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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春归全文阅读

作者:梨花瘦     斗春归txt下载     斗春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六、

    “说吧,”罗轻容放下手里的钓竿,暮春的午后处处洋溢着浓浓的睡意,她起身后无事,也懒怠再绣花,便拿了钓竿到院后的小溪边垂钓。

    “夫人打算跟韩姨娘一起开个胭脂铺子,”石绿轻声道。

    自那次她与张兰谈过之后,想来张兰也明白她只有接受事实这一条路可以走,倒也没与父亲再闹,对金姨娘也抱了不管不问的态度,也彻底免了两位姨娘到在水居请安,对罗老夫人也收起了以往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每日必会先到清泰院请安之后,才到正己堂料理家事。

    想来是对张兰有愧,罗远鹏并没有因为金姨娘有身孕而多到她那里去,几乎是绝迹流光阁,怀了孕却失了宠的金姨娘也分外安分,只小心的呵护着腹中的孩子,聪明如她,自然明白这个孩子有多么的来之不易,若是失去,不过是一碗汤药的事。

    这个张兰还真是死性不改,这才多久,她竟然又按捺不住了,和韩银昀来往起来。

    “我听金风说,夫人在向韩银昀请教京中各府的事情,”石绿有些想不明白自家这位夫人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兰姑姑不请教,竟然去找韩银昀。

    随她去吧,罗轻容摇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鱼线上,有道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该说的都说了,张兰若执意自甘堕落,自有她后悔的那天,而战功彪炳的父亲有这么一位不着调的妻子,也不算是一桩坏事,罗轻容自嘲的一笑,这可比张兰出的什么“求田问舍”以安帝心的主意好多了。

    “今天的药喝了?”罗远鹏从净房出来,看到已经躺下的张兰,随口问道。

    “吃了,”张兰强打精神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还跟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在离自己的不远的飞絮阁流光阁,都住着他的女人,还有自己,也是这众多女人之一,“今天太医又给开了几副。”

    “你感觉如何?”罗远鹏说着将妻子揽在怀里,动手去解她的衣襟,“这个月不知道能不能怀上~”

    张兰心里发苦,可是却无力将丈夫推开,从什么时候起,与罗远鹏恩爱竟然变成了一件让她恶心且痛苦的事情,这件事再不是因情所致,甜蜜美好,而是带了强烈的目的性为了子嗣,张兰有时在想,若是太医说她不能生育,罗远鹏会不会再碰自己?

    可心里再难过,她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还要生下他的嫡子,这些日子她也看清楚了,没有孩子的女人,就像是没有根基的房屋,随时都可以倒塌。而让她明白这些的,竟然是一个十岁的女孩儿,张兰无声而笑,现在罗轻容是什么来历她已经不关心了,因为无论是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她们都不是一路人,而且这些日子看下来,罗轻容虽然对她很疏远,但并没有敌意,甚至在自己最低落的时候,来开解她的,也是罗轻容。

    “兰儿,你怎么了?不高兴还是哪里不舒服?”罗远鹏感觉到妻子兴致不高,不由停下了动作,轻轻揉捏着张兰的左胸的柔软。

    “没事,”生活就像强-奸,既然不能抗拒,不如享受,张兰嫣然一笑,翻身骑在了罗远鹏身上,“让我来~”

    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为了生存,她都离不开这个男人,好在让他开心并不难,而自己也需要更多的依仗才能活的更好。

    罗老夫人细心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孙女,罗轻容已经十三了,今天穿了银绿盘金双色缠枝花的灰鼠褂子,弯月髻上只插了一支玉钗和一支金錾花镶碧玺翠珠花钿,软软的留海遮了半个额头,乌瞳如水粉唇似樱,如寒冬里的一支俏丽水仙,齐氏心里赞叹,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今天是给良王接风的大喜日子,你一定要带好妹妹,到了替我跟太后问个好~”

    “是,”转眼两年过去,祖母的身体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起色,却挺了过来,这一点让罗轻容欣喜不已,“轻容会照顾好妹妹。”

    “你带着两个姑娘出门,凡事也要经些心,这回不比往常,怕是各府夫人小姐们都要去的,那些姑娘小姐们的脾气你也知道一二,”到底是不放心,罗老夫人忍不住又嘱咐张兰。

    “母亲放心,我带了秦妈妈和兰姑姑同去,兰姑姑是宫中的老人儿了,有她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张兰向婆婆汇报自己的安排,“阳哥儿就麻烦母亲了。”

    先是金姨娘不负众望生下了次子罗旭宁,张兰一年前终于生下嫡子罗旭阳,算是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

    “你只管放心,有乳娘和丫头看着,说什么麻烦,再说阳哥儿自小就懂事,我也乐得多看着这个宝贝儿,”虽然不喜欢张兰,但罗老夫人对嫡孙罗旭阳还是极为喜欢的,时不时的让张兰将孩子抱到清泰院来给她看。

    罗老夫人对罗旭阳的喜爱张兰也是看在眼里,更知道罗家人虽然看得子嗣,也不苛待庶出,但到底是嫡庶有别,自己儿子最小,却在待遇上明显的高过了年长一岁的罗旭宁。

    这两年张兰已经全无初嫁罗远鹏时的心境,既然已经接受了金姨娘怀孕生子,罗远鹏只有她一个女人也就成了一句空话,她怀孕的时候苏妈妈和打铁巷罗家大太太杨氏也都跟提醒她应该找个能拿捏的住的丫头开了脸放在房里,可给自己丈夫送女人的事张兰终究是做不出来,至于金姨娘那里,倒是贤惠的紧,已经放了两个丫头在房里了。

    生气又怎么样呢?张兰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好傻,傻的去奢望妻妾成群的男人为了自己放弃整个森林,如今她也看开了,只要自己看不见,就当是没发生好了,好在罗远鹏不算个狠心的人,自己越是不说,他反而越觉得对不起自己,鲜少驻足流光阁,有时候张兰在想,就这样吧,反正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既然做了永安的人,也只得入乡随俗。

    而且张兰的生意都不像想像的那么成功,点心铺子已经换了地方,胭脂铺子也就是勉强糊口,张兰来久了才知道,自己那点子美容知识,这些成天无事捣鼓如何才能更漂亮的女人面前,是多么的贫乏,清淡的生意让张兰渐渐失去了以前的斗志,尤其是生了儿子之后,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儿子身上,生意上的事也多交给了苏妈妈和肖管事来打理。

    没有了外面的“事业”,张兰也时不时的应约到各府走动,时间久了,她也看出了门道,原来贵妇并不想她当初想像的那样吃的好,穿的好,仪态高雅就可以的,就单这“衣食住行”就是一门大学问,里面的讲究让她这个生长在工薪家庭的教书匠叹为观之,而她希望能借机打出“才名”的诗词,在宫里华阳郡主罗绫锦陆续在各种诗会中写出令人惊艳的佳作之后,张兰再也不敢拿出来了,若是撞车,怕是人家更愿意相信是她抄袭了旁人的大作。

    而她和罗轻容的关系,这两年来是真正的“君子之交”,曾经的谈话让她们有一种不必明言的默契,也是曾经的谈话,让张兰有些不愿意再面对这个看似平静淡泊,其实精的出花儿的继女。

    这次到宫中赴宴的重要性罗远鹏和齐氏都特意跟她说明了,想到戴淑妃的用意,张兰不由看向依然是一脸平静的罗轻容。

    戴淑妃为皇长子选妃,这可是京中大事,皇上已经奔四的人了,贵女们谁也不想去服侍一个可以做爷爷的男人,而十六岁的良王梁元慎,成了京城丈母娘眼中的香饽饽。

    “看来是能来的都来了,”张兰扫了一眼宫门处各家的马车,冲罗轻容轻声道,“你是什么打算?”在车上有罗素绢在一旁,张兰一直找不到机会跟罗轻容说话,若是罗轻容有意这良王妃,她会鼎力支持的。

    “咱们安心看戏就好,娘娘选儿媳与罗家有什么关系?”这两年罗轻容与张兰交集不多,但有了那次的谈话,两人再说话时便多了心照不宣的直接,“王妃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是么?”张兰满心讶异,她对这个女儿再次刮目相看了,连王妃都看不上么?真的视功名如粪土?“可别家的姑娘都趋之若鹜,想来那个良王也差不到哪儿去~”

    “女儿还小,母亲跟我说什么?”罗轻容将头偏到一旁,抚了抚罗素绢项下的银狐领子,“冷不冷?”

    “不冷,”罗素绢受身份所限,长到十岁还是头一次进宫,来的时候金姨娘已经耳提面命过,让她老实跟着罗轻容,不许乱跑更不许出什么风头,但这样的场面还是让她兴奋的满脸通红,“姐姐,咱们还是快进去吧。”

    今天真是京城里有适龄的姑娘的人家都来了,罗轻容无奈的一笑,这个戴淑妃做事未免太无所顾忌,真真一点掩饰也没有。

    “容姐姐,”纪沉鱼下车后就在找罗轻容,“你来了就好了,我真怕没意思找不到人说话。”

    “罗夫人也来了,”纪夫人无奈的一笑,与张兰打招呼,“我的这个女儿,最没规矩,来了也是闹笑话,”纪家可没有与皇家联姻的想法,如今两位皇子一嫡一长,还有一位即贤且宠,这节骨眼儿上还是避远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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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本两年过去了哈~

四十七、

    “我也是没办法,既然接了娘娘的帖子,咱们不来不恭敬不是?”既然罗轻容明确表示对梁元慎没有兴趣,张兰也乐得摆出高姿态,一来罗轻容不是她的女儿,二来么,这两年罗远鹏圣眷不错,太后身体康健,与罗家来往的人也多起来,张兰也体味到了一些人前的优越感。虽然她内心也能感到那些人并不曾真正的接受自己,可又怎么样呢?现在的武安侯夫人还是她张兰。

    刑部尚书家的李碧瑶,威远侯杜家的杜妙言,定国公府的齐佩净,还有史良箴,薛如蕙、薛如薇,罗轻容不露痕迹的往戴淑妃身边一扫,发现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当然还有几个自己并不十分熟悉的,想来都是士林中人的女儿,她安静的跟在张兰后面,给戴淑妃请安。

    “轻容这两年真是出落的越发好了,我是见一回就忍不住夸上一回,”戴淑妃对罗轻容可比张兰要热情的多,直接将她拉到身边,又拉了罗绫锦,“真真是罗家的一对姐妹花~”

    “谁说不是呢,淑妃娘娘这阵子,看家别人家的好姑娘,那眼睛里都恨不得长出勾子来,”这样的日子柳贵妃怎么会让戴淑妃专美,何况她的儿子也已经十四了,现在着手也不算早。

    “谁叫我没有女儿呢,”戴淑妃横了柳贵妃一眼,懒洋洋道,“不像妹妹,竟然老蚌怀珠,又添了位公主,”这三年柳贵妃跟吃了药似的,竟然三年抱两,先是一个皇子,后又添了个公主,运气好的任谁都嫉妒。

    老蚌怀珠?饶是柳贵妃涵养极好,也被戴淑妃这个词气的两颊绯红,可阖京都知道戴淑妃出身低,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而她柳霓婷系出名门,遇到这种狗屁不通的俗人,真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罗轻容已经垂下头退到张兰身后,这两位子斗法,她还是离远一些的好,有道是秀才遇到兵,这嚣张且在柳贵妃这种才女面前时不时无知一些的戴淑妃,却是克制贵妃娘娘的法宝。

    “淑妃今天请了大家来,怕不是想认个女儿吧,”柳贵妃冷哼一声,“良王回京才几日,怕是还没有叙完天伦吧。”

    “反正我儿子也不会再走了,我们有的是时候说话,”戴淑妃顶了柳贵妃一把,心中颇为得意,她就是让这些人都看看,这宫中谁才是最得圣心的人。

    “话说明王比良王回来的还早些,淑妃娘娘如今掌着宫务,怎么洗尘宴竟然将明王殿下给忘了?”柳贵妃自怀了身孕后,皇帝怕她辛苦,就将掌管宫力的权利会交给了戴淑妃,由生了皇六子的敬妃协理,但这一交,如今小公主都百天了,戴淑妃也没有还回来的意思。

    “贵妃娘娘放心,”戴淑妃抿嘴一乐,“怎么说我也是做母妃的,明王也是我的儿子,这洗尘么,自然要一起才热闹些,”她等着柳贵妃这么一问,不然怎么显出她的公正无私来?

    待四位皇子过来给两位娘娘见礼时,来赴宴的小姐们已经避到了揽月亭中,戴淑妃今天宴客的地方安排的极妙,昭纯宫的玲珑殿,也是昭纯宫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大殿四周尽是装了西洋琉璃的落地大窗,既透亮又挡风,而揽月亭离她们入座的地方并不远,而且地势高视野开阔,这就给了诸位姑娘很好的机会,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殿中的一切。而各府来的夫人,都是有了年纪的,自然不必再理会那些男女之别。

    张兰怔怔的看着向柳贵妃和戴淑妃行礼的四位皇子,宁王梁元恪和刚封了王的敬妃之子梁元惺她是见过的,看到修眉俊眼,满身书香的梁元恪,她才真正体味了小说中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是什么样的概念,而且有这样气质的竟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而现在眼前的这两位少年王爷,俊的看呆了张兰,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也明白了每当提起儿子时,戴淑妃为什么一脸自豪,任谁生了个美到妖孽的儿子都会自豪……

    梁元慎身穿一件暗红色的圆领团花缂丝锦袍,袖口、襟口,及衣摆上用金线细细的绣了流云纹样,墨绿的腰带,亦用金线极有技巧的与玉片缠了,腰带上系着赤金龙纹小香球,并一条绿得似能滴出水来的翡翠龙纹佩。乌发高束,用戴了镶了硕大南珠的金冠,两边尚垂下两条冠婴,浑身上下穿戴可谓富贵讲究。这孩子肤色白皙的近乎透明,鼻梁窄挺,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略薄的红唇未笑含情,真是天生的妖孽,他这么一出现,不知道要搅动多少女儿家的芳心,张兰向窗外望去,罗轻容会不会因为梁元慎而改变主意呢?

    梁元慎向戴柳二人行过礼后,只是回头一扫,那双含情桃花目,仿佛将场的人都尽收眼底,连张兰这活了两世的妇人,心尖儿也不由的跟着颤了颤。

    他身边的梁元忻,其实长相并不差,张兰有些惋惜的打量了他一眼,关键是人比人都死,货比货得扔,有了妖孽的兄长,还有个春风般的弟弟,原本拉出去也是个中上之姿的梁元忻,竟然被衬得面无人色,加上他的个头足有一米八几,张兰不由摇头,个头高当然好,可这种其貌不扬反而高人一头,实在是生不出鹤立鸡群之感。再想想他虽然是嫡子,却母亲早逝的身世,张兰也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之泪了,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何况后娘们生的又个个比你强?

    罗轻容也在打量梁元忻,前世未嫁时她与这位皇子从来没有什么交集,嫁到宁王府后,梁元恪曾经说过梁元忻庸碌无为,不堪大任,她知道了丈夫其实一直是在鼓动梁元忻和梁元慎相争,自己则想做那个得利的渔翁,但终究是男女有别,罗轻容虽然也在四下为梁元恪的大计奔走,但真正与梁元忻碰到的机会,却少之又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罗轻容几乎是一无所知。

    这一世三年未见,梁元忻比周围的人都黑上许多,笑起来牙齿在阳光又似乎闪着光,他比梁元忻高上近一头,长在武将之家又练了四年拳脚的罗轻容知道,梁元忻绝不像外人看到的那么瘦弱,与他一比,走起路来脚步虚浮的梁元慎,这些年在辽东,怕是没有几天是真正呆在军中的,“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不期然,罗轻容想起梁元恪说过的话。这样一个人,放着逍遥王爷不做,非要争什么储位,真真是嫌命长啊。

    “听说良王十分骁勇,在辽东跟鞑子打仗立了功回来的,”一个声音按捺不住开了口,

    “对啊,我也听说了,”李碧瑶接口道,“听说斩了鞑子一个千夫长呢,”她痴痴的望着亭下与众人谈笑的梁元慎,三年前她的一颗芳心就系在了他身上,如今父亲已经入阁,自己也做得起良王妃了吧?

    她这些年也常听父亲讲辽东的事,其实现在的辽东战事早平,永安和鞑子也开了互市,民间也有了生意往来,就算有些争端也是小的不能再小,哪里会有什么千夫长跑出来掠边?罗轻容哑然,梁元慎才去三年,竟然斩了个千夫长,是这哪个不长脑的给他出的主意?那自己父亲这些年在辽东是吃干饭么?

    “姐姐,辽东可是起了战事?”罗素绢自幼在辽东长大,那边的情形听的见的自然最多,听到李碧瑶这么说,不疑有他,“这可怎么办呢?父亲岂不是又要回辽东了?”

    “没有的事,”罗轻容安抚妹妹,“这不是有良王殿下在,轻轻松松的就将鞑子打跑了么?”有人敢吹,自然有人就信,可惜皇上不是个傻的,罗家犯不着搅到这中间来。

    虽说是给两位皇子办的接风宴,其实不过是个由头,而且两位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也不可能再与后宫嫔妃及朝中命妇们同座而食,但戴淑妃并不急于让他们离开,反而拉了梁元忻到自己身边,细问他在福建的种种,笑容慈爱,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梁元忻才是她的儿子。

    柳贵妃暗自撇嘴,梁元慎她是看着长大的,能拿出手的,怕也就剩下这副好皮囊了,戴淑妃自然要充分展示一番了,而梁元忻,不过是个陪衬罢了,当然,这也不止陪衬了梁元慎,有了梁元忻在场,自己的儿子似乎也更加的入眼。

    “谢过二位母妃,若没有两位母妃苦心操持,忻甫一回府,怕是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梁元忻脸上满是感激,冲柳戴二人再次一揖。

    “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和你皇兄前后脚落地,在我心里,你跟他是一个样的,”戴淑妃叹了口气,“只要你皇兄有的,母妃又怎么会忘了你?你回去再捋捋,看看还缺什么,只管来跟我说,还有你府里的长史,听说是你自己定的?这怎么行,你才多大?”

    “淑妃娘娘,这可不是咱们后*宫女子可以置喙的,”虽然柳贵妃也想多看儿子几眼,但终究是不耐戴淑妃在这里表现,冷冷插言道,“今儿虽说是天气晴好,但也是十月的天儿了,那边亭上还有各府的小姐们呢,淑妃忍心让她们再受了凉?”

    “行了,你们都过去吧,”戴淑妃心里暗骂柳贵妃不识时务,挥挥手道,“那边明辉殿也设了宴,都是你们过去在上书房的伴读们,快去见见吧,先说好,可不许多饮~”

    “是,”梁元慎已经一脸喜色,他被发配到辽东三年,只觉人都捂土了,回来又被母妃拘到宫里几天,说是要好好补身子,真真是急得他,“二弟,四弟,六弟,咱们赶紧过去。”

四十八、

    待各府贵女们回到昭纯宫玲珑殿,梁元忻他们已经走的人影都没有了,戴淑妃示意身边的女官捧出一只金丝楠木托盘来,“离开席的还早,本宫出彩头,你们几个小姐妹们都不要藏拙,谁胜了,这盘子里的东西就是谁的可好?”

    大家定睛一看,只见那只托盘正中的金丝绒上是一对累丝嵌宝金凤钗,一凤一凰一俯一仰,凤头用金叶制成,颈、胸、腹、腿等全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制成长鳞状的羽毛,整齐排列。背上两翅如刀形,上长下短,尾羽从体后回旋向上,及于凤首。脚胫用蛇状金丝缠绕而成,脚趾抓于云体之上,云体尾尖向后,用大小金丝编组而成,云体下端为钗股,股上端之粗圆形金丝,自云体穿入其内。凤头上更是衔了颗硕大的金刚石,这样的东西材质做工无一不精,就凭那两颗极为罕见的金刚石,也能称得上宝物了。

    即使是这样,对于勋贵之家来说,也未必就寻不出同样价值的来,但这凤凰钗的寓意,想想今天的目的,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不多心的还真没几个。

    “唉,”柳贵妃抿嘴一笑,“淑妃也太过小气,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让姑娘们怎么比?这抚琴的和作诗的能比出什么高下来?”或许是觉得极为好笑,柳贵妃咯咯的出了声,“淑妃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你,”戴淑妃还真没有想到这个,她今天是准备挑媳妇的,人选嘛,正妃自然是罗绫锦了,不然她也不会下这么重的本钱,而罗绫锦这两年佳作频出,已经稳稳的拿了永安第一才女的称号,“本宫不过是不忍心小姑娘们白辛苦,拿出件东西图个乐儿,让你一说,倒成了不是了。”至于侧妃,她倒是打算在年纪小些的女儿家里挑上一挑。

    哼,自己儿子与罗绫锦年纪相差太多,但华阳郡主也不能落到他梁元慎手里,若是可能,柳贵妃更愿意这个外甥女嫁到寻常些的人家,“本宫既然说了,自然会帮淑妃将此事做的圆满,毕竟这量才之事,不是谁都能主持的。”

    说到这儿,柳贵妃唤过自己的女官轻声吩咐几句,又冲与座的夫人们笑道,“咱们永安最重德才兼备之女子,德字么?想来诸位幼承庭训,妇德不用本宫再嗦了,至于才么,那可就不好比了,今天咱们就按‘琴棋书画’分类,每样都选出个魁首来,各位觉得如何?”

    女子不像男人,可以去参加府试院试博个功名封妻荫子,可在内宅之中下了苦功练就的一身武艺也不能就这么埋没了不是?因此各种名目的斗诗斗画斗琴,在闲来无事的女子中最为盛行,谁不想在各种比试中得个好名头?尤其是现在柳贵妃将比试的项目扩展到“琴棋书画”,对于不擅长写诗的姑娘们来说又是一个福音了。

    虽然皇帝一直没有立太子,历经几朝的世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表态,但终有人想要那“拥立”之功,看好梁元慎的也不在少数,何况对于今天进宫的各府中的闺秀来说,梁元慎的相貌也成了最大的砝码,哪个少女不思春呢?梁元慎的样貌,不正是戏文中讲过的那些“美少年”么?

    而柳贵妃这一举动,真真是要搅浑了一湖水啊,罗轻容心里暗笑,原本那些不擅于诗的闺秀,便有了施展才华的舞台了,而戴淑妃一心以为会夺魁的罗绫锦,莫说今天未必会折桂,即使写了佳作,在四个魁首之中,也不至于那么耀眼了。

    “贵妃娘娘,只有这四样么?”一个容颜娇媚的女子柔声道,“若是有他才呢?”

    罗轻容循声一看,原来是戴淑妃的娘家侄女戴月辉,她今天显然是精心修饰过的,立领右衽大襟褙子上用银丝勾勒了繁复的牡丹花纹,襟边是葱绿色,绣着同色缠枝花叶暗纹,领口襟口缀着五彩线盘成的牡丹盘扣,领边和袖口还镶了一圈雪狐毛做点缀,在自身的娇媚中平添了几分俏丽可爱。乌发盘成堕马髻,斜插了两支镶红宝凤头金步摇,冰肌玉肤,妙目红唇,若只论长相,真真将各府贵女们比了下去。这个女人,不是最后成了梁元忻的侧妃么?难道她~

    当年戴淑妃曾经想将自己的侄女许配给梁元忻,可戴家那门第,怎么可能出皇子正妃?饶是她机关算尽,也只是让侄女在纪沉鱼后面进了明王府,至于得不得宠,罗轻容就不得而知了,今天这丫头是演的哪一出?

    “月辉,莫要胡闹,”戴淑妃并不指望侄女出什么风头,她的路戴淑妃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只要迷住了梁元忻,一个明王妃是没跑了,而且梁元忻到底是嫡子,对自己儿子没有一点威胁那是不可能的,有侄女在他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她们也能尽早知道。至于以后,她还考虑不了那么多。

    “看来戴小姐是有长才了,”柳贵妃玉手托腮,戴家的姑娘,再有教养也是有限的,“说来听听,看看还有其他家的小姐有没有和你一比的?”

    “月辉,你逞什么能?”戴淑妃眉头一皱,横了侄女一眼,旋即对在座的夫人产解释道,“我这个侄女就是牛性的很,虽然我那个哥哥也狠在这个女儿身上下了功夫,但到底还是浅了些,”戴淑妃到底在后-宫呆了十几年,自知之明还是有一些的,何况她现在正在为儿子寻找助力,姿态自然要放的低些。

    “娘娘真是太谦虚了,”有狗腿立马表示不赞同,“臣妾瞧着这满比我家女儿强的多了~”

    戴月辉满心不服,这满殿的夫人小姐,比自己颜色好的没几个,穿着打扮也比自己强不到哪里去,凭什么姑姑为良王表哥选妃要从她们里面,却看都不看自己?但终是不敢违逆戴家最尊贵的人,默然不语的退到一旁。

    罗轻容微微一笑,轻声道,“听闻戴姐姐舞艺出众,看来今日无缘得见了。”

    “你知道我会跳舞?”自己擅舞竟然在外面颇有名声了么?戴月辉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原来妹妹也喜欢跳舞啊?我跟你说,我现在正在练胡旋舞~”

    “原来令侄女舞技出众,”柳贵妃接口道,永安重才名,但这才名可不包括跳舞,即便有世家贵女学了跳舞,那也是私下里悄悄练练,根本不会叫人知道的,“得会儿咱们不如让月辉姑娘献上一舞,也让本宫开开眼界~”

    “贵妃不是说我的安排不够周到么?我还等着你来圆场呢,这会儿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不是比‘琴棋书画’么?还不开始?”戴淑妃根本不想侄女出这样的风头,若真是当场跳了,成什么了?舞姬?

    “瞧淑妃性子急的,”柳贵妃最喜欢看戴淑妃吃瘪,招手叫过已经进了玲珑殿的女官,“既然是比试四艺,彩头怎么可以只有一种?本宫不是叫人准备去了么?”

    听柳贵妃这么一说,戴淑妃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女官,这样的事她竟然没有提醒自己,柳贵妃这一手,显然是在笑话自己拿不出更多的彩头来,“不必了,区区彩头归纯宫还是拿的出来的,贵妃娘娘还是收回去吧。”

    今天柳贵妃就是来砸场的,戴淑妃的彩头是什么她早就收到了消息,当然,戴淑妃也没准备在这上面瞒人,因此她事前也准备了三样足可与那对发钗匹敌的礼物做为彩头,一副羊脂玉和黑曜石制成的云子,前朝霍大师亲制的易水砚,还有一架焦尾琴。

    柳贵妃已经将殿上夫人小姐的神色看在眼里,嘴上轻描淡写道,“几件小东西,送与有缘人罢。”

    这三样东西一出手,戴淑妃已经变了脸色,今天是她选媳妇的好不好?柳贵妃这是做什么?显摆她手里的东西么?她刚想发作,旋即又忍了下来,含笑道,“还是贵妃娘娘大方,你这几样东西,怕里皇上的御库里也寻不到同样的来,到底是柳家,不一样啊~”

    张兰默然的看着上首的两位娘娘明争暗斗,暗自庆幸自己真是穿到了好地方,若是到了这宫里,单成天与这两位斗嘴,怕比她给学生上课还要累人。

    罗绫锦一扫殿中暗自摩拳的各府小姐,暗自悔恨自己没有买到诗稿,她很清楚戴淑妃今天设宴的目的,但她根本不想嫁给梁元慎,所以也不打算在这次宫宴上出什么风头,可如今看到来参加宫宴的女儿中,好几个都面似桃花,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又满心的不舒服,她可以不要,但别人却是不许来争的,这次她应该再拔个头筹,至于到底嫁给谁,一个戴淑妃说了哪里能算?但现在可怎么好?罗绫锦心里犯嘀咕,虽然太后也给她和嘉和请了名师来教,奈何她实在对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提不起兴致,捏着鼻子学了几年,样样都未见有出色之处,幸而身边的丫头帮她寻了个只爱银子不爱名声的穷秀才,才助她在短短两年之内得了个才女之名,今天可怎么办?现在让魏紫出宫,那是铁定来不及了。

四十九、

    “好了,你们也别杵着了,我虽然不是什么才女,也这知道这样傻着着写不出好诗,作不出好画儿来,下棋的到偏殿,其余的都出去逛逛,一会儿再开始,有什么事只管跟我宫里的丫头们说就是了~”

    天色还早,戴淑妃又一心和各府贵眷联络感情,便挥手让各府姑娘们自便,各自寻找灵感去了,左右她已经认定了良王妃是罗绫锦,而其他的女孩子,若是能择一二为侧妃,就完美了。

    “轻容准备报哪一项?”张兰说声更衣,跟了罗轻容和罗素绢出来,“可想好了?”自己这个女儿,深浅如何她至今都没有看透,这今天这样的场合,能扬名也不是坏事,毕竟永安就兴这个。

    “女儿一向庸碌,就写两笔字吧,”今天戴淑妃的用意没人不知道,罗轻容完全没有插一脚的打算,这样的事,躲的越远越好。

    “知道了,”看来罗轻容是真的一点心思也没有了,“那个良王你以前也是见过的,为人到底如何?”

    想到那个妖孽男,张兰到底有些不甘,是个王爷,长的也罕见,自己女儿嫁了也不委屈。

    “母亲谨言,王爷的为人岂是咱们可以随意置评的?”罗轻容面色一沉,压低声音道,“这皇家的事,自然有皇上做主,岂会掌在妇孺之手?”

    自己怎么把永安的大老板给忘了,张兰恍然,“我明白了,还是你想的深远,”她再一次对罗轻容刮目相看,只是心念之间,又问,“看淑妃娘娘这么笃定,又是宠妃~”

    这里是说这些的地方么?罗轻容不待她说完,道,“这都是贵人要操心的,母亲只管在一旁听着就好,与咱们罗家没有多大的干系,女儿带素绢去找大姐姐~”

    看罗轻容领了罗素绢去找罗绫锦,张兰叹了口气又回到殿中,这两年与这些贵妇们打交道,她常常感到自己的脑容量不够,原来穿越的在土著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优越性可言,张兰学的诗词,有罗绫锦的华章在前,她也只能含恨深藏,至于什么流行歌曲,偶尔跟罗远鹏唱唱还行,就看刚才大家看戴月辉的表情,这也不算是什么一技之长,还有她幼时练的钢琴,也要有才行啊,何况这里讲的是“宫商角徵羽”,《命运》《悲怆》的,这里的人也未必欣赏的了,日子越久,张兰越觉得自己的生活失去了光彩,或许可以这么说,她的生活本身就没有光彩可言。

    “姐姐怎么这么轻闲?”罗轻容见罗绫锦身畔无人,只一人悠然闲坐,不由笑问,“可是已经想好了?”

    “想什么想,没有诗兴,”罗绫锦已经打好了主意,不参加任何比试了,“你看看那些人,”她一脸不屑,“真以为夺魁就能做王妃呢~”

    “我倒觉得是贵妃娘娘的彩头更吸引人些,”罗轻容招呼罗素绢也坐了,“连沉鱼都动了心了,我也想要那易水砚,准备一试呢,”纪沉鱼一手好琴艺,遇到有价无市的焦尾琴,自然不能放,而自己,自然不能表现的太过特立独行,“素绢想试试什么?若是要准备什么,只管跟大姐姐说。”

    罗素绢倒没想过做什么,只是这样的机会难得,她倒是想做首诗试试,可一看两位姐姐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便也歇了心思,“我年纪还小,便不出丑了。”

    “那咱们就看她们争好了,我倒要看看,能争出个什么景致来,”罗绫锦掩口而笑,“今天沉鱼出手,李碧瑶的脸又要青了~”

    “走,我带你们去找表哥他们去,”罗绫锦望望不远处的飞檐,梁元忻回来后,她也只是在他进宫给太后请安时匆匆见过一面,连句话也没有机会多说,倒不如现在过去,“咱们再叫上公主,”各朝公主都是一群异类,各种规矩在她们那里根本就是个那什么。

    “大姐姐,”罗轻容根本不想去,“这样不好吧,男女,哎~”她已经被罗绫锦拉了向外跑去。

    “我也不耐烦在这儿呆着,”在嘉和公主看来,自己的弟媳,未来的良王妃,自是非罗绫锦莫属了,她实在搞不明白戴淑妃搞这一套要做什么,侧妃?倾香殿中各家夫人,哪个是会让女儿与人做侧妃的?“走吧,倒不如去看看良王和明王他们在做什么?”

    箭在弦上,罗轻容也不好再推辞,半推半就的跟着三人往朝辉殿而去。

    “见过公主,郡主,”朝辉殿里除了几位王爷,还有各自的伴读,看到嘉和公主进来,倒也没有太过吃惊。

    “臣女见过几位王爷,”罗轻容叹口气,带了妹妹给上首的四位见礼。

    “绫锦不作做诗么?我们还在说今天要一睹你的大作呢,”自己要娶罗绫锦,在梁元慎看来,就是件板上的钉钉的事儿,因此说话时神色间流露出格外的熟稔和亲密。

    “乱糟糟的哪里来的诗兴,倒不如跟着嘉和姐姐过来透透气,”提起昭纯宫,罗绫锦一脸的不耐烦,径直找了位置坐下,“许久没见明王哥哥了,府上可安排好了?”

    “劳表妹动问,有淑妃娘娘照看着,俱是妥当,”梁元忻看了一眼罗绫锦,几年未见,她已经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只是不知道这心思定了没有。

    “容妹妹也没有诗兴么?小王听说今天是要比四艺的,”梁元恪笑微微的看着罗轻容,这个丫头只要看到自己,就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让他十分不舒服。

    “臣女没有大姐姐的高才,还是不要献丑的好,”罗轻容淡淡回完,便不再做声,甘心当一朵壁花。

    罗轻容这答谢也算是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可这问一答一的态度,还是让细心的梁元忻十分讶异,罗轻容根本不想搭理梁元恪,这就有趣了,这两人年纪相仿,梁元恪更是京城上下的宠儿,若不是与梁元慎年纪差的多,梁元慎也要退出一射之地,可这个罗轻容,怎么就将冷淡公然摆在了脸上?

    “你们在聊什么?”罗绫锦饶有兴致的看向梁元忻的陪读,也是他的表哥华舜卿,朝辉殿中四位皇子加上各自的陪读好友,高谈阔论正在兴头上,但她们三个一来,便都安静了下来,毕竟谁也不好意思在几个女儿家面前无状。

    “没什么,只是在听良王殿下讲他在辽东时的英雄壮举,”华舜卿嘻嘻一笑,仿佛刚才在听极好笑的趣事,“真真是闻者动容,”说到这儿,他看向坐在罗绫锦身边的罗轻容,刚才似乎表弟梁元忻对这个姑娘颇为关注,“武安侯世守辽东,这些事想来罗二姑娘也听的多了。”

    “父亲不太爱讲外面的事,再说了,”罗轻容一脸理所当然,“武将卫国,马革裹尸也是职责所在,并没必要宣诸与口。”

    “嗤,”罗轻容话一出口,已经有人偷偷笑了出来,刚才梁元慎讲着,他的几个伴读捧着已经听了众人颇不耐烦,罗轻容这话倒是解气。

    “唉,辽东极寒之地,说到底良王这些年也是受了不少苦的,何况不过三年,就立了不少战功,父皇每接到军报,都极为高兴呢~”嘉和公主暗骂罗轻容不会说话,为梁元慎圆场道。至德帝几次嘉奖梁元慎,不论是朝中还是后-宫,良王都是水涨船高,嘉和公主自己估摸着,这太子怕是非他莫属了。

    梁元忻眸光一暗,自己到福建三年,父皇从来不是不管不问的,同样是儿子,自己就真的不如那个表面上进内里纨绔的梁元慎?

    “穷兵黩武,莽夫所为,”罗轻容闻声看去,原来是梁元恪的姨表弟蒯展白,这人以前她也是常见的,是新一辈中少有的神童,十八岁便探花及第,也是梁元恪的智囊之一。

    “展白莫要这么说,父皇让大哥二哥到军中历练,自有他的深意,”梁元恪浅浅一笑,目光从罗轻容身上划过,这个丫头为什么对自己总是冷言冷语,最初他以为她是想用另一种方法引自己注意,两年下来,原来的想法已经被一个事实取代,那就是罗轻容真的很讨厌他,这与正在积蓄力量的梁元恪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哪里有大哥的本事,一去就遇到战事,”梁元忻淡淡一笑,也不由看向罗轻容,当年走时,那个给自己送书的小男孩说的话又被他想了起来,这样的女子,真的不知道辽东的事情?

    “唉,也算我倒霉罢了,”梁元慎也后悔自己吹的大了,再招来两个弟弟的忌讳,尤其是那个四弟,听说自己不在,他在父皇面前最说得上话,“也因着辽东这些年被罗侯治理的如铁打一般,又有平将军关照,算是不负皇恩。”

    “好了,别说这些了,”罗绫锦小脸一绷,梁元慎回来,立即被皇帝召见,赏赐无数,又因辽东战事立了个不大不小的功劳,怕是立为太子也是指日可待的事,而梁元忻,只是平平安安的回来,毫无建树,皇帝倒是召见了,又因事情忙,直接让先走了,明眼人都能看出孰轻孰重,可她,真的要嫁给梁元慎么?“我们在这儿,还说这些,没一点意思,嘉和姐姐,咱们回去吧~”

    发现无法跟梁元忻有单独说话的机会,罗绫锦的心情格外不好,看来要找机会单独到明王府去了。

五十、

    罗轻容也松了口气,急忙起身,这里的人她全认识,可偏偏再不想与这些人有什么交集,“是啊,时间一长,娘娘该问了。”

    梁元慎怎么舍得罗绫锦就这么走了?“既然你没有诗兴,回去做什么?我们也准备做诗呢,听说这两年你写出不少佳作来,这样吧,你当个裁判,看看谁写的最好?”

    “是啊,”梁元慎的陪读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纷纷附和挽留,嘉和公主也是识趣的人,含笑道,“那些闺秀们能写出什么好诗来,成日抬眼只见四方天?倒是蒯公子,华公子的诗,或许你能有些启发。”

    嘉和公主也到了选婿的年龄,这些人又都是永安朝中少年新贵,像华舜卿出身后族,虽然华家如今已经没有人在朝堂上了,但自佑安年间,华家退出影卫之后,便掌了两江漕运,整个朝堂,华家豪富无人可及,加之华舜卿人品俊秀,虽然只恩荫了个都尉,也是京城娇女中的绝佳夫婿人选,还有梁元慎的陪读方之诚,是方阁老的嫡孙,其他的薛家,史家,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嘉和公主盘算着父皇也会在这些人中为自己择一佳婿。

    “是啊,表姐,展白表哥号称诗书双绝,今天也让他露个丑,”梁元恪扫了一眼满脸无奈的罗轻容,心里暗爽,也卖力的挽留罗绫锦,她想走,就是不能如她的愿,就算是讨厌自己,也得乖乖的在这儿呆着,“容妹妹不是喜欢费先生的字么?蒯表哥府上收藏了不少。”

    蒯表哥蒯表哥,你也知道自己并无长才需要借旁人的名头么?罗轻容心里撇嘴,淡淡道,“轻容无所长,写字也不过是怕将来写个帖子什么的露怯罢了,不敢在蒯公子面前出丑。”

    这下连蒯展白都侧目了,他也是蒯柳两家新一代的希望,不但自己祖父,就算是外祖父,也常夸他集蒯柳两家灵气,是蒯家的希望,自小谁不知道蒯家出了个神童,像这样被一个女孩子无视的情况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可对方一个姑娘家,真真是与她为难的事都无法做出,“呵呵,罗二姑娘倒是天真质朴。”

    “我这个妹妹最是实心眼,”罗绫锦一脸赧然,这丫头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在众位公子面前一点儿面子都不知道给自己留,“好啦,你们开始吧,不过华阳到底长在深宫,见识自是不能与诸位公子相比,若是评的偏颇了,还望莫要见笑。”她是一生的目的便是奔了后位去的,雍容的风范时刻都不能忘记。

    一时间宫女进来撤去杯盘,捧墨展纸,罗轻容看没人注意自己,妹妹也跟着罗绫锦去与蒯展白说话了,便叫过一个宫女让她带话说自己先回昭纯宫去,自悄悄出了殿门,向玲珑殿缓步而行。

    “罗家妹妹要走?”梁元忻从更衣回来,正看到准备出宫门的罗轻容,不由失笑,“可是在这里不习惯?”

    真真是该死,自己还想悄无声息的遁走呢,偏偏被这位抓住了,“呃,是,我不习惯,”罗轻容至今也没有弄明白梁元忻为什么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而这种无知才更让她害怕,“臣女告退。”

    “你很害怕我?”梁元忻挥手让内侍退后,自己则向前一步道,“据小王观察,罗二姑娘不是个胆小的人啊~”

    “没没,”罗轻容暗骂自己一声,深吸口气抬头道,“殿下误会了,轻容不怕殿下。”他的个子真在是高,即使抬头,罗轻容也只看见他胸前的绣金团龙纹,根本看不见梁元忻的脸色。

    “噢,原来罗二姑娘也像那些人一样,根本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也是,别人屡建奇功,而我,这三年一直碌碌,除了晒了一身黑皮,再无所获,”梁元忻俯视着眼前这位小姑娘,她似乎很紧张,长睫轻颤,鼻尖上竟然已经见汗了。

    “王爷莫要这么想,”这位可是以后的太子,罗轻容可不要他这么早就对自己有误会,甚至延及自己的父亲,“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些许小技,又怎么可能瞒过精明人的眼睛呢?至于殿下您,做过什么,自然也有人会看得见,”但愿他是因为贤良和能力得到了帝王圣心,才托以嗣位。

    “原来罗二姑娘也是个聪明人,是啊,罗家世守辽东,有什么小技俩能瞒得过你们,”梁元忻心头一动,关键是,怎么才能让父皇知道这件事呢?这件事自己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要和舜卿和开先商量商量了。

    待他回过神儿,只看到罗轻容匆匆而出的背影,不由失笑。

    “轻容,你的字可是比刚才写的要好,”从昭纯宫出来,张兰一脸不认同,既然特意从朝辉殿赶过来,自然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头,谁想到罗轻容竟然藏拙,“今天选的是四个魁首,又不是一个,你就算占上一席,又打什么紧?”张兰是个老师,若是她的学生在竞赛时,保留实力不争个名次,非被她骂死不可,“就连纪姑娘都放手一博,被娘娘赐了焦尾琴~”

    “有钱难买心头好嘛,何况沉鱼是个琴痴,”罗轻容不以为意,若是放过,那就不是纪沉鱼了,怕是只有琴才能引起她的兴趣了。

    “那你呢?什么是你的兴趣?”张兰不相信人会没有爱好和软肋,可这个罗轻容,相处三年,张兰竟然没有发现罗轻容喜欢什么,不离手的就是女红和书法了,“你不是醉心书法么,那易水砚听说是前朝大师的作品,也看不上?”

    “未必有好砚才能写出好字嘛,”从梁元忻那里顺利逃出,罗轻容心情不错,也不介意与张兰多聊几句,“宫里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这后-宫,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那你去朝辉殿,觉得几位皇子怎么样?我看淑妃娘娘极喜欢大姑娘,”张兰继续八卦,“那凤凰钗最后给了薛家的姑娘,嗬嗬,娘娘笑的可不怎么满意。”

    以后有她不满意的时候呢,罗轻容心里暗笑,戴淑妃长着一张聪明脸,其实这个宫里最蠢的就是她了,怎么会相信自己是最得宠的那一个,而且对梁元忻出手又做的那般难看,“其实薛家姐姐也是极好的,她得凤凰钗也算是实至名归。”

    前一世,可不就是薛如薇做了良王妃?

    “锦姐儿也是个有成算的,今天这事她做的对,”听完张兰和罗轻容的禀报,罗老夫人颔道道,既然戴淑妃将意思做的那么明显,就算是日-后真要嫁入良王府,罗家的女儿也不能做出那种急切的样子来,尤其是圣意到底如何,谁心里也没有数。

    “媳妇今天看那个良王,着实是相貌英俊,举止有度,又得皇上宠爱,将来有大出息也未可知,”若是真像大家猜的那样,戴淑妃看上了罗绫锦,与罗家也是一桩好事,“不知道长公主是什么意思,今天那钗子偏巧又叫薛家人得了去。”

    “唉,我是祖母,你们是叔婶,”罗老夫人摇摇头,“且看太后怎么说吧,”一个男人长相是父母给的,举止是嬷嬷教的,心胸,性情才干才是自己的,可这些,良王到底如何,罗家却没有多少头绪。

    “我看柳贵妃很喜欢轻容呢,”张兰轻声道,若是大姑娘嫁了良王,二姑娘嫁了宁王,这也算是最保本的做法了,左右都不会输,“每次轻容进宫,都会被请到她那里去。”

    “再看吧,轻容的婚事还有高家舅爷呢,咱们也要听听他的意见,”两边全押,跟两边不押有什么不同?何况真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到底帮哪个女儿?依罗老夫人的意思,根本是两个孙女都不再嫁入皇家。

    “是,”张兰淡淡一笑,这是不让自己插手罗轻容的婚事,也罢,反正依罗轻容的心性,自己想插手也不可能,“咱们轻容别看年纪小,主意正着呢,到时候怕是得过了她的眼。”

    “咱们轻容虽说不能跟梁家的女儿比尊贵,可我看这阖京比她强的也没几个,自然要找个最好的与她,至于皇家,”罗老夫人摇摇头,轻容的性子就算是皇后的位子也未必坐不稳,可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罗老夫人太清楚了,“还是找个知根知底儿的好孩子就是了。”

    “祖母~”饶是罗轻容已不再是小女儿,可也不由满脸绯红,“您又来取笑人家。”只要祖母和父亲不想和皇家有什么联系,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做王妃?甚至是皇后?”一出清泰院,张兰就按捺不住问道。

    罗轻容从张兰手里接过罗旭阳,“母亲这样不挺好么?难道您觉得像柳贵妃和戴淑妃那样活着才有意思?”连儿子都不能放在身边抚育,到了年龄,更是想见一面都要层层通报。更不用说保命都要处处小心。

    自己穿成了渔家女,尚且嫁入豪门做了侯夫人,罗轻容难道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求什么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张兰有些不相信,何况罗远鹏已经让她冷了心,什么爱情痴情专情的,小说里都是骗人的,而罗轻容,看似极为冷静的一个人,倒不如进宫拼出一条血路来,“你的身份,嫁进高门大户,与嫁进王府有什么区别?”

    张兰这句话说的倒是不错,可这储位之争,最终只会有一个胜利者,而那个胜利者是谁,她心里是一清二楚,何必再往里填命呢?“皇家不是那么好进的,高门大户一样有纷争,但依有父亲在,谁要是欺负我也要先掂量掂量,若是嫁到王府,有力量可借么?”

五十一、

    “父亲可曾听闻良王在辽东立了战功的事?”罗轻容没有回自己的重华院,而是去了罗远鹏的书房。

    “嗯,”罗远鹏不以为意的一笑,“轻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可是在宫里听了什么?”

    “我听素绢说,一个千夫长,不是随便就能杀了的,当然,那是良王,”罗轻容促狭的一笑,“也未必没可能。”

    若是高氏给自己留下的骨肉是个儿子,自己还有什么可忧虑的?罗远鹏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冷笑道,“千夫长,千人之帅也,我竟不知道,我罗远鹏才走两年,鞑子竟然敢出动千人掠边,”而且还被一个黄口小儿斩了主将首级?!“若是梁元慎立下此功,你爹我只等着被参吧!”

    难道自家与良王的梁子是这个时候结下的?前世自始到终,罗远鹏都没有考虑过投靠梁元慎,“父亲说的是,您打算怎么做?”既然要向梁元忻示好,雪中送炭总强过锦上添花,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罗远鹏处于这个位置,就算抱了忠君的心,也不可能做到全无偏向,何况罗轻容心里清楚父亲是个不甘心一生碌碌的人,如今做在了兵部的位置上,他也是满怀抱负,想做一番事业来给那些说他只会打仗的人来看,再说他还担了个太子太保的名头,怎么能不关心自己将来的学生是何人?

    “哼,贪功冒赏是军中大忌,梁元慎一个皇子,难道皇上送他去辽东是边关无将可用?”罗远鹏已经将梁元慎划为蠢货一类,“听说戴淑妃看中了你大姐?你可知道她的意思?”

    到底是罗家女儿,虽然罗远鹏不知道梁元慎能不能被钦定为太子,但都掩盖不了他是个蠢货的事实,而罗家女儿,还是躲远些的好。

    “大姐似乎无意与良王,”父亲在自己面前是越来越随意了,罗轻容很喜欢这种感觉,“今天推说没有诗兴,让了那对凤凰钗与薛家的女儿。”

    “那就好,”罗远鹏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皇上怎么想了,“淑妃娘娘是和结一个有力的外家,”毕竟戴家根本上不得台面,无法与柳家对抗,“倒是四皇子,颇有贤名,又得皇上的宠爱。”

    “不论立嫡,立长还是立贤,都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事,”罗轻容抿嘴一笑,“女儿以为,皇上春秋正盛,应该已有成竹在胸~”

    “我女儿说的是,这本就不是为臣子的应该想的,”罗远鹏喟然一叹,万幸他的皇帝表哥身体不错,头脑清醒,无论嫡长贤,还是以后的幼子,一个都不缺。

    “这事儿做的干净么?”梁元忻看着悠然品着杯中美酒的华舜卿,他的明王府根本就是个四门大开,什么人都有,所以便选了华家的四时楼做为见人的地方。

    “问你呢,开先,”华舜卿一踢挑帘看街景的贺霖安,“你可是京混子,别汝砺刚回来,你连手漂亮的都玩不出。”贺霖安的父亲两年前过世,如今府上在五城兵马司做主官的大哥当家,老母心疼幼子,根本没有人敢过问他的事,这小子便真的成了个街痞。满京城没有他打听不到的消息,也没有他保不出来的人。

    “怎么玩不出,你出去听听街上都怎么说的?”贺霖安皮皮一笑,“良王爷,真倾城,雪刀一挥要你命,千夫只有三十兵~”

    “这都是什么?哪儿跟哪儿啊?”梁元忻眉头一皱,仿佛含了个苦橄榄,“这词也太不雅了,你也不好好想想。”

    “我倒是想请郡主捉刀,可她肯么?”贺霖安牛眼圆睁,“雅了那些小叫化记的住么?”

    “听说今天武安侯上本请罪,被皇上留中了,”华舜卿得意的一笑,“这不是起了作用么?怕是宫里的淑妃娘娘又要一通好哭了,真真是不知道皇上看上了她哪一点,都一把年纪了~”

    “吭,非礼勿言,”梁元忻轻咳一声,他知道两个好友在给自己抱不平,可又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己的母后去的早,“哼,想到梁元慎那副得意的样子,我就恶心!”自小到大,在淑妃的纵容下,自己就没有少吃梁元慎的亏,如今也到了讨回来的时候了。

    “现在恶心的怕是他了,咱们也算是给他送了份接风大礼,”华舜卿面上是与年纪不符的阴冷,自己的姑姑华皇后,没有那个姓戴的贱人,怕不会去的那么早,“欺君之罪,够他小子喝一壶的,现在只怕正困在良王里写辩折呢。”

    “你今天这折子一上,可是与良王一系就结了仇了,”张兰有些焦虑的看着丈夫,其实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给自己儿子脸上贴金的事,皇上也未必会想起来追究丈夫,“其实没必要这样的,你毕竟已经离开辽东三年了。”

    “难道就要我背这个黑锅?罗家的脸就这么好打?现在没人说,我若不‘请罪’,等到御史参我的时候,再辩怕是晚了,”罗远鹏摆摆手,任张兰帮他换下朝服,“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女人家,不懂,良王想立功可以,但罗家不是给他踩的。”罗家世守辽东,如今他才回来三年,辽东就乱了,那罗家几代人在那苦寒之地都做了什么?

    “但,若是郡主将来嫁了良王,咱们无端不是结个仇家么?我想良王也只是想讨皇上欢心,未必想的那么长远,”张兰有些不安心,“朝堂上的事我不明白,你讲给我听就是了,我明白了,不说能参赞什么,最少可以不出去惹事。”

    她也打听过如今的皇族,明面上的东西也都知道,可正是因为知道,让她有了似曾相识之感,因此便生出了知道的更详细一些的心思,“我听轻容有时候说话,含意颇深,可愣是弄不明白到底指的是什么,你总不至于要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如女儿吧?”

    原来为这个,罗远鹏一笑,自己这个妻子,如今已经是孩子的娘了,还像个小女儿一样,喜欢与人比个高低,可女儿自幼长在京城,又有嫡母亲自教导,又时常进出宫廷,经的见的,自是妻子不能比的,“好,你听我说~”

    晚上张兰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这也太像了,除了至德帝不像自己生活的那个朝代的康熙皇帝有那么多的儿子外,他现在几个儿子的人物关系怎么与那个大帝那么像啊?长子有个宠妃的娘,嫡子有个早死的娘,四子有个贤良的娘,这个贤良的娘又给老四生了个弟弟,还有,这个老四还有个跟屁虫的弟弟,当然,这里是老六元惺而不是自己那边的老十三了,张兰翻了个身,细想今天见到的几位皇子,与自己前世看的小说电视剧对比,梁元慎虽然贪功,但也算的上是个武将,那个允好像曾很受康熙的宠爱,也是一位美男子,还随福全征讨过葛尔丹,而嫡子允,似乎也像自己今天见到的梁元忻一样,在兄弟之中毫无风采可言,只占了一个嫡字,而这个嫡字,却是他最大的优势,当然,依罗远鹏所说,皇上似乎不像康熙那样对自己的元后深情一片,爱及子嗣,永安早逝的华皇后出身不高,华家富则富矣,但真的说不上个“贵”字,在时也并不比几位妾室得宠,死后她住的坤德宫倒是封了,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毕竟后*宫并无新主,若是立了新后,再开启也就是了。

    永安的三子早夭,四子是世家出身的柳贵妃所生,如今柳贵妃又添了位小皇子,这位四子倒不像胤那样是个面瘫男,倒更像八贤王允,张兰一时委决不下,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没有道理。前世清穿的故事她倒是看了许多,可那里面老二老四老八都早已娶亲,娘家她也都能背上个七七八八,可现在这永安的几位皇子,还都是光杆司令,从这一方面,她也看不出苗头来。

    “做什么呢?翻来覆去的不睡觉,”罗远鹏今天给良王了一个没脸,还没被皇上怪罪,因此心情挺好,他估计皇上自己心里也清楚梁元慎的猫腻,不然虽然赏赐下来,但只口没提是因战功而赏,因此他是一沾床就睡了,却被张兰给吵醒了。

    “嗯,没事儿,我走了困,你睡吧,不然我到外间去?”张兰没有让人值夜的习惯,因此外面的小床也无人居住。

    “想什么呢?我跟你说了,没有事,不要瞎操心,”罗远鹏搂过张兰,嘟哝道。

    “嘁,我不操心,”若是抄家灭族能放过我么?张兰觉得罗远鹏的话很自私,“你啊,越来越大男子主义了~”

    “你觉得明王如何?”见罗远鹏没有吱声,张兰忍不住推了推他,她已经不认为自己穿越过来是老天想给她一份美满的爱情了,可为什么在芸芸众生中,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呢?难道自己也是某些历史转折的关键性人物?有些小说里是这么写的,但自己到底能起什么作用,张兰有些不敢确定,不过有一点她是确定的,就是尽量掌握最多最全面的资料,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明王,”罗远鹏睡意朦胧,想都没想道,“没打过交道,听说不太得皇上喜欢,我看着倒比老大那浮华强,不要再想这些了,不是你该过问的~”

五十二、

    “竟有这样的事?”罗轻容听弟弟罗旭初讲着外面的事,含笑抿了口茶,“外面的人都是这么说么?”

    “嗯,当谁傻子呢?”罗旭初一面愤慨,他自幼习武,为的就是有一天像父亲一样征战沙场,做出一番事业来,自然对贪功谎报的梁元慎嗤之以鼻,“皇上不但留了父亲的折子,还对父亲多方安慰,这还不等于是打了那个良王的脸,呸,真以为当今是好欺瞒的?”

    哼,这个梁元慎,真真是异想天开,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这件事反应的速度真是够快了,坊间竟然也谣言四起,罗轻容不怀疑这是梁元慎的仇家所为,“军功是边关将士拿血肉拼出来的,咱们罗家留在辽东了多少先人?哼!”

    罗轻容也难掩愤懑,真不知道是哪位“高手”给良王出的主意。

    “谁说不是?外面还说了,良王胆子太大,竟敢欺君,不如明王稳妥本分,到了福建只熟习军务,从不干涉地方~”

    这是柳家在挑事儿了,罗轻容秀眉微扬,据她所知,梁元忻在福建并没有闲着,多次上折要求重整水师,还具折密奏了福建多名官员贪墨事,罗轻容更知道,梁元忻在福建三年,卧薪尝胆,已经将整个福建水师收入麾下,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罗轻容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个看似无为的未来太子,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

    “外面的事你听听就好,父亲这次上折,怕是已经将良王一系都得罪了,你在外面千万小心,咱们不能给父亲帮忙,也不能拖他的后腿,”罗轻容轻声嘱咐。

    “二姐放心,这个我知道,”这些年罗远鹏在他的教养是极是用心,又放他出去交游,罗旭初身上早没有了当初的青涩和稚嫩。

    “二姑娘,郡主过来了,”朱砂还没禀报,罗绫锦已经风一样的闯进重华院,“轻容,你陪我出去一趟!”

    “大姐有什么事?可是想到坊间玩玩?”罗绫锦不像公主,上头又没有母亲管束,倒是寻常闺秀要随意的多。

    “轻容,”罗绫锦凭着一股气从宫里出来,看到妹妹关切的神色,不由悲从中来,“他为什么这个样子,太让我失望了,呜~”

    看着伏案大哭的罗绫锦,罗轻容急忙示意朱砂她们退了出去,自守在一旁待罗绫锦情绪平复了才亲自绞了帕子让她净面,“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姐姐?”宫里太后尚在,敢给罗绫锦脸色看的怕还没有生出来。

    “你不知道,轻容,”罗绫锦刚刚停息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今天她在慈宁宫里听到戴淑妃的话,真真气的心肝直颤,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借口要到武安侯府看祖母,带了人出来。

    “你也是个实心眼,”听完罗绫锦的哭诉,罗轻容以手抚额,“你在太后面前没有失态吧?”

    这个戴淑妃,真真无耻,竟然到太后宫里说什么梁元忻看上了她宫里的宫女,戴淑妃呢,自然是个好庶母,哪有不成全的道理,便做主让梁元忻带了出去,而且还说什么梁元忻也大了,她不能看着他内宅无人打理,又觉得这个孩子为人至诚,便想将侄女戴月辉说与梁元忻。

    “她也真敢说,戴家什么牌名儿上的人?若不是出了个娘娘,怕是京城都难进,竟然想让女儿做明王妃?!”罗绫锦义愤难平,刚为梁元忻打抱过不平,又想到梁元忻做出的令人侧目之事,“表哥也是,怎么就看中了淑妃宫里的女人?还调戏人家?皇上知道了不生气才怪,光是御史们都够他喝一壶了~”最让她伤心的是,自己一片痴心竟然付与了这么一个登徒子。

    “你也说了,皇上要是知道了,难道明王就想不到?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公然调戏庶母身边的宫女?”罗轻容不屑的一笑,前世因为这样的事,她对梁元忻观感极差,可现在换个角度,眼中只有储位的梁元忻,怎么可能送把柄与良王一系?“明王一个亲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得着么?”

    “说的也是,”现在罗绫锦最想听的就是这样的话,她抽出绢子擦了擦眼泪,“表哥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还傻的在戴淑妃宫中?是那个女人自己儿子不争气,就过来往表哥身上泼脏水!”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戴淑妃这一招还是起了效用的,毕竟由有心人一传,外面的百姓都知道了明王是个调戏庶母身边人的混蛋,“别人怎么想就算了,你莫要误会了他,想来明王殿下心里也不舒服。”

    “你说的是,那个贱人还想把她侄女嫁给表哥,我呸,真真是不自量力,”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罗绫锦已经完全炸了,“我现在就去找太后~”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为明王的婚事说话?”罗轻容拉了姐姐坐下,反正她知道这位才是未来的太子妃,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急的,“你放心吧,就如你所说,单戴家的家世,也是不成的。”没道理良王一个庶妃的儿子娶了罗绫锦,而明王嫡出之子娶个五品官的女儿,华家人也不会答应的。再不济,华家也是有嫡女的。

    “你说的也是,”罗绫锦脸一红,扭身坐下,赧然道,“我也是为表哥不平,没什么的,你可不许笑话我。”

    “有什么可笑的,你和明王殿下自幼一处长大,关心他是兄妹之情,”罗轻容假话说的理直气壮,“好了,姐姐可是从祖母那里过来的?”

    “祖母?”罗绫锦脸更红了,她一肚子火气找不出倾诉的地方,出了宫就直奔罗轻容这里来的,根本没到罗老夫人那里请安,“我不是想着去了脸色不好,让祖母担心,直接奔你这儿来了,咱们一起去吧,再不去,祖母该使人问了。”

    现在想起来了?罗轻容一笑,有道是关心则乱,罗绫锦看似在良王明王之间犹疑,其实心早已在明王这一边了,梁元忻娶了她,倒是两全其美。

    “你说,表哥将那女人带回王府,岂不是更说不清楚了?”罗绫锦又开始为梁元忻担心,“这个戴淑妃也太毒了。”

    若是一切都是戴淑妃安排的,自然有梁元忻不得不认的法子,如果百般推托,留那女人在宫中乱说,还不如直接带了出来,“一个奴婢罢了,娘娘既然赏了明王,就是明王的人了,以后啊,”罗轻容唇边划过一抹冷笑,“万事不由她了~”

    “我当是什么事呢,”罗老夫人看姐妹两个携手而来,松了口气,她可是听门上的人说孙女过来的的时候脸色不好,“你想找轻容陪你出去看百戏,也不用跟刮风似的往里冲吧?阖府的人都被你惊着了。”

    “是,孙女知错了,”罗绫锦一脸恭顺,“我不是着急么?怕去晚了赶不上,”虽然有罗轻容的开解,可她心里还是不踏实,直想见见梁元忻。

    这就把自己拖下水了,跟她出去看百戏,罗轻容无语问天,怕是要找梁元忻才是真的,有这样的姐姐,自己还怎么和皇家保持距离,尤其是那个梁元忻,前世一直是梁元恪在鼓励明王和良王斗,以为明王是他们手里的枪,谁知道最后宁王府才是个傻子,这样的人,罗轻容只想离的越远越好。

    “去吧,去跟你二婶说一声,看她有没有空跟你们走一趟,”女儿家有几年的逍遥日子?早已活明白的罗老夫人舍不得拘束自己两个孙女,又嘱咐了李嬷嬷出去给罗绫锦和罗轻容再加派侍卫,“杜府你们不常去,记得代我跟杜老夫人问好。”

    罗绫锦的借口是威远侯杜家请了永安最出名的百戏班子给家里的老祖宗取乐,她接到了帖子,便来喊罗轻容过去凑个热闹。

    “万一她跟咱们出去怎么办?”一听罗老夫人要让张兰同去,罗绫锦就要出言阻止,被罗轻容拉了拉衣袖,现在出了清泰院,罗绫锦开始抱怨,“我可不是要去杜家。”

    “那姐姐要去哪里?”自己帮她开解心事,还要当做挡箭牌陪着出去找梁元忻,罗轻容有些不情愿,“若不是去杜家,我可是不去的。”

    “好妹妹,”罗绫锦抱了罗轻容的手臂,也不敢高声,“我不是心里不踏实么,想借机会跟表哥提个醒,你不知道,虽然我成天在慈宁宫,但能跟表哥说上句话的机会太少,”说到这里,罗绫锦又红了眼圈,亏她一心等着梁元忻,谁知道梁元忻一副毫不领情的样子,每次见了,都是聊上几句场面话,那怕是一个眼神,都吝于给她。

    “好了,我去还不成了?只是你要去哪里找他?明王府?怕是一柱香的功夫,宫里就知道了,”罗轻容叹了口气,她也算是上了梁元忻的船了。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说怎么甩了你那个母亲吧,”几年过去,罗绫锦也没法喜欢起张兰来,当然,张兰看到罗绫锦也不热情。

    “只管实话实说就好,”罗轻容一脸笃定,“母亲才没有闲功夫跟咱们出去呢。”

    在这一点上,张兰与永安的贵妇太过不同,她从来没会太干涉孩子们的事,就算是女儿。虽然她们的关系已经不会再亲密无间,罗轻容还是很感谢她这一点。

五十三、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罗轻容疑惑的看着罗绫锦,她们没有坐郡主的鸾驾,而是乘了罗轻容的八宝翠帷车,可驾车的却是罗绫锦的人,“姐姐总不至于连地方也不肯告诉吧?”难道他们有私下见面的地方?这两人若是私下会面,自己实在不应该掺乎进去。

    “咱们到四时楼吃晌饭去,”罗绫锦一脸期待,这个地方也是她暗中打听才知道的,“那里的刀鱼茸是百鲜之首,宫里的厨子也不及四时楼的手艺,还有螺蛳粉,”罗绫锦生怕自己这个古板的妹妹听说到外面吃馆子就不肯跟她去,“管保你去了还想再去。”

    “看来姐姐是常去喽?”罗轻容道。

    “当然不是,我也是听小太监说的,他们时常出宫,”罗绫锦急忙描补,“哎呀,你还不知道,这些人都会吃嘴,个个都是包打听,他们回来说的准没错。”

    "去跟你们掌柜说,叫华舜卿来见我,"罗绫锦包下了个雅间,四下打量之后,扔了只玉佩给小二。

    "是,"四时楼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生意,小二个个火眼金睛,一看眼前这二位,单身上的衣料,都不是坊间可以买得到的,再看她们身后那一众仆役,便不敢二话,直接躬身出去。

    "你们约在这里了?"罗轻容心里一叹,原来梁元忻和罗绫锦一直有来往,她以为这两位只是暗生情愫。

    “没有,只是知道这里的华家的产业,而华舜卿又是表哥的伴读,所以才生了一试之心,”罗绫锦自然不会跟罗轻容说实话,转头吩咐姚黄出去点菜。

    既来之,则安之,罗轻容借着雅间的绫窗向窗外打量,楼下熙攘的人群鲜活生动,人人脸上都洋溢的满满的笑意,“怨不得大家都说今上开创了一个盛世,”罗轻容不由赞叹,乱世流离她没有见过,但张兰曾经给她讲过什么“五胡乱华”的故事,真真不敢想那样的事会发生在这世上。

    “是啊,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罗绫锦也随了罗轻容的目光向外看,“你那个后母,其实真有几分本事,只是生不逢时罢了,她那首《沁园春》真真是豪气万千,连皇上也命人写了挂御书房,只可惜她没有写完~”

    “就如你所说,那词里有男儿不能及的豪气,一个女子能写出半阙已是难能,”罗轻容颔首道,“母亲确实是我朝女子所不能及。”

    “不能及?不是吧?”罗绫锦已经收回心绪,嗤笑道,“她与诗词一道有过人之处我不否认,可其他方面,怕是我朝女子不能及的蠢吧?不说别的,就像以前~”罗绫锦说起张兰的不是来,那是张口就来,绝不重样。

    “华舜卿见过郡主,”梁元忻和华舜卿到门外时,正听到罗绫锦在说张兰与诗词一道颇有造诣,可旋即她的话题扯到的闺中琐事,两人不便再听,便推门而入。

    “表哥,我就知道,到这儿就能找到你,”罗绫锦看到梁元忻进来,抿嘴一笑,“你不会怪我唐突吧?人家是真的有事找你。”

    “咳,”华舜卿已经接到罗绫锦的眼色,华阳郡主是示意自己清场啊,“这样吧,罗二姑娘,咱们到隔壁略坐~”

    “姚黄,你跟过去服侍二姑娘,”罗绫锦一挥手,“魏紫招呼其他人都到外面去,让掌柜招呼你们歇歇。”

    “大姐姐,这成何体统?”罗轻容再淡定也有些急了,且不说罗绫锦要和梁元忻单独叙话这不合规矩,自己又怎么可以和华舜卿到隔壁去?就算是有丫头们陪着,也是于礼不合的事。

    “好妹妹,你也知道我今天来找表哥是为何事,事急从权,再说了,不是有这么多人跟着么?”罗绫锦冲罗轻容一抱拳,“算姐姐求你的,你就担待一二,这里又没有外人,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我灭她满门!”

    “还请罗二姑娘恕罪,绫锦怕是真有急事要与我说,”梁元忻才被戴淑妃摆了一道,眼睁睁看着一盆脏水泼了个满头满脸,还无众辩驳,真是杀人的心都有,而罗绫锦竟然不顾一切的来找自己,让梁元忻冷硬的心满是感激,也顺着罗绫锦跟罗轻容求情。

    “罗二姑娘,”华舜卿一笑,在那雅间一面墙上一推,竟然一扇暗门应声而开,“二姑娘请看,咱们根本就在一间屋里,满屋子的人,您和郡主还有明王殿下都是至亲,就连华某也与罗家沾亲带故,自家亲戚说个话,算不得逾礼~”

    看来是毫无退路了,罗轻容也不固执的人,更不愿意给自己树敌,回头跟朱砂道,“咱们到那边坐坐去。”

    “表妹,你,昭纯宫的事,”在罗绫锦面前,梁元忻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根本就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才不是那种人,若是梁元慎干这种事才不会让人意外,”罗绫锦摆摆手,大大的眼睛中满是关切和理解,“你不用跟我解释,而且淑妃想将戴月辉嫁给你的事我也知道的,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皇上根本不会答应,若皇上真的听了姓戴的话,你只用让华家出面,淑妃品级再高也不过是一妃妾,她家的亲戚也配给嫡子做正妃?”

    “表妹,谢谢你,”戴淑妃想将侄女嫁给梁元忻的事,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有人这么为他着想,还是让梁元忻满心温暖,“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放心,我心里的数的。”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今天来不止是跟你说这些,”罗绫锦出宫的时间也不短了,而她最终没有到威远侯府上去的事也瞒不了多久,而且在慈宁宫罗绫锦也难得有与梁元忻说心事的机会,“你可有什么打算?”

    不等梁元忻回答,她自顾自道,“现在你和良王宁王俱已封王,良王居长,你为嫡,而宁王则占了外家优势,这些年最得舅舅的心,不但夸他文采胜祖,而且还赞过他友爱手足,如今朝中重臣出自柳氏门下的就有好几位,这些都是你和良王没有的,但宁王从来没有表露地自己有位主东宫的念头,”说到这儿,罗绫锦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道,“但愿他一直没有这样的心思,”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很可笑,“可是良王和你却有梁元恪没有的优势,毕竟我朝历代无嫡立长,朝中立贤的声音也只是藏在水面之下,这也是戴淑妃为什么一开始就对付你的缘故。”

    梁元忻望着侃侃而谈的表妹,他自母后去后,便搬到了咸安宫中独居,那时他才五岁不到,而罗绫锦也是那个时候被太后抱到慈宁宫中亲自教养,当时他真的很羡慕这个表妹,为自己不得祖母欢心而暗自垂泪,直到有一天,他在宫门后发现偷偷躲着流泪的罗绫锦,才知道原来这个被他羡慕的妹妹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快乐,也是那个时候起,这个人前比公主还骄傲,人后却悄然流泪的表妹于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当他痛了累了的时候,只要想起深宫之中,还有一个人与他同命相怜,便会觉得日子不那么难过。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我要赶着回宫的,而且咱们再嗦一会儿,轻容也不会答应了,”罗绫锦一敲梁元忻的发冠,“我觉得你现在也要发展自己的力量,尤其是是朝臣之中,有我在,罗家薛家你就不用担心了,还有华家,贺家,不行,你身边的人太少了,”罗绫锦在屋中踱步,“你在福建不是参了几个大员么?唉,也不知道换上自己的人,算了,你身边哪有自己的人~”

    “表妹,若我无缘储位,嗯,我现在就表明立场,求父皇准我就藩,你觉得如何?”若是这样,自己和表妹都不会这么累,父皇说不定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你混说什么?”罗绫锦吃惊的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竟然有这种想法?”她真想将手边的茶泼在梁元忻脸上要他清醒清醒,“你就藩?我看你是在福建呆了三年呆的蠢了,你是什么人?中宫嫡子,你无意储位,你的兄弟就会放过你么?别傻了,就凭你这嫡出的身份,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是啊,自己真的是傻了,中宫嫡子,对自己的兄弟永远都是一个威胁,若不是这样,戴淑妃为什么处处针对自己?柳贵妃又为什么会多方试探?而与自己亲近的人又怎么会在这三年中或贬或撤,或是投闲掷散?“是我着相了,表妹勿怒,你的心思我何尝不知。”

    “是啊,我的心思,”因着梁元忻的丧气话,罗绫锦也失了精神,“你不想再被庶妃庶兄欺负,我不想再被人瞧不起,以前我就跟你说过,那些表面上对我恭谨的人,心里未尝不在笑话我有个二嫁的母亲,当然,”她不等梁元忻开口,笑道,“我母亲是北宁长公主,公主没有守节的道理,可我父亲是武安侯,不是驸马?!尤其是那些清贵们,自持多读了几本书,满口的仁义道德,心里最是看不起我们这些皇家女儿,哼,所以我想做永安最尊贵的女人,不是太后的外孙女,长公主的女儿,不是华阳郡主,我要那些人永远匍匐在我的脚下,不论心里有多么不甘心,她们都得面带微笑,做出心甘情愿的样子?难道你就不想么?让那些欺侮你,践踏你,诋毁你的人都匍匐在你的脚下?”

五十四、

    “不是,我只不过忽然有些心灰意冷,这样处心积虑,兄弟成仇,有什么意思?”夜深人静时梁元忻常恨自己为什么生在帝王之家?若是那龙座上的不是父皇,只是一位父亲,是不是会对自己多些关注呢?

    “是愚兄失态了,”表妹一介女子都比自己有雄心壮志,而自己却因为戴淑妃小小的算计便自怨自艾将多年的心血付诸流水么?“再不会了,可表妹,若是最后,我说我挣扎到最后,依然无缘东宫呢?表妹,你可还会像现在这样,陪着我?”想起罗绫锦平日对梁元慎的态度,和她心中的志向,梁元忻只觉一阵心虚。

    “怎么可能?你是嫡子,占着大义,现在缺的不过是朝中的力量,还有皇上的宠爱,”梁元忻意气消沉的模样让罗绫锦有些不安,她可不愿意看到梁元忻垂头丧气的样子,她想成为中宫之后,也想成为梁元忻的妻子,若想这两个目的同时达成,那么梁元忻就必有成为太子!

    “我听张氏,就是现在的武安侯夫人讲过一个故事,”罗绫锦轻声将金屋藏娇的故事给梁元忻讲了一遍,“那个汉武帝一个庶子,因为娶了表妹而得了天下,你不觉得说的就是咱们么?我的母亲就是长公主,而我就是那个阿娇,而你,还是中宫所出,更没理由比那个刘彻还不如?”

    “表哥,你若做了皇帝,会为我造一座金屋么?”想到故事中的皇帝为自己心爱的皇后建造了一座金屋,罗绫锦娇嫩的容颜上闪过一抹霞色,可张兰并没有将故事讲完,罗绫锦不知道阿娇最终的命运是什么。

    “表妹,”梁元忻也是心中苦涩,他希望听到罗绫锦肯定的回答,即使那回答只是敷衍,可显然她并没有听清自己在问什么,或许她是故意没有听清楚。

    两间屋子虽然中门大开,但因为房间极大,罗轻容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当然,她也没有去听的想法,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就不会陷的过深。

    “没想到二姑娘竟然有如此精湛的棋艺,只是这么小心谨慎,不累么?”华舜卿随手丢了一颗白子过去,到底是女儿家,谨慎有余,冲劲不足,这棋照她这走一步看十步的下法,不知道何时才能决出胜负。

    “黑白之道本身就是步步为营,”罗轻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关心自己的棋局,“华公子不也没把握赢我么?”

    “哈,还真是,”华舜卿苦笑道,“今日要败在罗姑娘手下了,”永安朝才女辈出,那边就有个以诗名享誉京城的,“谁会想到武安侯府还藏了个高人?”

    “姑娘,郡主有请,”姚黄一直在留意那边屋子的动静。

    “天色不早了,是该回去了,”罗轻容起身冲华舜卿一福,“罗家只有一位华阳郡主,旁人不过碌碌之姿罢了。”

    “这个?”华舜卿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在这个重才的时代,罗轻容竟然提了这么一个要求,“知道了,今天的事,外面不会有一丝风声,大家只知道华阳郡主和罗二大娘到四时楼用了午饭,再无其他。”

    “郡主似乎不怎么高兴?”送走两位娇客,华舜卿浑身轻松,舒服的半躺在炕上,“你惹她了?这个时候,她背后可是罗薛两家,还是顺着她的好~”还未到初夏,自命风流的华舜卿已经摇起了折扇。

    “我对绫锦,从来没想过她背后是什么人,”梁元忻烦躁的一提袍坐在华舜卿对面,华舜卿觉得自己要利用罗绫锦,而罗绫锦也认为他可以借助她的力量,“再说了,华阳郡主真的就有你们想像的力量么?”罗绫锦跟梁元忻讲什么金屋藏娇的故事的时候,说实话让梁元忻十分反感,难道在她的眼里,自己不可能凭自身的能力得到父皇的青睐,原本就该属于他的储位需要他像刘彻一样去讨好两个女子才能得到?

    “殿下这句话到是说到了点子上,”华舜卿直起身,认真想了想,“薛家有自己的两个女儿,若是良王择其一娶做王妃,这薛家就不会为殿下所用,至于罗家,”他一指棋盘,“你看看这局棋,如何?”

    “这是你刚才和罗家二姑娘在对弈?”梁元忻被那盘残局吸引,半天才道,“白子败像已露,罗二姑娘你不能及也~”

    “可不是么?若再等一会儿,怕真的被她收拾了,”华舜卿一副庆幸的模样,“这个丫头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真如她自己所说,步步为营。”

    “她是步步为赢,”梁元忻捏起云子,思索着要怎么才能挽回败局。

    这样的人物,若是落到了哪位王爷手里,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华舜卿决定要好好打听一下这位罗二姑娘。

    罗绫锦自四时楼出来情绪就不高,梁元忻的软弱虽然是暂时的,也让她内心难安,尤其是最后梁元忻眼中的疏离,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现在她甚至在后悔今天出来见梁元忻了。

    罗轻容则是在后悔不该意气用事为一盘棋生了跟华舜卿一较长短的心,毕竟她只想安静的默默的生活,若是因为一盘棋引起了华舜卿的注意,就真的悔之晚矣。

    翠帷八宝车再也没有来时的笑语娇声,只闻车轮辚辚。

    “你们怎么拐到四时楼了?不是要去威远侯府看百戏么?”送走罗绫锦,张兰没有让罗轻容回去,她才不相信罗绫锦会是特意找罗轻容只为去四时楼尝什么刀鱼茸,依罗府的家势和华阳郡主的身份,请厨子到府里亲自操刀,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姐姐一时起意,说是听小太监说那里的菜肴就是宫里也做不出比他们好的味道来,”罗轻容没心情与张兰扯这些,确切的说,两位皇子回京,储位之争也开始浮上水面,她不希望张兰参与进去。

    “过来坐,”张兰一指花间的石凳,率先走了过去。

    石绿不由苦了张脸,春日虽说并不太冷,但那石头凳子是自家姑娘能坐的?落了病怎么办、可谁也没有想到夫人竟然来了这么一出,石绿跟朱砂交换了个眼色,自上前几步,掏了几张帕子层层摞在石凳上,“姑娘,您坐。”

    有这么讲究么?虽然张兰进侯府已经三年,仍然觉得这豪门的规矩讲究有时候有些过于了,一点凉都怕受,哪里还有抵抗力?可嘴上还是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其实你可以多锻炼锻炼的。”

    “父亲为女儿请了余师傅教女儿拳脚,”罗轻容抿嘴一笑,坐到张兰身边,“女儿身体很好,”说着她赞许的看向石绿,“丫头们也是为我好。”

    张兰一笑,挥手示意丫头们都站得很些,才道,“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这几位皇子们如何?”

    罗轻容实在想不通,张兰一个女人家,为什么要对朝堂上的事感兴趣,“母亲这话女儿可是要驳了,我一个女孩儿家,哪里会去管皇子们如何?”

    “你比一般的女孩儿是聪明的的多,”张兰不愿意再跟罗轻容这么心照下去,“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聪明我不去管,但有一点你应该明白,你是姓罗的,只有你父亲好,武安侯府好,你才会好,”说到这里,她也不免想起自己,“这个世道,哪里有女人昂首说话的地方?不论你再早慧,再有智谋,也都要靠男人活着,当然,你的志向和抱负,也可以通过男人的手来实现。”

    “母亲高看女儿了,我哪里有什么抱负?”罗轻容还是第一次听张兰说这些,难道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抱负?张兰的抱负到底是什么?需要赔上整个罗家?“女儿觉得一个女人,只需要尽自己本分便好,抱负,志向都不是女儿家应该考虑的。”

    “那你父亲呢?你须知道,一个女人要嫁的好,要在婆家挺起腰,也是要有强有力的娘家做依靠才是,”张兰换了个角度,没有女人不想嫁的好一些,不论罗轻容是什么人,嫁人都是她逃不过去的一关。

    听张兰这么说,罗轻容掩唇一笑,眼中满是戏谑,“母亲这话说的,难道您在罗家还没有挺起腰么?我们罗家上下,可有人亏待于你,或是失礼与你?”至于没有强势娘家张兰依然被罗远鹏明媒正娶为侯夫人,这就不必再格外说了。

    没有人知道自己心里的苦,自己无论说什么,罗轻容就是不接招,一句实话都不与自己说,张兰也颇为意兴阑珊,“罢了,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你,无论我怎么做,你从来没有体会过我的好意,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也希望你做什么事的时候好好思量一番,不要拖累了家人。”

    罗轻容这样的女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心智,她也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掩饰,可一到罗老夫人和罗远鹏面前,她就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顶多就是比同龄的孩子安静一些,自己也实在拿不住什么把柄去跟罗远鹏说这些,但她不相信罗轻容就只准备安安静静的找个角落生活,这样的女孩,有着不凡的家世和容貌,自甘平凡,怕是家庭也不会允许。

    “算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谢着吧,”张兰站起身,她原想和罗轻容双赢的,既然她这么不配合,那就不能怪自己了,做为妻子,做为母亲,她都要对罗家,对罗轻容负责,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五十五、

    “姑娘,”石绿走到罗轻容身边轻声道,“这几日夫人又开始四处奔走了,听车夫说夫人现在时不时换了衣服到酒楼茶肆里坐着。”

    她要听消息,罗轻容摞下手里的书,这个张兰,怎么说都不肯歇了自己的念头,可自己到底是身份所限,许多事都无法出面。

    “走吧,去看看阳哥儿,”罗轻容换了衣服,挑了把轻纱手绘栀子团扇握在手里,“安姐儿这些日子没来么?母亲不是承诺给她说个好人家的?”这个罗茗安也是个人物,简直将自己当做了张兰的女儿,确切的说是个贴身丫头,尤其是罗旭阳出生后,直接升级成了保姆,这打铁巷的家教可见一斑。而张兰,似乎很喜欢身边有个小姑娘跟着,前世是她,今生换做罗茗安。

    “安姑娘今儿倒是来了,好像是跟着夫人一同出去了,”这石绿不吭不哈,半府的大事小情都在她的心中,“听说夫人看中了杜家的小儿子,想安排安姑娘见见呢!”

    安排二人见面?这个张兰还真是什么都敢做?见了如何?威远侯府再落拓,娶罗素绢倒是有可能,但罗茗安?她可真敢想!?“你可知道夫人准备定在什么时候?”

    “奴婢去打听,”石绿还真没把这当回事,但看罗轻容变了脸色,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准备立马去问金风。

    “你不用急,估计是准备放在咱们府上春宴之时,”罗轻容思谋道,“这样吧,不论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你都让人给罗大伯母那边透个风去,”若是杨氏是个有成算的,自然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也会将此事拦下来,若真是那边也起了攀权附贵的心,罗轻容也不能眼看着武安侯府的名声被张兰作践了。

    “姑娘,二姑娘,”富妈妈一进重华院的大门,就忍不住起了高声。

    “这是怎么了?妈妈喜成这个样子?”罗轻容心下讶异,富妈妈是积年的老妈妈,这么不懂规矩的事儿可不像是她。

    “姑娘快到清泰院去,山海关那边来信儿了,”富妈妈一拍大腿,“我听紫梨那丫头说,好像是高家的人要回京了~”

    自己娘舅要回京了?罗轻容抿嘴一笑,“咱们这就到祖母那里去。”应该是舅母俞氏带了两位姐姐高雪盈和高雪姗回来了,在她的记忆里,一同来的还有姨母和表哥郭念伦。

    “瞧,这不就过来了,”罗老夫人显然心情也很好,一直莲步姗姗的罗轻容冲斜坐在自己面前的一个老妈妈道,“这是我那个苦命的孙女,如今都十二了。”

    “老奴高艾氏给姑娘磕头,”那老妈妈也不多话,起身到罗轻容面前就要拜下去。

    罗轻容哪里容她真给自己磕头,急忙拦了送到圆凳上,半福道,“轻容见过嬷嬷。”

    看高艾氏又要起身,罗老夫人摆手道,“你是英国公夫人身边得用的人,受得起她的礼,”说着又冲罗轻容介绍,“这是你舅母身边的艾嬷嬷,这次你舅母特意遣了她来给咱们报信,你舅母她们用不了几日就要到京了。”

    是自己舅母身边的人,罗轻容前世与高家并不亲近,对这个艾嬷嬷也没有多少印象,依然含笑道,“不知道舅母什么时候抵京,轻容到时到莫离亭接上一接,也好早些见到舅母和姐姐们。”

    到底还是娘舅亲,罗轻容的态度让艾嬷嬷十分满意,确切的说,罗轻容从进来到现在,表面出的态度让这位老嬷嬷都十分满意,不由暗叹京城到底是天下脚下,是自己呆的边塞比不了的,而且这表姑娘通身打扮和与罗老夫人的亲密态度,显然也是在家里娇养的,原本吊着的心也算是完全落下了。

    “回姑娘的话,我也是跟着儿子紧着赶了几日,想来夫人和姑娘们用不了半月光景就会到了,我家夫人说了,老夫人年纪大了,姑娘您又小,不便劳动,待回京后安定了,便请阖府过去坐坐,”艾嬷嬷是个大嗓门,虽然有了年纪,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还要跟姑娘说个好消息,咱们府上二姑奶奶不日也要抵京了,只是路程不同,到的晚些。”

    英国公府的二姑奶奶指的就是罗轻容的姨妈,嫁到天水郭家的高茹贞,虽然已经知道姨妈要来,但真的听到时,罗轻容还是很高兴,毕竟这两家人的到来,又让她多了许多血亲,“祖母,姨母在京城没有宅子,不如就住在咱们府上~”罗轻容看向罗老夫人。

    高家是正经的姻亲,就算是现在的张兰那也是要退一射之地的,“那是当然,依我说,你们英国公府怕是也多年没住过人了,亲家夫人初到京城,那边的房子怕也要好一通收拾,不如都住过来,大家人多热闹,也好好亲香样亲香。”

    其实俞氏让艾嬷嬷过来也是这个意思,毕竟高家已经退出京城交际圈多年,又不像罗家,虽然男丁一直在外,可女人都在京城,这次她也需要罗家的引荐,尤其是在俞氏想将两个女儿在京城找个好人家的时候。

    “还有一件事,”艾嬷嬷略一迟疑,冲罗老夫人一礼道,“我家夫人想请老夫人帮着留个心,请个宫里的姑姑教导家里的两个姐儿规矩,”这才是艾嬷嬷的重头戏,她不由解释道,“不怕老夫人笑话,我家夫人是打算将两位姐儿在京城里寻个妥帖的人家,可高家离开京城那么久了,真怕规矩上有什么闪失~”

    罗老夫人与孙女交换了个眼神,高家离京再远,可百年世家,基本的规矩都大错不错,何况就算是离京城远,依英国公府的地位,从京城请个告老的宫人也不难事,而英国公夫人人未进京就在打算这个,目的只怕没有那么单纯了,“这个容易,我在宫里还有几分薄面,”罗老夫人满口答应。

    “祖母,不如就让兰姑姑过去,”罗轻容心里一动,俞氏的心理她很明白,她的表姐高雪盈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这个时候进京,所为都何,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也省得从宫里请来的新人咱们不了解脾性。”有兰姑姑看着,那个比公主还跋扈的表姐也少出些事端。

    “嗯,轻容说的不错,”罗老夫人颔首道。

    得了祖母的应允,罗轻容便将兰姑姑的情况跟艾嬷嬷细说了,听说这位是正七品的宫人,艾嬷嬷已经满意了几分,何况还是教导了罗轻容和张兰的,当然,她还是借口主子不在,不也擅自做主,拖了下来。

    张兰静静的捧着茶碗,仿佛感觉不到对面艾嬷嬷的审视,她这三四年,也算是饱经风霜,所以下了狠心跟兰姑姑学了所谓的规矩,渐渐的在贵妇圈子里也不再是被嘲笑的对象,“既然母亲发话了,就请英国公夫人住到东来院吧,那里地方敞亮,进出也方便些。”

    丈夫前妻的娘家毫不客气的来住到自己家里,还要当门正经亲戚应酬,张兰说不出的不爽,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依然微笑道,“我家容姐儿年纪也大了,以前还掌过两年家事,接待高夫人的事,就交给轻容吧,”这种出力不落好的事,她傻了才会干。

    “是,母亲,”罗轻容也压根没打算让张兰插手,“一会儿我让朱砂来领对牌,”不管她怎么想,自己的母亲就是武安侯的发妻,而自己的舅家,张兰也只有敬着的理。

    “咱们这位小祖宗还真不含糊,”苏妈妈从外面进来,撇嘴道,“我跟着朱砂去开内库,那东西跟不是自己家里的似的,河水一样往外拉,东来院原本的摆设一样不要,窗纱帐幔重新再做,她也不怕累死针线房的人!”

    “到底是人家舅家的人,有道是娘舅亲,娘舅亲,”陪张兰对账的林妈妈咯咯一笑,“夫人,您莫怪奴婢说话直,咱们这个二姑娘,”她叹着气摇头道,“看到到夫人您的善心,也是个傻的。”

    哼,她就是太精了,张兰摆摆手,“二姑娘轮不着我这个做后母的来管,我也不操这个心,她想怎么样,就让她怎样。”

    “什么叫‘你做后母的’?”罗远鹏在衙门听到说是高家来人了,也就提前回来,进门正听到张兰的话,“轻容哪里做的不合适,你只管说她就是,何必做此怪声?”

    林妈妈和苏妈妈对视一言,各行了礼悄悄退了出去。

    “我可不就是个‘后母’么?我倒是想将她当亲生女儿来养,可人家也得看得上我这出身才行,”张兰抱怨了两句,才道,“我是真的喜欢轻容,可是她始终对我都有戒心,这次高家夫人来了也好,只要轻容见到舅家人能开心一些。”

    “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罗远鹏坐在炕上,“高家舅兄与我有大恩,又是骨肉至亲,这次舅夫人带了女儿过来,你要好好招待莫要慢待了,还有听高得用说,要找人收拾润玉坊的宅子,舅夫人她们一群女人哪里懂得这个?你将咱们常用的匠人请来,安排人手过去,按她们的意思拾掇好了。”

    连这个我都要管?张兰有些不满,“既然要到京城来,不是事先就该遣家人回来将府邸收拾好么?这会儿临时抱佛脚,人都要到了,房子还啥也不啥呢~”

    “想是被什么事耽误了,”罗远鹏不以为意,他和英国公高长松一样,都是武将,哪里会理会这些琐事,“京城不是有咱们么?家里这么大,莫说是只是住上一时,就算是住上几年,也没有什么。”

    那是你以为,凭什么自己要照顾丈夫前妻的娘家人几年?张兰心里翻了个白眼,反正也是要走的,自己也不必当真,“知道了,轻容已经忙开了,这下可是有依傍了,她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继母多刻薄呢。”

    “你呀,就是事儿多,高夫人来了,轻容能不高兴么?何况还多了两个姐姐,依我说,高夫人应该把两个侄子也带过来,听说都是允文允武的俊杰。”罗远鹏抹了抹胡须,深为看不到两个侄儿遗憾,“就算是旭初,见见表兄弟们也是美事。”

    还表兄弟,张兰真的对古代亲戚的算法很无语,这些人跟罗旭初有个毛关系啊?“是啊,可惜没有来,我也想见见呢。”

五十六、

    五十六、

    “你打听清楚了?真的是那天要去?”罗轻容放下手里的衣料,这是她特意为两个表姐妹挑选的,方便她们一来就可以剪裁时下京城最流行的衣裙。

    “嗯,奴婢将消息传到打铁巷了,”石绿一脸鄙夷,那边罗家真真是得了失心疯了,“也有消息回来,说是不但安姑娘要跟着去,罗大太太还请咱们夫人带了她家言姑娘一起去呢~”

    “这样啊,夫人那边的消息呢?”看来张兰是许诺过罗茗安什么了。

    “夫人好像是说那天到韩姨娘宅子里去做客,”石绿讷讷片刻,小声道,“奴婢就让奴婢的弟弟特意打听了,说是那天洛郡王世子要在香云坊涵园宴客,请的就有威远侯家的七公子,听说去的人还不少呢,几位皇子也都有份儿,还请了天音楼的歌姬去助兴。”

    这种场面张兰要去掺和?还带了罗家的两位姑娘?“你让人跟罗家太太们透个消息,就说大皇子要从良家中先陪媵,你明白我的意思?”

    “奴婢明白,”石绿跟着罗轻容久了,对她的心意也摸到个八-九分,罗家家世再不济了,也是武安侯府的远亲,断没有与人做陪媵的道理,这个时候,有大皇子的地方,退避三舍才是正理,“可是这保险么?”

    “也只能这样了,”罗轻容叹了口气,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很无力,尤其在这张兰这个冲劲儿十足的后母面前,“既然那天皇子们都去,夫人也没有出去抛头露面的道理,她不出去,那打铁巷的两位姑娘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你嘱咐金风多留些心,还有,跟金姨娘说,想个办法留下夫人,”毕竟杜家也是功勋世家,再不济,也未必就像张兰想像的那样,一次就可以和罗茗安一见钟情,即使如张兰所愿,罗茗安入了杜七的眼,可上头有威远侯夫人在,也不会叫张兰如愿的,只要那天不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你出去时叫富妈妈过来,我有事吩咐她,”罗轻容一直在寻思有什么办法化解韩罗两家的芥蒂,而且在她看来,韩银昀一人住在涵园,并不是长久之计,趁着这个机会,或许可以一了百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一副闹事样的金姨娘,张兰一肚子火气的出了府门,大清早的就跟自己安排的通房不通快,还找了自己来评理,又是东西丢了,又是气病了的,让张兰直接拍桌子将人全都关在了流光阁,“茗安还没到么?”这个孩子今天这么大的事儿,她都能迟了。

    “怎么是你们两个?茗安呢?”张兰诧异的看着车上下来的一红一绿两个姑娘,“这是搞什么?”

    “回叔祖母的话,”罗茗言一身雪青色素缎褙子,以银线疏疏绣了几朵蝴蝶穿花,若不是元宝髻上那几支水头极好的玉兰长簪,都看不出是要出门做客的,此时她唇边挂着一抹羞意,仿佛遇到了极大的苦恼,“姐姐昨天着了风,今天竟然起不了床了,没办法,祖母就让茗欢跟孙女儿一起过来了。”

    “呃,她病了,”张兰冷哼一声,这两个孙女跟罗茗安是叔伯姐妹,平时也不跟她多来往,如今有好事儿了,竟然齐刷刷的冲了过来,“那这样吧,我们去看看她,反正今天我只是闲着无聊,想让茗安陪我到市集逛逛。”说着便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跟她玩这种哩个愣。

    “茗欢见过叔祖母~”罗茗欢甜甜一笑,她显见是精心修饰了的,一袭烟霞银罗罗花弹刻绡纱长衣,鹅黄洒金的十二幅月华裙,青丝梳成坠马髻,左边并戴两支西洋琉璃珠花,右边插一枝赤金石榴花簪子并一支衔珠凤钗,耳朵上嵌猫眼石地绞丝灯笼耳坠,更映得她肤光似雪,娇俏可人。

    罗茗欢已经看出张兰面色不善,依然硬了头皮过来扯了张兰的衣袖撒娇,“大姐姐是什么身份,怎么也劳动您过去探视,叔祖母若是不嫌弃,就让我和姐姐陪您逛逛也是一样的。”她为了这个机会,可是不同有少费心思,最后还得好好谢谢罗茗言这个亲姐姐。

    看着两姐妹那副雀跃的样子张兰真的犹豫了,她今天除了让罗茗安和杜七公子暗中见一次的用意外,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想私下看看几位皇子到底都是怎么样的人?

    这一年梁宁浩已经不像以前一样那么爱到韩银昀这里来了,尤其是在焦氏生下嫡子之后,梁宁浩的心就扑在了孩子身上,竟然有向奶爸发展的趋势,韩银昀每每提起便要落泪,这次还是张兰跟她出了个主意,替她写了首数字诗让她命人给梁宁浩送去,当然,那诗是出自卓文君的,幸而梁宁浩还不算太渣,看后便到韩银昀处,很是恩爱了几日,张兰又出了主意,让韩银昀建议梁宁浩与几位皇子搞好关系,她特意准备了西式自助餐,又写了几首新曲让天音班的歌姬们去唱,这样不但为方便自己,也能让韩银昀在梁宁浩跟前树立起贤内助的形象,不再成日自怨自艾。

    因此这次的宴会虽然张兰并不出面,但对她来说还是至关重要的,若为与这两个姑娘赌气就不去了,就太划不来了,但带着这两个去,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哪里担得起?

    “叔祖母,您就带我们去吧,”罗茗欢是最小的,在长辈面前撒娇卖萌惯了的,“欢儿保证跟着几位姐姐,一步都不会走错的,”梁元慎在良家选媵妾,按道理是不会在她们这样的人家中采选的,可自打她们收到消息后,罗家二太太,也就是罗茗言与罗茗欢的母亲李氏便与婆婆罗老太太仔细商量过了,依现在罗家现状,做侧妃是肯定不够格儿的,不如舍下脸面,只要进了良王府,依着罗茗欢的容貌和才情,怎么也可以争出一席之地来,若是那位真的做了太子,那罗家更是前途不可限量,也正是为此,罗茗欢才会被顶替了罗茗言准许跟着张兰出去。

    但罗家二太太李氏又怕罗茗安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下药弄病了罗茗安,将两个名额都换成了自己的女儿,当然,这里面的曲折,不足为外人道了。

    “我们来时,姐姐也交待了,要好好服侍叔祖母,”罗茗言不像妹妹那么会撒娇,也不如罗茗安美貌,她的目的只是希望亲妹妹能够飞上枝头,这样也能拉扯下自己一房,不再让大伯母处处压在二房头上,“还请叔祖母不要嫌弃我们姐妹粗笨才是。”

    罗茗言满目真诚,张兰心里微嗤,真以为去了香云坊就能见着杜七公子么?还是觉得可以入了哪位贵公子的眼?真真是打错了算盘,“行了,你话都说到这儿,我若还不答应,就是不会做长辈了,”以后她是不会再让罗家这两姐妹进武安侯的门儿了。

    “她们走了?”罗轻容看了一眼泥金,烦躁的将手里的云子扔回到盒中,她真是高估了金姨娘的能力了,没想到一通乱后,还是没有拦下张兰的脚步,她也没有想到打铁巷罗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病了个罗茗安,来了罗茗欢,这涵园还是去定了,难道她们还以为自己有大造化不成?

    “姑娘,您看,”这涵园今天到处都是男客,夫人竟然还带了两个未出阁的姑娘过去,朱砂听了也觉得胆寒,“咱们去跟老夫人说一声吧,要么跟侯爷说说,让他派人将夫人请回来。”这要是出了事,牵连的是整个罗家,“姑娘,您要想想办法啊~”

    “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祖母若是听说了,怕是又得病上一场,父亲还远在密云大营,哪能为家事回来?“去请富妈妈过来,咱们也出去一趟,”但愿自己在天音楼的安排一切顺利,能够毁了韩银昀的好心情,最好毁了涵园的宴会,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韩银昀看着浓荫繁花掩映中两排长长的桌子,按张兰的安排,上面铺了洁白的桌布,摆上了西洋的葡萄酒,还有各色的点心和水果都放在银器里,再配上鲜花做为点缀,果然是秀色可餐,她稳了稳心神,“连翘,你觉得如何?”

    “奴婢觉得极好了,”韩银昀的贴身大丫头用力的点点头,“小姐,咱们不论这些东西的味道如何,一会儿来的那些贵客们什么没吃过?罗夫人不是说了,要的是个新意,只要是他们没见过的就成了。”而且这还不是重点,武安侯夫人还亲自教了天音楼头牌姑娘疏影唱了几曲新词,连翘不放心特意过去听了,虽然觉得里面的情啊爱呀的唱的羞死人,但估计爷们儿们一定喜欢,“罗夫人还安排了歌舞呢,奴婢听那个天音楼的姑娘说,”连翘脸一红,“说她入行十几年,那样的舞想都没有想出来过。”

    “太太,罗夫人到了,”韩银昀住的涵园用的都是她自己带过来和后买的下人,做了姨娘是她一生的痛,所以在这里,大家都称她太太,。

    “快请,”虽然二人已经将流程演练了一次,但这样的形式韩银昀还是心里没数,她急需张兰再帮她看看。

    “银昀,晚上没睡好?”张兰心疼的打量着韩银昀,今天她梳着倭堕髻,戴着侧金凤钗,身上穿着玫红色的半臂,露出白色绣了粉莲花的里衣,水粉的裙子上也绽放着形态各异的莲瓣,只是白皙如玉的脸庞上眼下的青痕却是脂粉也掩不住的。

    “不是头一次么,哪里睡的着,”韩银昀看着张兰身后的两个姑娘,“这就是你的侄孙女儿?真真是两朵解语花,茗安呢?怎么没过来。”

    “回太太的话,”罗茗言曲膝道,“姐姐这两天病了,实在是起不来,还请太太恕罪。”

    “我有什么可罪的?”来了新人,韩银昀随手从腕上摘下一对玉镯,“你们是姐妹,刚好一人一只,莫要嫌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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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觉得罗轻容有些无能了?唉,机关算计将人掌握在手心的故事真的不会写,低头走过。

    另,我是个没记性的,成天写了后面忘了前面,将人物之间的关系,姓氏弄了个乱七八糟,若是大家发现了,告诉我一声,立马改正啊。

五十七、

    张兰不喜欢这姐俩儿,也懒得理会她们,自拉了韩银昀道,“准备的怎么样了?天音楼的人来了没?”她还特意教了天音楼舞姬了新的舞蹈,自然也希望能够带来惊喜,说不定还能在帝都刮上一阵热舞风呢。

    “还行吧,我都不敢去看,”韩银昀心里没底,这次是她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梁宁浩的亲朋,这样的机会真是太难得了,“你说人家会不会笑我无礼?”不论韩银昀再不愿意,她就是梁宁浩的妾室。

    “你这个人,真是,这有什么?难道你涵园请客,把焦氏接过来?”张兰实在看不上韩银昀这个样子,“你不要忘了,事实是你和世子才是一对,是焦氏明知你们互相喜欢,还硬挤了进来,你再这副样子,我真是不帮你了。”

    “我知道了,是我错了,”韩银昀如今在京中已经没有朋友,身边的人只有张兰才愿意跟她来往,“人家不是转不过弯来嘛,再说,”她的神情黯淡了许多,梁宁浩也是她再三保证能给他挣个大面子,才同意将春宴设到涵园来的,“张姐姐,你可一定要帮我,我其实什么也不求了,只要能有个孩子,一个孩子就行。”

    “好了,我不是在帮你么?你可别哭,看花了妆面,”张兰整整韩银昀身上的半臂,“今天很漂亮,你可要打起精神来,要知道你曾经是闻名京城的第一才女,不是寻常人家里的什么妾室!”看韩银昀只是垂首不语,张兰又道,“我也想过了,你不是想着能再回王府么?这也是次机会,”她还是不怎么赞成韩银昀想重回王府的想法,但这毕竟是人家家的事儿,她也不能管的再深了,在张兰眼里,回去做什么呢?给人立规矩,看梁宁浩和焦氏举案齐眉,与那些新抬的小妾样争风吃醋?

    “真的么?”韩银昀不由一脸喜色,这涵园是再也不想呆了,若是在王府,想见梁宁浩还容易一些,在涵园,梁宁浩不来,她也不能回回去堵人啊,“姐姐快说,我要怎么做?”

    “你只用打扮的美美的,好好做你的女主人就是了,今天的春宴咱们安排的这么新奇,用不了几天一定回传遍京城的,到时候那个焦氏会不着急?她本来家世,容貌,才情都不能跟你比,若是你又因为涵园的春宴再次被人熟知,我看最急的就是她了。”

    “姐姐说的有理,我家世子爷也喜欢风雅新奇的东西,”京城贵族圈里什么没有?就像张兰说的,就是新奇二字了。

    “好了,人也快来了,你快去接着世子吧,”张兰熟不拘礼,“你放心,这里面的事都有我呢,让白芷陪着我,”韩银昀是她的好朋友,又是个可怜的人,张兰不介意做个无名英雄,为韩银昀的幸福争取一些机会。

    “还有,白芷,你让丫头带言姐儿和欢姐儿先到雅闻楼歇歇脚,她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下人们进出的也不方便,玉露也跟着去服侍好两位姑娘,有什么差池唯你是问,”张兰俨然涵园春宴的总指挥,而早被她看透心思的罗茗言罗茗欢则被一早打发到最深处韩银昀藏书的闻雅楼,想出来“偶遇”贵公子,那是门儿也没有。

    虽然是妾室,但到底自矜身份,韩银昀出来见过几位皇子之后,并没有陪侍一旁,而是退回离花树之后的吟芳阁,注意着草坪上席地而坐的诸位贵宾们的动静。

    “太太,是天音阁的疏影出来了,”连翘轻声道,“她长得可漂亮了,今天的曲子也是罗夫人特意请人写的,身上的衣裳也是罗夫人专门给做的。”这位武安侯夫人对自家姑娘可是好的没话说。

    “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

    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

    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

    忆昔在家为女时,人言举动有殊姿。

    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蛾远山色。

    笑随戏伴后园中,此时与君未相识。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知君断肠共君语,君指南山松柏树。

    感君松柏化为心,暗合双鬟逐君去。

    到君家舍五六年,君家大人频有言。

    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苹蘩。

    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

    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情满故乡。

    潜来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归不得。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这是罗夫人特意让疏影唱的?”外面悠扬清澈的歌声韩银昀听的一清二楚,可这歌声却如万把利刃扎在她的胸口,痛得她透不过气来。

    “太太,”连翘是韩银昀贴身丫头,也是读书识字的人,哪里会听不懂疏影歌中之意?“太太,她怎么会唱这样的曲子,罗夫人安排的不是这个啊~”

    涵园内目瞪口呆的不只韩银昀一人,疏影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歌姬,此时声如裂帛,如泣似诉,尤其是到了最后,那句“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呢呢喃喃,仿佛字字含血,令散坐在草地上被梁宁浩延请过来的客人们无不动容,就算是已经忘了的,也都会想起,梁宁浩几年前曾经纳了京城第一才女韩银昀为妾,而这个以诗词出闻名京城的女子,正在向大家泣血低诉心中的后悔和不甘。

    梁元忻一扫脸上青红莫辨的梁宁浩,洛郡王是自己父皇的堂兄,倒也很得至德帝的倚重,而他的儿子,如今看来,真是不过如此,一个寡情薄幸的男人,指望他的忠心?

    “真真是绝妙好词,”歌声终于散着春风落在了满园的牡丹之间,梁元恪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所是最难堪的就是自己这个堂哥了,“若不是世子请咱们过来,哪里会听到如此好词好曲好歌喉?”

    “来啊,赏,”

    “是啊,真真是天魔之音,赏,赏,”有梁元恪的带头作用,在场的世家子弟皆分轰然叫好。

    “真真后悔晚生了几年,”华舜卿冷笑着看向周围那些仿佛没有听懂曲中之意,只顾转移重点的狗腿们,“不知能不能请韩姨娘出来相见?”

    “你要做什么?”梁宁浩已经从初听到疏影歌声的愧疚中醒悟过来,也意识到自己的姨娘公然打了他的脸,“一个妾室,有什么好见的?!”万一自己那个不懂事的小妾出来说什么不着调的话来,就更难堪了。

    “我要见的不是你的妾室,在下想请当年的京城第一才女,韩银昀姑娘一见,”华舜卿根本没有将成天只知道风花雪月,只会夸夸其谈,实则胸无沟壑的梁宁浩放在眼里,刚才韩银昀也是出来与这些人打过照面的,但华舜卿拘于礼俗,根本没有正眼打量韩银昀,可现在,这首曲词一出,他忽然很想见这位曾以才名动京城,又以丑闻震京城的奇女子了。

    “愿与韩姨娘同饮一杯,共悼韩银昀姑娘芳魂~”华舜卿对韩银昀生不出多少同情之心,当初抛家舍亲的执意与人为妾,如今受了冷落又一副悔之晚矣的模样借诗述怀,他倒真要好好看看这韩银昀有多厚的脸皮了。

    共悼韩姑娘芳魂,韩银昀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灵台清明,是啊,自从自己糊涂放任走错了路,韩银昀这个人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在人们眼中的只是一个淫奔无耻的女人,一个将父母家族踩在脚下的女人。

    “贱妾韩氏见过公子,”韩银昀不顾连翘的阻拦,理了理妆容出了暖阁,款款走到华舜卿面前,伸手接过华舜卿手中举着的酒杯,一饮而尽,“韩氏谢过公子,”说罢也不理冲她直瞪眼的梁宁浩,转身向后院走去。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

    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

    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

    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疏影的歌声再次响起,可与府的众人再无半点坐在这里的心思,梁元慎率先起身道,“看来世子有家事要理,我正好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良王殿下,”梁宁浩已经满心懊悔,不应该不听焦氏的话,执意将春宴设在涵园了,今天他请的主客便是这些日子风头正劲的梁元慎,虽然出了冒功的事,但皇上也没有重罚这个长子,让京城的人看清楚了梁元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而梁宁浩也想趁着良王脚跟未稳的时候与他交好,好过人家上位后再去结交被人认为是势利之徒,“是贱妾无礼,让殿下见笑了,你若是这么走了,我的面子还往哪里搁,”说着梁宁浩冲梁元慎一揖,“就当是全了哥哥的面子,这不,我让疏影再换首新制的曲子来。”

    “你就捡殿下爱听的唱,不许再弄什么玄虚,”梁宁浩恶狠狠的盯着疏影,“明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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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花水平有限,所以发的稿子都是改过几遍的,但每回再看,仍有错别字藏在里面,麻烦诸君发现了的话,给我提个醒啊,我去捉虫。谢谢

五十八、

    “银昀,你这是做什么?”张兰诧异的看着木然向自己施礼的韩银昀,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搞砸了?没事,没事,若是他们嫌那歌不好听,一会儿还有舞呢,你放心,就算是那些人嘴上不夸,心里也乐呵着呢,”她相信没有不好色的男人。

    “妹妹是想谢谢姐姐为妹妹做的事,谢谢你来点醒我,”韩银昀已经泪流满面,“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苹蘩。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情满故乡。潜来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归不得。”诵到这里,她已经哭倒在地上,“就因为轻信了那个人,如今有家归不得,明明父母就在咫尺,却成了路人~”

    “这是怎么了?你哪里听来的这首诗?”张兰已经被这首《井底引银瓶》给惊的目瞪口呆,难道又遇到了一个穿越同仁?这是怎么了?她完全顾上不理会韩银昀了,一把拉过跟去的丫头,细问当时就情况。

    梁元忻看着梁宁浩在梁元慎跟前小心巴结,心里有些不耻,就算是品阶有别,梁宁浩到底出身宗室,哪里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的?而梁元慎,看到疏影这个脂粉场里的魁首在身边那意浮神摇偏又强做正色的样子,真真令人作呕,“咱们走吧~”梁元忻放下手中的玉杯,起身招呼华舜卿和贺霖安。

    梁元恪也看不得梁元慎的样子,这种养气功夫,还敢肖想东宫之位?浅薄轻浮,他冲梁元忻一笑,轻声道,“世子堂兄相邀,咱们都走了不好,二哥有事可先行一步,这里有我呢~”只要自己头上这两位先斗起来,自己坐收渔利便可。

    “也罢,若是大兄有酒了,还烦请四弟送上一程,”梁元恪的心思梁元忻哪里会不明白,也不点破,由着他两边做好人,自去跟梁宁浩道别。

    “真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了,”一出涵园的大门,华舜卿忍不住出声,“人家说什么男生女相,必成大器,就他,还真看不出来。”

    “怎么没成大器?”贺霖安吡牙一笑,“不是少年称王了么?这还不是大器?已经很大器了~”

    梁元忻正听贺开先和华舜卿斗嘴,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眼前闪过,他不由一愣,罗轻容的丫头怎么出现在涵园门外?

    心里想着,梁元忻情不自禁的紧跟朱砂的背影转进了一条小巷子。

    “怎么样了?”朱砂一进到车里,罗轻容便急切的问道。

    “成了,”朱砂重重的点头,“真像姑娘猜的一样,我听涵园送出来的消息,韩姨娘只听了一首曲子,就走了,现在前头也快散了。”

    “可看见韩家的人?”韩银昀的反应才是罗轻容最关心的,她太了解韩银昀这种才华出众自小被人捧在掌中的世家女子的心性,虽然今天两首诗点醒了她,可也同样是在逼着她寻死。

    “看到了,韩夫人亲自来了,”朱砂点点头,“也按您的意思,让厚朴接进去了,只是里面的事儿,奴婢就不知道了。”

    罗轻容双手合什,但愿韩家人去的及时,若是因为今天的事,韩银昀寻死,她以后怕是不会安心。

    自从发现张兰和韩银昀成了莫逆之后,罗轻容便安排了小丫头进了涵园,她不希望前世的事情再发生了,张兰太过自信,以为结交了韩银昀,便可以变相的示好与韩银昀的父亲,通政使韩文元,可她哪里知道,有个做妾的女儿杵在那里,韩家的人便随时都在承受着京城上下的耻笑,怕是在韩文元心里,这个女儿早些死了才好呢。而且张兰的示好和支持,更是火上浇油,简直是公然跟韩文元叫板,现在他不出手,那是没到致命的时候,若是这次,自己能劝得韩银昀脱离了梁宁浩,那么韩文元对罗家也就没有了仇恨之处。

    “原来你是发现了宝贝了,”华舜卿自小习武,内力极好,已经听出了那辆青帷车里坐着的是罗家的二姑娘,“话说这罗二姑娘到这里做什么?可是又想跟我下盘棋了?”华舜卿边说做势要往罗轻容的车旁去。

    “你做什么?还不快闪到一边去,小心让她家下人看到,”梁元忻忽然很讨厌华舜卿这副见谁都要上前套个近乎的性子,直接拿手臂狠狠的拐了他小腹一下,“我怎么知道她过来做什么?我只是刚才看到过去的女子像她进宫时带的丫头。”

    “我又没问你,你急什么?我说会她,又没说要你陪着?”华舜卿促狭的打趣,“明王殿下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旁人的侍女了?小心给宫里的郡主娘娘知道。”

    “我只是奇怪她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梁元忻自小与华舜卿一起长大,知道他就是张嘴,“若真是想去涵园,随着武安侯夫人就是了。”

    “这有什么可费神的?”贺霖安一脸不屑,他想不明白自己这两个兄弟,怎么有那么浓的好奇心,“我一会儿就叫人去打听,值当这么魂不守舍么?要么我这就过去问问?”

    “开先兄这主意好,弟弟我是个急性子,等你派人打听到几时了,还是劳烦开先兄现在过去问吧,”华舜卿乐得哈哈大笑,眼睛却盯着那青帷车的动静,一盘棋未下完,他已经知道了这罗家二姑娘是个有盘算有主意的,她换装潜在这僻巷里,定是有不同寻常的事,“估计罗二姑娘到此来,必是和涵园有关,你可紧着点儿,殿下也想知道呢。”

    韩银昀自进了房内再也没有出来,张兰又不能立时出去质问疏影从哪里听到这的那两首诗,此时急得在屋里真打转,看来韩银昀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了,她决定跟韩银昀道个别,主人家都不出来了,她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罗夫人,韩夫人到了,要见我家太太,”白芷看到自己先前的主子时,也是吓了一跳,未来得及见礼,韩夫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进了屋。

    “昀儿呢?昀儿在哪儿?”没看到女儿的影子,韩夫人心里更慌了,她昨天见了女儿身边的丫头厚朴,说是女儿已经后悔走错了路,想一死谢罪,但又舍不得堂上的双亲,希望母亲能见她一面,那厚朴头磕的邦邦响,直求韩夫人能够见她家太太一面。

    韩夫人本是一早就要过来见女儿的,却被韩文元拦下了,梁宁浩要在涵园招待几位皇子的事传的人近皆知,这个时候女儿会出什么事?更让韩文元生气的是,涵园被人关注,他的女儿是住在涵园的姨娘这件事,又被人提了起来,

    可韩夫人到底是放心不下,待韩文元和儿子都出了门,才备车往涵园而来,一来也确实发现涵园正在请客,韩夫人走了不放心,进去等于又和这些人打了照面,正踌躇呢,就见厚朴出来接她们了。

    “韩夫人怎么来了?”张兰迎上前,“银昀这会儿好像不舒服。”

    “你起开,”韩夫人一把推过张兰,拉了白芷让她带自己去见女儿,若是真像厚朴所说,一个歌姬在宴会上唱了那样的曲子,女儿怕是不打算再让家门蒙羞了,可她却宁愿活在羞辱里,也不希望女儿离她而去。

    “夫人,夫人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张兰心里一惊,现在她都害怕听到有人喊“夫人”了,“又怎么了?”来的丫头似乎是涵园的,她没怎么见过。

    “您带来的两位姑娘,”那丫头一抹头上的汗,“在园子里遇到良王殿下了,这会子正拉扯呢!”

    遇到了良王?张兰本意是借机看看这三位有份儿夺嫡的皇子呢,可还没等她抽出机会,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好嘛,一个不小心,倒是被罗家这两个丫头逮着机会了。

    “带我过去,”张兰拧眉道,真出了这样的事,下来可怎么解决才好?就这么让罗家的两个姑娘跟了良王?自己成什么了?若是不同意,那这两个姑娘的名声怎么办?

    “殿下,殿下您放手,”罗茗欢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了,她和罗茗言给玉露下了蒙汗药才好不容易跑了出来,为的可不是被人公然调戏,即使这人是位王爷,“求您了,小女喊人了~”

    “殿下,殿下,求您放过我妹妹,”罗茗言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她也只是希望有贵人能看到妹妹的姿色,为妹妹求上一份好姻缘,哪里会想到才出来没多久,就撞上良王了呢。

    梁元慎已经有些醉意了,加上刚才又被疏影撩拨的有些意动,在众人面前却不得不摆出正人君子的样子来,忍的百抓挠心的,谁想到出来更衣,竟然送上门个小美人,“你莫怕,让本王疼疼你,你放心,一会儿我就跟你主子要了你去,去我的王府,”他将罗茗欢紧紧抱在怀里,肆意轻薄。

    “欢妹,”罗茗言想上去救,却被良王带的小太监死死按在地上,“我们不是涵园的人,我们是来做客的,我们是武安侯府的~”

    梁元慎到底没有失了心智,听到武安侯府几个字,抬起头来,“你们是武安侯府的?姓罗,”

    “是,臣女是武安侯的侄孙女,求王爷放过臣女妹妹和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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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两个码字人伤不起的故事。

    上午科室来报修复印机,我问原因,说,声音特别大,心里便想,这么写字多还不书面啊,直接便在报修单里敲了两个字。

    结果科长拿到后一看:这是谁写的?报修原因:巨响?这太吓人了吧?有那么夸张么?

    另:有次网购的货送到,快递打电话,我不想去取,便想着让快递员将东西放在门岗上,可苦思想不起来“门岗”这个词了,憋了半天道,你给我放门房吧。

    快递估计也愣了下:是门岗上?

五十九、

    五十九、

    自己将来是要娶罗绫锦的,如今轻薄了她的家人,怕是瞒不住的,这个怎么办?梁元慎忽然飞起一脚踹在已经吓的瑟瑟发抖的罗茗欢身上,大喝道,“你当本王是什么人?!竟然不知道羞耻来卖弄风骚?人呢?人都上哪儿去了?将这个贱婢打了出去!”

    梁元慎一声大喝,原来听到声音不敢过来的下人去都涌了来,而久候良王不回的梁宁浩也带了人赶过来了。

    “算了,没什么事,”见众人将他们围住,梁元慎也十分后悔,暗骂自己让酒冲昏了头脑,若是这两个女人喊了出来,或是出去混说什么,他在朝中大臣心中的印象可又要坏上几分,“不过是一场误会,这位姑娘受了些伤,世子代我送些银子和药材与她,”说着以手抚额,“我也有酒了,就不多留了。”

    待张兰赶到时,草地上只留下相拥痛哭的姐妹二人。

    “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到这里来的?”张兰已经气得肝儿疼,她在路上已经从下人们那里听说了,“你们竟然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来?究竟置罗家于何地?”这事儿若是捂不住,打铁巷罗家脸,武安侯府的脸,都不用要了,而自己,则是将她们带出来的人。

    “叔祖母,叔祖母为我们姐妹做主啊,真的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罗茗言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现在光天化日的一盆污水泼过来,而她们,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是良王他,他是个~”

    “住嘴,”送走所有的宾客,梁宁浩也顾不得去找韩银昀了,“你当良王是什么人?可以任意诬蔑?你们是谁,谁让你们到涵园来的?”

    “她们是我带来的,今天银昀请了我们过来做客,”张兰对梁宁浩很有些不屑,接口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世子刚才看到了?”

    “还用看么?这府里上下怕都看到了吧?”梁宁浩知道张兰不喜欢他,“算了,我不与你这妇人多言,现在韩姨娘没空见人,送客。”

    “世子爷觉得今天罗家受的屈辱就这么算了?”虽然这事儿罗家看着责任大些,但男人动手打女人,张兰是最接受不了的。

    “屈辱?罗夫人明知道今天我要涵园宴客,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竟然还巴巴的带了孙女来这里,怕就是想要自取其辱的吧?还有,听说今天的宴会是你帮着出的主意,那我的姨娘怎么会让疏影唱那样的曲子来丢我的人?我还没跟人说什么‘屈辱’呢,”梁宁浩恨死了眼前这个女人,口角噙着冷笑,说话也越发恶毒,“可惜这是良王踹过的女人,不然,本世子也勉为其难收用了她们,也了你们罗家攀龙附凤的心!”

    “梁宁浩,你,你给我等着!”张兰已经气得浑身哆嗦,可她终究不敢将事情闹大,可又不能开口骂人,“咱们走!”

    罗轻容并没有立马回家去,而是到自己名下的铺子去转了一圈儿,虽然她说不做生意什么的,但自己的铺子,还是要弄个清楚明白的。

    “小的见过姑娘,”门外高成记的大掌柜轻声道。

    “丁叔进来吧,你们是看着我母亲长大的人,不必理会这些规矩,”罗轻容急忙起身相迎。

    听丁大掌柜分说了店里的情况,罗轻容也不看账目,“那个肖管事的亲戚还好?”

    “好,如今是咱们皮货行的淡季,范二掌柜有时间没来了,”丁大掌柜自己知道罗轻容问的是什么,“小的让家里最小的儿子盯着这些人呢,那个范增胜,在柳叶胡同养了外宅,只看姑娘想什么时候发动了。”

    “嗯,咱们养着那个姓范的也够久了,再过不了几日,舅夫人和姨夫人都要到京城了,让她们知道了也该笑咱们无用,”罗轻容抿嘴一笑,“就麻烦丁叔了。”肖范两家是不能再留了。

    “姑娘,您可回来了,出了大事了,”罗轻容在二门处下车,竟然发现富妈妈就候在门内,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姑娘,唉,”这些话让二姑娘听了实在脏了千金小姐的耳朵,但罗轻容又吩咐过,这府里的事儿都不许瞒她,何况还是夫人闯下的祸事。

    听富妈妈絮絮说完,罗轻容已经住下了脚步,“走吧,咱们到清泰院去。”

    瑞安堂里正哭声一片,打铁巷罗家几乎是倾巢而出,罗老太太正对着罗老夫人抹眼泪儿,“我也是羡慕武安侯府会**人,才想着让小辈儿们勤来走动,学些规矩礼仪,长些见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当初老二媳妇说要带安姐去什么涵园,我就老大不同意,一个姨娘有什么可结交的?没白白的掉了自己的身份,可我是哪牌名上的人啊,说好听些,是长辈,可谁认识我是谁啊,这下好了,毁了我罗家好好的两个姑娘了,可若是就这么一根绳子结果了她,咱们罗家的脸面也就没有了,凭他再是什么王爷,也不能这么糟蹋人的,老夫人,您可要与我们做主啊~”

    “你可不要这么说,我当初是说带安姐出去,不管你敢不敢拒绝,你都没有拒绝不是?再说了,你也说了,我要带安姐儿出去,可怎么派了另两个曾孙女过来了?”张兰肺都气炸了,自己孙女没教好,竟然反咬一口,“我也说不带了,你问问你两个曾孙女怎么说的?还有,我嘱咐她们在闻雅楼看书,谁将她们弄到有爷们儿在的园子里去的?”没想到这罗家人一上来就反咬自己一口,再看看罗老夫人和罗远鹏的面色,张兰心里更油煎的一样,她清楚,今天的乱子是闹大了。

    “哎哟,我苦命的欢姐儿啊,这是要了我们老罗家命啊,疼死我了,”罗老太太被张兰质问的哑口无言,气得抚胸痛哭,“都是我自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啊~”尤其是罗茗欢,因容貌出众,比两个姐姐还要得宠。

    “夫人这话说的不对了,你要人陪你,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敢不叫女儿过来么?我们只说让女儿陪你出去逛逛,可不知道你要带她们去哪里,现在好了,我姑娘出事了,你一推二五六,不认账了,你不给我个说法,我今天就撞死在武安侯府的招牌底下!”罗家长房二奶奶李氏是个泼的,一把将罗茗言拉到跟前,“言姐儿,好闺女,你莫要怕,跟大家说说,到底是不是你叔祖母叫你们去的?”

    罗茗言胆怯的看了张兰一眼,半天讷讷道,“是,是叔祖母说一个无聊,又喜欢年轻女孩子做伴,留了我们的。”

    “你,你,”张兰没想到竟然被反咬一口,正想骂回去,却被罗茗言一把抱了脚,“求求叔祖母了,救救我妹妹吧,她受了如此屈辱,哪里还有名声在?就是我们家里的姐妹,也别想再见人了。”

    “真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罗老夫人已经气的面色铁青,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要是晕厥过去,“现在争这个有什么意思?你们先让我听听,你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从女儿被张兰送回打铁巷,罗家上下就开始商量了。如今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是外面没有什么传言,也保不齐日-后有什么风声走露出去,到那个时候,怕是想嫁个普通人家都是不能的,不如借这个由头,逼了武安侯府出面,直接将女儿送到良王府里,有武安侯府的情面在,再敲他们一笔嫁妆出来,也算是让女儿帮着打铁巷罗家攀了门贵亲,只要进了良王府的门,就算是为了良王的面子,谁也不会再说什么,何况如今京中的情势,良王做太子是指日可待的事,女儿容颜娇美也不怕没有个好下场。只要傍上了良王这棵大树,他们打铁巷罗家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再不用到武安侯殷勤巴结。

    “如今只求能一床锦被盖了,只要人进了良王府,做个侧妃什么的,这丑事也就成了美谈,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侯府的姑娘也要嫁人不是?”罗大太太杨氏咬牙道,这些人不听她劝告,尤其是老二媳妇李氏,竟然给大孙女下药,换了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出面,这下好了,一家子的名声都被她毁了,可又能怎么办?明知无耻,做为打铁巷罗家如今的掌事太太,她根本推拖不开,何况罗茗言和罗茗欢也是她的亲孙女儿。

    你还真敢提?要自己出面将侄孙女送与良王为妾?一直没有吭声的罗远鹏也变了脸色,这不是摆明将整个罗家与梁元慎绑在一起了?他可是才得罪了这位王爷,“不行,这事儿不用提,罗家女儿没有与人为妾的道理。”

    “那她叔爷您出个面,殿下不是正在选王妃么?咱们欢姐容貌没话说,我们也是武安侯府一脉不是?只要说是养在老夫人膝下的,身份也够,”李氏撇了一眼张兰,“若不是侯夫人大意了,我女儿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二奶奶真是打的好算盘,刚才你们还说是无意中见到这良王殿下,被他轻薄了去,可我刚从外头回来,现在大家都在传涵园里韩姨娘被娘家人接了回去,根本没有人提起什么罗家人的事,罗老太太怎么好端端的拿了污水盆子往自己家姑娘头上扣呢?我母亲都说了要带安姐儿去,怎么来的是欢姐儿和言姐儿?我母亲再无人陪,府里也有两个女儿呢,她才见过欢姐和言姐儿几回?岂会连脾性都不知道,就带出去?不怕丢人么?怕真的是像母亲所说,处心积虑走的这一步吧?”罗轻容听了半天,清楚了罗家一行的目的,脆声道。

六十、

    “外面没有传开,你能保证以后不会传开么?”李氏被罗轻容说的急了眼,她都交待好了一切,谁想到却被女儿搞砸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大处闹了,“现在咱们不去辩白,将来真传了出来,我的两个丫头还要不要见人了?”

    “茗言和茗欢到底是为着什么执意要跟着母亲到涵园去,咱们就不去问了,只是她们跟着母亲出去遇了事,咱们罗府也能不给个交待,”罗轻容鄙夷的看着唇角泛着白沫的李氏,好好的两个姑娘,有这样一个母亲,“带玉露进来。”

    “玉露,夫人吩咐你好好照看两位姑娘,你是怎么照看着?为什么两个大活人出去了你都不知道?”罗轻容冷冷道。

    玉露打了个哆嗦,她在内院三年,最是知道自己家这位二姑娘,平日不吭不哈,可是夫人在她面前从来只有吃闷亏的份儿,“回姑娘的话,在闻雅楼里,言姑娘赏了奴婢一碗茶吃,没想到,奴婢吃了之后,就睡过去了,”说着她从袖里掏出一只帕子,“奴婢醒来后,就听说前头出事了,为了证明奴婢的清白,奴婢将那剩下的茶水倒在这只帕子上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茶,竟然喝了就会睡的。”

    “去请个大夫来验验,”罗轻容淡淡一笑,示意朱砂接过那帕子,“我武安侯府军法治家,这些腌手段丫头们听都不会听说过,自然就着了旁人的道儿了,”她看李氏又要张嘴,扫了她一眼,“二奶奶莫要诉什么冤屈,反正二奶奶是打底儿不要自家姑娘的脸面了,那这事儿就不难查,明日叫父亲派人去涵园去,咱们只找在闻雅楼里服侍的丫头,问问她们罗家的两位姑娘是如何出去的,都说过什么,最好咱们再到大理寺打一场钦命官司,让圣上来断上一断,到底罗茗欢怎么就在闻雅楼里遇到了在外院听曲的良王爷了。”

    “二姑姑,姑姑,”罗茗言已经变以脸色,她来过武安侯府几次,也从罗茗安那里听说过这府里的人都是极精明的,所以一开始就歇了买通玉露的心思,只想着事成之后,谁也拿她们没有办法,谁知道出了这样的意外,“姑姑您要信我,真的是那良王轻薄妹妹,我跪着求她,说我们是武安侯府的人,让他高抬贵手,谁知道那良王竟然变了脸色,不但踢开了妹妹,还说出那样的话来,我们真的是冤枉啊,如今妹妹只有死路一条了。”她们当初的打算,只要让良王看到了罗茗欢的姿色,相信依她过人的容色,定然会让良王念念不忘,若是再能说上几句话,勾了梁元慎的魂儿去,做侧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你们姐妹做这样的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事败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说良王调戏在前,有人证么?有人敢出来做证么?”罗轻容面上闪过一阵讥诮,“你和姐妹若有一点廉耻,不,有点儿头脑的话,就应该立刻碰死在那里,看谁还敢往你们身上泼脏水?若真是那样,不说是父亲,就是祖母也会与你们讨个公道回来,就算是外人,也会相信你们真的是‘无意’走到外院去的,罗家女儿,又有哪个会被你们拖累?”

    这些人,一心贪权附贵,偏是没有头脑,没有狠心,欺负自家人倒都是一顶一的,“你们做错了事,却要父亲堂堂武安侯,拿着祖宗用血肉之躯拼回来的爵位成全你们的攀附之心?真是无耻之尤,”说到这里,罗轻容冲祖母和父亲一礼,“打铁巷罗家一枝教出令家族蒙羞的女儿,请父亲禀明族老,着这一支出祖,也省得坏了罗家上下的名声。”

    “你说什么?”罗老太太一翻白眼晕了过去,其他的罗家人也都呆在那里,竟然连个反应都没胡,她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罗家二姑娘这么狠毒。

    “轻容,”罗远鹏也没有想过要逐这些人出族,毕竟罗家人口不旺,本来亲戚就少,而打铁巷这一支,也没有什么大恶,“这事交给大人来办。”

    “难道父亲要为了罗茗欢向良王低头?”罗轻容走近一步,轻声道,“就算是为妾,戴淑妃怕是不会同意的。”哪有姑侄同嫁的道理?

    提起戴淑妃,罗远鹏面色一沉,今天他还收到戴淑妃自内廷的赏赐,说是想请自己做良王的师傅,罗远鹏官拜太子太保,如何能轻易的就做了一位王爷的师傅?何况内命妇公然向他这样的阁臣,不是给自己找事么?“轻容说的有理,”他冷冷看了李氏一眼,“自己连女儿都教不好,我看你也该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了。”

    “侯爷,”罗老太太已经悠悠醒来,颤微微的跪在地上,“我那个不晓事的曾孙女,才十四岁啊,这样一来,一辈子就完了啊,还请侯爷怜悯~”说着就要叩头。

    “老太太也不要做出如此样子来,你以为父亲舍下脸面这事儿就成了么?良王如今正在选妃,最怕的就是坏了自家名声,怕是咱们现在就是把罗茗欢送过去,也只是自取其辱,让他借了武安侯府的脸给自己博个好名声罢了。”罗轻容被这一家的无知无耻气的头大,前世也没觉得这一家子有什么不好啊?

    “好了,你们再这样闹也于事无补,”罗老夫人面色阴沉,“罗茗欢若是我们武安侯府的姑娘,现在我就一碗毒酒了断了她,但她是你们家的人,自家人犯了错,还是自家人看着办吧,”说到这儿,她扫了大太太杨氏一眼,“要说今天的事老二媳妇也有错,错在不该经不起小辈的哀求,什么地方都敢带着女孩儿家乱闯!”

    张兰听自己被点了名,心里万分委屈,可又无从辩解,婆婆说的是一点儿没错,自己真是太心软也太大意了,竟然遭了这个丫头的道儿,“是,母亲说的是,是媳妇大意了。”

    “你的大意却断送了家里两个女儿的终身,”罗老夫人恨恨道,“不罚你又如何向亲戚们交待?你去,到祠堂前面跪上三个时辰,好好长长记性!”

    罚跪?她都多大了竟然要罚跪?还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张兰不可置信的望着罗老夫人,“母亲~”

    “怎么?你不服?再加一个时辰,李嬷嬷,将祖训请出来,着人去给侯夫人好好念念,”罗老夫人一脸轻蔑,看着傻愣愣的向罗远鹏救助的张兰,“侯爷,您的意思~”

    “你去吧,做错了事理当受罚,不然如何服众?”罗远鹏也恨张兰给自己惹了**烦,若不是她,罗家怎么会成为京城笑柄,罗家两个女孩儿又怎么会被毁了前途。

    “至于你们姐们俩,想嫁什么高门是不能够了,找个庵堂送她们进去吧,”罗老夫人摆摆手,又嘱咐罗远鹏道,“日-后看有什么好的差使,也拉拔一下你的那两位兄弟,不能叫人家说咱们不念亲情。”

    “祖母,其实茗欢和茗言也必要到庵堂去的,”罗轻容上前一步,看着已经闹的没有了精神的罗家一行,“今天的事,据孙女看,良王不会闹大,毕竟这种非常时期,良王不会想再与罗家交恶。”虽然罗远鹏已经触了良王的霉头,但形势比人强,如今的良王和戴淑妃是不会与罗家“计较”的,而秋后算账,他们也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如果罗家真的送了两个女儿去庵堂,反而会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

    “至于咱们,也只当没有这回事好了,一场误会的事,”其实这事上哪有绝对的真假黑白,“孙女回来的晚,一路上听的都是韩家人闯到涵园接回女儿的事,若是韩姨娘真的要回韩家,我看这事儿且得闹一阵子呢~”

    “真的,”李氏眼睛一亮,她就这两个女儿,若是罗远鹏不肯出面,依自家力量,怕真的是送女儿给良王都找不到门路,那等待她们的只有被送进了庵堂这一条路了,“二姑娘说的是真的么?”

    “我听说韩家当时还拉了韩姨娘的东西,好几车呢,”罗轻容一直在涵园周围安排了人随时打听消息,如今韩银昀一走,明日京城最大的新闻怕就是这个了,至于良王与罗家在涵园内的事情,双方应该都不会想着张扬,而梁宁浩张扬,则会得罪武安侯府和良王府,怕他也不会傻到那个地步。至于当时在场的宾客,不是良王的人就是宁王的人,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也会闭上嘴巴。

    “你说的是真的?”罗老太太也来了精神,“有这么桩新闻顶着,自己的两个孙女就不会那么显眼,”可罗轻容说的是真的么?就这么错失攀上王府的好机会?“可我家欢儿已经被~”

    “被?被什么?”罗老太太一家与其说是生气女儿被人轻薄,还不如说心里更高兴有了飞上枝头的机会,“老太太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只管带着孙女儿去良王府闹,看看世人会怎么说,”罗轻容盯着罗大太太,“你们到良王那个时候,我父亲必然会请示族老,将你们这一支逐出罗氏,你们若是还想不通,自可以回去好好商量商量,也问问两位姑娘的意思。”

    “曾祖母,曾祖母,”一直躺在里间听动静的罗茗欢再也忍不住了,扶了丫头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茗欢不要进王府,茗欢宁愿进庵堂,”今天的经历与一个小女孩儿来说太可怕了,她被梁元慎的好色和狂暴吓的不敢合眼,梁元慎的一脚敢踢走了她的所有绮思,如今仍是肋间生疼,“良王他不是人,孙女若是进了良王府,怕是再没命出来了。”若是武安府再请示族老将罗家出族,自己哪里还有活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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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春归介绍:
人有几个是没有心机的?真正的坏人又有几个?
当重生心机女为了自己,为了家人有心算无心,
当自信穿越女被人事事抢先,步步堵路,
谁才是故事中的女主角,这要斗过才知道!
斗春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斗春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斗春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