中国古典韵味。

    “这是……这是……春江花月夜!”我激动的喊出声来。他轻轻挑眉,唇角蕴含笑意。

    我不敢置信的左右翻看这八音盒,从外观上看和初始并无什么不同,但这流淌出的音乐却恰恰是全然变了。

    “皇上!您原来还会变魔术呐!”我惊叹,忽觉刘谦什么的和皇上一比简直都弱爆了。

    “呃……魔术?”他再次被我的新词汇弄懵。

    我此时却激动得顾不上什么忙不迭的抱住他的手臂说:“您怎么办到的?我好崇拜你!”

    居然不知他如此多才多艺,那双修长的手就像是有魔力般,能够改曲谱弹古琴也能迅速让我这个钢琴师傅前浪死在沙滩上,如今却又发现这一项新才能,他简直就像一路开了挂让我崇拜不已。

    他被我这“疯狂小粉丝”的举动给吓到,一愣神的时间,小德子恰好推门进来,我尴尬的定在这里。小德子见状他的瞳孔变成两倍大,虽然按理说我平时也没多少庄重的形象,不过这么抱着皇上的手臂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皇上轻咳两声示意,我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恭敬的站好收回了我的“咸猪手”。

    “朕说过先敲门。”他装作镇定的说。

    “皇上冤枉!奴才刚刚可敲了门。”小德子一脸无辜的说。一副实在是我和皇上太投入不关他事的模样。

    “好了,何事?”皇上到底是皇上,一秒便从温柔君子变得严肃起来。

    “皇太后召您去看戏,说是今日另从宫外请了一帮子唱戏俱佳的伶人。”小德子说,我的嘴一撇,又是看戏,在这宫中能够打发无聊时光的便是看戏,就如现代人看电视剧那般,每晚都必八点档。

    在路上,坐着步辇,我忍不住又摸出那个八音盒来左右把玩,依旧觉得无比神奇,更参不透这其中的机理,究竟是修改了里边的什么能够让它换种音乐呢?

    我小声招呼走在前边皇上步辇旁的小德子,忍不住向他打听起来。

    “您说皇上将这八音盒拆卸了重装便换了乐声?”小德子听我描述了一番问,我点了点头。

    “这其实并不奇怪,咱皇上一直都喜欢拆卸这些个精密物件,比如那些西洋钟表之类的, 想要知道它内里的构造,所以拆了又重组,也算是皇上的爱好吧,他向来对这种新奇东西很是感兴趣。”小德子一副对我的诧异不以为然的神色说。

    “所以,他这是无师自通了?”我依旧难掩讶异。

    他自豪的点了点头:“咱皇上打小就比旁人聪慧,所以就是那些个西洋人见了也都说皇上天人贵像,生来便是帝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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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一世夙愿介绍:
跌落本不属于她的时空,他和她,许是注定的羁绊。
她想挣脱命运束缚,反倒成为局中人。
如果,她心甘情愿的和他一起深陷会否万劫不复。
爱情,亲情,家国天下,他和她的一世夙愿是否能偿?
(主向为光绪帝和珍妃,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一段帝妃恋,大致方向符合历史)
清穿之一世夙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穿之一世夙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穿之一世夙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