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到了正日子,武安侯府上下五更即起,先到清泰院给罗老夫人磕头拜寿,看着满堂儿孙泱泱一堂,不由热泪盈眶,“都起来吧,李嬷嬷,将红包发给孩子们。”
堂下的罗轻容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这一世,祖母熬过了三年前的坎儿,看到了子孙满堂的一天,而自己,也偿了未尽的心愿,可以承欢膝下,友爱手足,体味天伦。
“好了,让绫锦和纨素在这里陪着我,你们都快用了饭忙去吧,”罗老夫人一身暗红绣五蝠捧寿蜀锦褙子,如雪的发髻整齐的梳了个圆髻,因为心情舒畅,精神极好,“轻容和素绢去帮着你母亲。”
姜氏纠结的看了一眼婆婆,到底没有开口,她想让自己女儿跟在自己身边,可又不舍得放过讨好罗老夫人的机会,“那纨素好好陪着祖母说话,院里的事能帮也要帮着,毕竟是大姑娘了。”
“娘就放心吧,”罗纨素甜甜一笑,这几日她跟大姐华阳郡主罗绫锦处的不错,“有大姐姐在呢,我凡事听着姐姐的准不会错。”
刚过巳时,已有客人陆续到了,因为正日子来的都是京城中的故交同僚,罗远鹏兄弟一早就带了罗旭初旭谦开门在大门处迎客。
“侯爷,侯爷,”罗远鹏的小厮忠良飞奔而来,“宫里来人了,王爷们都到了~”
历年罗老夫人过寿宫里都有赏赐,但像今年这样几位王爷亲临还是头一次,罗远鹏不由喜上眉梢,“快去跟老夫人说一声,快去~”
清泰院里富宁伯老夫人钱氏正拉了罗轻容赞口不绝,富宁伯田成孝也算是老牌勋贵,如今以伯爵身边总镇蓟州,只是与高家不同,他的家眷和罗家一样,都留在了京城,因着都有子孙在外,罗老夫人与钱老夫人倒是有些来往,尤其是田成孝被调回京领了京郊大营的指挥之权后,田家与罗家就走的更近了些。
“老姐姐您别笑话我眼界浅,依我说,这姑娘家,德言容功,是顶顶重要的,至于什么琴棋书画,不过是微末小技,我家的姑娘,就是想学就学一些,不乐意我也不强着,”钱氏将罗轻容手里的帕子递给富宁伯夫人,“你看看这针线,是个能静下心来的姑娘。”
富宁伯夫人自然明白婆婆的意思,如今罗家盛眷正浓,罗老夫人的嫡长孙女眼看就要做王妃了,而罗轻容又是武安侯的嫡长女,若是娶到自己家里去,儿子的前程就又加了一层保障,何况她也是加了功夫打听了罗家的底细,知道这个罗二姑娘不但人长的漂亮,还是个娴静温柔的性子,“二姑娘我自小看大,常想着比咱们府上那几个野丫头强太多了。”
“谁说不是?”都是明白人,英国公夫人高氏怎么会不明白富宁伯夫人话里的意思,有道是“一家女百家求,”自己外甥女讨人喜欢,她这个做舅母的也喜欢,但她既存了给自己二儿子求娶罗轻容的心,这话她就不爱听了,“我也常说,想将这个外甥女接到家里去呢~”
“没想到二姐姐这么讨夫人们的喜欢,”罗纨素半是含酸半是挑拔的在罗绫锦耳边道,“这么被人围着,若是我都要羞死了,二姐姐可真沉得住气。”
“可不是么?咱们府上的二姑娘,走到哪儿都讨人喜欢,”罗绫锦看着那几个恨不得将罗轻容立马抬回家里的几位贵夫人,心里冷笑,自己这几年不也很喜欢这个妹妹么?可谁知道,她却是藏的最深的那一个,不动声色的就入了柳贵妃的眼。
“真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了?难道是摄于姐姐郡主的威仪,这府里最尊贵最漂亮的原本就是大姐姐才对,”罗纨素自然没有忽略罗绫锦下拉的唇角。
罗绫锦明智这是四妹妹罗纨素在挑拨,可还是止不住生气,她漂亮的眼睛中满是不屑和恼恨,“这你就不懂了,这世上的人,最爱被这种所谓的大家闺秀糊弄,越是口蜜腹剑越好。”
“老夫人,二门处传过来消息,宫里来人了,”紫桔喜盈盈的走到罗老夫人跟前禀道,阖京也只有自己家老夫人大寿时有王爷过来祝寿。
梁家的几兄弟还都是头一次到罗家来,往年罗老夫人过寿都是由内监将赏赐送过来。
“侯府虽然离皇城远些,但论起格局能比侯府强的还真不多,”梁元慎含笑对罗远鹏道,“就算是小王的府邸,与侯府一比,到处都是石灰气!”
“王爷过奖了,”罗远鹏是行武出身,对人比花娇的梁元慎很是看不上,尤其是还出了涵园的事,梁元慎若不是王爷,怕早被罗远鹏教训了,对他半赞半酸的话根本不于理会。
“噢,姨祖母过来了,”到底是出身低,见不得别人有好东西,梁元恪心里暗笑,抬头却看到大队的人过来,知道是罗老夫人与家人出来接旨,急忙向前迎了几步,一揖到地,“元恪见过姨祖母,祝姨祖母寿比南山。”
“王爷的礼老身哪里受得起,”罗老夫人侧了侧身子,“当不得啊~”
“来时父皇说了,今天除了二哥过来颁旨外,都只论家礼,您是我们嫡亲的姨祖母,若在寻常之家,元恪理当承欢膝下,”梁元恪亲自过去扶了罗老夫人,笑容里满是孺慕。
“你这个孩子,虽然不常见,但老身也是知道的,最是乖巧懂事,”梁元恪姨祖母叫的罗老夫人心里软软的,这是自己姐姐的亲孙子,那份天生的血缘亲情是割舍不断的,“若是不嫌弃臣府窄狭,只管过来玩就是了。”
“是,元恪记下了,”梁元恪显然十分开心,眸光过处,正看到罗绫锦身后的罗轻容,不由唇角划的更开了一些,柳贵妃已经答应了他,努力促成他与罗轻容的事,这下好了,等进了宁王府,看她还会不会跟自己冷个脸。
“那么高兴?捡到宝了?”因为有了母亲的提醒,罗绫锦自然没有放过梁元恪的表情,不由心里来气。
“呃,能时时见到姨祖母,元恪心里自是开心,绫姐姐,”梁元恪心知自己这亲情牌是用对了,“姨祖母,父皇说了,您是长辈,今天又是您的好日子,可以不必跪接圣旨的。”
圣旨不必跪接?这可是天大的隆恩,罗老夫人哆嗦着嘴唇,“这怎么行,国礼不可废,自古以来就是君臣父子,罗氏一门自不敢忘。”
罗老夫人到底也没有坐着接旨,虽然不能抗旨跪下,但也终是在梁元忻宣过旨后,由罗远鹏和张兰扶了向圣旨行了礼,才由罗远鹏捧了圣旨和一抬抬赏赐到祠堂里奉与祖先牌位之前。
宣过旨,梁元忻自然也不再拿大,虽然有梁元恪珠玉在前,他仍然向罗老夫人行了家礼,口中也称“姨祖母”。
“你是明王,你是良王,好,好,”罗老夫人看着眼前三个大好少年,想着是自己姐姐如今也是儿孙满堂,心里也很是高兴,“我这里也不留你们了,想你们在宫中,定是拘束的紧,外院年轻人多,武安侯又特地从山西运的好酒,今天就放开胸怀,且去乐呵乐呵~”
看到来传旨的是梁元忻,罗绫锦原本已经冷了的心又泛起了热气,想到如今是在侯府,她低头冲姚黄使了个眼色,起身向几位王爷道别,扶了罗老夫人回清泰院。
来祝寿的女眷们虽然无缘旁观罗家接旨,但皇帝派了三个儿子过来祝寿,又御笔亲题了“寿”字赐与罗老夫人,不但如此,还选了罗远鹏的庶长子罗旭初时了亲卫营,这对罗家的恩宠是明晃晃的摆在了眼前,因此罗老夫人一回来,满耳都是祝贺阿谀的吉祥话。
因为祝寿的人太多,来的女孩儿家都被罗素绢请到了冠秋园中,如今她也大了,事事学了罗轻容,力求能够像姐姐那样独挡一面,也能在各府夫人面前落个贤名。
罗纨素也想到冠秋园中去,可又舍不得在各位夫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左右犹豫之间,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大姐罗绫锦的身影,不由微怔,如今她可是唯罗绫锦马首是瞻,可罗绫锦这里到哪里去了,竟然不叫上自己?
“绫妹妹找我有事?”梁元忻微微皱眉,自己这个表妹也太冒失了,如今武安侯府人多口杂的,自己虽然传旨的任务已完,但因为这份露脸的差使落到头上,已经引来了梁元慎和梁元恪的猜疑,“今天你也忙,有什么事咱们寻了机会再说可好?”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说以后,”罗绫锦气的跳脚,想到母亲跟她说的话,罗绫锦就觉得眼前发黑,“我听说待你和梁元慎婚事过后,皇上就要立太子了,你有什么想法?就这么傻傻的等着?”
梁元忻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的看着太子之位旁落,只是这其中的水磨功夫不能细细向罗绫锦一一说明罢了,“这种事我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立谁不立谁,还是要父皇来决定的。”
依他对父亲的了解,这个时候,怕是做的越多,跳的越急,反而落了下乘,不但会越做越错,更会失了圣心。梁元忻这些年,在积蓄自己力量的同时,也下了大力气在细究父亲为什么会成为那场争斗的最终胜利者,毕竟祖母当时也不是中宫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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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罗绫锦最恨梁元忻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恨声道,“等,再等黄花菜都凉了,你就不能没事多到乾清宫里走动走动?成日泡在户部,有什么出息?还有,今天皇帝舅舅让你来传旨,说明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当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与我那个二叔结交,还有,今天过来喝寿酒的都是在朝中有些身份的,你当抓住这个机会~”
“绫妹妹今天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梁元忻从来没有见过罗绫锦这么焦躁不安的样子,一见自己就是一番喋喋不休的教训,“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听说柳贵妃看中了二妹妹,你想想,若是罗轻容进了宁王府,”罗绫锦秀眉深蹙,双手紧扯着手中锦帕,“怕是什么都完了。”梁元恪身边就是文武双全,占尽优势了。
“你听谁说的?罗老夫人也有此意?”梁元忻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他心里的主意是罗远鹏能够旁观就好,毕竟三人与他来说,不论谁最后登基,对罗家来说,都是一样的。
“哼,这还用听说,你没看我那个妹妹,对梁元恪格外不同,”罗绫锦咬牙道,“亏我以为她是个真娴静呢,谁知道心思倒是严实。”
罗轻容?梁元忻愕然,他也见过这个表妹几次,也实在没发现罗轻容对梁元恪有什么不同来,何况罗轻容还是个端肃性子,根本就不苟言笑,“轻容是你的妹妹,话莫要乱说,我看轻容并无什么不妥。”
“等你看明白了,什么都晚了,”罗绫锦看着蟒袍玉带的梁元忻,心下一阵黯然,自己真的是痴心错付,“等你明白了,怕是连个逍遥侯都做不了~”
“绫妹,我其实并不是一味的等,我,”梁元忻被罗绫锦面上哀痛的表情吓了一跳,他知道罗绫锦对自己能不能登上皇位看的极重,也知道罗绫锦这么催逼自己是担心自己的性命,“表妹,你的心事我自然知道,我不去向父皇求亲,就是想等到尘埃落定之后,”若是自己真的到了那一天,又怎么忍心表妹陪着自己横死刀下或是高墙圈禁?
“算了,你不用再解释了,我最恨的就是‘不争,’这世上,这天下,有什么不是靠争抢得来的?”罗绫锦起身理理腰间的丝绦,曾经的心事也如眼前的这丝丝缕缕,转眼被梳理的简单整齐,梁元忻口里说自己在努力,可他的努力自己从来没看到过,“知道了你的心思,我也心安了,”梁元慎虽然人好色一些,但他在皇帝跟前,一向行事机敏,如今又跟着罗远鹏练兵,跟了梁元慎,她还有机会做皇后,跟着梁元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走吧,就像明王殿下所说,这府里人多眼杂的,被人看到了,反而说不清楚了,尤其是我这种女儿家,就算是贵为郡主,名声还是要的,”罗绫锦转过身去,不再看这个她曾经傻傻的将希望托付的男人。
待锦春楼里人已走尽,罗纨素才掩了口从冬青丛里探出身来,她心里暗自庆幸,自幼长在侯府,真没有地方是她寻不到的,也因为这样,才让她听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原来自己的大姐竟然暗地里和明王来往?而二姐罗轻容是要嫁到宁王府做王妃的。
罗纨素心如刀绞,却不知道要恨谁才是,大姐无论是良王还是明王,铁定是要做王妃的,罗轻容不吭不哈的也入了柳贵妃的眼,而自己,明明都是一样的身份,在这些人眼里,怕就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将来一辈子,都要仰人鼻息,凭什么?!
“你都听到了什么?”罗纨素无精打采的出了锦春楼,脑子里想着如何跟母亲说自己听到消息,却发现自己被拦了下来。
“啊?你是谁?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罗纨素吓的一个机灵,眼前的男子美得如同花妖树仙,身上的蟒袍玉冠更是贵气逼人,“你,你是谁?”锦春楼十僻静,周围都是多年的梧桐木,罗纨素不由红了脸,不知道该羞还是该气。
梁元忻忽然被委了传旨的差使,让梁元慎老大的不舒服,何况他从宫人那里还听到了罗绫锦心系梁元忻的传言,虽然心里不太相信,但这样让他对原来并不重视的梁元忻上了心,梁元忻不得圣心,到底是也中宫嫡子,这些年母亲手段多多,他都安然逃了出来,想来也不像原先想的那样蠢笨。
因此梁元忻一逃席,梁元慎便令身边的人盯着了,不敢跟的太紧,梁元慎也只知道梁元忻是循了条不起眼的鹅卵小径往这边来的,因看这锦春楼方向通往外院除了一架鹅颈桥便是这条隐在林间的小道,梁元慎索性守在这里,想看看梁元忻是不是真的与什么人私下见面去了,若是在武安侯府闹出什么丑事来,才是遂了他的心意呢。
“刚才是你跟明王幽会?”看到自己便一副呆傻模样的女人梁元慎见的多了,他凑近罗纨素邪邪一笑道,“看你年纪不大,心倒是不小,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怎么,要不要我喊人过来问问?”
“不是,不是的,”这么大个罪名扣下来,罗纨素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小女没有见谁,我只是路过,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真的。”罗纨素试探着往后退,也不敢再起呼救的心思。
梁元慎用扇子挑起罗纨素的小脸,“眸光闪烁,可见你所言并不属实,你可知道我是谁?”他打量罗纨素一身大红绞金丝苏缎褙子,下着暗绿马面裙,颈上带着个八宝璎珞儿赤金项圈儿,心里便有了数,“原来是罗家的姑娘,啧啧,这罗家可真是好家教,原来外院和内院竟然还有小路相通,就是不知道是方便谁来往的?”
“不是的,那边一直有门锁着,平时还有下人守着,”这种话若是传出去,罗家的女儿怕是再也不要出去见人了,罗纨素不由急了眼,争辩道,“今天是大姐姐~”
“大姐姐?罗绫锦?”梁元慎眸光一暗,一把攥住罗纨素的手腕,“你可看清楚了?是罗绫锦?”
罗纨素长都十一,头一次与男子这么亲近,不由又惊又羞,加上腕上钻心的疼痛,不由大悔不该出来寻罗绫锦,“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喊人了~”
“喊人?好啊,你喊好了,让大家都知道你大姐姐在这里与男人私会,”梁元慎捏了捏罗纨素青白的小脸,“而你这个妹妹竟然跑来捉奸来了?想来这个消息一出,贵府老夫人的寿诞可有添光彩了~”
“不要,不是的,”罗纨素已经泣不成声,“求求你,放我走吧,求求你~”
梁元慎示意跟着自己的小太监退后,自己松开抓着罗纨素的手,温声道,“你是罗家的几姑娘?咱们要说还是亲戚的,只要你老实的将刚才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我,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真的,你是谁?”罗纨素脸一红,见梁元慎要帮她擦试脸上的泪水,急忙退后了一步,侧身躲过。
“你今天没看见我?我是良王梁元慎,你的表兄,”梁元慎在宫里与宫女们厮混惯了,对付罗纨素这种没见过男人的小姑娘,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有什么话,你直管老实告诉我,我定然不会对第三个人讲的。”
被一个美的让人心颤的男子温柔的注视着,罗纨素的心仿佛化成了一滩水,敛了敛心神含羞将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跟梁元慎学了,才道,“想来是那明王要见姐姐的,”想到自己听来的传言,罗绫锦是要嫁给梁元慎的,如今私见梁元忻,不知道梁元慎还会不会要她这种不贞的妇人。
“知道了,你很好,”梁元慎忍着心中的山呼海啸,笑着抚了抚罗纨素细嫩的小脸,又将她手里紧攥的绢子抽了出来塞进自己的袖里,“今天的事不要再对外说了,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意告诉我?”
“王爷你,”罗纨素已经十一岁了,这些日子母亲姜氏也成日的盘算如何为她订上一门好亲,心思早已开了,如何不知道这是梁元慎在调戏她?“请王爷将帕子还给小女,不然~”
“你也是罗家的女儿,自然要叫我表哥的,”梁元慎往自己袖里嗅了嗅,一副心醉的模样,“妹妹熏的好香,有这帕子在,表哥自然不会忘了今日的事,今日的人~”
罗纨素心里一动,脸格外的红的,头也埋的更深,“表哥~”
“去吧,今日的事你就当没有听过,没有见过,当然,除我之外,”梁元慎脉脉道,“小心出来的久了,丫头们寻你~”
“呸,这罗家竟然没有一个规矩的,”看着故作姿态的背影,梁元慎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罗绫锦!”他现在恨不得撕了这个贱女人,一直以来,梁元慎都以为罗绫锦如宫里的女人们一样,一颗心系在自己身上,原来~自己竟然被当猴儿耍儿了。
罗绫锦心里想着梁元忻当太子,罗轻容则要嫁梁元恪,呵呵,梁元慎眉目中尽是厉色,真是想的简单了,当他这个大皇子是死的?!
七十八、
“姑娘,石绿刚才过来说,郡主似乎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完全没了精气神儿,”朱砂走到招呼各府贵女入座的罗轻容跟前轻声道,“说是没有胃口,不想过来了。”
“你再去请,就说今天是祖母的好日子,大姐姐且看在祖母的面上,多少过来坐坐,”罗家大姑娘不出面?罗轻容冲担忧的望着自己的纪沉鱼一笑,“还有四姑娘呢?她不是跟着大姐姐么?这会子了怎么也不见她?你跟她说,净姐姐和纪家妹妹等着寻她说话呢。”
“郡主想是被什么绊住脚了,她毕竟身份与咱们不同,”齐佩净含笑道,“不像咱们,就是平时,也不断见面的。”
“说的就是,郡主虽说是长姐,但贵人事忙,轻容就就要多担待些了,”李碧瑶唇角含笑,“在家时母亲常说我成日只知道抚琴读书,不知生计是何物,今天一见轻容,才知道自己真真是不足的很,听说罗府先前是罗家二姑娘一手张罗,这上下几百口子呢。”
她一颗心系在梁元慎身上,可那男子与她来说已经成了可望不可及的明月,有时李碧瑶常恨父亲升迁太快,若是只是五六品的官吏,想来自己还能入了王府做个侧妃,而罗家的女儿,一个是未来的良王妃,一个又入了柳贵妃的青眼,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李姑娘说自己只知道读书,这我可一点儿都不信,”纪沉鱼掩唇一笑,“敢问李姑娘,这哪本书里告诉你武安侯府有多少人口?那首琴谱又说了这武安侯府是轻容姐姐一手张罗的?”
“你,”李碧瑶并不怵纪沉鱼,不过是个没落勋贵家的女儿,虽然家里有两个哥哥入了翰林院,但想熬出来怕不得十几年功夫,更何况,家里出了两个进士就以为入了士林么?想的轻松,“纪姑娘真真是仗义,我发现但凡是罗二姑娘的事,纪姑娘必是要当做自己的事来听来想的,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罗家人呢~”
“你,粗鄙,”纪沉鱼已经气得面红耳赤。可难听的话又骂出来。
“纪家妹妹快过来坐,”史良箴也不耐烦李碧瑶踩低就高的性子,何况她刚才的话,跟市井妇人有什么区别,虽然李史两家同属士林,但与史家这种诗礼传家百年中人才辈出的人家相比,李家那点子出息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哼,”纪沉鱼瞪了李碧瑶一眼,“谢谢史姐姐,我的位子在这儿,自然轮不着我挪动,”她是勋贵之女,与罗家也算是世交,这桌子上做的,哪个不是国公府,侯府伯府里的女儿,偏李碧瑶一来便粘了富宁伯家的田见珍,硬是坐到了这里。
“好了,做哪里又有什么?”齐佩净是罗老夫人的侄孙女,自然不能看着姑祖母的寿宴上闹起来,笑道,“沉鱼过来让姐姐看看你新得的镯子,听说是西洋来的?”
“嗯,是我姨丈家里的船回来是捎来的,听说海那边遍地都是宝,这镯子倒没什么,只是这蓝宝,”纪沉鱼坐到高佩净身边将皓腕伸出来,映着日光给齐佩净看成色,“这样的宝石,我姨丈带回来的还有,姐姐若是喜欢,我让铺子里送到姐姐府里给姐姐挑~”
没有女人不爱珠宝,席间贵女们的注意力都被纪沉鱼腕上的镯子给吸引了过去,罗轻容悄悄踱出厅外,正看到罗绫锦了姚黄和魏紫过来,“姐姐怎么才来,大家都等着你呢?四妹呢?没和姐姐一起?”
“等我做什么?没我就不开席了?”罗绫锦看着愣是能将大红褙子穿得雅致出尘的罗轻容,再想到她或许会成为未来的后-宫之主,心里大恨,嘴上自然没有好话,“四妹去哪儿了关我什么事?你将人交给我了么?”说罢也不等罗轻容开口自领了丫头进了逐云阁的花厅。
“姑娘,咱们这郡主娘娘是怎么了?”朱砂气得银牙暗咬,“当姑娘是什么人?由着她的性子来撒火气?”
“去跟石绿说一声,查一下这些日子郡主都到过哪里?还有,再找找四妹,今天人多,小心走错了路,”罗轻容压了压心火道。
武安侯老夫人的寿诞让整个京城都跟着忙活了半个月,罗家更是人仰马翻,只到过了八月,才堪堪将远亲们打发干净,张兰已经累的散了架,直报怨自己简直就是操办了一场春晚。
“表妹来了?”郭念伦一看到竹帘微挑,急忙站起身子,他知道罗轻容每日这个时辰必到东来院给两位长辈请安。
“表哥没和旭哥儿一道出去?”今天罗旭初说是定国公府上的几位小公子约了游湖,怎么郭念伦反而呆在府里?
“我不耐烦去那种地方,乱的很,”那样的游湖郭念伦跟着去过一次,结果什舞姬花酒一样不缺,让郭念伦如坐针毡,听到这样的聚会便要往一边躲,“还没有谢过妹妹的送过去的甜点,很好吃~”
“表哥是说旭哥儿跟着罗家的几位公子去了燕湖上的画舫?”罗轻容当然知道那燕湖画舫里都是什么玩意儿,不由沉了脸,“旭哥儿常到那种地方去?”
“不,不是,表妹莫要误会,”郭念伦急忙摆手,他可没有出卖兄弟的意思,“只是偶尔,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听听曲,吟吟诗,只是我不耐吵闹,又想着先生留的功课,所以就没去了~”
“表哥可知道除了定国公家的几位公子,还有谁家的公子也在?旭哥儿可跟表哥提过?”罗轻容不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罗旭初若是被人诱拐走错了路,伤心的可不止她一个。
“都是些勋贵子弟,华家公子,还有威远侯,富宁伯,贺家,薛家,李家好像听表弟说都遇见过,只是他不喜欢那些人只知道胡作非为,倒是与华家公子表字宽敏的投契一些,说那华公子一身好功夫,还指点过他~”表妹难得与自己说这些多话,虽然有出卖兄弟之嫌,郭念伦还是努力回忆,给罗轻容提供最多的资料。
华舜卿?与自己弟弟很是投契?罗轻容心里冷笑,梁元忻既然是那个最终的胜利者,自然在背后不可能是安静等待,可是这主意打到了弟弟身上,“我知道了,谢谢表哥告诉我这些,你比旭哥儿年长,他自小娇养,不知道世事险恶,还请表哥在身边多多提醒,”说着罗轻容裣衽一礼。
“这个没什么的,旭哥儿也是我的弟弟,”郭念伦怎么肯受她的礼,急忙避过了,红着脸道,“其实旭哥儿更喜欢武艺一些,也爱看兵书,我想将来一个武状元是跑不了的,”他与罗旭初虽然追求不同,但罗旭初为人热心,也更外向一些,平时倒是郭念伦被照顾的多些,“我以后会注意着,有什么就让丫头跟你说~”
“容儿快进来,里面凉快些,”高氏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儿女聊天,一面冲俞氏道,“你这个外甥,平日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也就是遇到轻容,话还多一些,他们说话,我听着也喜欢。”
“可不是,不是咱们自夸,这次罗老夫人过大寿,我冷眼看了,比得上轻容的还真是没有几个,原想着帮着修文相看相看,结果一看,最好的倒是在咱们自己家里,”俞氏这些日子已经猜到了小姑的心思,若没有自己儿子,她对赞成罗轻容嫁到郭家,可偏偏罗家的嫡女只有轻容一个,让她放手怎么甘心。
高氏与俞氏眼神儿一碰,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在自己儿子就在眼前,不论长相还是品性都与外甥女极为般配,何况亲姨当婆婆,怕是罗家也没有什么可以挑的。
“老二媳妇,你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不答应?”打铁巷罗家大太太杨氏已经重重的将手里的茶碗掷到桌上,当初若不是看了李家的陪嫁,加上养在自己膝下的二儿子实际上只是庶出,怎么可能娶了个一土财主的女儿,原本想着出身低好拿捏,嫁妆多将来分家时也不必因为家产给自己添恶名,谁知道,终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弄了个祸害在家里。
“娘,我不是看茗安穿的裙子漂亮看住了么?娘也是的,恁地偏心,既然是给孩子们添衣裳,给我家茗言茗欢也做上一身半身儿的不行么?好歹我那姐儿俩个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看着一身光鲜的罗茗安,李氏比自己两个女儿还要委屈,自己的两个女儿,如今被婆婆禁足在小院中,除了自己,连去看的人都没有,而大房的女儿,竟然要与同知家的公子议亲,而那个江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将来祖宗的家业还不都是罗茗安的?而自己的女儿,怕是这辈子再难寻到好亲事了。
“言姐儿欢姐儿就根本就不必出门,做什么新衣服?”杨氏瞪了儿媳一眼,“行了,你那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回去吧。”
“娘,我们言姐儿和欢姐儿怎么办?”李氏怎么肯这么就走,“夫人就没有给个明话儿?明天媳妇也要过去,问问她给我的两个女儿挑了什么样的夫婿,毕竟最可怜的是我的女儿才是!”
“你行了,明天你就老实的给我呆在家里,有我和你大嫂去就行了,你的女儿,你女儿不是我孙女?长幼有序,谁说不管她们了?可也得安姐找了好人家,才能再提言姐儿吧?”杨氏懒得再跟李氏嗦,“好了,我跟安姐儿还有话说,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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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终于修好了,当发现没有这几天码的内容时,直接汗就下来了,幸亏又找到了,万幸啊。
另:就我这更新状态,大家千万不要再打赏了,简直就是打脸啊,无地自容了都。我算是把断更的理由都发生了一遍了,唉~
七十九、
“怎么了?又受气了?我让你少到正院去,你还不听,”罗旭青看到妻子甩帘子进来,放下手中的酒杯,“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
“我自找,我愿意,”李氏看着丈夫不争气的样子,压抑了许久的火气噌的窜了上来,“罗旭青,你个没用的东西,想想你可怜的闺女吧!”
她一指窗外正院的方向,“人家长房正享受你闺女用一辈子换来的好处呢,呸,若不是欠着我家欢姐儿,凭什么那个渔家女给大姑娘说亲事?你那个大侄女马上就要是五品官家的儿媳妇了,你女儿呢?后半辈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李氏越说越心酸,直接扑到炕上哭了起来,“我苦命儿的女儿,怨只怨你爹娘没本事,什么也帮不了你啊~”
“欢姐儿的事,你以为我不心疼?我心疼有什么用?谁叫我不是人家肚子里出来的?”罗旭青恨恨的将杯子放在桌上,“何止是安姐儿享了咱们的福,刚才我才得了消息,侯府给大哥在洛宁县谋了个县令的差使,七品!”
“什么?县令?”李氏直起身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找他们去,凭什么?好处他们得了去,受罪的是我的女儿,凭什么?要给官也是给你官做,不是老大一家!”
“谁让我只是个白身?”罗旭青双眸通红,脸上是挡不住的恨意,“大哥是个捐了个监生的,如今刚巧有个缺,那边府上就给说了句话,”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这次武安侯想起来帮着说话了?不是因为要捂自家的嘴?
“所以,公爹换了衙门,老大得了官,安姐儿有了好婆家,我们呢?我们只有看着,看着女儿成日躲在房里哭?”
“好了,别哭了,只怪我没本事,让你和女儿受委屈了,”罗旭青黯然的站起身,“我出去转转,”呆在家里,他非憋死不可!
丈夫的声息渐渐远离,李氏慢慢抬起头来,女儿真的就这么完了么?确切的说,是她们二房真的就这样一直跟在长房的屁股后面拾一些人家不要的残羹剩饭?以前她们是不过是挂了嫡字的庶出,李氏心里再不甘,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可现在不同了,这些人的荣华富贵是踩着她女儿的肩膀争来的,而二房照样一无所有?这让李氏怎么能够咽下这口气?想到这里,李氏暗暗后悔,那天在罗家,不应该被那个罗轻容给吓住,傻乎乎的跟着回来了,若是当时闹开了,怕是罗远鹏就算是为了罗家女儿的脸面也要将这件事给圆了,哪里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说什么安姐儿下来就轮到言姐儿了,呸,自己一房是庶出,女儿又有心病在,怕是胡乱找上一家打发了,自己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像罗茗安这样的亲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女儿身上?
“你真的下决心了?”罗老夫人看着毫无赧色的大孙女,“我以前听你的意思,可是极不喜良王的?”今天是罗绫锦回宫的日子,罗老夫人对她的婚事放心不下,忍不住开口问她的意思,“我原想着你不乐意的话,我就去跟太后说,其实这次我瞅着明安伯府的大儿子就不错,小小年纪就入了翰林院~”像明安伯府这样,人口简单,儿女争气,虽然在朝堂上明安伯没有什么建树,只是混个闲差,可纪家的生意已经在宋家的帮扶下,做到了大江南北,孙女若是嫁过去,一生富足安乐,再有个争气的丈夫,又可保儿孙三代无虞。
“纪家?”罗绫锦一脸讶异,祖母是老糊涂了么?“我堂堂一个华阳郡主,嫁到明安伯府?他家儿子好像只有七品,祖母~”
“有道是莫欺少年穷,纪夫人为人明理和善,是个好相处,她家的儿子我也见过,人品为人都没的挑,”罗老夫人虽然知道孙女未必听得进去,但还是尽力劝着,她如今只求膝下儿孙都有个安稳的归宿。
“哼,祖母是真心在为我考虑么?不是为嫌我挡了你那个宝贝二孙女的路?”罗绫锦已经无心再听祖母细说,站起身道,“现在都知道柳贵妃看上了罗轻容,罗家若是出二位王妃,怕是太招人眼了,祖母一向讲究保守低调,自然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我这个华阳郡主自然就要低嫁才是,是不是在祖母心里,罗轻容怕不止个宁王妃吧,能爬的更高也说不定呢~”
这些人都怎么了?母亲这样,祖母这样,都觉得自己无缘后位么?梁元慎虽然不及梁元恪出身高贵,但是长子,戴淑妃更是比柳贵妃更得圣心,只要有了罗家薛家的支持,凭什么不能问鼎东宫?
“绫锦,你胡说什么?我是你亲祖母,什么时候让你为轻容腾路了?”看着径直而去的孙女,罗老夫人只觉两眼发黑,“到底怎么回事?去叫张氏过来。”
“老夫人你缓口气,这事儿夫人怕是也做不得主,”李嬷嬷急忙扶了罗老夫人给她顺气,“依郡主刚才的话,怕是在宫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对,你说的没错,我当初就说过,轻容的婚事不许张氏插手的,”罗老夫人缓过气,就着李嬷嬷的手喝了口水才道,“那个梁元慎是个什么东西,绫锦怎么可以嫁给他?至于轻容,绫锦的婚事还没有说定,她的事你就透个风出去,咱们家的女儿养的娇,要多留几年,跟张氏也这么说,只是绫锦,”到底是骨肉连心,罗老夫人挣扎着起身,“你去跟侯爷说,让他帮我递牌子,我要见太后。”
“这个好啊,我也正说要多留轻容几年呢,”张兰听了李嬷嬷的话,眉头一松,她是看好梁元恪的,但梁元慎和梁元忻的婚事不谐,怕是不会考虑梁元恪的,正好罗老夫人发话,刚好可以堵了高氏和俞氏的嘴,这两人可是话里话外的打罗轻容的主意,而张兰是绝不会答应让罗轻容与什么表兄结婚,就算是她对罗轻容的婚姻没有决定权,张兰也是打定主意要搅了这两个可能性的。
“你说罗老夫人进宫了?”昭纯宫里戴淑妃吃惊的回过头,任宫女将青螺在额头上画出长长的青痕,“干什么吃的,弄花我的妆,下去领罚,”罗老夫人轻易是不进宫的,尤其是这几年常抱病,戴淑妃倒是常常赐下药物示好,可现在是怎么了,什么样的事可以劳动她的大驾?“她都跟太后说了什么?”
那内监将头一低,轻声道,“奴婢进不得内殿,恍忽听说是为了郡主的亲事,罗老夫人看中了明安伯家的儿子,至于太后的意思,奴婢不知~”
明安伯家的儿子?戴淑妃有些怔忡,明家伯纪家根本没有被她放在眼里过,听闻倒是有些银子,可除了银子,纪家似乎再无出色之处,齐氏这是要做什么?不满意自己儿子?因为打铁巷罗家的事?是她罗家的女儿轻浮才对。
可若是儿子真娶不了罗绫锦,那罗家这条线就断了,戴淑妃将薛如薇,李碧瑶,高雪盈在心中掂量,罗家的事,怕是未必会瞒高家,英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没有事先不通气就贸然赐婚的理,何况皇上那里到底是什么心思,还真不好说,戴淑妃试探过几次,也将自己看好的几家闺秀请求过至德帝的意思,可从来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案,倒是自己的外甥女被皇上看见后夸了几句,说与梁元慎站在一起是一对壁人,可外甥女戴月辉那是给梁元忻准备的,戴淑妃还在着手怎么塞到明王府呢,如何肯让她跟了儿子?
“来人,”戴淑妃越想越怕,万一皇帝脑子一热,给儿子定了别家,那罗家势必会投到柳贵妃那边,“去将良王请回来。”
“怎么样?这阵子可还有人盯着咱们侯府么?”罗轻容道,她到底是个女子,能力有限,有些事情真是力不能及,“不行的话,请罗管事帮帮忙吧~”肖山接管了侯府外事,不但是罗轻容,好像父亲也被架空了,许多事情一心公事的父亲也不一定清楚。
“姑娘,”石绿扫了一眼室内,泥金几个识趣的掩了房门,“奴婢的弟弟在门外蹲了几日,说那些人似乎不是在盯着侯府,倒是在盯着姑娘~”
“你说清楚,”自己鲜少出门,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来探自己的底细,罗轻容面色一沉,“你灵宝儿是怎么发现的。”
“奴婢的弟弟说,那些人并不守在正门,而是盯着下人们出入的后门,尤其是富妈妈家去时,总是会有人跟着,富大叔出门也会有人悄悄尾随,还有,咱们守在打铁巷的人也说,有人在周围探头探脑的,还打听罗家的事情,灵宝儿过去看了,说这些人不是一伙的。”
打听那边罗府事情不意外,怕是明王宁王都惦记着拿这件事打梁元慎的脸呢,最差也能给他扣个荒淫的名声,自然会时刻关注打铁巷罗家的动静,可是盯着自己却是为何?“你跟灵宝儿说,让他再找几个伶俐的伙伴,小心跟着那些人,他们总是要回家吧?探探他们的窝在哪里?不行,去请旭哥儿过来吧,那些人来历不明,灵宝儿他们到底年纪小些,万一出什么事~”
见姑娘处处为自己兄弟着想,石绿心头一热,应了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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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脸再解释什么了,码不出来啊,大家不要把这书当日更文看了,闲了来转转吧。
八十、
“竟然有人跟踪富妈妈?”罗旭初霍然起身,“姐姐放心,用不了两日我就将那起子坏心肠的贼给送到姐姐面前!”
“你啊,真是武艺越出众,人反而越冲动了,”罗轻容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弟弟,笑着将他摁在椅子上,“杀鸡焉用宰牛刀?不过是有人跟着富妈妈,你只需将身边得用的长随给我一个,哪里用你成天在后门那儿守着?”
“姐姐的意思?不论是谁,灵宝儿不是看见了么?直接抓了拷问便是,”罗旭初将手指扳的咔巴直响,竟然有人将主意打到了武安侯府头上,“姐姐只管交给我就是了。”
“若是抓来人家不说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一个路人是来盯着侯府的?我的意思,是让灵宝儿带了你的长随,一起悄悄盯着那几个人,看看到底是谁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咱们罗家的主意。”
罗旭初如今也进了亲卫营,身上也是有七品军职了,很快明白了姐姐的意思,颔首道,“知道了,我让常泉过去,他功夫好,人也机敏。”
“还有一事,你现在时常到燕湖去?”正事说完,罗轻容笑微微的换了话题。
“你怎么知道?”罗旭初俊脸一红,“你别听他们乱嚼老婆舌,没有的事。”
“是么?听闻你和华公子走的挺近,原是因为佩服人家功夫好,看来是假的了,”罗轻容不肯就这么放过弟弟,现在各路人马都峥嵘尽显各施手段,罗旭初也里也是很好一个突破口,“不知道还有谁家公子在?”
“姐姐也知道,齐家也有两位哥哥在亲卫营里,而且我虽然进宫当值,到底也是小字辈,人家叫了不能不去,”比起跟着定国公家请来的大儒读书,罗旭初更喜欢在宫里当差,还能跟教头们学习武艺,“姐姐放心,父亲已经交待过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该去的应酬我自然会去,其他的,我还小呢,又是庶出,当不得家。”
父亲已经嘱咐过了,罗轻容心里略安,上一世是她生生拖累了家里,这一次,不求什么拥立之功,平安的看着梁元忻入主东宫就是了。
“至于你说的华大哥,自认识了他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会的那些不过是皮毛,华大哥那才是家传绝学,华家,”说起功夫,罗旭初一脸兴奋,“怨不得当初能服侍几代先帝。”
华家是宫中暗卫出身,到了德宗也就是至德帝的父亲时,才撤了宫中暗卫,华家也是浮出水面,因着武艺超群直接接管了两江漕运,又用了十年的功夫,打服了沿江的大小帮派,也是知道了东宫最终的归属,罗轻容才算是明白为什么华家的势力对梁元忻的重要性。
“既然你觉得他功夫好,就向他多请教一二,只是你还小,只请教功夫就是了,若真有什么,要记得跟父亲说,”梁元忻最终是自己的姐夫,罗轻容倒不反对弟弟和他的人亲近。
“姐姐,你听说了没有?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良王冬至日要代天子到香山祭天呢,”罗旭初压低声音,“这大皇子现在走路都带风呢~”
“代皇帝祭天?”现在还没到八月节,就说冬至的事儿了?这是那个促狭鬼又在兴风作浪了?“看来良王很得圣心么,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最忌搅和到这里面去,”罗旭初到底年轻,罗轻容又提醒了一句。
罗旭初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从桌上捻了颗葡萄扔到嘴里,“不搅和就躲得过么?依咱们侯府如今的声势,就算是国公府也要退一射之地,不然老大老四会粘的这么紧?就算是华大哥,”罗旭初无奈的啧啧嘴,“若我不是武安侯府的公子,会不会对我格外照顾?”
看来自己倒是小看了这个弟弟,倒没有被眼前的热情迷晕的头脑,“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那个华舜卿在宫里我也见过的,骨子里是个傲气的,他高看你,除了父亲的缘故外,定然也是觉得你可交,”罗轻容安慰道,“就算是当初与你结识是带了动机的,但见过几次之后,还愿意指点你的武艺,说明你本身也是有可取之处的,最起码,”罗轻容抿嘴一笑,打趣道,“旁的不夸你,你练起功夫来,是父亲也怕了的。”
“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么?”罗旭初被姐姐揭起幼时的糗事,无奈的挠挠脑袋,“前几日父亲也拿这个笑我。”十岁时罗旭初自认功夫已经练成,缠着父亲一较高下,被罗远鹏几招就拍爬下了,自此后每日都要堵在在水居外等上早朝的罗远鹏,非得再试一试才肯罢休,累得罗远鹏每日都要早起半个时辰。
“父亲说那是因为父亲喜欢你,”京城子弟中像罗旭初这样刻苦上进的勋贵子弟也着实不多了,罗远鹏每每对人说起,语气中都是带着得意,“父亲若是不乐意,怎么会大冬天的还每天陪你过完招才上朝?”
“那是,父亲对我从来不像旁人家里那样,”罗旭初脸上满是阳光,“不然姨娘怎么会说我好福气,就算是旁人家的嫡子,也没有几个能被父亲成日带在身边教养的。”
“你知道父亲的苦心就好,”罗轻容怜惜的看着罗旭初,他再优秀,终是出身所限,何况张兰又生了嫡子出来,“以后的路还在靠你自己走,莫要叫亲人们失望,”罗旭初有出息,自然不会与罗旭阳争什么,还可以成为他将来的臂膀,毕竟现在的罗家,人丁过于单薄了,这也是罗老夫人对打铁巷罗家不怎么热络,但也并不是不闻不问一样。
罗旭初与罗轻容自小一处长大,虽不是一母同胞,其实感情上并无差别,他自己清楚长姐对自己的期望,郑重点头道,“姐姐放心,我断不会让父亲失望。”
“你,你怎么上来了?”罗轻容眼睁睁的着着车里凭空多出来的人,吓的一个愣怔,“你要做什么?石青,泥金~”
今天罗轻容带了丫头到铺子里去,谁想到华舜卿竟然在就这么错眼之间出现在自己的马车里,“你是要逼死我么?”而自己的两个丫头,也就在一瞬间在自己面前这么倒了下去。
这个丫头确实不一般,这个时候都没有惊慌,若是别的女子,怕是现在早吓哭了吧,“找你有事,放心,别看光天化日,也没有人能看见我进来,”华舜卿吡牙一笑,“主要是罗二姑娘太难见,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你将石青和泥金怎么样了?有什么话直说,但不许伤她们性命,”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两个丫头,闹市之中,自己怕是连喊的勇气都没有。
华舜卿很享受罗轻容眼中掩饰不住的慌乱,对嘛,这才像个小姑娘,“放心,她们只是睡上一觉,没什么事的,我来只是想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便将自己手中的折扇递了过去。
原来被他们知道了,扇面上是那首《井底引银瓶》,罗轻容唇角一扬,“字不错,有什么指教?”华舜卿这么大费周折的过来,不会只是告诉自己他发现了涵园的事是自己一手布置的。
“没什么,当初我听到这首诗,便一心想好好看看写出这样的佳作的才女,结果,”华舜卿满面不屑,“才高看了那个韩银昀一点儿,又被骗了,现在知道是真正出自谁手了,自然想好好看看人了!”
华舜卿一身淡青丝袍,宽衫广袖,若不是脸上的神情让人有挥拳的冲动,倒也有几分魏晋风流,“你看到了?下去!”
这小丫头竟然这么跟自己说话?华舜卿自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被人鄙视过,“人是看过了,只是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韩银昀与你那个继母一向交好是不错,可武安侯夫人还没有这么做呢,你为什么?想不通啊想不通~”
既然被鄙视了,华舜卿索性无赖到底,径自拿起小几上的青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品了,悠然道,“还请罗二姑娘解惑。”
“这与你有关系么?”梁元忻居然连这个都查到了,罗轻容自认她行事还算周密,“难道在罗府后门的小喽是你的人?”
“聪明,”华舜卿赞了一句,“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你看,我都告诉你了,盯着你们的人是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了吧?”
华舜卿与梁元忻是表兄弟,可是却是完全相反的性子,也不知道梁元忻那种闷性子,怎么受得了华舜卿这种话痨的,“我说过要告诉你么?我不告诉你,你奈我何?”
“哎,你这个丫头,就你手底下的人,还想跟踪我的人,真真是找死,我不过是想着,与其你跟我,我跟你,还不如直接过来问清楚呢,”其实这话是贺霖安说的,如今罗远鹏并没有公然支持那一边,罗轻容的作为未必就是罗远鹏的意思,何况她的举动与张氏的行为恰恰是背道而驰。这让华舜卿起了好奇之心。
“所以你就直接闯到我车里来问缘故?”这华舜卿脑子不够数吧?梁元忻有这样的帮手,竟然最终入主东宫?罗轻容有些不敢相信,“这事儿明王知道么?”
“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好奇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而且你这个深闺女子,竟然在外面还有人手,”华舜卿审视着罗轻容,眼前的女子美丽的容貌下面到底藏了怎样的心思?“赶走韩银昀到底与你与罗家有什么好处?”女人们的心眼不都是花在了内宅之上么?成日盯着脚边的方寸之地,谁会去管外面的事?
八十一、
韩银昀嫁给谁,受不受宠不重要,但她的夫家和娘家都不可小视,“难道习字绣花打发不了白日永昼,罗姑娘还有更深的抱负?”宫里有个一心做皇后的罗绫锦,宫外这个罗轻容不知道又有什么盘算,罗家的姑娘还真不简单,倒是像足了宫里的那位太后娘娘。
“华公子襄助明王,可不是拖他后腿的,你若想知道我有什么目的,自可调动人手去打听,”罗轻容微挑车帘,“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不如直接将我劫了去,大刑伺候的方便。”
华舜卿被罗轻容讥讽的笑容噎得直闷气,自从四时楼与她手谈一局,华舜卿自认对这个雅致的透着清冷的姑娘有了一些认识,他不相信罗轻容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今天过来,探问缘故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你为什么逼走韩银昀我不问了,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打铁巷罗家那边,是宁王的人,想来堂堂武安侯,应该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宁王?”罗轻容冷冷一笑,看来自己真是没有错看他,这种两面三刀的卑劣手段也确实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做的出来的,亏得张兰还回来跟祖母保证,柳贵妃那边绝对不会走漏消息。
“你不相信?不然的话让你的人去查,”华舜卿猜不出罗轻容的心思,心里有些着急,“等你查到了,就知道我的好意了,只是快点儿啊,若是晚了,什么都完了。”不论是罗绫锦还是罗轻容,他们都不忍心因为这个被人非议。
“我相信,只是壮士断腕,断的是谁的腕?”罗轻容喃喃道,罗茗欢罗茗言不过是都十四五的小姑娘,就因为走错了一步,就要赔上性命?“这事儿我知道了,谢谢华公子提醒。”
她虽然口里称谢,可是却看不出多少诚意,华舜卿面露不满,扼腕道,“得二姑娘一个谢字还真不容易,啧啧,亏我还冒着名声受损的风险过来给二姑娘送信,真是,唉~”
“华公子过来与我送信,真的不怀任何目的?这阵子我母亲可是与凤鸾宫颇有来往,”既想挑起罗家与梁元恪的嫌隙,又要落人情,“华公子打的什么主意,小女猜得出来,当然,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
“你打算怎么做?”华舜卿忽然很想知道罗轻容会有什么对策,“显然二姑娘是不赞成我的建议的,可是你要清楚,这事儿若是传出去,罗家几位姑娘的名声,”他闲闲的往车壁上一靠,加了一剂猛料,“或许这才是柳贵妃想要的结果。”
罗家的姑娘名声坏了,罗绫锦嫁不嫁得良王还可以斟酌,张兰是罗轻容的继母,母亲做出这种事,女儿哪里还会有名声在,怕是将来入宁王府做侧妃,也要对宁王和柳贵妃感激不尽,罗轻容无声而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怎么做我还没想好,而且这也是罗家自己的事。”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现在想保住罗家的名声,就保险的就是将两个女孩子灭口了,可那是两个鲜活的生命,罗轻容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
“可是我们的目标相同不是?”华舜卿悠悠的看着兀自沉思的罗轻容,“不如大家联手,其实说白了,就算是为了宫里的郡主娘娘,明王知道了,也不会看着不管的,”何况还能送个人情与罗家,何乐而不为,“再说,有我在外面,行事也方便些。”
想到张兰那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格,如今又与柳贵妃走的那么近,若是这么直接告诉她柳贵妃的作为,怕她也不会相信,而且也会打草惊蛇,罗轻容的目光落在华舜卿身上,就像他说的那样,自己长在深闺,行事确实有许多不便,“我不希望打铁巷的事被翻出来,你想的是如何对付梁元恪,那咱们就合作一次。”
“先生,真的像先生说的那样?那个康熙帝将他最喜欢的嫡子给废了?也不下诏责骂最得人心的皇八子?”凤鸾宫的晓翠阁中,梁元恪真认真听张兰给他“讲故事,”“皇帝立嗣真的不听大臣的意见么?”
“自然不是,但要看这些大臣存的都是什么心?”张兰抿了一口茶,纤指往上指了指,“有道是站的高,看的远,康熙帝所要考量的岂是那些臣子们所能想到的?能吏想的是守护一方百姓,良臣想的是得一英主辅佐,以展其才,可是帝王,想的更深,何况,一个太子做了几十年,再好的关系也要生变了。”
“可八皇子呢?他明明的众臣的拥护,”梁元恪想的更多提那个有“贤王”之称的皇八子,“为什么反而不得康熙帝的青睐?”
“因为他有众臣的拥护,试问哪个皇帝喜欢大臣们都万众一心的支持一个皇子?甚至比支持他琮齐心?‘君子朋而不党,小人党而不朋’,这朋党二字,是国君的心头患,”张兰的吐字缓慢而清晰,欧阳修的《朋党论》这里的人应该没有听说过,“殿下慎思之。”
梁元恪心里默念张兰的话,“那个四皇子就因为是个孤臣?就得了天下?”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父皇也是得了几家大臣的支持,才最终成为九五至尊的。
“当然不是,殿下闲了就好好回忆下臣妾说的故事,四皇子最终得天下,并不是仅靠这一点,当然,这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宝座上的人称孤道寡,是有其原因的,”张兰站起身,“时候不早了,臣妾要告退了。”
“元恪谢先生教诲,”梁元恪躬身一礼,“还望罗夫人闲暇时多进宫陪母妃说说话,在母妃眼中,您与她姐妹一般。”
“臣妾领命,”张兰很满意梁元恪的态度,她这几次到凤鸾宫,梁元恪必在柳贵妃处,想来是自己建议宁王招贤纳士被采用了,梁元恪很愿意听自己的意见,而柳贵妃更是直接让儿子称自己为先生,张兰没有打算做什么“帝师,”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在梁元恪登上大宝时,念着自己曾经出了一分力,准许自己离开罗家寻找新生,同时也照拂自己的儿子。
“殿下,殿下觉得罗夫人的故事可有助益?”史良箴待张兰走远,从晓翠阁深深的藏书架后转了出来,她是柳家暗定的宁王妃,柳贵妃便让她一同来听张兰“讲故事”。
“箴儿觉得呢,”梁元恪脑子里思考着张兰的话,脸上仍然是一派春风,“箴儿有何高见?”虽然他并不喜欢小小年纪便暮气沉沉的史良箴,可正如母妃所说,柳史联姻,才能让他在文臣中一呼百应,而这也是梁元慎和梁元忻做不到的。
史良箴娥眉轻皱,思忖半天道,“听娘娘说张兰不过是一介渔女,偶得罗侯垂青才飞上枝头,她的这些故事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呢?若是信口雌黄~”
“噢,箴儿觉得罗夫人的话哪里不对?说出来咱们参详参详,”梁元恪对张兰的故事也不能完全理解,招手示意史良箴坐下,与她倒了杯茶,“好久没和你说话了。”
史良箴粉面微红,努力让自己不看梁元恪,虽然宫里盛传柳贵妃看上了罗轻容,但史良箴知道,有自己内阁首辅的祖父在,罗轻容就争不过自己,“就像罗夫人说的朋党,可是良箴遍观史册,没有朝臣支持的帝王又有几个?皇帝又岂能不顾大臣的意图一意孤行?毕竟大臣们都是国之栋梁,也是朝政的执行者。”
若是真像张兰说的,那宁王干脆就不要和世家勋贵联姻了,而朝臣们也不必去管未来的太子是谁?史家从小培养自己还有何用?“若是真的这样,历代先帝为何还在世家贵女中择品质佳者以备后-宫?”
“箴儿说的有理,”对梁元恪来说,柳史蒯这些一文坛领袖的支持,是他取胜的最大-法宝,再说了,张兰故事里的皇四子,不是最后还是得到了隆科多的支持?他可是皇帝的母族,是勋贵,想到这里,梁元恪眉头一动,现在的局势,后族华家根本一事无成,何况皇后又不在了,定国公府鲜少出现在人前,唯有罗家,武安侯罗远鹏深得皇帝倚重,罗远鹄虽然远守登州,但也极为能干,若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都走了?”柳贵妃将手里的花放在桌上,闲来无事,她以插花打发时光,“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自然是有的,只是,母妃,罗夫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可关键是这个取舍~”他只有一个宁王妃,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说到这里,梁元恪眼前浮现出罗轻容的样子,这个高傲的女人,看来骨子里也照样不能免俗,“罗侯的女儿未必肯屈居侧妃之位,若是让箴儿退一步,怕是史家~”
“怎么?你不是更喜欢她一些么?这些日子见了良箴几面,又换心思了?”自古多情空余恨,柳贵妃并不希望儿子沉迷于女色之中,他能走出来,也是一桩好事。
梁元恪自然知道母妃最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故作姿态的女人,咱们就怕她们没有企图,有要求就好办了,母妃不是已经想好计策了么?”看将来罗家的丑事被人抖出来,罗轻容还有什么面目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八十二、
“这个你放心,由娘来办,”柳贵妃抿嘴一笑,“但是,罗轻容那里,你尽量还是要下些功夫的,良箴从小懂事我很放心,那个罗轻容,”柳贵妃把玩着手指上的护甲,“不像个好收服的。”只在掌握了女人的心,她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你付出一切。
这个,梁元恪听出了柳贵妃的意思,心底隐隐泛起小小的欢欣之情,“儿子知道了,只是罗家二姑娘似乎不怎么出来应酬,想见并不容易,”即使柳贵妃召见,也多是抱病。
“梁元忻这阵子做什么呢?似乎并不太到宫里来,”柳贵妃含笑转了话题,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想说什么她还会不清楚?这样也好,若是罗轻容做了王妃,史家姑娘既占不了名分也得不了宠爱,那这棋就只有死路了。若是罗家那个姑娘和梁元慎的事情被闹出来,罗家女孩儿坏了名声,自己到时候请旨将罗轻容赐于儿子为侧妃,怕还会赢得罗家的感激之心。
“能做什么?除了泡在户部外,就是和贺家的小子还有华舜卿混在一起,”梁元恪微微有些不屑,梁元忻真是白占了个嫡出的名份,若是自己,哼。
“你不要小看他,这些年戴淑妃给他使了多少绊子,就连我,也推过几把,可还不是好好儿的长大成人了?”柳贵妃蹙额道,“这做什么事儿,最忌的都是轻敌,好好派人盯着他!”
“想来大太太是听到好消息了?”罗轻容看着一脸喜色的杨氏,抿嘴一笑道,看杨氏的脸色,就知道那天的相见礼两方都很满意。
“是,上次的事,还要多谢姑娘,若不然,”杨氏神色一黯,“都怪我没教好,拖累了侯府,还是夫人和姑娘慈悲,没有记着前嫌。”
到底都是姓罗的,想撇也撇不清的关系,罗轻容心里一叹,“今天我请大太太过来,只听说府上这些日子不怎么安宁?如今这时局,家里的人还是管紧点的好,免得误了亲人。”
罗茗欢和罗茗言的父亲不过是记在正室杨氏名下的庶子,而罗茗安却是杨氏的嫡亲孙女,这也是李氏一门心思想让女儿高嫁的原因,因为不论什么样的人家,她的两个女儿都只能跟在罗茗安后面捡她剩下的。
“二姑娘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可是二姑娘听说了什么?你只管告诉我,”杨氏对罗轻容不敢存半分轻视之心,急忙道,“说起来惭愧,我真是老了,有些耳目不清了。”
“贵府大堂哥展眼就要赴外任了,可毕竟也只是即将,中间出了变故去不成的也大有人在,若是因为些不懂事的人办了不着调的事,毁了大房的姻缘和前程,大太太有的哭了。”罗轻容看着杨氏的面色越来越白,“我当初承诺府上两位姑娘不必送到庵堂里,是指着过去的事没有人提起,若是有人听了外人的煽动,以为闹出来就能换到好前程,怕是就想错了,大太太说呢?”
李氏,大太太攥紧手里的丝绢,肯定是李氏又动了什么歪心思,“二姑娘放心,如今是茗安议亲的时候,家里自然要忙这个,其余闲事一概不会有。”
听杨氏说的坚定,罗轻容也略为心安,和颜道,“虽然咱们女子不管外面的风雨,但是如今的局势就算是闺阁之中,也是听说了的,我真怕二奶奶被人当了枪使,最后还要搭上满府的性命,”罗轻容大概猜出宁王那边要怎么出招,可是根本就在于,打铁巷罗家先不要自己乱了,给人可趁之机。
“清江决堤的事你听说了没?你打算怎么做?”罗绫锦斜倚在秋千架上,仰头看着梁元慎,如今想通了,发现梁元慎也不像当初看着那般轻浮可厌。
“我如今跟着你那个二叔在兵部当差,清江的事与我何干?”自从知道了罗绫锦与梁元忻的私情,梁元慎虽然对罗绫锦依然殷勤,可内心再不会将她当做最珍视的女人,“怎么?你想知道什么?”
“我听说皇上属意选一位皇子去下去彻查此事,毕竟清江大堤修了没两年,竟然一场大雨化为乌有,这里的没有猫腻,就是我这个深宫女子也不会相信。”
“依你的意思?”梁元慎眉头一动,祭出招牌笑容,“好妹妹,跟表哥说说~”罗绫锦成日跟着太后,怕是消息要比他灵通的多。
“这事儿你沾没沾手?”见他愿意听自己的意见,罗绫锦面色一正,径直问道。
“这个,”梁元慎想了半天,一摔手道,“想不起来了,你也知道,自从我建府之后,每天的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当初修清江堤到现在都几年过去了,谁还想起来里面有没有我的人?”
“你啊,”罗绫锦气得秀足一点,直接踩到了梁元慎腿上,“皇帝舅舅既然要派皇子下去,除了你们三个,还有谁?这事你沾手有沾手的做法,没沾手有没沾手的做法,你快回去查清楚了,里面有没有你的人,更甚的是,你收没收钱?”戴家门楣所限,根本没有财力支持梁元慎奢华的生活,而梁元慎虽然已经称王,事事处处都是有定例的,想做事,自然需要银子,他在外面的手段,罗绫锦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妹妹的意思,”梁元慎已经明白过来,“这事儿我要争一争了,”不论这事儿跟自己有没有关系,由自己来查,那主动权就握在自己手里了,“可妹妹为什么要助我?”他的目光落在罗绫锦露出裙外的丝履上,挥手让周围服侍的人都下去,嬉笑着挤到罗绫锦的秋千上,“妹妹跟我说一句实话,莫让哥哥成日提心吊胆的。”
不论罗绫锦心里头的人是谁,都会是他梁元慎的女人,就算是要踩梁元忻这个嫡皇子的脸,梁元慎也乐意这么做。
“你干什么?快走开,给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罗绫锦起身想躲,却发现腰已经被紧紧搂住,“表哥,你做什么?我喊人了。”
“妹妹若喊了人来,正好,我去跪请父皇将妹妹赐与我为王妃,好妹妹,”罗绫锦这段日子对自己态度大变,今天更是任自己轻薄,再加上那天罗纨素跟自己说的话,梁元慎已经肯定了她是准备转而投向自己的怀抱,这说明什么?说明罗绫锦对自己上位是有信心的?
罗绫锦已经羞得满脸通红,见自己的宫女都退的远远的,不由糯声道,“你这个冤家,快起开好好说话,成什么样子,我有正事与你说!”
在皇宫之中,罗绫锦又住在太后宫里,梁元慎并不敢十分放肆,他也不过是一种试探罢了,达到了目的,自然知趣的放开罗绫锦,退后坐在她不远处的古木桩上,“妹妹请讲。”
“你现在缺的是什么?你可想过?”罗绫锦含笑望着梁元慎,“我说的是比起梁元恪?”
“我身后没有柳家蒯家甚至这样的支持,”梁元慎也不是傻瓜,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色,桃花眼中尽是不甘,“谁让我没有个好母妃,好外家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就像,他居四你居长一样,任谁也改变不了,”罗绫锦以目光安慰他,“想来你埋头在密云练兵,也是知道这一点,依我看,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样的机会?”梁元慎不得不高看罗绫锦了,这样的心思自己母妃也是没有的,当然,也是母妃执意要自己娶这个罗绫锦的,“我听妹妹的。”
去了个不听话的梁元忻,回头发现梁元慎才更适合自己,罗绫锦心里熨贴了许多,“你若是想要名声,就一力严查,挣一个清正严明的名声,当然,在这之前,你得确保自己跟这件事完全不沾包,即使沾了手,也要在事前洗干净了,你若是想给自己积蓄力量,就趁着这个机会,保下来一批人,这些人得你恩情,保了性命与荣华,还会不对你惟命是从?”
“绫妹,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梁元慎长揖到地,“我这就回去具本。”
“慢着,还有一桩事,”罗绫锦扬声道。
“姑姑,你说的全是真的?”罗茗欢已经面如死灰,曾经美如春水的眼睛中只余下一片绝望,“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可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原来外面的人都知自己不顾廉耻勾引良王的事情了,而自己却完全蒙在鼓里。
“可不是,唉,你娘估计也是怕你心事得,还弄坏了身体,才瞒着你的,可是欢姐儿,你别怪姑姑无情,若不是我自小与二哥最亲,绝不会跟你说这些的。”罗家已经出嫁的庶女罗三娘轻轻帮罗茗欢试着脸上的泪水,“你莫怨姑姑狠心,你心里的苦,姑姑哪里会不明白~”
“可是,我跟着娘还到武安侯府去过,没有听到谁说什么,前几天,罗夫人还给大姐姐保了门好亲,”罗茗欢只有十四岁,凡事都往好处想。
“唉,都是姓罗的,谁又愿意告诉你这个?我可怜的孩子,你这辈子可怎么过啊~”罗三娘擤擤鼻子,“名声对咱们女人家来说,那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命没了也就没了,名声没了,可是要害全家的啊,不然你祖母又怎么会急着给你大姐说亲事?还说了个外地的?不就是怕安姐在京城寻不到人家儿么?”
“姑姑,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其实我早就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我早就知道,”罗茗欢再也无法像往常一样强颜欢笑,紧紧抓了罗三娘的袖子,“姑姑,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名声没了,不但是自己,还有姐姐,甚至还要牵连整个罗家女儿,怕是以后自己就是罗家罪人了,“我是不是要被送到庵堂里了?”
罗三娘盯着茫然无措的侄女,狠了狠心道,“有些话你母亲断然不忍心跟你讲,其实我说这些,心里也跟刀绞的一样,但为了罗家,为了二哥还有言姐儿,我都要说~”
八十三、
“清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华舜卿看到坐在四时楼账房里,抱了一摞账册钻研的梁元忻,“别看了,我给你派上三十个理财好手就是,哪里需要你事必躬亲?”
“虽然不需要事必躬亲,但起码要自己明白,才不会被人瞒骗了,”见华舜卿进来,梁元忻放下手中的账册,笑道,“若是你那三十个好手想联手骗我呢?”
“行,行,你好好学吧,你把你这分心思用在什么经史子集上,怕是梁元恪也要望尘莫及,哪里还能让他落个才子的名声?”想起梁元恪时时摆出清风明月的样子,华舜卿一阵反胃。
“才名与治国有什么益处?”梁元忻冷哼一声,他的父皇当年也没有什么才名,“我心力不够,这些都顾不过来呢,至于你说的清江的事,我已经具本了,弹劾工部尚书何良畏,还有清江溃堤的三县一府的大小官员,最好这次父皇能让我下去~”梁元忻两道浓眉拧在一起,“父皇殚精竭虑,没想到竟然作养出一批蛀虫来?!”
“我可是听说老大和老四都递了折子,要下去查案呢,”华舜卿转了转手里的扇子,“你知道我今天又见谁了?”
“谁?罗二姑娘?”梁元忻心头一动,欲要打趣,又觉得对罗轻容不恭敬,“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谁打主意了?”华舜卿却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我,我是在帮你,帮你!!!”
华舜卿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跟梁元忻解释清楚,沏了杯茶放在自己面前,“你现在也看明白了,这罗家的那位郡主娘娘,如今是铁了心靠到梁元慎那边了,”虽然他一想起这个就想破口大骂,但考虑到梁元忻的心情,还是有眼色的忍了下来,“而罗家二姑娘,现在可是又传着要做宁王妃的,你呢?你怎么办?”
梁元忻面无表情的望着这位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兄弟,虽然心内感动他事事为自己考虑,可还是没有闹明白罗轻容做宁王妃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然后呢?”
“那你呢?你背后有什么?”华舜卿瞪了梁元忻一眼,“罗绫锦临阵倒戈,要我说全怨你,若梁元恪得了罗轻容,这盘棋咱们就别下了。”
“可若是你娶了罗轻容~”华舜卿抚着下巴,“这罗家到底会帮谁~”武安侯可是罗轻容的亲爹。
“行了,若你打这个主意,就趁早收起来吧,”梁元忻不反对华舜卿去挑拨罗家与梁元恪一系的关系,毕竟柳贵妃没有打什么好主意,可挑拨的目的是为了将人据为己有,尤其还是罗绫锦的妹妹,梁元忻想都没有想过,也不打算这么做。
“我打这个主意是有原因的,”华舜卿舒服的向后一仰,“你知道今天罗二姑娘跟我说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找她是为什么?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你老是这么去见她,万一传出什么不堪的话来,你将她置于何地?!”
“我找她是想告诉她现在外面的闲话,还要跟她计议怎么对付梁元恪,”华舜卿不以为然道,“不论外面怎么传,柳氏蹦的再欢,哼,人家罗二姑娘现在想的是怎么才能一举收拾了这对母子,有意思吧?”不知道罗轻容的想法能不能代表武安侯的意思。
“你们计议的如何?”罗轻容待见梁元恪,这是梁元忻早就知道的,就像罗轻容看到自己,总是不同与常人的尊敬和疏离一样。
“我说了几个办法,她都说太缺德,不想殃及无辜,真真是女人啊~”华舜卿一脸无奈,又想算计人,又不想连累别人,这个罗轻容头脑有,就是心太软了些,终是难成大事,“还有,她让我问你,跟罗绫锦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听到罗绫锦的名字,梁元忻心里一沉,终是她不肯相信自己,“你们就说了这些?”
“还有,我问了她对清江溃堤的看法,你猜她怎么说?”华舜卿细看梁元忻的面色,他笃定梁元忻会想知道罗轻容的看法,没办法,谁让罗轻容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女人呢?
“她怎么说?”
“她说这件事反正与明王殿下无关,不如就老实做好手边的事,”华舜卿如愿看到了梁元忻面上的讶异,因为他和梁元忻想的是一样的,努力争取这次表现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他在着急要给梁元慎和梁元恪下个绊子,也好让梁元忻显露出来。
“理由?”
“清江溃堤与一国来说,不过是小案,而且明王殿下在福建的作为皇上已经看的十分清楚,怎么也要给兄弟们留些机会,”华舜卿复述着罗轻容说起这件事时的话,“明王殿下上个折子表表忠心,没必要抱什么希望。”
“她真这么说?”梁元忻有些不敢相信,如今梁元慎和梁元恪为了这个案子,已经各显神通,要求严查,并举荐这两位王爷的亲自出马的折子更是雪片似的飞向皇宫,可罗轻容的看法,似乎根本不在这件事上,“这个丫头~”
“不简单,”华舜卿帮梁元忻补完了下面的话,“可我怎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样的案子或是比这个更大的案子,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过,也不见老大和老四这么积极,这反常必有妖,如果咱们也去争,皇帝会怎么想?”
“这样的案子确实不是头一遭,但都不是在这个时间啊,”梁元忻揉揉额头,自己和梁元慎已经成人了,梁元恪也一天大似一天,请立东宫的声音从来都没有熄过,尤其是这两年,再加上为皇子选妃,若是父皇再不立太子,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就是对他和梁元慎都不满意,等的是后面的小的。
想到这里,梁元忻的心情更加沉重,他不会让华舜卿看到自己真实的心思,戏谑道,“她这么说,听着倒让人舒服,起码咱们争不过时,也可以安慰自己。”
“争不过?王爷觉得咱们争不过?”华舜卿扬眉道。
“我这里没有争过争不过,”梁元忻坦然一笑,从小到大,他的路只有一条,身后从来都是万丈深渊,“只是你莫要怪我连累你们就好。”
“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华舜卿挤挤眼,华家是后族,哪里还有退路,何况梁元忻是他姑母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现在咱们努力在这根绳子上多绑上些蚂蚱才是。”
“夫人,那边露华院又闹起来了,”苏妈妈一脸喜色,“柳姨娘请您过去。”
“我过去做什么?劝架?”张兰正拿着个彩球逗儿子罗旭阳玩,被苏妈妈扰的没了好声气,“让她们只管闹,闹大了侯爷就过去了,”现在罗老夫人的大寿已经过了,亲戚朋友也都送走完了,张兰实在没有心情去帮罗远鹏的姨娘们“维和”,“你叫人去衙门里请侯爷过来给她们评理好了。”
“可夫人,您这样下去,苦了只是自己,时间长了,侯爷的心真的就再难挽回了,”张兰从最初的哭闹争吵到现在的不闻不问,苏妈妈是越来越担心,“奴婢知道侯爷伤心夫人的心,尤其是现在武安侯府狐狸精满院跑,一点规矩都没有,可夫人,这样下去,庶子越来越多,可您膝下只有三少爷一个,那天兰若敢说出搬到在水居来住的话,以后就有庶子生出要坐武安侯位子的心。”苏妈妈从另一个角度来开解张兰,毕竟这个侯府,武安侯才是张兰唯一的依靠。
“就像是侯爷说的,那些人不过是个玩意儿,我虽然不当她们是玩意,但永安的规矩在那儿放着,从来没有将妾室扶正的道理,我怕什么?就算是毒死了我,她们的儿子也不可能成为嫡子,”张兰冷冷一笑,若不是自己还没有筹划好,怕早就离开了。
看张兰根本没有将罗远鹏拉回自己身边的心思,苏妈妈不由暗暗着急,她扫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干女儿飞星,飞星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听说罗轻容在罗老夫人寿诞之后,就要放一批丫头出去,可飞星根本不想出去随便被人配个小厮,她原指望劝动张兰,将飞星提拔成屋里人,用来笼络罗远鹏,将来飞星再生个一儿半女出来,也就成了人上人,而她,由姨娘奉养,比一个丫头养老也要体面滋润的多。
“好了,让乳娘过来把旭阳抱过去玩,飞星过来给我换衣服,”张兰站起身,在儿子小脸上亲了一口,才将他交给苏妈妈。
“夫人这是要去露华院?”苏妈妈招呼乳罗旭阳的乳母过来,自己则帮着张兰开柜子挑衣服。
“去那儿做什么?我是她们的保姆?随叫随到?让金风去跟露华院的两位主子说,随便吵随便闹,吵不出个胜负就抄家伙儿好了,”张兰转身进了净房,成天给罗远鹏灭火,凭什么?
“那夫人您换衣服是~”苏妈妈有些不放心,陪笑问道。
“去乡下庄子里看看,”张兰看了一眼炕桌上的珐琅小摆钟,“让玉露跟我去吧,没准儿今天我们就不回来了,让肖管事给我安排人手。”张兰在城外乡下依着武安侯府的田产买了个小小的庄子,算是自己的产业,如今忙完秋收,张兰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弄个大棚,种上些返季的蔬菜,毕竟这里到了冬天,除了豪门贵邸能见到新鲜菜外,老百姓连个萝卜白菜都难得一见,若做出规模,也算是门生意,她记得以前的小说里,女主们都这么做过。
“夫人?您现在出门?”扔下吵闹不休的妾室?
“是啊,我不在,自然也管不着她们闹成什么样子,”张兰微微一笑,晃晃头,不让飞星给自己插那么多的珠宝,“我去跟老夫人说一声就是了,家里的事,有你们在,搞不定的事就去问二姑娘。”
八十四、
“二夫人出门了?”姜氏撇撇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这侯夫人当的可真姿意,敢情这武安侯府就是她家的灶火门。”
“你管她做什么?连老夫人都不理会呢,”罗纨素蹙眉道,从寿诞时见过梁元慎,她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吃过一顿安心饭,每天每时就会将那天的一切拿出来翻来覆去的想,掰开了揉碎了捉摸,哪里还有心情听家里这些琐碎事。
“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才几天,就瘦了一圈儿了,到底出了何事,是谁欺负你了?跟娘说说,”姜氏已经注意女儿几天了,也将罗纨素身边的丫头叫过来问了,可也没有闹明白女儿这是出了什么事,“过来跟娘说说~”
“娘,我,”罗纨素与罗轻容和罗素绢关系都不亲密,东来院里住的两个姑娘更是泛泛之交,根本就没有能说心里话的人,如今母亲一脸关切,罗纨素鼻子一酸,一五一十的将遇到梁元慎的事情告诉了姜氏。
“你这个丫头,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一直瞒着娘,你这个丫头,”姜氏强忍着震惊将罗纨素的话听完,直接就冲着女儿的后背拍了几巴掌,“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这个讨债的。”
“娘,您小声些,”罗纨素已经泪流满面,“你要害死女儿么?”若是外面有一点风声,自己就不要活了。
姜氏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起身走到隔扇门处,看丫头婆子都已经遵自己的命令退到院子里了,才又转回身,“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天你真的见到了良王?”
“这么大的事我还诓你么?”罗纨素一扭身子,“你不相信就算了,我走了!”
“你给我回来!我问你,殿下真的拿了你的绢子去?还说会记着你?”姜氏满眼兴奋,女儿无论相貌出身,哪里比上头两个差了?凭什么她们一个个的做王妃?
“娘,你怎么说这个,”罗纨素已经十一岁了,已经是晓人事的年纪,也知道这次母亲回京也存了给自己说亲的打算,听姜氏这么直白的问自己这个,早就红了脸,“你把女儿当什么了?”
姜氏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梁元慎看到了罗绫锦私会梁元忻,恐怕罗绫锦这王妃的位子是保不住了,那自己的女儿,她的目光落在罗纨素娇嫩的脸上,虽然没有罗绫锦明艳,不比罗轻容清丽,但也是风致楚楚惹人怜爱,只是年纪太小了些,既然为皇子选妃的事迫在眉睫,想来女儿这年龄是不行的,可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这桩好事落到别家头上,姜氏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你可再见过良王?”
“娘~”罗纨素气的跺脚,“你将女儿想成什么人了,我哪里会再见他,”若不是自己的亲娘,罗纨素会把这件事埋死在心里的。
“不行,你要见,我想办法来帮你给良王送信,”姜氏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若是良王能推迟选妃就好了,”女儿四年之后才及笄,怎么办?怕是皇家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姜氏急的团团转,“我想办法见见淑妃娘娘?”
“娘,你胡说什么?良王,良王哪里说过要娶我了?”罗纨素被母亲气得直跺脚,她心里虽然不服气两位姐姐,但自知之明还是有一些的,也知道依三房如今的地位,本来就攀不上那样的位置,“你觉得皇帝会要我做王妃?”
“这,”姜氏卡了壳,她回京后也常和亲友故旧交流八卦,再加上皇上要为两位皇子选妃是京中最热门的话题,这里面的弯弯绕她也听了不少,单良王妃,除了自己的大侄女,还有英国公的嫡长女,也就是住在东来的院的高雪盈,还有薛家的大姑娘,李家的李碧瑶,这些人,哪个不比自己女儿合适?就算是明王妃,怕也不会轮到自家的,“那可怎么办?殿下明明就,”喜欢自己的女儿。
“娘,”跟母亲倾诉一番之后,罗纨素反而拿定了主意,“女儿想过了,这良王妃怎么也不会落到女儿头上的,可四年之后的事,谁也说不定不是?”只要良王记得自己,得她长大之后,侧妃之位应该是跑不了的。
四年之后,怕是太子之位已经尘埃落定了,若是良王真能入主东宫,自己女儿做个良娣也不算委屈,姜氏越想越觉得女儿比自己通透,“我女儿真的长大了,看的也长远,就按你说的办,现在咱们只管等着就是了,我明儿个就请个太医过来给你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先生的意思是我要争取这次出巡的机会?去查清江的案子?”清江决堤,上万亩良田变成泽国,十几万百姓流离失所,这些对梁元恪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至德帝对这件事的态度,之后就是朝臣们的态度了。现在上下一致要严查严惩,梁元忻和梁元慎都递了折子请缨,梁元忻自然也不放过这个机会,只是他还想听听张兰的理由,“我并不擅长刑名和理财。”
“你只是主官,只要拿出个态度出来,这些事自然有下面的人来办了,”张兰目光笃定,“相信我,这次查案对你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你万万不能错过。”
“先生觉得恪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梁元恪望着张兰,他有些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什么对朝堂上的事那么热心,当然,更让他称奇的是,这个罗夫人确实有许多让他耳目一新的见解。
“严查,狠狠的办一批人,”张兰前世从网络中没少见过什么“豆腐渣”工程害死人的事,可是当时她除了大骂那些只为捞钱不求质量的贪官外,根本没有一点惩罚他们的能力,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没有能力,但她的学生有,“也让皇上看看你的魄力和决心,趁着这个机会,清一清吏制也不错,”当初雍正不就是铁面冷血才成就了最后的胜利?张兰觉得他的经验是可以借鉴过来的。
“殿下想想,那些贪官墨吏,为了自己的私利,祸国殃民,若是你自己的家里,出了祸害家宅的奴才,您能轻轻放过任他们胡作非为么?”看梁元恪不说话,张兰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而皇上,说不定就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殿下的手段。”
自己除了才名,贤名,就像张兰所说,缺的还是治事的能力,这真的是一个机会,梁元恪也听说梁元慎这几天窜下跳闹的凶,怕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毕竟他从辽东回来,就去了密去练兵。
“那小王现在就去再上折子,争取皇上能将这个差使交到我手里,”梁元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理,也不和张兰客气,一抱拳出了尚雅斋,打马向宫中奔去。
“夫人,”玉露看梁元恪走远,才轻轻的进来,“您要不要回府?”
“不回,回去做什么?听她们吵吵么?走吧,咱们到庄子上去,”梁元恪肯听自己的意见,这一点让张兰很高兴。
“她真的就这么走了?”高雪盈始终有些不敢相信,主母可以扔下吵闹不休的小妾通房,直接出门去了,这在高雪盈受的教育里,还真没有这一招儿。
“你去传我的话,让柳姨娘去一趟,她们喜欢闹,就直接关在露华院里好好闹,等母亲回来再说,”罗轻容也有些无奈,张兰做事,从来不能依着正常世家主母的标准来推测的,她一个做女儿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伸手去管父亲妾室的事情,不过这样也好,虽然罗轻容并不希望张兰像前世那样专宠,将罗远鹏玩弄与股掌之中,但这两年张兰越父亲感情越发疏远之后,家里的妾室通房也确实有些多了,而且人一多,闹腾劲儿也就大了,传出个内帏不修的名声,并不是什么好事。
“中秋节时几位姐姐可是要入宫赴宴的,可是怎么都不见姐姐们准备呢?”罗素绢看着不急不躁的三个姐姐,有些想不明白,现在京中可是一片忙乱,珠宝铺子脂粉铺子还有绸缎庄里好货是千金难求,可自己家里,应选的闺秀就有三个,却都跟没事儿人一般,抚琴写字,没有一点该有的气氛。
“不过是进宫转一圈儿,有什么准备的?我们不才做了新衣裙么?”高雪盈曾经有的鱼跃龙门的心思自从见了梁元慎的丑态后就完全歇了,一个勾搭妹妹身边人的男人,能好到哪里去?加上这几天俞氏带着她到各府走动了几次,高雪盈对其他勋贵之家也有了一些认识,自忖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就像母亲所说,那几家人,自己嫁到谁家也不敢为难自己,比做什么王妃还实惠些。
高雪盈不肯去的地方,高雪婷就更不考虑了,一是良王人品确实难以恭维,另一方面,嫡母又怎么会让自己嫁的人比长姐还高贵?她看到罗素绢看自己,浅浅一笑道,“我是哪牌名儿上的人?去了也只是陪着姐姐,有什么可准备的?”
罗轻容放下手中的棋子,自己两个表姐妹能这么冷静着实让她欣慰,只是她记得很清楚,纪沉鱼就是在这次中秋宴上出的事,生生被毁了一生,罗轻容看着窗外的流云,思索着要不要给梁元忻送个消息过去。
她现在算不算已经坐上了梁元忻的船呢?罗轻容自失的一笑,她现在真的是体味到身不由己的意思了,梁元忻能走到最后,又怎么会放过自己这个武安侯府的嫡长女呢?华舜卿的所作所为,背后自然是他的授意,现在罗轻容也只能安慰自己,她毕竟没有上错船。
八十五、
“二姑娘,打铁巷来人了,”石绿一脸急色,没有禀报便直接闯了进来,“可是夫人不在,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出了什么事?”石绿是自己一手**的丫头,若非大事,断然不会如此惊慌,“素绢陪着两位姐姐,我过去一趟。”
主家出了事,高雪盈自然不会久留,“妹妹快去吧,我和雪婷也该回去了。”
饶是罗轻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随了杨氏到了罗茗欢屋里时,还是吓了一跳,曾经明亮鲜活的女孩儿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你这个杀千刀的,若不是你们,我女儿为什么会丢了性命,”李氏一看到罗轻容,像见到了凶手一般,直接一头撞了过来,“你还我女儿命来~”
“来人,将二奶奶送下去歇着,”罗轻容闪身躲过,来的路上她已经在想这件事了,张兰给罗茗安张罗婚事,父亲又帮罗家父子两个安排差事,罗茗欢的事已经被按了下来,她又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尽?
“大伯母,既然祖母让我过来,伯母且听我一句,”罗轻容冲罗茗欢施了一礼,转头对杨氏道,“侄女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伯母也说了,欢姐儿是服毒,可这毒药是怎么到了欢姐儿手里?还有,明明母亲已经在给家里的女孩儿们安排亲事,欢姐儿为什么会忽然想不开,寻了短见?”
虽然罗旭青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他的几个子女,也是杨氏看着长大的,如今正青春年少时就撒手而去,叫她心里如何不疼,“二姑娘的意思,是有人~”
“祖母,”罗茗言已经哭的声音嘶哑,她将一封信递给杨氏,“这是从妹妹枕下发现的。”
罗轻容从杨氏手里拿过那几张信笺,半晌道,“不知道伯母是否已经封锁了消息?还有,还请伯母派人留意罗家四周有没有可疑的人,今天府里的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
“二姑娘,”杨氏还要说什么,只见罗轻容摆手道,“若是侄女猜的不错,最晚明天,就会有人上门来看欢姐儿的。”
“二姑姑,”罗茗言已经回过味来,“您的意思~”
罗轻容走到静静躺在床上的罗茗欢身边,“真是个傻姑娘,”拿起手里的丝帕轻轻为她探试唇边的血迹,不知道最后一刻她是否后悔过。
“这信上,”杨氏一目十行的看完,孙女在信上说自己因为在涵园无意中被良王梁元慎调戏侮辱,回来后自觉无颜再面对家人,数月来辗转内疚,自知罗家与良王府地位悬殊,无法为自己讨个公道,而一个女子被人期侮,令罗家上下蒙羞,她做为罗家的女儿,唯有一死谢罪……
“这算什么?”杨氏有些不敢相信这信是罗茗欢写的,“欢姐不是一向好好的么?茗言,她私下里可跟你说过些什么?”
“没有,”罗茗言也不相信妹妹会为这件事轻生,她是连庵堂都怕去的,而且这些日子外面没有什么消息,她还庆幸的跟自己说过,再过上一阵子,她们就跟出去交际了,“妹妹还说自己在家里快闷死了,想着过些日子能求得祖母同意到外祖母家里去住上些日子。”
“这阵子家里可曾有人跟茗欢说过话,我说的意思是背着人那种,”罗茗欢当初是给玉露下药也要出去见梁元慎的,回来后虽然又惊又吓,可当时不死,现在轻生?这里面要是没有人动什么手脚,就出鬼了。
“前些日子姑姑过来过几次,还和妹妹私下里说过话,说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当时,”罗茗言已经悔的泪流满面,“当时她家的玲姐儿找我问针线,我就带到我屋里了。”
现在罗家死了女儿,除非窝囊的极点,不然非要找梁元慎要个说法不可,当然就算是不要个说法,一个大活人死了,管保明天满京城都会知道这件事,除非罗茗欢能活过来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然就坐实了罗家女儿被梁元慎侮辱,以至寻死的事,而梁元慎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涵园的事自然就会被挖出来再说,真真打的好算盘。
“朱砂,”罗轻容叫过自己的大丫头,细细嘱咐了一番,“请父亲过来时,尽量不要被人发现。”
罗远鹏到时罗家上下已经聚到一起了,而罗轻容已经借着杨氏的口将她推测的事情的原由跟罗家几兄弟讲了大概,只是没有证据,一时还说服不了众人,尤其是丧女的罗旭青和李氏夫妇。
“老太太,外面三姑奶奶过来了,”杨氏的大丫头探了身子进来,是侯府的二小姐命令她去查今天都有谁出过府,并一直留心大门处的情景的,果然不出她所料,真的有人急匆匆的过来了。
“哼,让她进来,”杨氏已经恨极了这个隔房的侄女,这算什么,原本已经掩下去的事,竟然又被搬上桌面还是以这种形式?
“这是怎么了?”罗三娘一进老太太住的屋子,心里一喜,全家聚在一起,看来自己得的消息是真的了。
“跪下,”罗老太太已经气的面色铁青,一切如罗轻容所料,那么自己姑娘的死,也是自家人做的恶,“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罗三娘到底心里有鬼,乖乖的顺在罗老太太面前,“回祖母的话,我也是忽然心绪不宁,就想着过来看看祖母,还有哥哥嫂嫂们。”
“是么?那你看到了,都好着呢,”杨氏冷冷一笑,“天晚了路不好走,你也赶快回去吧,省得家里人惦记。”
若真是家里出了人命,怎么一家人都没有动静,难道是没死成?罗三娘干笑一声,“好啊,怎么不见欢姐儿和言姐儿?我去看看她们~”
“看她们做什么?看她们死了没有么?”杨氏再也忍不住,上去一个耳光甩到罗三娘脸上,“罗家哪里对不起你,连自己侄女都算计?”
“伯母,伯母你癔症了么?我哪里有?”罗三娘还要辩解,只见一个丽人从门外进来,不由一愣,“这是~”
“堂祖母,罗家姐姐的丫头已经招了,”罗轻容扫了一眼罗三娘,“是她跟欢姐儿说现在已经是满城风雨,还说你们并不忍心谋害自己的孙女,可是整个罗家的女儿,甚至整个罗家都要被欢姐牵连,而欢姐儿更是已经成了阖京皆知的不顾廉耻的女人~”
“我杀了你,杀了你,你还我女儿,”审罗三娘的丫头时李氏也是跟着的,现在弄清了真相,除了可怜女儿太傻之处,她恨不得生吃了罗三娘。
“是谁教你这么做的?”罗远鹏瞪了罗旭青一眼,“管好你媳妇,若是不想知道真凶是谁,就让她出去老实呆着。”
罗三娘根本没有见过罗远鹏,可眼前这个紫袍玉带的威武男人她还是猜到是谁了,不由心下胆怯,讷讷道,“侯爷说的侄女儿不明白,哪里有什么人教我,明明是那丫头诬陷我的。”
罗远鹏是什么人?怎会看不出罗三娘言辞间的闪烁,“你男人好像是个誊抄吏,如今在宁王手下当差?”
“啊?是,”罗三娘已经抖如筛糠,“这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你自己想这么做?做什么?逼死自己的侄女儿?罗家生你养你,就是让你反咬一口的?”罗远鹏面色一冷,“大嫂,你让人去给刘家送个信儿,找个理由将这贱人先留在家里,待我腾开了手,再料理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侯爷,您说现在咱们要怎么办?”罗家大爷一脸忐忑,自己死了个孙女看来是有苦也要咽下去了。
“唉,现在连发丧都不可能,”罗远鹏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自己妻子惹来的祸端,他又能说些什么?“先对外报病吧,这事终究要给你们个说法~”
无论是良王还是宁王,都不是自家可以惹得起的,罗老太太无力的摆摆手,“就听侯爷的吧,跟李氏也说清楚,这段时间老大媳妇应着点儿心,家里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欢姐儿,过几日运出去找个庵堂先停着吧。”
“二姑姑,真的是有人为了害良王,才害死了妹妹?”罗茗言已经大概弄清楚了来龙去脉,虽然有些事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并不十分明白,但宁王为了毁良王的名声而逼死自己妹妹这一事实还是搞清楚了的,“就为了让良王摊上一条人命,就为了让武安侯府和良王府反目,就生生要了我妹妹的性命?”
“茗言,”罗轻容不知道该怎么劝罗茗言,她同意了和华舜卿一起对付梁元恪,可没有想到梁元恪的动作这么快,而且这么狠,“你放心,这件事,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二姑姑,我相信你的话,茗欢是我的妹妹,若是这些天我能多与她说说话,说不定她就会走这么路,”罗茗言神色坚定,“虽然我什么也不懂,但二姑姑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一声,茗欢是我的妹妹~”
“知道了,你这阵子好好陪着二嫂吧,”罗轻容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已经没有如果,“我知道了。”她会对付梁元恪,但不打算让罗家人知道。
八十六、
因为与梁元恪见面,又到自己在城中的铺子里转了一圈儿,张兰准备出城时天色已经晚了,可一想到罗家那乱糟糟的样子,她又不想回去,只在心里暗自后悔没有带儿子也出来走走,半日没有见,还真是挺想的。
“夫人,咱们要不要回去?”玉露偷觑张兰的面色,知道她也有些犹疑,提议道,“这个时辰侯爷怕已经回府了。”玉露最初也是打着能攀上罗远鹏的心思跟着张兰的,可这几年下来,她的心思反而歇了,与其在罗家后院成日跟几位姨娘通房争斗,还真不如讨好的张兰,将来出去寻个好人家嫁了当奶奶去,反正自己爹娘已经攒下了好大一份家业,自己将来嫁个良民也不是难事。
听到玉露提起罗远鹏,张兰几不可见的一皱眉,她现在就可以想像到罗远鹏听说自己没去给他的妾室们断案,一定又会责怪自己没有替自己管理好内宅,又该怨自己没有尽到主母的责任,“走吧,现在出城还来得及。”
“啊,终于到自己的地盘儿了,”一下马车,张兰惬意的伸开双臂呼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这个庄子并不属于罗家,而是张兰自己用私房银子买下来的,她特意跟罗远鹏说了,算做自己的嫁妆,罗远鹏知道张兰开铺子也多少挣了些银子,自然也不打算占女人的便宜,也就随她的意。
张兰看中这处带了五十亩良田的庄子只是因它离京城比较近,而且隐在山林间,山上有温泉,山下有平原,正适合她搞自己的返季种植,尤其离罗家自己的庄子也不太远,真有什么事,打人招呼一声,下人们相呼间也有个照应。
离开京城满目喧嚣,周围静的只听得见虫鸣,从林间送出的晚风已经带了淡淡的寒意,柔柔地拂过张兰的面颊,她只觉得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进去吧,明天咱们先到田里去看看。”
“是,”玉露心里叫苦,面上却不敢露出来,真不愧是渔家女,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成天想着往外跑,这庄子里粗茶淡饭不说,被褥也不如侯府细软,可张兰偏偏喜欢呆在这里,“奴婢让人给你浇热水梳洗。”
“你去吧,我先歇会儿,”张兰挥手便让看庄子的吕婆子出去了,这古代就算是官道,也算不上平坦,一路上颠的她骨头都快散了,尤其是到了山上,她干脆直接下来自己走路了。
张兰的庄子上并没有几户人家,但都是张兰自己买来的,自从将情爱之事放下之后,张兰便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或许是穿越女的通病吧,张兰并没有太多的安全感,在她看来,事事不在掌握的感觉实在是太坏了,这个庄子,也算是张兰自己为自己留的“后路”,因此,在自己的这些下人面前,她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这里的庄户也没有知道他们的的东家竟然是一位“侯夫人”。
“谁?谁在那里?”张兰绕过花梨木屏风,却赫然发现一个黑影倚在窗边,手里还持了一把长剑,而剑尖,正抵在自己的喉边,将她喉间的尖叫生生压了回去。
“闭嘴,敢出声我杀了你!”男人声音嘶哑。
饶是张兰小说电视剧看的多了,但真遇到这场面,还是吓得腿肚打颤儿,她强稳心神,试图将身子向后撤了撤,“你放心,我不乱喊,你要做什么?”
那黑影微微晃了晃身子,但很快就又站稳,“我不会伤你,只求一个容身之地,但是你若要喊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受伤了?”借着烛光张兰发现这个男人很瘦,五官深邃,并不太像中原人的长相,想来是失血的缘故,面色惨白,抵在自己咽喉处的剑尖也在微微发抖,“我不会喊人的,你放轻松,要不要喝点水?”
苍笠讶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行走江湖多年,就算是那些自幼习武跟着父兄跑江湖的女人,能临危不惧,淡定的问自己要不要喝水的也是从未见过,“你不害怕我?”他下意识的抖抖手里的剑。
“害怕,害怕,我一个小女人怎么会不害怕呢?你不要激动,”张兰被明晃晃的剑晃悠的肝儿颤,“大侠,你小心些,扎着我了我可是会管不住自己的,”这要是毁了自己的容貌,张兰估计她非跟眼前这男人拼了不可。
“你先坐下,”张兰一指窗边的锦杌,“再站着该头晕了,我给你倒杯水喝,”不论怎么样,先稳住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才行。
苍笠也确实站不住了,他从城里攀上了这女人坐的武安侯府的马车,才算顺利的逃出城外,可贴在车底,伤口自然不可能包扎,大量失血已经让他摇摇欲坠,“我,我不是坏人~”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轰然倒下,张兰有些愣怔,她还没有开始斗智斗勇的就结束了?伸出手,这男人在发烧,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张兰想了想,将他的长剑拖到一边藏了起来,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跟前,“哎,你醒醒,你是哪儿来的?”
“夫人,”玉露推门进来,正看到张兰蹲在地上,而地上,躺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直接吓的手中的铜盆跌在地上。
“别嚷嚷,快点进来,”张兰冲玉露招招手,“过来,咱们将他抬到那边榻上。”
“夫人,奴婢去喊人,”玉露清醒了一些,转身就想逃跑。
“回来,喊什么人?!过来,”自己真是穿越女啊,这样的老桥段也让她给碰上了,按经验,这种情况下出现的男人,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害的,何况,张兰仔细打量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昏迷后的他反而没有了刚才的杀气,刚毅的面孔因为毫无血色竟然看上去斯文秀气,“他不一定是坏人,咱们先把他扶到榻上,再帮他看看伤,待人醒了,再决定怎么处置他。”
“这样?万一他醒来后杀人怎么办?”玉露可不像张兰那么憨大胆,“咱们还是叫护院过来吧?不行就报官?”
“你照我吩咐的去做?哪儿那么多话?他伤成这个样子,醒了也奈何不了咱们,”张兰看着玉露一脸忐忑,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有我呢,谁知道这人是碰上什么事儿才沦落到这一步?万一他是个好人呢?万一他是被坏人追杀才逃到这里呢?咱们一叫,来找他的人发现他怎么办?就像你说的,咱们有护院在,怕他怎的?”
在玉露的帮助下,张兰将苍笠抬到榻上,又将他的衣服解开,果然,走江湖的人离不开金创药啊,张兰将瓷瓶中的白色粉末全都浇在了苍笠背部的长长刀伤上,又撕了件干净衣服帮他缠好,才道,“你去跟外面的婆子说,就说我发烧了,让她们熬了退烧的药给我送来。”
“是,奴婢这就去,”玉露看看榻上的男人,这算什么事儿?夫人就这么跟一个男人呆在一起,还帮他脱衣换药?“夫人,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玉露,这个算咱们两个救的,你看,他并不像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就看身上的料子,也不像贫苦人家出来的,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的话,依我看,咱们这次也不会救错人,”说着张兰又打趣道,“没准咱们还救了个落难公子呢,到时候我把你送与他做太太去。”
“夫人~”玉露被自己服侍的这个有些不着调的夫人弄的哭笑不得,但她也觉得张兰说的有几分道理,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看起来确实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弟,只看他脚下的布袜就知道了,松江三梭布是出了名的光洁细密,虽然现在已经不像前朝时那样稀罕当做贡品只给皇家使,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一见的,何况还被这人穿在脚上?“奴婢这就去~”
她是劝也劝过了,到底只是个奴婢,做什么自然要听主子的吩咐。
“这些个杂碎!”从打铁巷出来,罗远鹏也顾不上女儿在身边,狠狠骂道,“竟然将主意打到老子头上了。”
“他们确实是将主意打到父亲您头上了,”罗轻容叹了口气,“京城里没有几户知道打铁巷罗家的,但却没有人不知道武安侯府,若是这件事传出去,这边的女儿嫁不出去,我和两个妹妹也休想再出门行走了。”
“真真是龌龊,”罗远鹏一拍车里的小几,“谁会想到有名的‘贤王’居然做出这种事来?可是他们若是要针对武安侯府,冲我来即可,为什么要拿这些事来做文章?”毁了罗家女儿的名声,于梁元恪又有什么好处?
罗轻容挑帘看了一眼寂静的长街,“这个女儿也想不透,按理说母亲与宫里的贵妃娘娘交情颇深,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说到这儿,罗轻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母亲还跟女儿说过,贵妃娘娘极喜欢我的~”
这些事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由父亲自己查出来,反正更可信,也更容易让他看清楚宁王一派的真面目,罗轻容心里一松,可以让父亲彻底与梁元恪这流划清界线,也算是福兮祸兮。
八十七、
“你母亲?我回去就跟她说,凤鸾宫还是少去为好,”张兰为人简单直接,跟那些人交好,注定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说不定被人利用了,做出连累罗家的事情来,几年下来,罗远鹏已经想不起来最初张兰在他心中的样子了,最初的开朗明理,广博睿智仿佛都像一场梦一样,如今竟然寻不到一丝痕迹。
“是,其实女儿也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安分一些的好,”罗轻容意有所指,甜甜一笑道,“自父亲回来,女儿偶出门,处处都被人高看,倒是少生许多闲气。”
“你是个聪明的,”看着女儿越来越像早逝妻子的脸庞,罗轻容心里一酸,若是茹娴在,这个家何止与此?“你母亲到底见识少些,你要多提点她着些~”
“女儿知道了,这阵子阳弟长了好多,也开始认字了,”罗轻容换了些能让罗远鹏高兴些的话题,“母亲将他教的极好~”罗轻容对自己的两个弟弟倒都是挺喜欢,只是金姨娘将自己的儿子看的极紧,轻易不肯让出流光阁,倒是张兰,信奉儿子要粗养,没那么多的顾忌。
“母亲,这大晚上的,打铁巷到底有什么事,竟然要轻容一个姑娘家跑过去?”说话时姜氏留心罗老夫人的脸色,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却独瞒着她们三房,“您年纪大了,二嫂又不在,让轻容出去,显得我这个婶子多没有用一样,那边也该笑话咱们了。”自己好歹也是罗府的三夫人,罗轻容的婶娘,有事也该她出头才对。
“这事儿是他们二房的,不让你们知道也是省得你们帮不上忙还额外操些闲心,”这次老三媳妇回来,可是没有以前的大家风度,真真是锱铢必较,时时打探,罗老夫人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对她这种处事方式十分不耐,“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你带了素丫头回去吧。”
“你去重华院问了吗?可知道你二姐去那边为了何事?”一出清泰院姜氏就问女儿。
罗纨素摇摇头,“那边被二姐管的密不透风,我才回来多久,哪里能问的出来?”回来几个月,她不也由不佩服罗轻容的手段,看着成天闷在自己院子里任事不管,可是罗纨素知道。这个罗家,没有什么事是可以瞒得了罗轻容的,“母亲好歹也管过几年家的,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人?”
有又如何?那起子奴才最最势利不过,如今整个武安侯府自然是二房说了算,怕是罗老夫人一过世,自己一家连住在侯府的资格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人愿意跟着自己?“我的那些人,不都跟着咱们去登州了么?现在的人,都是你二伯母才换的,我找谁问去?”
罗纨素也不拆穿母亲的话,说到底,还是三房不得势,“不行您去金姨娘那里打听打听?”金姨娘生下罗家的一子一女,这个府里,除了张兰,也是她最得脸。
“算了吧?她现在除了顾着自己儿子不被人害了,就是绢姐儿也甚少管,哪里还会操心这些事?”姜氏撇撇嘴,她自持身份,怎么可能去跟个姨娘近乎?
“算了,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想到梁元慎的嘱咐,罗纨素一阵焦躁,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容貌家世都不比人强,若想让梁元慎长久的记得自己,也只有按听他的话,为他办事,可自己若是什么消息都送不出去,怕时间久了,梁元慎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就会将自己抛在脑后,“我自己到重华院去!”
罗轻容和父亲一回府自然先到清泰院禀告了打铁巷的事,听的罗老夫人面沉似水,内宅里的妇人心思她比罗远鹏要清楚,打发了罗轻容回去,自留了罗远鹏说话。
“听说两位皇子大婚后,皇上就要对立太子一事给个说法,你怎么想?”屋里只余下母子二人,罗老夫人直接问道。
“我是皇上的臣子,自然以皇上的意思为重,天家的事也不是咱们做臣子的该想的,”皇上根本没有到垂老之年,又将朝政牢牢把握在手里,在他面前,罗远鹏从来没打算有自己的意思。
“若是家里出两位皇妃,等到那一天,罗家这二等侯说不定还能往上再提一提,”罗老夫人试探道。
“母亲,儿子从辽东回来,自认为平安比什么都重要,”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儿子私下里觉得,罗家的富贵平安自有男人们去拼杀,莫说两位王妃,其实一个不出,也是一样的。”他实在看不上梁元慎,虽然也不喜欢罗绫锦,但到底是罗家的姑娘,嫁给那么个货色,实在是侮辱了自家的女孩儿。
罗老夫人对二儿子这的态度很满意,可想到固执的孙女,“只是有些事不是咱们能做的了主的,绫锦的婚事我已经将意思禀与太后,还要看上面的意思了,至于轻容,我和你一个意思,还是再等上两年,我也舍不得她~”
“儿子也是这个意思,”自己女儿年纪还小,这年头,越是娇贵,越要在家里多留几年,“轻容的事,还要劳烦母亲,”张兰是个靠不住的,竟然还跟自己提起说女儿就算是做个王妃也足够了,她哪里知道宫中的险恶,尤其是在东宫未定的时候?
“我知道了,”罗老夫人疲惫的点点头,“这次的事,咱们罗家陪上了一条人命,好好的女孩儿,就这么没了,”人是越老越心软了,“说穿了,也是因为武安侯府,以后你能拉拔他们,就伸伸手,但也不要太过,人心不足世间常有。”
“母亲说的是,”罗远鹏颔首道,若不是打铁巷那边起了贪念,哪里会有这后面一连串的窝囊事?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都是为时以晚,“儿子自有分寸。”
“还有三弟的差使,看皇上的意思,怕是不会再让三弟去辽东了,”罗家在辽东的根基,怕是皇上要连根拔起的,当然,其他几镇也是如此,“母亲觉得是待他任满后回京,还是再到地方上去?”
“回京做什么?都弄到眼皮子底下?”罗老夫人摇摇头,这京城里好位置也是有限的,罗远鹏已经位高权重,何必再招人忌讳?“以后不论哪里的游击,参领,宣慰使,指挥使,旁人做的,咱们罗家人也做的,”虽然是上阵父子兵,但罗远鹏和罗远鹄并非一母所生,当初又因为爵位的事有些心绪,何必都挤在一个屋檐下?到地方上做一方大佬,未必就不如京城逍遥,何况有罗远鹏这个武安侯在,罗远鹄在地方上的也安逸些,起码也不会有人敢抢他的功。
“如今北边还算平静,三弟若是想立功,怕还是要留在海上,”罗远鹏没有罗老夫人那么多的心思,蹙眉道,“若只是求个平安,可去的地方倒是极多。”
“他左右还有两年才满任,到时侯再说吧,”两年时间,东宫怕是也已经定了,“远鹭到底也是你的妹妹,这次她和行云进京,其实还是那个意思,不想在老家呆着,踅摸着给他寻个差使,要说你妹夫也是有功名在身上的,若是你肯帮忙,也不算什么事。”罗老夫人难得能和罗远鹏这么坐着说说话。
沈行云是个举人功名,走的是文职,自己一个武将,难道也要伸手?何况罗远鹏跟罗远鹭哪里有什么亲情感情可言?当初她和三房拧成一股绳没少在罗老夫人面前给自己下蛆,现在帮得着自己了?“儿子知道了,不过这个也要看机会,现在家里怕是被人盯着呢,再过些日子吧,左右沈家也不缺这份差使,依着儿子的意思,姑爷还不如再好好读两年书,考个进士出来,也是件光宗耀祖的好好事。”
过去种种罗老夫人也存在心中,哪里不知道这是儿子在推拖自己?可他说的也是一番道理,颔首道,“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还有,你那个院子里的事,好好跟你媳妇说说,这阵子家事她料理的不错,可对那起子奴才,也不要放的太松了。”
罗远鹏现在最怕听就是自己院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妻妾成群了,反而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快乐,每日被兰若她们闹的头疼,“儿子知道了,媳妇那里我会说她。”
“算了,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女人最了解女人,张兰的心思根本没有在武安侯府,这一点罗老夫人已经可以肯定了,甚至武安侯府偌大的家业,在那个女人眼里也引不起她的兴趣,罗老夫人不希望她像以前那样妄图专宠。眼里容不下妾室,可真的大彻大悟到对妾室和丈夫都不管不问的地步,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她这阵子大度的过了,而你,凡事也要有个度,毕竟她才是你的正妻,阳哥儿还要再有几个兄弟才好,”罗老夫人也有些无奈,这个儿媳妇还真是让她挠头,儿子呢,也不算是个精明的,连个媳妇都降不住,“你去吧,打铁巷那边安抚好了,有些事,不急的。”
“是,儿子明白,”这就是君臣之别了,两王相争,罗家吃亏,可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闹出来只会趁了某些人的心,而且还毁了罗家名声,罗远鹏越想越气,思谋着怎么才能给梁元恪一些教训。
八十八、
“二姐,你回来了,”罗纨素细看罗轻容的脸色,面上却堆出热情的笑容,“我娘做了些登州那边的点心,想送来与姐姐尝尝。”罗轻容到底因何去了打铁巷,问不出来罗纨素终究是不甘心的,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年纪还小,不论梁元慎有多喜欢自己,也不可能现在就来下聘,而要想长久的拴住男人的,怎么也要多来往才是,而盯着二房的动静,是梁元慎交给她的重任。
这是怎么了?罗轻容心思细密,这阵子自然看出来罗纨素对二房诸人若有似无的敌意,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同样是庶子,甚至罗远鹏的出身比罗远鹄还要低上一些,可结果呢?一个成了堂堂的武安侯,一个却远赴登州,从三房那边看,当然会自动忽略了这个二等侯里面有罗远鹏在辽东拼杀的累累战功。
“这么晚了,难为妹妹还记得给我送点心,”罗轻容微微一笑,今天罗纨素倒是反常的很,“妹妹且坐坐,我换件衣服来。”
“四小姐来了已经快两刻钟了,一直在问您去打铁巷那边做什么?”泥金一边给罗轻容绞帕子一边轻声道,“奴婢只是装傻说不知道,也试着让她明天再来,可是四姑娘说要等您回来。”
“知道了,去打听一下,快意堂那边有什么动静,”三房以前对她不错,而且姜氏理家也是一把好手,罗轻容便没有多注意她们的动静,“帮我拿衣裳。”
“二姐,快来尝尝,这登州的酥饼和咱们的做法不一样,是咸香味儿的?又脆又酥,”罗纨素含笑招呼罗轻容,“我今天吃了好几个呢,给祖母也送了些,又去在水居,结果伯母不在,来你这儿,你也出去了?是伯母带你出门了?”
罗轻容看着白玉盘子中的芝麻酥饼,浅浅一笑,她晚上不怎么吃东西,所以口里称谢却没有拿起来尝,“没有,母亲是到乡下庄子里去了,我是打铁巷那边有事,祖母让我去一趟,左右是小事,不值得惊动三婶儿了。”打铁巷那边过来人时,根本没有隐瞒动静的打算,明面上的事,也瞒不了三房。
“咱们不是跟打铁巷一家并不亲近么?”罗纨素眨着细长的凤眼,一脸好奇道,“那边有事儿也值当姐姐大晚上过去?她们也忒没规矩了。”说完捻了一块薄饼送到罗轻容手边,“姐姐快尝尝,你忙了一夜,想必是饿了。”
“什么忙了一夜?”罗轻容自不会放过罗纨素眼中的急切,笑道,“不过是那边府上欢姐儿病了,想请咱们府上出面请宫里的太医瞧瞧,既然知道了,祖母便让我过去看看,到底是一场亲戚。”
“噢,原来是欢姐病了,”罗纨素闹不清楚打铁巷那边的人口,努力想着那个让罗轻容亲自过府探视的“欢姐儿”是个什么来历,面上却关切的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太医可说是什么病?姐姐既然去了,想来必是与咱们家极好的,不如明天我和三姐也是去看看?”
罗轻容一脸忧色,“唉,若不是这病麻烦,那边府上也不会过来跟祖母说,太医说是,天花~”
“天花?那不是过人的么?”罗纨素吓了一跳,身子情不自禁的向后挪了挪,“姐姐可见她了?”
“嗯,我幼时出过花儿了,妹妹那时年纪小,可能不知道,”说到这儿罗轻容仿佛才想起来,“去跟跟我过去的下人们都交代一下,将身上衣服全部烧了,再将太医给开的药都熬了喝了,还有泡澡的药材,也都去熬上,这可是要命的事儿,谁也不能太意~”
这下罗纨素可不敢再在罗轻容这里坐了,起身道,“既然姐姐还有事要办,妹妹就不打搅了,她回去可经好好洗个澡,不行的话也要弄些药来喝。
看泥金送罗纨素出了房门,罗轻容招手叫过石绿,“去让人盯着,这几日看三房都跟什么人来往,”若是有心,三房还会有后续的动作。
“母后的意思是将绫锦许与慎儿?”至德帝微微一笑,“他们二人都是在母后膝下长大的,想来母后看着是极好的,只是朕听说武安侯老夫人似乎有别的意思?”
自己这个妹妹,什么事都是走一步想三步,就算梁元慎最终登不了大宝,难道自己这个外祖母还会亏待她孙女?现在是华阳郡主,以后是良王妃,有什么不好的?“她倒是提了明安伯家的次子,可门第差的太多,别说紫荆,就是我也不能同意,慎儿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就和锦儿投契,也最听锦儿的话。”
“既然母后和紫荆都是这个意思,淑妃也跟朕说过几次,待选了吉日朕亲自为他们赐婚,”至德帝也乐意看到儿子能娶到自己心仪的姑娘,何况这也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倒是元忻,”了了一桩心事,罗太后皱眉道,“皇上可有瞩意的人家?”比起戴淑妃选媳时那种暗中的热闹,可以说显贵些的勋贵世家,愿意入明王府的女儿屈指可数,“依我看,华家的姑娘倒是不错,我见过几次,人品长相都没得挑,又跟明王是姑表亲,”华萃芳是华舜卿的亲妹妹,也是华家的嫡女,华家虽然根基不深,但好歹也是算是后族,华家的姑娘做了明王妃,也是对华家的示好,何况华家贵不贵的不好说,富是富的流油,这个孙子没有大本事,有个有钱的岳家撑着总不是坏事。
“华家的姑娘?”至德帝哪里还记得这些,沉吟道,“元忻到底小着一个月,他的事晚上些日子也不妨。”
“我知道了,眼看八月节了,到时候我将华家的姑娘请到宫里来,你也见见,”自己儿子心思深主意正,所幸做事从不逾矩,当然,他是一国之君,纵使有什么逾矩的地方,大家也说不得什么,罗太后自入住慈宁宫,再不问朝中之事,安心做了个糊涂阿翁,但今天至德帝的意思,又让她心里微微有些把握,当初说的是皇子成亲后,便立东宫,现在竟然又说梁元忻的婚事不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梁元慎成亲之后就要立太子了?这话怎么听,好像太子之位都是明王没有关系了吧?罗太后并不是讨厌自己的二孙子,只是人心都没有长在正中央,比起几乎长在慈宁宫的梁元慎和懂事知礼会读书的梁元恪,自己这个二孙子到底木讷了些,至今也没有看出什么过人之处来。
“说起来王府除了正妃外,还有四个侧妃之位,皇上可想过为他们再选哪家的姑娘?我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人选,”罗太后心中略定,戴家基本没有什么强势的支持,这样总比柳家权倾半朝要好太多了,也省得将来孙儿一登基就要和外戚斗智斗勇,不是每个做娘的都能像自己一样,说放手就放手的,起码在她眼里,柳贵妃最大的毛病,就是将儿子管的太狠,事事都要唯她命是从,这样一来,以后朝廷还不改姓柳了?
“侧妃的事,母亲做主就好了,只是还要先问问女方的意思,虽说是嫁入皇家,但也是结亲,没得让人心生怨怼,”至德帝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事,淡淡道,“既然是侧妃,身份也要与绫锦错上一层才好,绫锦毕竟是侯府的女儿~”
不是华阳郡主,而是侯府的女儿?罗太后眉头一动,旋即笑道,“我明白了,谁家的女儿不是宝贝?”这宫里除了柳贵妃,再无高门妃嫔,看来皇上是不打算再让世家勋贵里出贵人了。何况罗绫锦是自己的亲外孙女,罗太后自然不愿意弄些个公侯小姐来给她添堵。再说这阵子戴淑妃为了给自己儿子寻个好岳家,吃相有些太难看了,更可恨的是,除了自己外孙女,她竟然还打了其他几家小姐的主意,这让罗太后十分不悦,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这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儿媳。
“你要见我?”若不是华舜卿亲自送来的消息,梁元忻肯定想着是有人摆了自己一道了,当看见一身素衣眸光如水的罗轻容,忽然觉得这几日纷杂的头脑清醒了许多,“坐吧,你不该如此冒险的跑出来。”
“我也时常出来到铺子里去的,”罗轻容淡淡一笑,规规矩矩给梁元忻行了礼,才在他的对面坐下,“今天也是有不得已的事,才请殿下一见的。”
“噢,二姑娘有何指教?”经年不见,罗轻容俨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素衣荆钗依然不掩风华,尤其那双无波的秋水目,永远都让人难以从中揣测出她的真实情绪,这也是最让梁元忻骇异的地方,许多时候,他根本起不起来人罗轻容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殿下已经知道我堂侄女儿的事了吧?”罗轻容开门见山道。
“是,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个样子,”说起打铁巷罗家夭折的那个姑娘,梁元忻也一脸黯然,他知道打铁巷罗家是华舜卿拍胸口保证盯牢的,如今却闹出了人命,“是我的人大意了~”
梁元忻穿了件石青圆领袍子,腰间只悬一块配着素色丝绦的鲤鱼佩,低调的完全看不出身份地位,可看气色却是很不错,罗轻容想着从宫里听到的消息,强压了心火。大意了?有什么用呢?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梁元忻是什么人,她记得很清楚,就算是心里有埋怨,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也怨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狠。”
“罗二姑娘今天过来~”除了罗绫锦,梁元忻从来没有和别的女人这么单独呆在一起过,实在找不出来什么话要说。
“我那个侄女儿虽然也有过错,但罪不至死,也不应该由梁元恪可罚她,我想请殿下助我一臂之力,”确切的说,有华舜卿和贺霖安出手已经可以了,但他们是梁元忻的人。
“你打算怎么做?”梁元忻没有想到罗轻容竟然有这份血性,这年头,虽然圣上对宗室子弟管的颇严,但宗室毕竟是宗室,小过错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何况梁元恪还是亲王?“闹出来毕竟关乎罗家的名声。”
“我不过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罗轻容把玩着手里的瓷杯,无论她怎么做,梁元忻都会是间接的受益者,她笃定他不会拒绝,“还请殿下援手。”
“哦,”梁元忻没有忽略罗轻容唇角闪过的一丝冷笑,虽然那抹冷笑快着让他几乎以为只是错觉,他忽然挺喜欢这么和罗轻容相处,这个姑娘太聪明,太冷静,冷静到他会以为面前坐了个胸怀大志的男人,“我听宽敏说过,你们要合作的么?既然已经说好了,我们当然不会食言。”
“那就好,那就请殿下帮我找个人~”
八十九、
“你真的要找这么个人?”罗轻容一上马车,华舜卿立马尾随而至,一屁股坐在她的对面,“你到底是在哪儿知道这些的?”罗轻容一个大家闺秀,这些东西不是不该听更不该懂的么?
“怎么?华公子做不到?”罗轻容一皱眉,华舜卿这种不分场合对象的放-荡不羁让她很不喜欢,她自然明白华舜卿话里的意思,但此事过后,相信二人再无交集,华舜卿怎么看她,罗轻容根本就无所谓,“你若的找不到这样的人,可以让贺公子帮些忙的。”
“二姑娘?还有什么是您不知道的?”罗轻容好像对他们几个的能力十分清楚,还有,她当初跟自己说皇帝不会将查清江溃堤案的差事交给梁元忻,今天自己得到的消息,确实是梁元忻的折子直接被扔到了一边,“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罗轻容不回答华舜卿的问题,她冷冷盯了华舜卿一眼,这个男人的话真是太多,“华阳郡主花落良王,这事是真的么?”前世罗绫锦好像是顺利的嫁给了明王,这一世是怎么了?虽然皇帝还没有赐婚,可宫使过来跟祖母已经说的很清楚,罗绫锦是要做良王妃的。
“二姑娘这是何意?这个时候,怕是贵府已经收到确切的消息了,怎么?你们还怀疑皇帝的金口玉言?”提起这个,华舜卿也一肚子火气,他和贺霖安私底下已经将罗绫锦骂了千万遍了,可是梁元忻只是一声不吭,他们也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想到罗轻容曾陪着罗绫锦到自己的四时楼来过,华舜卿“不耻下问”道,“二姑娘,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了?皇帝怎么就下了这个命令,而郡主娘娘也同意了?还请姑娘为在下解惑。”在华舜卿看来,罗绫锦对梁元忻的大业是有很大助力的,落到梁元慎手里就太可惜了。
看来他们也是一无所知,罗轻容螓首微垂,浓密的长睫掩下心底的不安,这一世确实有许多地方与前世不同,金姨娘生了二弟,兰若提早进了武安侯府,韩银昀搬出了涵园,还有,打铁巷罗家搅了进来,但这些或多或少都是跟自己的关系的,可大事上,罗轻容从来没想过会有什么改变,也不希望有什么改变,现在罗绫锦竟然赐婚给了梁元慎,这样的变化会不会将来原太子归属有什么影响?虽然罗轻容只求罗家平安,但已知的终于未知的更让她心安。
“王爷呢?明王殿下怎么说?”或许梁元忻有什么后续的动作也不一定?可要我给姐姐送信?不论最终的结局如何,罗家应该能够避过这风头去,可梁元忻,还有罗绫锦该怎么办?说实话,有了这一世的认识,罗轻容心里更愿意梁元忻获得最终的胜利,“想来姐姐也是不愿意的。”
“嘁~”她不愿意?华舜卿一脸不屑,“我如今只能说殿下真是瞎了眼,算了,若真要你捎什么信,怕刚才就跟你说了,还是顺其自然吧,姻缘的事,本就不能强求,”除了为大局着想外,华舜卿从来就没有看上过浑身娇骄二气的罗绫锦,只是梁元忻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反而让他担心。
“不会的,姐姐一定也是不愿意的,我去问她,”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出错?华舜卿的态度让罗轻容满心忐忑。
不过是损失了北宁长公主的助力,泰安伯那边不值一提,而罗轻容已经跟明王一系走到了一起,仔细分析,华舜卿倒觉得摆脱罗绫锦倒是一桩好事,“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那是皇家,二姑娘还是不必管这件事的好,你要的姑娘我两天就找好送到府上去?”
“呃,不必了,”罗轻容脸一红,心里微怒,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样的人,反而说出这种话来,“你找到了定个地方,我叫人去见她。”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华舜卿看着罗轻容的马车远去,才转身回到了四时楼,“谁会想到武安侯的嫡长女居然出了这么个主意。”青楼女子,栽赃陷害,这些跟那个如皎月般的姑娘离的太远,可偏偏那样的计策就出自她口,引得华舜卿一阵唏嘘。
“内宅之中也是刀光血影,只是不像男人是明刀明枪罢了,”想出这么个主意,可见罗轻容有多恨梁元恪了,“何况不论成败,对咱们百利而无一害。”
“你一点儿都不吃惊?一点儿都不?”华舜卿有些不可置信,这样的女人,敢想敢做,关键还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而自己这个主子,竟然淡定的仿佛罗轻容只是过来吟一首诗一般,“还有,她还问你和郡主娘娘的事了,说是要帮你送消息呢。”
提起罗绫锦,梁元忻心中木木的发疼,一时竟然想不起手中的棋子是打算落在哪里,“不必了,这不是她能管的事,”罗绫锦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自己何必还痴缠不休惹她厌烦?就算是心有不甘,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去追问什么。
“那这次选妃,你可有打算?我瞅着定国公家,英国公家,定南侯家都有适龄的女儿,当然,若是再往小里寻,更好的也有,”华舜卿一脸促狭。
“听太后的意思,是打算跟华家亲上加亲,”梁元忻冷冷一笑,这些公侯之家历经数代依然挺立,哪个不是滑不溜手,哪里会在这个时候将家里的嫡女送与一个前程一片灰暗的王爷为妻?
“萃芳?你想娶萃芳?”华舜卿吓得手一抖,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梁元忻做妹夫,“呵呵,还是算了吧,我萃芳哪里配得上王爷~”他可不想让妹妹重蹈姑姑的覆辙。
自己有那么差么?连亲如手足的华舜卿都嫌弃自己?“放心,我怎么会让表妹踏到这烂泥潭中来?”表妹华萃芳,他好像并未见过几面,何况太后这个提议里,到底有多少是念在骨肉亲情的份儿上,梁元忻心中微嗤。
“那就好,那就好,若是宫里真有旨意出来,你可一定要把持住,抵死不从才行,”华舜卿犹不放心,絮絮道,“其实你现在也需要一二强援,这结亲是最直接最方便的方式了,真娶了我妹妹,不是浪费了好好的机会么?这谁出的主意这是?不是害你么?”更是在害华家,华舜卿可舍不得妹妹去那个吃人的地方,回去就得找个人家将妹妹嫁了才是。
强援?没来由眼前浮现出罗轻容的脸,罗家于他还真算得上是强援,尤其是这个罗二姑娘,可是依她的心智,又怎么会来趟这趟浑水?怕是在她心里观望才是上策,“这个事儿以后再说,罗二姑娘想要的人你手里有?”
“这个你放心,只要有银子,什么样的人寻不来?”华舜卿回味着罗轻容的计策,她怎么那么笃定,这件事能让梁元恪甩不开手?
罗远鹭和姜氏都是头一次到北宁长公主梁紫荆的公主府来,虽然有罗家的栖凤堂珠玉在前,可公主府的开阔轩敞还是让两人心里泛酸,要不怎么说人强命不强呢?投个好胎真是比什么都重要。
“快坐吧,难得你们还记得我,”梁紫荆并不算热情,手中的纨扇一指身边的靠椅,“虽然我已经不是罗家妇了,但终究咱们还是亲戚不是?”
“臣妇见过长公主,”罗远鹭声音中已经带了些许哽咽,“表姐。”
罗远鹭的一声“表姐”叫的梁紫荆心中轻颤,曾经以为已经被遗忘的点点滴滴刹那间都涌上心头,她飞速的转过头,看向姜氏,“三弟妹也过来了,远鹄还好吧?听说在登州将兵练的不错,皇上还夸过呢~”
“真的?”姜氏又惊又喜,暗道这次公主府没白来,丈夫在皇上心里挂了号,以后升迁也算有望了,“还要谢谢表姐惦着我们。”
“谢我做什么?”梁紫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是你家素姐儿?眼看已经成了大姑娘了,过来我瞧瞧~”
罗纨素头也不敢抬,规规矩矩的上前磕头,“臣女罗纨素叩见长公主~”曾经的伯母,现在的表姑母,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原本她也根本不想过来,可母亲说的不错,自己早晚是要嫁进皇家的,这些人早一天熟识,比将来手忙脚乱的强。
“起来吧,倒是个懂规矩的,”梁紫荆看了眼女官准备的见面礼:一套冰种的玉石头面,又从腕上褪下一对金钢钻的镯子添到匣子上,“拿去玩吧,小姑娘莫要学那些自命清高的什么‘才女’,好像穿得素净些就是仙女儿了一样。”
“长公主说的是,”姜氏已经喜得无可无不可了,“女儿家本来阳气就弱,花团锦簇才是正道,哪里成天打扮的跟个姑子似的,”她们武安侯府现就住着两个爱穿素衣的,还是一对母女,一个赛一个的自命清高,旁人根本不往眼里拾。
罗远鹭又问了梁紫荆又生的一对儿女,才知道都上学去了,看梁紫荆的样子,便知道人家是不想多提,识趣的不再打听,笑道,“表姐,我们听到消息,咱们家大姑娘可是大喜了。”
想到从母亲那里听到的消息,梁紫荆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旨意到底是没有下来,不过我倒是也听到消息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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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开始正常更新了,撒花~
今天是党的生日,虽然不是党员,有党员的书友,节日快乐~
九十、
“唉,绫锦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次回来,也就是母亲过寿时见了几次,真真是太后和表姐教导的好,真真是德言容功,处处都是头一份儿,也怨不得皇上和淑妃娘娘一早就惦记上了。”罗远鹭这次来是有所求的,因此不要钱的奉承话是滔滔不绝。
姜氏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目光却停留在梁紫荆身上的正红金丝缀八宝莲开盛世苏绣凤袍上,只要假以时日,这样的衣服也同样可以穿在自己女儿身上,她又看向在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女儿,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妻子惦记着其他的男人,从女儿的讲述里姜氏可以肯定,梁元慎已经知道了罗绫锦和梁元忻的私情,这样的女人娶到家里,现在敬着也是因为她娘家的势力,待到良王登上大宝的那一在,怕头一个收拾着就是这吃里爬外的女人,而自己女儿,那是真正给良王殿下出过力的,必会有出头之日的。
想到因女儿要做良王妃而得意洋洋梁紫荆终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姜氏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脸上的笑意越发端庄。
“你说妹夫想谋个官职?”梁紫荆的声音传来,“北安伯是什么意思?”
姜氏望过来的目光让罗远鹭有些难堪,可既然已经知道了,她也不再藏着掖着,反正据她观察,三房对二房也是有些意见的,“母亲跟二哥提了,可是二哥那人,说什么文职上的事他不好伸手,又说相公既然已经中了举,还是再读几年书,下场中个进士,等着朝廷授官,”自己丈夫肚子里那点儿货色罗远鹭还是清楚的,家里娇养的小儿子,能中个举人已经是烧高香了,再考?光读书他也不愿意再吃那份苦了,“二哥从来与我们就不亲近~”
“这不算什么大事,他不愿意帮你们,还有我这个姐姐呢,”梁紫荆心里一动,姨母罗老夫人更喜欢最小的这一对庶子庶女,罗远鹏虽然说是武安侯,可罗老夫人却是皇上的亲姨母,这样一来,罗家也等于站在了自己女儿这一边。
“谢谢表姐了,”罗远鹭喜得冲梁紫荆深深一福,“我就知道,求到表姐这儿没有成不了的事儿!”
“有姨母在,就算是再难办的事我也要照办不是?”梁紫荆摆摆手,转头看向姜氏,“素姐儿今年多大了?”
“十一了,过了腊月节就十二,”看罗远鹭所求这么顺利的就得到满足,姜氏也在盘算这个昔日的大嫂能不能在仕途上帮帮自己的丈夫。
既然起了交好武安侯府的心,梁紫荆一改以往对罗家人的冷漠,笑道,“你这个女儿教养的极好,若是如宁,怕是这一会儿都坐不住的,”泰安侯府自己倒还有个二侄子,两人年纪相当,结了姻亲,也算是将几家人绑在了一起。
“公主过奖了,不过这孩子倒是极能沉得住气,话也不多,”看到女儿,姜氏眼中掩不住的全是疼爱,“虽然妾身养的娇,但并没有富贵人家的傲气。”
“是么?那还是三弟妹教的好,”梁紫荆耐下心打量罗纨素,发现这丫头小模样长的还是不错的,“罗家的女儿,真是个顶个的出色,今天你们过来怎么没把府里那两个姑娘也带过来,我也有阵子没见她们了。”
“呃,”罗远鹭干笑一声,回到罗府一个多月了,可是她和二房的人走动并不亲密,先不说那个张兰粗俗不堪,又没来由的傲气的紧,就是自己那两个侄女,规矩上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成日忙忙碌碌,不知道都在做什么,“表姐不知道,如今府里东来院还住着英国公夫人一家,到底是二姑娘的外家,又是客人,二姑娘三姑娘自然要分神照顾。”
“听闻英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进京,我还无缘得见,”想到戴淑妃曾经还打高家女儿的主意,梁紫荆心里冷笑,“依英国公的家世,想来侯府怕是要被踏破门槛了。”
高雪盈的年纪无论是做良王妃还是明王妃都是正相当的,可这良王妃已经定下来了,明王妃,怕是高家不会答应,姜氏掩口笑道,“公主这次可没有猜对,咱们的门槛可是没有人踏,”说罢自己先咯咯笑道,“国公夫人这些日子也忙得很,结识了不少朋友,成日带着女儿到各府做客呢。”
“噢,可看好人家儿了?”英国公到底是永安立国时的勋贵了,虽然远离京城几十年,可要真的攀起来,几辈的老亲京城也为数不少,想来是自己女儿被定为良王妃的消息她已经收到了,自然要忙着给女儿挑人家,难道等着被定给梁元忻不成?“高家的女儿倒是不愁嫁的,倒是轻容,我在宫中见过她几次,好像极得贵妃娘娘看重啊~”
“公主您不知道,母亲已经发话了,说轻容年纪还小,要在身边多留两年呢,”姜氏抿嘴一笑,她和梁紫荆一样,不希望看到罗轻容嫁到宁王府去,“而且妾身也听说,贵妃娘娘更喜欢史家姑娘一些。”
多留两年?多留两年,不正好赶上宁王妃选妃?梁紫荆眉头一动,自己这个曾经的婆婆现在的姨母,还真是好算计,两边都想下注,“原来是这样,咱们都是当娘的人,自然是希望女儿在身边留的越久越好,媳妇不好做啊~”
“可不是,”姜氏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愁生不愁养啊,转眼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有时候真是恨不得她们永远都是一副小小的样子,就留在自己身边。”
“朕今天叫你来,是想问你觉得这次清江的案了,谁去更好些?”至德帝挥手示意梁元忻起来,头也不抬的问道。
问他的意思?梁元忻有些吃惊,但还是一躬身道,“还请父皇给儿子一个机会,儿子定能~”
“朕是问你,是你大哥合适还是你四弟合适?不是问你要不要去,”至德帝将手中的折子摞到御案上,声音中满是不耐,他这个儿子,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从没有将他当做过是父亲。
“派谁去查清江案,是国事,父皇自有定夺,儿臣不敢不敢置喙,”梁元忻心中发凉,不论自己怎么做,他见过自己,从来没有好声气,“儿臣只知道,若是交给儿臣,定会给父皇一个满意的答案。”
“满意的答案?你可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才能让朕满意?”至德帝冷冷一笑,“你觉得你一定会比元慎和元恪更让朕满意?”
梁元忻被父亲一通冷嘲热讽,情不自禁的站直身子,“儿臣只知道,找出国蠹,给父皇一个交代,给百姓一个交代,给朝臣一个交代,此次清江溃堤不是天灾实是**!”
“**?你就不怕人骂你杀戮过重?你还想再弄出个福建来?”至德帝掩去眼中的赞赏,三个儿子,三个品性,他站的上面看得是一清二楚,可是他们都才是弱冠之年,到底手段如何,他还要再看看,也要想好如何保其他的两个一生平安。
“儿臣杀的是该杀之人,将皇命当做儿戏,将百姓当做儿戏的人死不足惜!”梁元忻对自己在福建掀起的风浪一点都不后悔,江南沿海的海上贸易日益兴盛,也成为国库的一大重要来源,可江南水师只是个摆设,水师将领只知道吃空额,官商勾结走私,甚至福建一带官兵扮做海盗劫掠商船,这样的人,杀再多他都不会手软。
“好了,你大哥朕准备让他接手密云大营,清江的事,就让小四去吧,书中得来终觉浅,他做的好学问,只是历练的少些,”至德帝示意身边的内监给梁元忻看座,自己则打量着这个与他并不亲近的儿子,
梁元忻眸光一闪,心道果然如此,可自己这个父皇什么时候做事跟人商量过?便只是垂了头不接话,反正这个事也他也不是在听自己的意见。
“你也不小了,我原以为华阳和你,”至德帝望着窗边玉盆里的秋海棠,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谁知道,”这个宫里只不他不管的事儿,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良王的事定了,你呢?可看中了哪家闺秀?”
自己的皇后华氏,就是个身量极高的女子,也因为这个,她看起来不像其他女子那样柔弱惹人怜爱,当然,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得到谁的“怜爱”,她生的儿子,看来也是像极了她,不论心里再苦,再委屈,也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父皇为你做主~”
“父皇,”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有瞒过这个一国之君,梁元忻一躬身,“儿子与华阳郡主只是兄妹之谊,并不其他,”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所能做的,是成全,而不是添乱。
“唔,”至德帝凝视自己的儿子,他不肯跟自己交心,这他理解,但这么拱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让人?“婚姻之事虽然说是要父母之命,但若是两情相愿,也是一桩美事。”
“父皇说的是,郡主和良王,”梁元忻声音略一停顿才道,“确实是一桩美事,”从听到罗绫锦和梁元慎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梁元忻发现自己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难过,更多的是心疼罗绫锦遇人不淑,将自己嫁给一个浪荡子。
“你下去吧,”至德帝几不可见的点头,梁元忻的心胸和气量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又或许,自己真的看错了,华阳和自己这个儿子真的只是兄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