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姑娘,二姑娘,”朱砂看到罗轻容似乎要张开眼睛,欣喜的在她耳边低叫,“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朱砂,你是朱砂?!”睁眼看到朱砂那熟悉的脸庞,罗轻容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太害怕了,她真的很害怕自己睁开眼时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再也看到的自己的亲人,更害怕回到过去,在宁王府的日子,“真好,朱砂,看到你真好~”
这是朱砂!是她九岁时陪在她身边的丫鬟,她乳母富嬷嬷的女儿,罗轻容含泪而笑,“放心,我没事,只是看到你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好像上次自家姑娘大病初醒时也是这个样子,又哭又笑的,朱砂松了口气,“奴婢这就给老夫人报信去,您一直不醒,老夫人连饭都吃不下了~”
“是么?你扶我起来,我去看看祖母,”听到罗老夫人不吃东西,罗轻容吓了一跳,祖母本来身子就不好,若再为了自己病倒了,那她的罪过就大了,“快~”
“你还是躺着吧,”罗绫锦一听到碧纱厨内的动静立马挑帘进来,看到罗轻容苍白的面色眼眶一红,“你要是出去,祖母非晕过去不可,我去扶她老人家过来看你!”罗轻容一被救上来,就被赶来的罗老夫人命人抬到了自己院里。
临到房门处,罗绫锦停了脚步回头嗔道,“你怎么那么傻,就那么跳了下去?要是丢了自己的性命怎么办?”
“当时只想着素绢了,没顾上那个,”看罗绫锦为自己生气的样子罗轻容心里一暖,可又没办法解释自己是会游泳的,“姐姐也不是头一次说我傻了,何况素绢是我亲妹妹。”
自己这个女儿,就像她的母亲,单纯良善,扶了罗老夫人进来的罗远鹏恰好听到罗轻容的话,心中满是感慨,“快躺回去吧,虽然你是因为素绢,但府里有的是会水的人婆子,这样的事下不为例!”
“说的是,”罗老夫人坐到孙女床前,拉了她的手细看面色,“你本来身子就弱,这冷水一激,再把病给激出来了,记住了,凭她是谁,自己的命最重要,没有人值得你去搭上性命。”
“孙女记下了,”罗轻容眼睛一红,“让祖母和父亲受惊,是孙女的不孝,只是素绢怎么样了?”
“她也没事,只是呛了水,年纪也小,还没有醒,但大夫说只要醒来了,就没有什么大碍,”罗远鹏安慰道,“我已经吩咐金姨娘了,素绢醒了就立马来报。”
前世没有罗素绢落水的事情,她是平平安安的出嫁了的,加上有罗远鹏的解释,罗轻容的心也放了下来,“明天我去看看她~”
“你就乖乖躺着吧,”罗老夫人嗔了孙女一眼,她这个孙女如今一看,是个面冷心热的,竟然能为了个没见过几面的庶妹连命都不顾了,“我已经让田嬷嬷过去了,还有金姨娘,你只管养着就是了,你一去,素绢哪里还躺的住?”
“听话,待你好了,再好好陪陪你妹妹,你是个好姐姐,我还指望你多多教导妹妹呢,”女儿这么懂事,又可人疼,罗远鹏刚才在在水居的那些不快也消散了许多。
“嗯,”罗轻容乖巧的点点头,“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若不是她最后跳下来救我们,怕是,我和妹妹都上不来了,我若是好些了,就去给母亲磕头~”
“自家母女磕什么头?”罗远鹏难掩心中的不满,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最清楚了,张兰可是水里长大的渔家女!“她照顾你们是应当应分的,这样的想法就不该有。”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这次的事,也亏着你母亲救的及时,若是等那些婆子过来,”罗老夫人摇摇头扶了李嬷嬷站起身,“让容姐儿再歇歇,一会儿将药喝了,锦儿也不许在这儿扰了她,你去看看你二婶,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事!”
“二婶那水性,看着我们眼都直了,”罗绫锦一脸雀跃,“二叔,我能让二婶教我凫水吗?以后若有个闪失,”
“混说什么呢?呸呸呸,童言无忌,”罗老夫人重重在扇门上拍了两下,“这样的话再不许说!”
“是,祖母,我只是觉得靠人不如靠己,”罗绫锦不以为然道,“您说当时若是二婶装着不会水,或是下去的再晚一些,怕是又一番景象了,不过说起这个,二妹还真是要好好给二婶磕个头才对,在场的人可是都看到了,二婶是看到二妹跳下去了,才跟着跳下去的,三妹妹在水里时,她可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
看着罗远鹏越来越沉的脸,罗老夫人无声而笑,不论这个儿子处置不处置张兰,都无所谓了,这次的事已经在他的心里种下了根钉子,而钉子是不会被时间融化的,对景的时候,就会疼上一疼。
“轻容见过母亲,”罗轻容看到张兰,急忙让朱砂扶自己起来,“那天若不是母亲相救,轻容和素绢怕是早就~”
“你快躺着,”张兰上前一步将罗轻容按在床了,回头打量这间富丽堂皇的碧纱厨,“你呆在这儿,怕是郡主要换地方了,若是好了,还回重华院去的好。”张兰不喜欢到清泰院里来,罗轻容住在这里,她也不好照顾这个女儿。
张兰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罗轻容这个安静懂事,甚至还有几分心机的小姑娘,有心机不可怕,反正她有信心让罗轻容看清楚自己的为人,从而喜欢上她,怕的就是罗素绢那种不识好歹,一味瞎闹的烦人精。
从张兰进了罗府,就不断向自己释放善意,罗轻容垂下头,有什么用呢?有了前世的曾经,自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为有一个善良体贴的继母而欢欣,即使曾经的错误并不是她有心制造的,即使那些错误自己应该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祖母因我和妹妹的事也受了惊,轻容还是留在这里多陪陪她老人家的好,再说了大姐姐已经被太后接回宫了,碧纱厨并无人住。”
“那好吧,”张兰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对自己一直都这么疏远,而且有罗老夫人在,她怕是也难与自己亲近起来,若真是这样,那自己也不再强求了,“那天我看你游泳还不错,是谁教你的?”她的心思转到另一边。
“游泳?女儿从来不会游泳,”罗轻容一脸诧异,“母亲怎么觉得我会游泳呢?”
“是么?”张兰深深的看了罗轻容一眼,这个女儿看来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她能怎么说?说会不会游泳瞒不了人?会游泳的人和胡乱扑腾是两回事?“我看你竟然可以拉了素绢往回游,便想着你是会水的。”
“女儿只是一心想着要救妹妹上来,其他的真的没多想,那里水并不深,妹妹只是吓着了,”罗轻容含笑道,张兰对自己的怀疑怕是不止一处,可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了父亲支持的张兰,已经不可能像前世那样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三日后的中秋节太后下了懿旨着令武安侯夫人不必晋见,在府里安心照顾两个落水的女儿即可,还特意让宫使带了大批赏赐嘉许武安侯嫡女罗轻容“孝悌淳静”,有了上面的意思,这舆论自然知道往什么方向走。
而罗轻容则接下来的几天罗轻容安心留在清泰院养病,而张兰救下两个女儿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大家只记得罗家出了一个为了手足奋然入水救人的二小姐罗轻容。
“夫人,外面的话,您莫要放在心里,”纤云被打了之后,只能躺在屋里养伤,张兰身边只剩下了飞星,她不像纤云话那么多,讷讷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才好,“那些话肯定是金姨娘故意放出去的,想让侯爷生您的气,您可要想想办法,不能再让她这么嚣张了。”
“罢了,别人说什么又长不到我身上,我再因为这个生气,就是不智了,”张兰浅浅一笑,何况她当时确实是犹豫了,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金姨娘现在正在照顾素绢,这个时候都别去找她的茬,对咱们没什么好处,何况,侯爷也没有上当不是?”
张兰对她与罗远鹏的感情还是有信心的,再说了,这次的事她也顺势让罗素绢搬到了流光阁,也省得金姨娘自出来之后,成天以看女儿的名义在自己跟前晃,虽然金姨娘每次都以罗素绢的名义来叫罗远鹏过去看,但她每次都跟了罗远鹏过去看女儿,倒是把精心修饰的金姨娘给气个半死,现在日子过的悠闲,时不时的有这些不痛不痒的调剂也不错,起码看到金姨娘那发青的脸时,生活变得没有那么枯燥。
“纤云怎么样了?可好些了?”想到纤云,张兰有些黯然,到现在她还一回咬定是罗素绢在哭她才过去的,这一点张兰只信了一半儿,罗素绢的哭闹功夫她是见识过的,但纤云会好心的过去哄,这一点张兰可不怎么相信了,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你将她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让她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会给她找个模样周正老实可靠的。”
三十二、
“夫人用心良苦,纤云自然是明白的,”飞星一脸感激的接过张兰手中的账目,“奴婢和纤云能跟了夫人这样的主子,真真是前世修来的。”
“什么修不修的,我以诚心待你们,自是希望你们也诚心对我,”张兰揉揉发酸的手腕,这毛笔写东西真的太费力了,但这才是这个世界的通用工具,她必须要熟练的如粉笔一样才行,“你下去吧,我屋里的事就交给苏妈妈和玉露金风,你多陪陪纤云,若是出去了,怕是再见不容易了。”
看飞星出去,张兰幽幽叹了口气,自己也就带出来了三个人,才几天,纤云竟然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也怨自己,纤云太高调了,可自己却没有及时劝阻她,深宅大院,有几个是简单的?纤云到了武安侯府,太嫩了些,还是嫁个老实本分服她管的吧,想到这儿,张兰起身走到内室,打开存银子的小匣子。
紫檀木雕莲开并蒂纹样的匣子里是张兰全部的财产,当然,罗远鹏送的那些珠宝首饰除外,但对张兰来说,这些银票更加可靠一些。
“唉,一个侯夫人,能动用的也不过几千两银子,”张兰将银票一张张细看,她没有什么嫁妆,这些银子还是成亲时罗远鹏交给她的,据说丈夫每年的俸禄都交到京城侯府了,而他的那些私产,除了每年报账,一年来,经张兰手的银子还真的没有多少,而张兰也无法像现代那样一成亲就要求老公上交所有财产,毕竟她几乎是身无分文的嫁到罗家的,那些面上还看得过去的嫁妆,也都是那个便宜哥哥送的。
张兰从里面抽出三百两,这笔银子对于足够一个中等人家过几年了,希望纤云拿了这笔钱,能和未来的夫婿做点小生意,张兰将银子装进一只荷包,准备在纤云走时送给她,也算是全了她们主仆之谊。
“二姐,”罗素绢看着面无表情的姐姐,心里一紧,缓缓的跪了下来,“我错了~”
“错?妹妹说的什么话?”罗素绢今天头上挽着两个圆圆的蝴蝶鬏,绾着一对红宝石镶的金丝发环,上身穿大红色镂金丝撒花褙子,映红了她原本苍白的小脸,落水之后她也瘦了许多,大大眼睛中除了泪水,还有深深的恐惧,她竟然那么害怕自己,罗轻容心里一叹,这是她的妹妹,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她们都姓罗,她不希望她犯错,她希望她能无忧无虞的像个真正的世家小姐那样长大。
也正是因为这样,虽然看着罗素绢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虽然知道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罗轻容并不叫她起身,“是我小看了你,只是既然做了,何必过来认错,你应该算准了,我是不会去揭穿你的。”
“二姐姐,我,我只是气不过,”罗素绢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她的姨娘并不傻,莺儿燕儿太过配合,后院竟然众口一词的力证自己并没有哭闹,纤云就算是人缘再坏,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二姐,那样的女人做咱们的母亲,你难道就愿意么?”
“只是父亲愿意,她就是我们的母亲,子女哪有挑父母出身的道理?”罗轻容面色一沉,就从目前看,张兰这一世遇到的困难比前一世要多的多,“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所以你竟然拿自己的命来赌,值得么?你堂堂一个侯府小姐,拿自己的半条命去算计一个贱丫头,你还说不服气?你将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你出去吧,这样自轻自贱的妹妹我不要,以后这重华院你不要再来了。”
罗素绢顿时愣在那里,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只是看不惯张兰,看不起她的出身,更恨她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母亲的位置,所以才想着要整治她,纤云是她的左膀右臂,又嚣张跋扈,所以她的矛头便首先指向了纤云,当然,事情发展到最后,她差点为此送命,是罗素绢没有想到的,她一心算计锦瑟堂的人,哪里还想过她们配不配的问题,“二姐,我~”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罗素绢骗纤云带她到莲池的事是在燕儿送来的消息,罗轻容当时真的是十分生气,她惊讶与自己这个妹妹的心机也恨她的愚蠢,“我听人说父亲爱兵如子,杀敌一千自损三百的事他都不愿意去做,可他的女儿竟然在做杀敌三百自损一千的事,你说他知道了该怎么想?”
“姐姐,好姐姐,我再不敢了,我只是太生气了,她张兰算什么东西,一个村户农女,手上的泥都不知道洗没洗干净,竟然做了我的嫡母,而且那天,她竟然也不肯让我在赏荷会上露面,”罗素绢泪如雨下,“凭什么,凭什么…后来我看到纤云打扮的妖妖娆娆就知道她也想到前面去,我姨娘说过,那个纤云心眼儿多,根本就是想爬父亲的床,只有张兰才将她当心腹,我才~”
“你一个千金小姐,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罗轻容将手中的青瓷盖碗撂到桌上,“没得脏了我的耳朵,那些都是母亲院子里的事,也不是你这个做女儿的能插手的~”
“我就是想,想坏了她的赏荷会,想让纤云受罚,其实,那里我以前也去看过,根本不深,我没想到,”罗素绢已经哭的满脸通红,可是因为害怕罗轻容,一丝声儿也不敢发出来。
“那里都是淤泥,看着不深,”罗轻容叹了口气,“快起来的吧,这件事就烂在这里了,但是这样的事再也不能有第二回,我不是说你不可以动心思,只是这么蠢的心思再不可有了,还有,这事儿金姨娘知道么?”
“我醒来后告诉姨娘了,我也没想到莺儿和燕儿会那么说,所以想着一定是姐姐叫她们那么说的,”罗素绢知道罗轻容不再生她的气了,其实她笃定罗轻容不会因为她算计张兰而生气,但她怕罗轻容将此事告诉罗老夫人和罗远鹏,现在罗轻容发了话,她的一颗心才算真正落了下来,“姨娘特意嘱咐我一好就过来给姐姐磕头。”
武安侯丫头们的教养嬷嬷多妈妈是高氏的陪嫁,所以无论管人事的林妈妈将这些小丫头派到哪里,已经被收服了的小丫头就像多妈妈手里的风筝,罗轻容当然不会告诉罗素绢这些,“我是神仙啊?若是事前知道,早就叫人看着你了,也省的为了你我也成了落汤鸡?你动动脑子,若是她们两个不那样说,怕现在挨板子就是她们了,只是这两个丫头胆子倒不小,敢撒这样的谎~”
“姐姐不知道了吧?我也不傻呢,”原来罗轻容并不知道,罗素绢一脸得意,我事前都教好小螺了,我一出事,她就要那么说,没想到莺儿燕儿两位姐姐那么聪明,小螺只是自己那么一嘟哝,她们就记住了。
“若是我和母亲都没有下去救你,你再也上不来了呢?”罗轻容看着罗素绢冥顽的样子气的肝儿疼,“当然,有了三姑娘的安排,纤云是难逃一死了,可母亲呢?顶多被父亲训斥几句,还能有什么?你的命就换她被训?”
“我不是小嘛,没想清楚,姐姐放心,这样的蠢事我铁定不会再做了,”罗素绢抿着薄薄的嘴唇,她这次也算不虚此行,真如她的姨娘所说,罗轻容是不可能喜欢张兰的,有了这个强有力的同盟,以后她的日子就好过了,“姐姐等都会吧,我不会让那个张氏好过的。”她已经听自己姨娘说了,现在父亲看到姨娘和气了许多,而且张兰也得了罗远鹏的命令,府里的大事,都要经过老夫人点头才能做主,想来在锦州一向称霸惯了的张兰,心里是不会舒服的。
“她已经是咱们的母亲了,你那个姨娘若是真的聪明,为你着想,就什么事都不要让你去做,兰姑姑现在在帮母亲,我跟祖母说,再给你请个教养嬷嬷,以后除了跟着夫子读书,规矩也不能忽略了。”
只要这一世能保罗家平安,她成妖成魔都无所谓,只是她的弟妹,她想他们能开心幸福的长大成人。
“夫人今天去了哪里?”罗轻容放下手中的绣架,一大早张兰就禀明了罗老夫人说是要出门一趟,这段日子张兰表现的极为平静,每日就是打理内宅琐事,与她这个继女相处的也算是融洽,或是因为落水的事情,罗轻容以为她会找机会来问的做诗和火锅的事,张兰竟然提也没提。
“去了天香楼,见的是洛郡王世子的姨娘,就是那个韩家姑娘,”石绿轻声道,“听小二说,两人在里面待了许久,相谈甚欢,出来的时候,韩姨奶奶还跟夫人叫姐姐呢~”
说到这儿石绿直觉牙疼,一个姨太太叫侯夫人叫姐姐,她们这位夫人也太大度了,“知道了,”罗轻容浅浅一笑,张兰这是在想办法缓和和韩家的关系了,她的想法也不能说是错误的,讨好韩家的姑娘,韩家自然就会原谅她上次的错失,可是若是洛郡王那边知道了呢?“胭脂再帮我分些线来,”罗轻容站起身,看向窗外的溢彩流金的银杏树,洛郡王世子没有什么作为,得罪了他家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日-后韩家真的会感谢张兰么?当韩银昀日渐失宠,梁宁浩嫡子庶子俱全时,她却再难进王府,这仇也就结下了……
三十三、
张兰从天香楼回来就窝在自己房里细算罗家家底,武安侯确实不是一般的有钱,说是豪富也不为过,可是,张兰揉揉额头,这些财富罗远鹏也没有瞒她,多是宅院,就是田地,浮财则是那数之不尽的珠宝古玩,几代下来,光皇家的赏赐都摆了满满几间库房,可有什么用呢?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换钱花,而罗远鹏的理财手法也十分保守,就是买田置地,买了铺子来收租,自己似乎不做生意,所以这收入也十分的有限。
看着账目上来来往往的银两也就是维持着侯府上下的开销,说到开销,张兰就更头疼了,真不知道弄这么大的房子养这么多人干嘛用,一月光月钱就是一大笔,算算每月外院送来的银子,她一个当家主母,又没有人跟她争家产,从中揩油的事实在是做不出来,但家无余粮,心里发慌,张兰实在是想做一个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小富婆,既然罗远鹏给不了她,那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
因为早就有了做生意的念头,张兰今天出门也没有做自己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只乘了四人小轿出了府门,一路上的熙攘繁华张兰都从帘中尽收眼底,也将她那股创业的心火熊熊燃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就这样关在内宅之中,成天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防着这个,看着那个,那样的话,活一天与活一年又有什么不同?她决定行动起来,不再在罗府里浪费光阴。
“夫人,肖管事和林妈妈来了,”玉露轻声在外禀报。
“请他们进来吧,”秦妈妈虽然已经接管了在水居的日常事务,但张兰有什么事还是喜欢听听林妈妈的意见,有时候爱八卦,做事积极的人还是有她的用处的,至于肖管事,以前罗远鹏的私产就是由他打理的,应该是她们夫妻最能信赖的人。
“是这么回事,我跟着侯爷回京城时日也不短了,闲着无事,想在京城街上开间点心铺子,肖管事在京城最熟悉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落座奉茶之后,张兰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与其节流不如开源更有效,当然,节流也是必须的,只是时候还没有到。
“夫人想开铺子?”肖山心里暗笑,不是他瞧不起屏风后这位侯夫人,虽然如今见个外男还装模作样用个屏见挡一挡,可谁不知道她当年也是抛头露面在鱼肆里讨生活的?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看过摸过了,现在做出这副大家夫人的样子,侯夫人,自己女儿都比她当得起,“夫人可是看上了哪个地方的铺面?依小的说,红云大街和润玉坊这两个地界周围全是贵人们的府邸,做什么生意都稳木赚不赔。”
这两个地方昨天张兰已经都去转了,说白了就是商业区和高尚住宅区,自己想做西点生意,铺面若是搁在一般的地方,怕是周围的居民看得起买不起,“我也是这么想,麻烦肖管事去帮着找找铺子。”
在那两个地方找铺子?肖山咧咧嘴,这说的也太轻松了,能在那两个地方开铺子的,背后的主子哪个也不比武安侯府差,“小的这就去问问,只是这才九月不到,怕是不好寻。”
林妈妈迅速看了一眼屏风外的肖山,她和肖山早就暗中结为同盟了,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只要有了新夫人的信任,日后还怕没有油水刮?“夫人,您这开点心铺子的主意好,老奴说句臊脸的话,上次咱们府里宴客的点心,奴婢也厚颜尝了尝,那可是满京城也寻不到的味道,只要您这铺子开了,还怕不客似云来?”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张兰敲敲桌上厚厚的账册,一脸无奈道,“我闲了翻翻账目,发现咱们府上远没有想像的那么宽裕,勋贵之家,难道都是这个样子么?”
“咳,夫人明鉴,”肖山低咳一声,看来这位夫人是忍不住了,“咱们罗家几代侯爷都是戎马一生,哪有心思料理这些家事?不过就是求个温饱罢了,跟人家那些成天借了名头什么生意都做的人家是不能比的,不瞒夫人说,内院还好些,咱们外院,说好听了侯爷如今管着兵部,来求见请示的人不少,年年的冰炭两敬不会少,可咱们才回来,哪里见过这些油水,但是来打秋风的越来越多,为了主子的名声,谁来的不送上个十两八两的?这个积少成多,也不是个小数目。”说到这儿肖山叹了口气,“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咱们府上历来军法治府,红包是断然不敢收的,那些来请见的小官儿们,茶叶都搂走了不少,真真进忒没面皮。”
“噢,原来如此,”张兰点点头,她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开销,“咱们府上就没有没有能理财的人?光靠田庄上的租子,遇到个灾年,可怎么办?”
“理财?您是说会打理铺子的人?”肖山眉头一动,“这个还真不多,当初小的为了帮侯爷料理外面的事,可真没少吃苦,只差没去给大掌柜倒尿盆儿了,”说到这儿他拧眉呲牙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其实这赚钱的铺子咱们府上也有,不过~”
竟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生意?张兰愕然,虽然罗家大部分家产都是由罗远鹏来掌管,但她还是留了心眼的,借口长见识将罗家的那些田地文契之类全都拿过来看了一些,当时也留意了,罗家人并没有在外面开铺子,所以的门面都是租给别人经营,“你说的当真?为什么我不知道?”
果然如些,肖山心里冷笑,没有人见财帛不动心的,苦哈哈出身的侯夫人自然更是如此,“这个么,”他故做犹疑,如果张兰能将以前高氏的嫁妆抢到自己手中,那她必然需要贴心可靠的人来打理,这个人,自然是他肖山莫属了,“想来夫人也是知道的,先头夫人出身英国公高家,那英国公世守山海关,也是人丁单薄,京城除了润玉坊那儿有一座国公府,根本没有旁人,前头的夫人是高家嫡长女,深得现任英国公敬重,前头夫人来归时,高家将原先在京城的所有铺子和京郊的良田全都与夫人做了陪嫁,”说到这儿肖山一脸神往,“说到嫁妆,这阖京的贵女也没有山海关高家嫁女儿来的殷实,”
屏风内声息不闻,肖山心里盘算这是现在的新夫人动了心,“起初这些自然是前头的夫人打理,那真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夫人想必是知道的,咱们京城最大的皮草铺子就是前头夫人的嫁妆,现在呢,这些东西前头夫人去的时候都交给了老夫人,”说到这儿肖山摇摇头,轻声道,“二姑娘年纪小,那等于是三岁娃娃抱了个金疙瘩,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那些账目他是根本捞不着一见的。
“唉,依奴婢说,老夫人都多大了,”林妈妈适时凑了过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府上谁不知道,她和咱们侯爷根本不是一条心,这些东西,要说也是应该交给您这个嫡母来保管,待到二姑娘出阁的时候,再看着给姑娘添妆。”
“行了,我知道了,”前妻的嫁妆是要留给亲生女儿的,这一点张兰心里还是明白的,她再差钱也不会将手伸到那里去,何况,这些东西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她傻了才给人送把柄,“那些是二姑娘的,挣再多的钱,都是咱们没有关系,我也不会贪图。”可若是能让那边的铺子帮自己带几个理财的好手出来,也不是十分过分的要求吧?
“那是自然的,夫人守着侯府偌大的家业,哪能看上那些肉星星?”林妈妈赔笑道,“奴婢只是担心出不了几年,那些东西可都到了咱们郡主的手里,到时候,有二姑娘哭的时候呢,您不知道吧?原先夫人的陪嫁里有一张千丝碧玉蕈,那可是拿宝玉抽了丝编的,咱们二姑娘眼皮不眨的就送了大姑娘了。”
“还有一件事想来夫人不晓得,”听张兰没有动心,肖山又道,“其实以前每年侯爷都从辽东运回来许多皮货交到高成记去卖的,那银子自然就算到了前头夫人的嫁妆里,前头夫人其他的铺子里,也有许多是从辽东来的货,其实前头夫人的嫁妆里,小的私下里算算,怕也有侯爷在辽东的半副身家~”
这样?张兰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高氏的东西她不稀罕,再多也是人家从高家带来的,但每年从罗远鹏这里往她那边倒银子,那就不行了,她与罗远鹏成了亲,那就是夫妻共同财产,就算是要给罗轻容也要由她出面,怎么还能听个谢谢落个美名呢,像这个样子不声不响的充到高氏的嫁妆里归了罗轻容,算什么事?“你确定?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侯爷说过?二姑娘知道么?”
“这话小的怎么会胡说?”肖山一脸正气,“每年侯爷都会派人将几车的皮毛送到高成记去,也就是因为这个,京城里谁不知道高成记的货最地道?”
“对,对,”林妈妈一拍大腿,“这个奴婢也听说过,西直门那儿的山货行里,那些山货不也是咱们侯爷送过去的?赚回来的银子海了去了,”说到这儿林妈妈啧啧称叹,“现在那些银子账目都把在老夫人手里,唉,没人替咱们二姑娘说句话~”
三十四、
“二姑娘一门心思将老夫人当亲祖母孝敬,怕是被人卖了也不知道,”旁听的苏妈妈再也耐不住了,冷笑道,“这些新添的东西,嫁妆单子上怕也没有上的,到时候只要将账做平了,侯爷难道还要跟老夫人算算自己送了多少东西,折成多少银子?”
“我知道了,”张兰颔首道,罗远鹏长年不在京中,罗轻容只是个小姑娘,谁又会查账?每年挣一万,报六千,轻轻松松的将钱挣了,“老夫人自己可有生意?”
“那还用说,咱们老夫人可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当初也是十里红妆进的罗家,”林妈妈一拍大腿,“都说老夫人手里有半个侯府呢,夫人您想想,咱们皇帝老爷可是老夫人的亲外甥~”
噢,自己老公竟然还和皇帝是挂名的表兄弟,在这个君权至上的国度,张兰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有这么一门亲戚,而罗老夫人,有这样的背景,怕是做个生意啥的,就没有不成功的了。
“麻烦你们了,肖管事先帮我找着铺子吧,有些事急不得的,”张兰抿了口茶,罗轻容的嫁妆与她无关,可真像林妈妈所说的那样,被罗老夫人吞尽了,将来便宜了那个罗绫锦,那自家女儿就太亏了,想想罗轻容那天想都不想的就跳到水里去救罗素绢,张兰心一热,这样的女孩子别说是古代,就算是现代也是少见的,她不能坐视女儿被人欺负。
“这个,夫人,”肖山站起身有些迟疑了片刻道,“咱们府里本来也是有几间铺子的,虽然位置不在红云大街和润玉坊,但东大街那里也是不错的,只是都给人租下了,您若想用,大不了赔些银子,想来那些掌柜也不敢跟咱们侯府扯皮~”
“不要,侯爷才刚回京,与他官声有碍的事绝对不能做,”张兰态度坚决,罗远鹏才是这个家的根本,她可不能做那种仗势欺人,坏老公前程的女人,“我知道那两个地方寸土寸金,让你立马找到也是不可能的,你慢慢来就是了~”
“夫人,其实,”肖山一躬身,“据小的所知,光润玉坊,高家就有好几间铺子,若是侯爷发个话~”
“可不是么,”林妈妈恍然道,“英国公府的宅子就在润玉坊啊~”高家可是从龙之臣,赏赐可是头一份儿的。
“姑娘,怎么办?”石绿听金风跟她说完锦瑟堂里的事,吓得直冲进罗轻容的书房,磕磕巴巴的将听来的消息讲给自己主子,“咱们要不要告诉老夫人?”
“不必了,”罗轻容淡淡一笑,张兰就是太容易轻信,说白了是太自信,仿佛身边的人就应该对她好,忠心于她才是,这肖山和林妈妈的一番心意,她怎么能不领情?“有道是水来土掩,急什么?”当初是她太相信这个继母,相信她一定会做出自己的“事业,”才欣然将母亲的嫁妆铺子拿了出来,如今她不点头,张兰能奈她何?
“可那姓肖的意思,竟然说咱们高家贪了罗家的银子,”富妈妈在门外把风,已经耐不住挑帘进来,她是高家的世仆,随了高氏一家子陪嫁过来,怎么能任人往前主人身上泼脏水?
“这事儿肖山心里清楚的很,可是却故意瞒着不说,”罗轻容冷冷一笑,他是想浑水摸鱼,可是高家的水是他能趟的?
“泥金进来,”罗轻容将抄好的佛经一张张摆好,“我有事吩咐你娘去做。”
妻子张兰这些日子老是往府外跑,罗远鹏几次从衙门回来都是独守空房,这次一进锦瑟堂,看四下无人,心里不觉摇头,妻子聪明是有的,只是这规矩上实在是欠了些,再这样下去怕老夫人又该有话说了。
“来人~”这些丫头,主子一不在就都不知道到哪里躲懒去了。
“侯爷,您用茶,夫人今天一早就出门去了,”纤云托了茶盘鼓足勇气进来,她的人生,成败就看今天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伺候?”罗远鹏看着奉花与自己的纤云,满脸的厌恶,“是夫人又叫你回来的?”
“不,不是,”纤云怯怯的望了一眼罗远鹏,袅袅跪在他的脚边,“奴婢伤好之后,夫人罚奴婢到院子里做了粗使的丫头,刚才是奴婢看堂上没有人伺候,才大胆过来奉茶。”
“噢,你起来吧,”罗远鹏心里颇为不悦,“夫人还没有回来?金风和玉露呢?”张兰当时说的可是要将这个丫头打发了,怎么还留在院子里讨人嫌,“你跟夫人说,三日之内让她将你找个人家发嫁了,不然我就让人牙子来领人了。”害主子出事若是能轻饶,以后这些下人谁还将自己的儿女当回事?
“侯爷,”纤云一听真的急了,她也是从飞星那里听说,张兰待她伤一好就会把她打发出去,而且她是犯了大错的,但凡有些头脸的仆役都不会要她,想到飞星那通红的眼睛,如今罗远鹏的话更是将她打到了地狱里,“侯爷,您就看在纤云一心服侍您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遭吧,”纤云膝行几步,抱住了罗远鹏的双腿。
“侯爷,奴婢自跟了夫人,就一心想着好好服侍侯爷,怎么会做出谋害主子的事情?”纤云软软的伏在罗远鹏腿上,心里却像揣了个兔子,生怕罗远鹏一变脸将她踹出去,“侯爷,求侯爷怜惜,若是纤云出去了,就再也见不着您了~”若是她出去了,这一辈子就真的是完了,纤云这阵子扫院子,也没少听府里婆子们嚼舌,知道罗家子嗣单薄,从来没有什么避子汤一说,只要能怀了身子,哪怕生个丫头,也能成了人上人,而这,正是纤云最渴望得到的。
熟悉的香气缓缓飘来,腿上那两团柔软越贴越紧,可罗远鹏的面色越来越冷,这个丫头看来是真的不能留了,将自己当成了什么人?难为张兰还处处维护她,“滚出去~”
不行,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纤云心里发急,她听苏妈妈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没有男人不看新人,罗远鹏被张兰管的那么严,不还去偷会了金姨娘?想到这里,纤云大着胆子将手伸到罗远鹏腰带上,“侯爷,您就怜惜奴婢一片真心,奴婢自跟夫人来到罗家,心里就只有侯爷了,而且,奴婢本就是张夫人与夫人的陪嫁丫头,就是侯爷的人~啊!!!”
张兰刚拐过在水居的影壁墙,就看到一个人从锦瑟堂“飞”了出来,还不待她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又看到自己丈夫大步从屋里走出,看到她时并没有理会,冷哼一声出了院门。
“这是怎么了?你去哪儿?”张兰伸手想抓住罗远鹏,却被他狠狠甩到了一边,不由愣在当场。
“纤云,纤云你怎么了?”玉露眼亮,已经看到了地上那浅紫的身影是曾经的在水居大丫头纤云姑娘,“夫人,纤云晕过去了。”
张兰已经回过神来,再看纤云身上那已经裂开的薄衫,用鼻子想张兰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将纤云抬回她屋里去,叫飞星过来。”
张兰冷哼一声,直接进了锦瑟堂。
“夫人,”飞星一脸懵懂的随了玉露进来,看到一地的碎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铃兰,”她扬声准备喊小丫头进来收拾。
“我来就行了,”金风已经服侍着张兰换了衣服,她冲飞星做了个小心的眼色,轻快的将地上的碎瓷收拾干净,低头退了出去。
“你到哪儿去了?要玉露叫了才过来?”想到锦瑟堂中可能发生的事情,张兰怒火中烧,“想来纤云与你是好姐妹,你在帮她腾地儿?”
“啊?夫人说的什么话?奴婢竟然听不懂,”飞星口里说着,人已经跪了下去,“今天苏妈妈伤了风,奴婢想着您和侯爷都不在,便过去给妈妈熬了药,看她睡下了,便在妈妈屋里坐了一会儿,谁想竟然也睡过去了,当值的时候不在锦瑟堂,是奴婢的错,但是夫人刚才的话,奴婢不敢认。”
现在这个时候,认死理儿的飞星反而更让张兰感到舒服,她的固执也显出了心中的坦荡,“这屋里的小丫头谁当值?纤云是怎么进来的?”
“她?”看飞星霎时白了脸,张兰疲倦的摆摆手,“罢了,现在再问这个有什么意思?叫秦妈妈过来吧,”她真是看错了这个纤云,自己一片真心待她,还想着为她谋求未来,可她却谋算上了自己的丈夫,张兰一阵冷笑,“你也是张夫人送过来的陪嫁丫头,这陪嫁丫头是做什么的想来你也是有数的,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善妒委屈了你们?”
“夫人,”飞星被张兰臊得满面通红,“纤云做了什么事奴婢不知道,若是提前知道,打也会拦着她的,夫人您嫁进侯府就已经跟我们说清楚了,纤云明知故犯是她自己看不开要寻死,夫人若觉得奴婢和纤云一样,就将奴婢也打发了吧~”
飞星身材纤细,却并不过于瘦削,尤其是那对红唇,莹润饱满,或喜或嗔都有股说不出的风情,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长处,飞星一紧张时就爱咬着自己的嘴唇,而现在,那的唇角已经渗出血丝,“我不过是这么一说,原本你们跟着我时,我就说了,定会为你们寻个好前程,不让你们再为奴为婢,你们的子女也不会再受你们曾经受过的委屈,可为什么纤云就是不相信我呢?”或者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纤云已经对罗远鹏动了心?张兰只觉一阵恶心,“你回去歇着吧,今天当值的小丫头扣一个月的月钱。”
“还有,传我的话,今天在水居发生的事谁敢出去说半个字,乱棍打死,”张兰咬牙道,她就是太仁慈了,才会养出叛主的奴才,尤其是自己一心看着金姨娘,而且丫头却回手打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三十五、
罗远鹏从来在水居出来,一时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今天特意早回来了一会儿,想着能和妻子说说话,张兰已经开始报怨他忙的没有时间陪她了,可谁知竟然碰到这样的事?!亏张兰还成天把这个纤云当妹妹,罗远鹏摇摇头,目光从旁边修剪花树的仆妇身上掠过,这些女人,若是能被主子看上,便可以穿金着玉,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不然,就一辈子来服侍人,想想自己的出身,罗远鹏一阵黯然,可惜张兰却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跟丫头讲什么姐妹情深,今天他也是一口气憋着才一脚踹了出去,现在事情闹在了,谁都没有脸面。
想到这里,罗远鹏想拐回去跟张兰好好谈谈,提醒她京城侯府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做一个合格的侯夫人也不是光有才华就够的,却看到罗旭初从小路上过来。
一别经年,儿子已经成了玉带珠冠的翩翩少年,这才是自己的骨血和希望,想到自己和高氏只有一女,而张兰至今没有动静,罗远鹏看向罗旭初的目光中更多了慈爱,人都说罗家煞气太得,子嗣上才会如此艰难,“你这是到哪里去?”
“父亲,”罗旭初一脸惊喜,一揖道,“儿子刚从祖母那里出来,听说我姨娘身体不舒服,想过去看看。”
“一起去吧,”这些年难为依柳了,罗远鹏不由想起自己这个毫不起眼的妾室,她是高氏在孕中开脸服侍自己的,从做丫头到抬了姨娘,依柳总是沉默安静,从来不用那些争宠手段,也不给他添任何麻烦,就算是生了自己唯一的子嗣,也没有恃宠而骄跟自己提过任何要求,“你姨娘哪里不舒服?可曾请了大夫?”
“就是受了凉,也没什么的,”罗旭初顿了顿,半天才鼓起勇气道,“父亲,能不能还请济仁堂的王神医给姨娘看看,姨娘这是**病了,一变天就咳嗽,只要吃王大夫几剂药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去请王神医?”自己的姨娘不够格请太医,那个什么济仁堂应该还是能请到的吧?听儿子的意思,以前请的也是这王神医,“出了什么事?”他目前只有罗旭初这一个儿子,虽是庶子,在没有嫡子出生的情况下,罗远鹏是将罗旭初当长子教养的,而慢待柳姨娘,就是打自己儿子的脸,罗远鹏目光中满是疑问。
“也没有什么,”罗旭初赧然道,“肖管事说我姨娘不是正经主子,不能请王神医,父亲,请王神医的银子从我的月例中扣吧。”
“来人,”罗远鹏已经气的变了脸色,他依稀记得张兰曾经跟他说过府里的规矩太乱,要好好理一理,难道这就是她理的规矩?“去将济仁堂的王神医请过来给柳姨娘瞧病,就是我说的,以后柳姨娘,不以后府里的姨娘都请王神医过来,”
这些日子他也常过去看罗素绢,渐渐的对低眼顺眉一门心思扑在女儿身上从来不与他多说什么的金姨娘也改变了观感,就像自己的生母所说,孩子才是女人的希望,“你去吧,好好陪着你姨娘,还有,一会儿到外院支上二百两银子,你是武安侯府的长子,莫要忘了。”
说到这个,罗远鹏回头道,“跟我去演武场,让我看看你这几日功夫可有精进。”
罗旭初原是要看自己姨娘的,可父亲这么说,也只得垂了头跟着,旋即又想到父亲曾是总镇辽东二十五卫的大英雄,二姐也时常说要好好跟父亲亲近,以后再能做父亲那样的人,不堕罗家的雄风,罗旭初的心情又好起来。
“这事儿咱们就装不知道,”罗老夫人轻轻一笑,当家主妇院里了出了爬床的丫头,传出去简直就成了笑话了,这通房丫头,是主子让你做,你不应也不行,主子不点头,你却生了这样的心思,那就是背主了,“免得又该说咱们手伸的太长,也让侯爷觉得这内院不清静。”
“是,”田嬷嬷应声退下,“奴婢会约束府里的人。”
李嬷嬷看她出去了,才笑道,“咱们这位夫人可真不一般,竟然口口声声将丫头当姐妹,也不怕人笑话她轻薄。”
“哼,她和韩家出的那位姨太太都称姐道妹了,何差这么个丫头,”罗老夫人冷冷一笑,“到现在还留了纤云那贱人的性命出去,有她吃亏的时候。”
主母心慈连自己的贴身丫头都拿不住,这样下去,怕是在水居有的乱了,“要说咱们侯爷倒是头脑清楚的,不然这个就~”
不是罗远鹏头脑清楚,是这个纤云道行太低也太沉不住气,罗老夫人掀了腿上的细绒毯,“扶我起来,咱们去看看我养的那对雀儿。”
罗轻容一进清泰院就看到祖母半倚在铺了厚垫的罗汉圈椅上眯着眼睛看自己,金色的暮光笼罩在老人的身上,温暖静谧,罗轻容眼眶莫名一酸,急忙加快了脚步。
齐氏的目光透过姗姗而来的孙女看向院门之外,这一生她从定国公府到武安侯府,从宅院重重到重重宅院,她的一生就拘在这深宅之中,而这看似繁华似锦的朱门绮户中藏了多少心计与血腥,罗老夫人比谁都清楚。
“祖母,您是不是困了?孙女扶您进去吧?”看罗老夫人只是怔怔的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她是倦了,“这么坐着当心着凉~”
眼前这个一脸关怀看着自己的姑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二孙女,罗老夫人缓过神儿,捏了捏罗轻容身上的水红暗纹人物花鸟绣褙子,“天越来越凉了,你年纪还小,莫要学了爱俏不肯添衣,冻着了自己受罪,”
只有孙女这样高门大户绮罗珠翠养出来的女儿,才知道如何在这个深宅中生存,“快进来,我记得过年时太后赏的料子还有几匹,那颜色鲜亮,让李嬷嬷找出来给你裁衣穿~”
“在水居的事儿你也听说了?那个肖山你准备怎么做?”罗老夫人示意身边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李嬷嬷在身边。
“您说肖管事?”罗轻容恍然,原来祖母说的是自己母亲嫁妆的事情,“那个奴才居心不良,不过是想挑拨母亲和您的关系,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最终他们也只能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肖管事是父亲身边第一得意人儿,没有真凭实据,父亲是舍不得他的。”
“你明白就好,”孙女这么聪慧,罗老夫人更是安心几分,“你那个母亲,心地不错,奈何一个出身见识,就决定了她成不了什么气候,”罗老夫人摇摇头,男人总是贪新鲜,就算是国色天香的后宫嫔妃,又有几个能守得住专宠?“女人啊,太贪了,害的只是自己~”
因在水居里出了纤云的事,自己最相信的姐妹就这么轻易的忽视她的好意,背叛了自己,张兰还是有些缓不神儿,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尤其是金姨娘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做张做致的拉着依柳要给纤云打赏,更是气得张兰肝儿疼,虽然罗远鹏对待纤云的态度让她心里十分快活,将纤云的打击冲淡了不少,但随后罗远鹏对她裁减用度的做法几乎全盘否定,又让她暗伤重重。
罗老夫人的用度不能省,几个儿女的用度不能省,两个姨娘那里更是精彩,一查之下,竟然早就有人开始暗中克扣她们的用度,这又让张兰吃了个闷亏,她扪心自问,从来没打算在这方面克扣金柳两个,可铁的事实摆在眼前,罗远鹏不相信金姨娘,但不会不相信柳姨娘,看着丈夫那失望的眼神,张兰真是欲哭无泪。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入了冬,其间张兰也有几次入宫晋见的机会,但都有这样那样的事被太后给免了,次数多了,京城中也都闻出味儿来,这是上面摆明了不喜欢新任的罗侯夫人,当初的高氏夫人可是深得太后爱重的。
今天是太后头次召见武安侯夫人,张兰一早就盛装准备了,带了罗轻容向紫禁城而去,外面的传闻她听说了,即使没有听说,自己不受待见的事敏感如张兰也猜出来了,也因为这个缘故,京城中各府的宴请,她也没有收到过几次帖子,这让一心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的罗远鹏很是不满,让他爱如珍宝的妻子,怎么到了京城,就好像失去了曾经的光彩?所以这次张兰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希望能在这次晋见中打个翻身仗,得到宫中贵人们的好感,在她的记忆里,那些成功的穿越女们,都是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的。
“听说你外祖家就在润玉坊?”张兰挑起翠盖珠缨八宝车上的锦帘偷偷向外张望,“比咱们住的北城热闹多了,从宫里回来后,你陪我一起逛逛?”
“母亲,快将帘子放下,莫要叫人看见了,”罗轻容轻声提醒,久住京城的人,只要看车上的徽记就知道是哪个府上的内眷出游。
“你啊,小小年纪竟然比我还老气,”张兰伸手捏了捏罗轻容细嫩的小脸,“你要记住,你才九岁,想想九岁的小姑娘应该做些什么?别成天就知道摆弄什么针线,我带你出来吃京城的小吃好不好?”
三十六、加更
“母亲,咱们从宫里出来怕时辰已经晚了,何况祖母还在府里等着,”前一世也是这样,自己甚至和张兰一同换了男装出来瞎混,吃了玩了看了,着实过了一段荒唐而快乐的日子,“母亲若是想出来走动,改日禀明了祖母,咱们到乡下的庄子里去小住几日。”
张兰不由苦笑,去农村住个什么劲儿?她一醒来就在那里呆了快一年,“轻容,这外面的繁华热闹你一点儿都不想瞧瞧么?”张兰有时候都怀疑,到底谁是母亲,谁是女儿?
“瞧过之后又能怎么样呢?”罗轻容望着那厚厚的窗帘,“咱们与帘外本就是两个世界~”
这些贵族也太矫情了,张兰真怀疑罗轻容被齐氏教歪了,不过是生在了好人家,竟然就张口闭口的两个世界,自己不就顺利的进入了她们的世界?“其实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只看你想不想走出那一步了。”
“都起来吧,”慈宁宫里的齐太后漫不经心的抬抬手,“容丫头快过来,让哀家看看身子可全好了?”
“是,”罗轻容一福之后款步上前,任齐太后拉了手仔细打量。
“嗯,面色不错,也长高了,”齐太后满意的放开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那日我听你姐姐跟我一讲,三魂七魄都被吓出来了,你这丫头,知道你顾念自己的妹妹,可还要想想你祖母和你那可怜的亲娘,你若有个好歹~”
想到高氏,齐太后隐隐红了眼眶,“哀家知道你最懂事听话,你绫姐姐也没少在我面前夸你,以后可不许了,”
说着她看向立在堂下的张兰,“你虽然才进侯府,到底担了母责,以后容姐儿若有个什么好歹,我唯你是问。”
真真是后母难当,敢情这就把罗轻容的安危系在自己身上了,人家都是没娘的孩子可怜,自己这个后娘却成了最可怜的,张兰心里哀叹,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只是恭顺的答应了,齐太后这才罢了,示意赐坐。
齐太后一生都在深宫之中,与各式女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这个张兰她还真是头一次看到,她没有京城女子追求的白皙,蜜色的肌肤显得少有的健康干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自信,她的礼仪应该是兰草儿教出来的,一举一动都条理分明,可即使再繁琐的规矩也掩不去她身上的勃勃生机,就像,就像墙角的太阳花,虽然卑贱,却不惧风霜,齐太后暗暗点头,罗远鹏不愧是沙场里冲杀出来的,选择的妻室也与众不同,但这样的妻子,似乎更适合跟罗远鹏守在辽东,在这京城之中,就像那天的赏花会,在其他主母手中轻而易举的事,也会被她搞得状况频出。
“你跟绫姐儿到她那儿玩去吧,让你母亲陪我说说话,”定国公府因她的关系,已经退出朝堂,不管喜不喜欢这个张氏,她都是罗远鹏的妻子,代表的是武安侯府的力量,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和罗绫锦,该提点的,她也要提点几句。
“我跟你说,太后答应我了,说是先扣着她的诰命,侯夫人,没有诰命,什么都不是,”罗绫锦在宫中看到妹妹很是高兴,一上来就赶快跟她献宝。
“竟有这样的事?”罗轻容脚步一顿,张兰本就不是发妻,再没有诰命,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祖母或太后强势一些,硬指个新夫人进来,张兰也一点办法没有,“太后真的答应了?”
“那是,”罗绫锦冲妹妹得意的眨眨眼,“我将那天赏花会的事好好跟外祖母讲了讲,你想想,连个座位都安排不好,还让三妹落了水,我去看过三妹,她什么都跟我说了,你别瞪我,三妹的话我也不尽信,但七八成真最有吧?她今天敢苛待庶女,明天就也将念头动到旭哥儿和你的头上,咱们要早些防着她。”
张兰根本就不是狠心的人,也不屑于去做那些内宅妇人们最常做的事,可是罗轻容无法去帮她辩驳,默默的看了一眼罗绫锦,“姐姐不是送信回来说弄了绝版的拓片么?在哪里,拿给我看看。”
“等着,一会儿小四就送过来了,”罗绫锦在秋千上坐下来,“我又不像你小小年纪成天埋在笔墨之间,”她打量着罗轻容身上的浅蓝遍地缠枝虞美人花缂丝对襟苏绸长袄和暗银刺绣莲青立水裙,头上小小的弯月髻上只插了几支镶珠长簪,心里莫名一酸,自己倒是通身金玉,可这个妹妹肤似初蕊,眼若秋潭,只消静静一立,便占尽风华,“你也让胭脂好好帮你打扮打扮再出门,你瞧瞧你这一身,跟秀才家的姑娘似的,没得丢了武安侯府的人!”
“这宫中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我就算将整个侯府穿在身上,也比不过姐姐啊,”罗轻容嘻嘻一笑,“你就当我这是投机取巧好了,反正论起这通身气派,我自是和姐姐不能比的。”
“你这丫头,就是嘴刁,”罗绫锦被妹妹恭维的十分舒服,心里的那么不甘也平了许多,“你也知道,柳家世代书香,这字帖拓片的谁还比得过他们家?”
“那还是算了,”原来是找了梁元恪,罗轻容有些坐不住,柳家这些东西多,可宁王府里也不少,想当初为了讨梁元恪欢心,也为了将史良箴比下去,自己曾经狠下了番功夫搜字贴拓片前朝孤本,可换来了什么?一时的蜜语甜言么?“我去看看母亲出来了没?还要到两位娘娘宫中去呢~”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罗绫锦看着脸色乍变的罗轻容,一时有些慌神儿,“魏紫,快扶二姑娘坐下,端杯茶过来。”
“没事,我挺好,想来昨晚没有睡好,”罗轻容挺直身子,她已经看到梁元恪正含笑向这边走来,“宁王殿下过来了。”
“见过表姐,表妹也来了,”梁元恪看了一眼罗轻容,许久不见,这个表妹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他示意罗轻容不必多礼,看她坐下了,方笑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容妹妹。”
“臣女随母亲过来给太后请安,”罗轻容鼓足勇气看了梁元恪一眼,强笑道。原来那些不堪的往事她竟然从未忘记,只要看到这个人,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就疼的令人窒息。
“容妹妹不舒服?”梁元恪一脸关切,转头吩咐身边的小侍,“还不快去请太医?!”
“不必了,”罗轻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只是昨夜没有睡好罢了,姐姐,我能不能借你的屋子歇一会儿。”她现在只想远远的离开这里。
“好吧,我要的东西呢,快拿出来,”罗绫锦站起身,冲梁元恪道,“你说了要送给我的,我可是要送给我二妹的。”
“我就说嘛,表姐什么时间竟然爱上了书法,”梁元恪仿佛心中的疑团找到的答案,灿然一笑,从小侍手中的木匣接了过来,“没想到容妹妹竟然是此道中人,改日身体好了,一定要写几笔给我瞧瞧。”
“呃,不过是闲来消磨时光罢了,说不上喜欢,”罗轻容提着气不让自己倒下去,更不能让自己冲上去,她记得很清楚,他和她就是在宫中相识相知,当初,他也说要看看自己的字。
罗家这个丫头还真是奇怪,竟然连正视自己都不敢,梁元恪心里暗笑,自己虽然还十一都没有,但这宫中,形形**想要讨好自己的女人多了,可这一个,看到自己竟然惶恐和退缩居多,这还是华阳郡主的妹妹?罗侯的嫡长女?也太小家子气。
“既然如此,书赠有缘人,”梁元恪和煦的一笑,将手中的拓片递到罗轻容面前,“这是从前朝费大师的残碑下拓下的,妹妹闲了可以临摹一二。”
“不必了,”罗轻容如水的目光拂过那些薄薄的雪浪宣,费光穆的拓片,记得前世她曾费尽心机去寻找,就因为他说过想看一看,“这拓本弥足珍贵,想来也是王爷的爱物,有道是君子不夺人之好,小女不敢收。”
“这东西宁王那里多的是,”罗绫锦不以为意,她深知这宫中几位皇子都想交好与她,其中的缘故她更是心知肚明,但内心里她也很喜欢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我跟你说,这还是史家夫人送与殿下的,这不我一说喜欢,他就巴巴的送了来,也不怕伤了史家小姐的心~”
史家送来了?罗轻容只觉一口热血堵在心胸,烧的她眼泪几要夺眶,可是她不能,她连点异色都不能流露出来,“既是这样,臣女就更不敢夺人所爱了,殿下还是请收回吧,莫要辜负了史夫人的一番心意。”
“区区几张拓片,不值什么,表妹喜欢~”梁元恪竟然从这个小姑娘眼中看到了厌恶?
“不必了,在殿下眼中或许不过区区,但臣女知道,这样的东西在爱书人眼中怕是价比千金,这样的重礼臣女也当不起,”罗轻容站起身一福道,“臣女身体不适,想进去休息,就不打扰殿下了。”
“轻容,你怎么了?”罗绫锦也没想到罗轻容竟然脾气那么大,当着梁元恪的面竟然拂袖而去,急忙冲梁元恪摆摆手追了过去,“你这丫头,耍什么脾气,他惹你了?”
三十七、
“没有,只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我觉得还是不要聚在一起的好,”罗轻容**道,“想来母亲也该出来了,我到外面等她去。”
“你这个丫头,真真是不知道好人心,”罗绫锦看着自己堂妹虽然稚嫩却秀韵天成的脸,叹了口气,“咱们和几位皇子都是骨肉至亲,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再说了,你也一天天大了,多与表兄弟们接触接触,以后也多一份依仗。”
不论将来嫁给谁,罗绫锦最大的理想就是做这个后宫的女主人,而想要做稳这个天下间女人中最尊贵的位置,没有娘家的支持是不可能的,堂妹若是也能嫁入皇家,她身后便多了一个王府的支持,何况梁元恪不论长相还是才气,在几位皇子中都是最显眼的,身后又有柳家的支持,若是做了自己的臂助,那她倒是可以放心的选择与明王在一起了。
“既然是骨肉至亲,也就不必再刻意结交了,”罗轻容淡淡一笑,梁元恪背后有什么,她比罗绫锦更清楚,而罗绫锦的目的,她也很明白,只是这一世,她不会再当任何人的棋子,就算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也不行。
“早就听闻罗夫人是辽东闻名的才女,”柳贵妃抿嘴一笑,熟络的招呼张兰入坐,完全没有一宫之主的骄矜,“你写的‘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真真是口齿生香,‘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心头,却上心头,’真真是将人的心事写尽了,”说到这里,柳贵妃不由美目含情,似有诉不尽的情意,“夫人高才,当初读到这词,本宫就一心想着要见见写这首词作的人,没想到今日竟然有缘得见~”
“娘娘太过奖了,”自己的“才名”并没有传到京城中来,可这位柳贵妃竟然一见自己就能将自己“写”的《一剪梅》吟诵出来,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张兰腼腆的一笑,“臣妾也是闲来无事,以词叙怀罢了,谁知竟然传到了娘娘耳中,倒让臣妾惶恐了。”
“唉呀,我也是听说罗侯夫人写了一手好诗词,是有名的才女,”戴淑妃掩口一笑,她最看不过的就是姓柳的这个贱人不过是仗着家世好,没自己进宫早,没自己生儿子早,却爬的比自己高,又顶了个才名,到处替自己儿子笼络人心,不过是个渔家出自的贱人,竟然还才女才女的,“本来以为贵府赏荷会上,夫人一定有大作出来,也好让我们这些做姑娘时就守着四方小院,进了宫就知道操心宫务的女人能长长见识,谁想到竟然弄出了个落水的事,啧啧,也亏了罗侯夫人好水性,轻容,你可要好好与你母亲磕个头,若不是你母亲奋不顾身,怕是要出大事喽~”
“是臣女和妹妹太莽撞了,”罗轻容起身称是,戴淑妃出身不显,教养内涵都不及柳贵妃,可偏因这样,这种指桑骂槐的招式让高贵如仙的柳贵妃有苦难言,她口口声声什么未出过门,不但是笑话张兰时常抛头露面,还把以前曾经扮做世家公子跟在自己哥哥身后与新科状元斗诗的柳贵妃给捎了进去。
“臣妾长在水边,幼时常跟着兄长一起捕鱼,确实深谙水性,也亏得如此,”张兰仿佛没有听懂戴淑妃话里的意思,她选择不了出身,就像她无法选择是不是被穿越,与其遮遮盖盖或是被人暗中嗤笑,或是明着嘲讽,还不如大方的承认,时间长了,不新鲜了,谁还会一直说下去?“至于诗词一道,臣妾觉得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看的多了,眼界开阔,自然就有佳作。”
说到诗词,张兰自信这个永安朝没有人能出其右,但一想到先于自己流传出去的“爱莲说”,她又有一些心虚,“当然,这宫中藏尽天下奇书孤本,两位娘娘的见识自然也不是臣妾能比的。”
“容儿过来,陪我出去走走,”戴淑妃甩甩袖子站起身,她才不会像柳贵妃一样见人就拉拢,这个张兰也就长了副好身段,说起长相实在是乏善可陈,又没有强势的娘家做倚仗,这武安侯夫人的位置能做多久还不一定呢,没准儿哪天就“暴毙”了,何况她已经得了消息,太后已经暗示,武安侯夫人请封诰命的折子已经被忘在了礼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这还看不出上面的意思?她傻了才会去捧张兰的臭脚。
“是,”罗轻容冲柳贵妃和张兰一福身,见张兰颔首微笑,便扶了戴淑妃出去。
“累吧?可怜见儿的,”戴淑妃一出柳贵妃凤鸾宫,她便换了一副样子,亲昵的拉将罗轻容拉到自己身边,“你到我宫里歇歇,一会儿张氏出去时我让人送你过去。”
前世这个淑妃娘娘也曾对自己热情过一阵儿,当然自她与梁元恪走的近了,就再也看不到她的笑脸,反而老被说什么不守闺训什么的,“谢谢娘娘,臣女不累,娘娘若是没有什么教诲,轻容想去给公主请个安,谢谢她赏了个好花匠给我。”
戴淑妃深深的看了一眼一脸恭顺的罗轻容,“也好,本宫命人送你去,”戴家不像柳家现在父兄全在朝中,也不像华家曾经有显赫的过去,她的父亲以前不过是五品的知府,兄弟们也不争气,这些年凭她怎么拉拔,都成不了什么气候,还打了她的名头时不时的惹出场事来,不然她也不会为儿子千挑万选想找个好的岳家,所以深得太后宠爱,身后站了罗薛两家的罗绫锦她是志在必得的,而罗轻容,自然是不能送到柳贱人手上,“前儿皇上赏了昭纯宫几匹新贡的苏锦,颜色和花式都是最新的,只是我这年纪不趁穿了,就赏了绫锦与你吧,你们这些小姑娘,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什么颜色都压得住。”
“臣女谢过娘娘,”罗轻容让自己显出一抹欣喜这色,戴淑妃的好意,那是必须领的,这一世她无意与任何人结仇,即使明知道她最终是个输家,得罪了淑妃娘娘,也会横生出许多枝节。
“嗯,你去吧,告诉你母亲,不必过来跟我辞行了,”说到这儿她再次牵了罗轻容的手,“当初你娘也常到我宫中与我说话,我当你与绫锦是一样的,若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便是了。”
“娘娘,”罗轻容眼眶一红,急忙垂下头,曲膝道,“臣女省得了。”
“真真是累死人了,”张兰一上车就靠在车壁上,抽出绢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我真佩服你,小小年纪竟然熬了一天还能坐的那么直,你也歪歪,这里没有外人的,”罗轻容一个九岁的孩子,在深宫里折腾一天,一点儿疲态都不露,张兰不由暗中感叹这古人的教育制度怕是把时间都用在这上面了,可这也太压抑天性了,“我说真的,你看我,哎哟,真舒服~”
因为罗远鹏为张兰请封诰命的折子没有批下来,所以今天张兰不过一身正红苏绣缂丝褙子,用金丝绣了大朵盛开的牡丹花,满头秀发梳了朝天髻,琳琳琅琅插了玉梳和镶宝金钗,这与超品侯夫人的礼服比起来,可是简单的太多了,而且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天气已经带了浓浓的寒意,张兰竟然坚持不住,“母亲~”
罗轻容无奈的看了张兰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说的太多,不合她九岁女孩儿的年龄,不说,太随意不故道什么时候就伤了罗家的脸面,“您若是累了,喝口茶吧。”
“唉,”张兰瞅了一眼桌上的茶碗,随手捻一块点心放在嘴里,“这茶我是断然不喝的,空肚子涮死了,你也吃块点心,在太后宫里我看你也没有怎么用。”
“我不饿,母亲你用吧,”罗轻容摇摇头,在车里翘着腿吃东西,就算是前世她也做不来,“宫里的温火膳确实不好吃。”
“对了,轻容,我带你出去玩去吧,”张兰拍拍手上的点心渣,“这天儿还不算晚,我带你去看一个阿姨,她真是又温柔又漂亮噢,还会写许多好听的诗,你一定喜欢她~”难得出门一次,张兰实在不想就这么直接回去,何况现在罗远鹏也不支持她与韩银昀多接触了,这让头回交到朋友的张兰满心不舒服,“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她以前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
“您是说洛郡王府上的韩姨娘吧?”罗轻容淡淡一笑,“您是武安侯夫人,我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到洛郡王府上,也是见不到韩姨娘的,她根本没有出来见客的资格。”
“你这孩子,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其实人和人是平等的,她与人做了姨娘,就比旁人低一等了?这跟她性格品德有什么关系?不过都是,算了,你太小,我说了你也不懂,”张兰摇摇头,跟一个九岁的小孩子谈爱情,她真是饿傻了,“轻容,这人与人相交,诚心就好,性格相投就多交往,性格不投就少来往,没有谁比谁高贵这一说,你是侯府嫡女,看不起那些比你身份低的人,那遇到公主郡主呢?她们若是因为身份而看不起你?你不生气?”张兰循循善诱。
三十八、加更
“夫子说过,《礼记》有云“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女儿觉得圣人言是不会错的,想那韩姨娘也是为人子女者,怎么可因为自己的轻乎使父母为人诟病?”罗轻容一脸正色,因为自己的冒失和自私,害了父母家人,“母亲可以问问韩姨娘,韩大人和韩夫人过得如何?”
张兰还头一次见识到罗轻容的言辞,这个才九岁的女孩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你也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她也不想的,可是已经错了,你要她怎么办?”
“她可以不给人做妾的,即使青灯古佛,也好过与人为婢为妾,”罗轻容眼中闪过一抹哀伤,片刻笑道,“女儿也是听祖母和李嬷嬷这么说的,觉得有些道理,母亲,您是武安侯夫人,实在不宜去拜望韩姨娘,没得无端惹洛郡王妃和世子夫人不高兴。”
“这个我自然知道,”张兰抿嘴一笑,“我今天是带你到你银昀阿姨的私邸去,她已经从洛郡王府里搬出来了,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虽然已经知道了韩银昀搬出洛郡王府的事,但罗轻容还是忍不住火从心起,张兰总是这样,喜欢自以为是的为旁人出主意,可出主意的人蠢,听从蠢人主张的人岂不是更蠢?“京城人的耳朵和眼睛是最亮的,还请母亲多为父亲和罗家着想一些,”罗轻容暗恨她与张兰身份有别,而自己的年龄太小,有些事真的有心无力。
“嗯,好吧,既然我女儿说了,我怎么会不听从?”张兰无奈的摇摇头,让把自小受封建礼教洗脑的姑娘扳过来,还真是需要费上一番功夫,可是她又不能不这么做,以前是喜欢罗轻容才想着与她搞好关系,可被这姑娘的冷漠打击之后,张兰原想放弃的,和这个继女相敬如宾便好,但天意弄人,肖山根本就在润玉坊和红云大街租不到她满意的铺面,而这种楼上楼下的铺子,罗轻容名下就有两家。
这让她不得不再次鼓起融化罗轻容这一块坚冰的勇气。
“轻容,我真的不想这么早回去,不然这样吧,我听说京城富味轩的美食远近闻名,咱们去尝尝好不好?”张兰挑帘向外面张望一眼道。
富味轩的美食?罗轻容心中暗笑,富味轩最出名的就是几味点心:奶油菠萝冻、鸳鸯卷、双色马蹄糕、莲子糕,而张兰说要带她到那里吃饭,不过是想打自己手里铺面的主意罢了,“既然母亲真的不想回去,那轻容就陪着母亲吧,胭脂,让前头派个人回府跟祖母说上一声,也免得父亲回来了问。”
“轻容,你在京城呆的久了,觉得这地方怎么样?”张兰在雅间落座,便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四处转悠,细心看富味轩的装修和布置,“我觉得挺雅致的,就是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怎么样的,”这富味轩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档的地方,张兰心下思量,她的西点屋想在京城打出名头,怕是要在装修上下些功夫。
罗轻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富味轩,这个地方前世她跟张兰来过,还是尚真阁,东华楼,甚至玲珑小筑,凡是京城有些特色的地方,张兰都带着她乔装逛遍了,想到这些,她眼眶一热,不轮事情的结果如何,那都是一段美好而荒唐的日子,“我一年也没有出过几次门,这种地方是头一次来,说不上好歹来。”
张兰敏感的听出了罗轻容声音中的涩意,她以为是小姑娘暗叹身世,笑道劝着,“没事,以后啊,母亲但凡出来,都带着你,包管你把京城的名吃给尝遍了。”
罗轻容浅浅一笑,目光中并无半分喜色,她知道,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和张兰像过去那样,亲如母亲,浑浑噩噩的活在这世上。
从富味轩出来,张兰若有所指的问与罗轻容闲聊,“你觉得这家的生意怎么样?”
“母亲,女儿成日呆在家中,哪里会知道这些?若不是帮着祖母管过一年的家事,怕是连糙米和糯米都分不清呢~”
说的也是,张兰温和的一笑,“你才多大,跟你说这个你确实听不明白,”自己太过着急了,罗轻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就算是再大些,怕是只会关心诗书女红,这经营之道,等自己成功以后,要好好的教给她。
“我啊,就想开这么一家铺子,”张兰一脸神往,悠然道,“让全京城的人都能尝到我的手艺,知道世上还有蛋挞,布丁这些美味,还有西点屋这样的地方。”她已经想好了,而且烤箱烤炉也交给肖山让人去做了,“你知道什么叫童话么?我想建一座童话般的房子,让人如同坐在梦里,吃着甜蜜爽-滑的美味,听着悠扬安静的音乐~”
“母亲,童话是什么?”前世张兰曾经给她讲过许多童话故事,什么《白雪公主》、《海的女儿》之类,她发现最喜欢这些的,应该是张兰本人。
“童话啊,”张兰微微一笑,“每个女人心里都会有个童话,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海的女儿》……”
“母亲,您觉得这个公主是精还是傻呢?”罗轻容再次听张兰讲完,含笑道。
“这个,”罗轻容也太奇怪了,冷静的简直不像九岁的女孩子,张兰不由愕然,她跟罗轻容说这些有两个意思,一来是试探罗轻容到底是不是穿来的,不过现在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穿越同仁,怎么会对自己建西点屋的建议无动于衷?就算以前是因为年龄限制,现在有了自己,难道不该表露身份两人联手大干一场么?二来,在她的印象里,没有小女孩能抗拒童话故事的诱惑,她可以用许多的故事来接近与罗轻容的距离,让她慢慢到自己的阵营中来。“轻容怎么会想起问这个?难道你不觉得小公主很可怜或是很可爱么?”
“女儿觉得她好傻,”罗轻容睁大眼睛不解的问张兰,“她为了那个根本不爱她的王子死了,那爱她的父亲和姐姐们呢?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让爱自己的人伤心呢?”
张兰抚额,古代的小孩儿都这么早熟么?“因为王子是她的爱人啊,真爱就是无私奉献,是成全,只要那个自己爱的人快活了,那么自己就是最快乐的。”
“原来母亲是这样想的啊,”罗轻容点点头,“轻容知道了,那么在母亲心里,父亲是不是您最爱的那个人呢?”
“当然,”张兰有些结舌,她没有想到罗轻容竟然在这里等着她,“若是她问自己罗远鹏只有到姨娘们那里才能快乐怎么办?只是爱是互相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爱的人幸福快乐。”
“女儿明白了,”罗轻容冲张兰眨眨眼,“所以那个长在海里的小公主是个可怜的傻女人,母亲肯定不是那样的。”
“真真是被你打败了,”张兰无奈的捏捏女儿的小脸儿,“我确实不会像她那样,这世上没有几个女人会像她那样,所以啊,女人一定要独立起来,这样就算是没有人爱也可以过的很好啊,母亲才会想着开家点心铺子~”
“母亲是怕父亲不爱你么?可是父亲即使不爱你,你也可以过得很好啊?你依然是武安侯夫人,是罗家主母,没有人会对你不敬,”罗轻容正色道,“祖母教导过轻容,女人还是要以夫家为重,至于自己手里的财业,自然要好好经营,一是因为那是父母所赐,挥霍了是不孝,二来也是为以后子女计,”说到这里,罗轻容恍然道,“我知道了,李嬷嬷说过,女人手里有嫁妆在婆家底气才会足,母亲是不是没有嫁妆啊?”
真真是人小鬼大,张兰再不敢轻看了这个女儿了,强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嫁妆不厚,又不愿意事事跟你父亲伸手,所以才想着再一些出来,轻容愿不愿帮帮母亲?”
“让我帮你攒嫁妆?”罗轻容一脸错愕,半天颔首道,“您的意思女儿明白了。”
“不是,”张兰急忙道,“我只是说咱们一起做些生意,也省得日子过的无聊,你没兴趣就算了,”张兰摆摆手,什么替她攒嫁妆,她是帮她看着嫁妆顺便再挣些钱好不?“只是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心里该有数了,不是说的好听,就是真的对你好。”
“嗯,女儿知道怎么做了,”罗轻容抿嘴一笑,“只是轻容年纪小,怕是能力有限,母亲不要嫌弃才好。”
张兰终于松了口气,只要罗轻容点了头,下来的事就好办了,这样也可以借机将被罗老夫人握在手里的高氏的遗产拿过来由她给罗轻容保管,毕竟那个祖母不是亲生的,至于那些被齐氏占去的部分,只当送她养老了。
“你这人,做什么事情一点儿谱都没有,从宫里回来,就要立即回来才是,瞎逛什么?还带着轻容,”罗远鹏一早就回府了,这是张兰头一次进宫,他心里难免忐忑,可左等右等这两人都不回来,待石青回来送信,才知道是张兰带了罗轻容拐了路,“害得母亲和我等那么久。”自己这个妻子凡事随意不讲规矩的毛病真真是难改。
三十九、
“我不是让人回来送信儿了?”张兰不以为然,她今天攻下了罗轻容,心情不错,抱了罗远鹏的胳膊与他在园中散着步,“人家难得出去一次,轻容更是成年都没出过门,正好带着孩子出去透透气,说起来她还是京中长大的,竟然去的地方没有我多。”
“她能跟你比?”罗远鹏嗔了张兰一眼,从她怀中抽出手臂,这么公然的并肩而行,罗远鹏十分的不习惯,下人看了,也不成个样子,“你自小便当做男儿在养,不知道惧怕是什么?轻容可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自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好了,我知道了,”张兰撇撇嘴,佯做生气道,“现在嫌我出身低成年在外抛头露面了?早干嘛去了?再说了,她是谁家的姑娘?我又是谁家的姑娘?我和她比得着么?”
罗远鹏被她一逗,忍不住笑了出来,“左右都是你有理,我还是那句话,如今不同在锦州时,再不能那么恣意了,你也要懂的收敛,我也跟着少受些气。”
“怎么?她又说你了?”张兰秀眉一扬,沉下脸来,“你只当耳旁风吹过就是,根本不必在乎,这人一老,就爱强调存在感,没事也要生出些事来,不然怎么显得她重要呢~”
“也不是这样,母亲说的都有道理,”罗远鹏很少像现在这样,与齐氏朝夕相处,时间就久,就发现嫡母也不是那么的难相处,平时对他的事情并不横加干涉,就算是内宅有什么事,也从来没有拿架子当面教训过妻子,“就像她不喜欢你去找那个韩银昀,也是为了你和咱们罗家好,那女人~”
“什么叫那女人?”张兰停住脚步,“我还以为是你听到什么了才不让我去叫银昀,搞了半天是老夫人啊,”她越想越生气,这老太太手也伸的太长了,成天打着为罗家好的名义来干涉她,“我都不知道了,说我弄僵韩罗两家关系的是她,我修复关系不许的又是她,她想做什么?这次又说我没事出去瞎逛了吧?她有不是你亲娘!”
“你给我住嘴!”罗远鹏被妻子陡然的火气激是一声厉喝,“回去,这种大不孝的话你也能说出口?!”
“好了,现在回来了,这屋里没旁人,咱们可以敞开说了吧?”一进锦瑟堂,张兰便一屁股坐在榻上,刚才罗远鹏公然的呵斥让她心里很不痛快,但到底丈夫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告诉我,你到底怕她什么?你是武安侯,这个侯府的主人,这里当家作主的不是她,而且整个京城都知道她不是你亲娘,就算是你和她有什么冲突,估计大家也能理解,何必成天拿她的话来折磨我?我才是你是最亲的人,是要陪你一辈子的人!”
“你居然这么想?”罗远鹏吃惊的看着张兰,在他的印象里,张兰是通情达理明白是非的,何况她又饱读诗书,怎么就说出了这种大理不通的话?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明白张兰了,“从来我就只有一个母亲,就是清泰院的老夫人,全京城都知道我不是她生的,所以我更应该孝顺她,你刚才的话只要传出去半句,我这个武安侯,你这个侯夫人就全都不要做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张兰一笑,自以为心领神会,“哪里会传出去?我不过顺嘴一说,传出去我也不认啊?你放心,咱们只要大礼不错,她就不能奈何咱们。哎,我跟你说一件事,我事儿考虑好久了,今天也和轻容商量了,她也同意了。”原来是怕别人知道了坏了自己的名声,这个张兰理解,这古代不像现代,婆媳不和那是不能放在亮处说的,所以她大度的原谅了丈夫的态度,转而说起自己关心的事来。
“以前是我不对,将母亲往坏里想,”罗远鹏叹了口气,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以前他总是将齐氏往坏处想,如今换个立场看看,自己这嫡母还真是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母亲年纪那么大了,身体也不好,还要时时为侯府考虑,再让她操心,着实不该。”
“好了,我知道了,以后啊,她再说什么,我都忍着,”张兰不想为这种事和罗远鹏生气,拉了他到内室更衣,“我有事要与你商量,你好好听着。”
看妻子答应的爽快,罗远鹏心里略宽,他对自己的嫡母有成见,可那是他和齐氏之间的事,从内心里,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和嫡母和睦相处,甚至得到嫡母的承认,以前高氏确实做到了,可张兰,“好吧,你说我听着呢。”
“我这些天一直在琢磨,想做点生意,”张兰在罗远鹏身边坐下,“以前在锦州时我就想做了,你不同意,现在日子安稳了,总能让我着手了吧?我连计划书都拟好了,”想到自己的西点屋,张兰双眼放光,等这铺子生意稳定了,她还要开连锁店,再开个美容院,对还有什么返季蔬菜…
“府里的事还不够你忙么?还整这些?”罗远鹏不以为然,“你若是缺钱了,我让肖山明日与你送些,你也好好打几样首饰,给家里的女人都添上一些。”
“嘁,人家哪里是为这个?”张兰有些不高兴,她以为到了京城,罗远鹏就会支持自己了,“我不是闲着么?成日在家里对着一群女人,还不如找些有意义的事来做,怎么你怕我比你的挣的多?”
前几天还跟自己报怨家里事多如牛毛,今天怎么就觉得没事做了?罗远鹏有些无奈,他根本不认为张兰捣鼓的那些甜腻腻的点心能挣到银子,这里不是锦州,京城里就算是个平头百姓都是见多识广的,“你若真是无事,我就将外院的账目也交给你来理,反正我也不耐烦这些,你又擅长这个,只是咱们不缺这个钱,开铺子的事就算了,没得赔了让人笑话。”
“怎么?你怕我赔钱啊?我又没打算问你要银子,赔了也是我的,我可跟你说过了,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做的,设备我都画了图纸让肖管事找人做了,”张兰是彻底不乐意了,当初在锦州时可是说的好好的,到了京城,什么事都由自己,可现在怎么全变了,张兰最恨别人说话不算数了,尤其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老公,“你外院的账有什么难算的?不就是地租和房租?一年有多少?也不看看阖京有几个像武安侯府,穷的叮当响?”
“你,”罗远鹏倒吸一口气凉气,武安侯府确实不算豪富,但穷的叮当响?在一个渔家出身的张兰眼里?“原来你是嫌弃侯府不如你想像的富贵了?”
“不是,”男人最不喜欢听的话就是女人嫌他们穷了,张兰暗骂自己没脑子,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京城豪门里只有咱们罗家还守着什么庄子收租,人家都是开铺子做生意,我听说明安伯府的生意都做到海上了,还有承恩伯府,对了还有定国公府,哪个不是暗地里生意做遍整个永安?只有咱们,以前你不在京城,老夫人年纪在那儿放着呢,现在咱们回来了,还不能打算一下?”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咱们罗家人丁不旺,男儿成年后便跟着父辈去了辽东,自然不能跟那些成日守在京城的侯门比,只是用血汗拼来的爵位才牢靠啊,你看这几家,哪个还能在朝堂上说话?”罗远鹏摇摇头,罗家不是太祖时的近臣,但不影响他们罗氏一族的忠心,“何况富贵由个招人嫉,咱们这样比许多人家要好许多了,就看看内库,皇家的赏赐什么时候不是头一份儿的?”
自己做个生意,竟然扯到罗家的立家之本上来了,不过这个张兰也想跟罗远鹏好好说道说道,这功高震主赏无可赏抄家灭门的事太多了,“那你为什么不想想,皇上为什么把你这个威震一方的辽东王调回京城?是因为你们罗家世代忠心,舍不得再让你在那苦寒之地受罪?我看未必吧?”
“这些我也想过,可是君让臣死,臣莫敢不从,何况皇上只是将的调回京城,又升了爵位赏了官职,并未将我闲掷不用,”罗远鹏直起身子,罗家世代驻守辽东,确实是名符其实的辽东王,就算他离开了,辽东二十五卫将领也多出自历代武安侯麾下,“或许皇上也只是想将我们这些人挪挪地方,毕竟长据一地,也确实不宜。”
“你呀,真真是没法说了,我要是你,回京之后,就做个求田问舍的富家翁,让皇上知道你没有什么野心,不然的话,将来被一撸到底都是轻的!”罗远鹏和罗轻容还真是父女两个,一个忠心至德帝,一个迷信罗老夫人,“我若是你,就不会一回京就将心思扑到朝事上,怎么?你还想军政一把抓,坐拥辽东,再把持朝政?小心项上人头!”张兰忍不住变了颜色。
“皇上不是那样的人,好歹太后还在呢,何况我是什么样的人,皇上心里应该明白,不然也不会这么倚重于我了,”罗远鹏细品张兰的话,半晌才道,“永安十二镇,哪里是一个辽东就可以兴风作浪的?皇上若真是疑我,那就是太高看罗家了,”说罢一笑,“当今何等圣明,不是咱们可以妄自揣度的。”
四十、加更
“算了,说了也白说,”张兰摇摇头,碰到如此冥顽的人算自己倒霉,要帮他也只能私下里来,“咱们书归正传,我要做生意,我要开铺子,”张兰攀住罗远鹏的脖子,撒娇道,“别说我赔不了,就算是赔了,侯爷,您还赔不起么?”
“好,好,好,”既然妻子都这么说了,罗远鹏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就依你,你手里的银子不要动了,你自己估估需要多少,我让肖山给你送进来。”
“银子么我又不是没有,说了是我自己的生意,”张兰看罗远鹏答应了,抿嘴一笑,她喜欢罗远鹏这一点儿,虽说是古代人,可一点儿都不固执,也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想到这儿她直起身子在罗远鹏面颊上亲了一下,“奖励你的~”
“就这样?”罗远鹏最喜欢张兰在与他亲热的时候毫不忸怩的样子,一手环了她的腰,“这么敷衍,我可是不依的…”
一时雨散云收,张兰慵懒的偎在罗远鹏怀里,玉手在丈夫精壮的胸膛上轻轻抚过,“不许睡啊,我还有事没跟你说呢~”
“怎么?今天不累了?”罗远鹏伸手将妻子举到自己身上,“我们再来~”
“好啦,真的有事跟你说,”张兰瞪了丈夫一眼,起身拉了件自制的胸罩套在身上,“轻容也愿意跟我一起学做生意呢,我已经答应了。”
“轻容?”罗远鹏有些不相信,“她才多大,做什么生意?家里又不缺她的花销,你自己玩玩就算了,轻容一个姑娘家,插手这样的事,与名声不好听。”
名声,张口闭口就是名声,张兰有些不以为然,这些古人最虚伪了,成天活在没有意义的事情里,“轻容就不长大了?难道这些事情要等她嫁人后再学么?何况不是说咱们回来前侯府都是她在当家么?”虽然张兰压根儿不信,但这理由刚好堵了罗远鹏的嘴,“她在润玉坊不是有铺子么?说是以前高姐姐的嫁妆,我们准备将一家收回来卖咱们自己做的点心。”
反正罗轻容已经答应了,张兰也只是提前将结果告诉罗远鹏。
“高氏的嫁妆,好像当初都交给母亲掌管了,”罗远鹏有些迟疑,他知道高氏嫁过来时带来的嫁妆颇为可观,可他一个大男人没理由成天盯着妻子的嫁妆,因此也没有细算过,“轻容还小,再说了,你又才回来,贸然动高氏留下的东西,会被人说嘴的。”
“还有谁会说?当然就是咱们府上的老夫人了,”张兰撇撇嘴,口气中满是不屑,“你别怪我说声难听,就算是为了轻容,你也应该找机会把高姐姐留下的东西拿回来,若是不相信我,直接自己管就是了,没得便宜了外人。”
“你说什么呢?母亲哪里会看上那些,”罗老夫人手里有多少东西,罗远鹏再没见识也猜得出七七八八,何况齐氏又最要面子,说她贪图孙女的东西,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轻容的事你别操心了,你才进门咱们就跟母亲提高氏陪嫁的事,没的让人误会你,反正这几年了,母亲再帮衬一年也不算什么。”
这人真是事事都要自己讲大道理才点头,张兰心里不悦,面上便带出来几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说什么又长不到我身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老夫人看不上高姐姐的东西?这世上谁会跟钱有仇?何况她跟咱们一点血缘都没有?人家可只有一个亲孙女在宫里,不然轻容也不会说想跟我一起做生意了~”
“真的?轻容说要拿铺子出来?”罗远鹏凝眉道,若是女儿有了这样的心思,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我是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将高姐姐留下的铺子什么的捋一捋,你不是老说老夫人身体不好不让我累着她么?这不正好?”身体不好自己的嫁妆,高氏的嫁妆都攥在手里,也不怕顾不过来,有些人啊,就是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这种人张兰见的太多了。
罗远鹏有些为难,妻子的话也是番道理,而且也给了自己跟罗老夫人开口的理由,甚至依嫡母的性子,说不定顺手就把高氏的嫁妆都交给他了,“好吧,我明天找个机会跟母亲说说。”
“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听来的,”张兰心里比了个“v”字,“你在辽东的皮货都是运到高姐姐的铺子里出手的?收益如何?说来听听,我听说好的皮货京里的人都喜欢。”
“还不错,也亏得高氏有皮货铺子,省了我好大的事,”罗远鹏随口道,“至于山货,也是送到高氏的铺子里去的,每年都有几万的进项。”
原来罗远鹏知道,张兰有些吃惊,但心里更不舒服了,如今她才是罗远鹏的妻子,“那今年呢?你还准备这么来?”
看妻子沉了脸,罗远鹏有些不明所以,随手拿过床头的温茶,呷了口道,“是啊,自己家的铺子,不送那里送哪里?谁跟你说什么了?那些人的话你根本不必理会,咱们的铺子里都是我辽东的将士闲暇时捕猎的,还有就是高家舅兄送来的好货,在京城中也是头一份儿的,其他的铺子比不了。”
每年几万的进项,就这么白白的送给罗轻容不成?将来让她带到夫家?张兰满心的不愿意,她心里算了笔账,从高氏嫁到罗家到罗轻容出嫁,怕是光这一项罗远鹏就要贴高氏四五十万两,这也太多了,谁家嫁女儿给这么多?“咱们成亲了,以后还要有子女,就算不为咱们的子女想,你还有旭初和素绢,你这样贴轻容,对他们也不公平啊~”
“我贴轻容?什么时候?”与张兰酣战一场罗远鹏困意已经上来,只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拐儿来,“家里的进项不都交给你了,我什么时候贴女儿了?这跟旭初和素绢有什么关系?噢,明白了,你是觉得轻容名下的产业比他们两个多不是?”
罗远鹏嘿嘿一笑,将张兰揽到怀里,“睡吧,侯府跟你们乡下不一样,轻容是嫡出不但是我武安侯的嫡长女,还有个英国公的舅舅,就算是她的二姨,嫁的也是甘肃布政使郭家,旭初和素绢和她比什么?你放心,他们都明白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的么?我怎么会亏了自己的儿女?你也不是个小气的,有咱们在,旭初和素绢都吃不了亏的。”
真真是鸡同鸭讲,张兰使劲拧了罗远鹏一把,“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你送到高家铺子里的皮货和山货,都要收银子回来,不能再白送了,又不是小钱,哪有那么大方的,何况如今你是武安侯,整个罗家都是你的,也不用再留一手儿了。”
罗远鹏愕然的看着张兰,“白送?谁跟你说是白送的?你听谁说的这话?”那个视金钱如粪土,只求现世安稳的女子如今却在为每年几万两银子的归属跟自己胡搅蛮缠,“就算是白送,以前是给了我的妻子,现在是给我的女儿,哪有什么不对?”
张兰也是聪明人,这样的话说出来她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穿越女哪个不爱钱?只有金银珠宝才能带来真正的安全感啊,何况她也没有贪图别人的东西,罗远鹏是她的合法丈夫,丈夫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张兰只是在保护自己和未来子孙的权益罢了,当然,她不可能要求罗远鹏明白这些,“我不是说你给妻子和女儿有什么不对,可凡事都有一个度,现在我是你的妻子,而轻容,我喜欢她你也是知道的,可若是咱们这样每年给她贴嫁妆,除了会让她生出骄奢之心,还能有什么?当然,有这么大笔的嫁妆,倒是不愁嫁了,可来求娶的,又有几个会是真心?”
看罗远鹏只是不说话,张兰有些心虚,继续跟罗远鹏解释,“若真心为轻容好,就应该给她好好请几位先生,永安不是最重才名么?既然大家都重名声,咱们就给轻容一个无人能及的名声,不比那些有形的金银要强的多?”
“你看看我就是了,”见罗远鹏还不说话,张兰抿嘴一笑,偎到罗远鹏怀里,“你是看上我的万贯家财了么?”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罗远鹏叹了口气,将妻子揽到怀里,“只是有些事我没有告诉你,我每年送到铺子里的皮货,都是收到银子的,除了留下一部分咱们置了私产,还有一些,是用来抚恤那些跟随罗家血洒沙场的将士的,不但这样,高氏当初嫁给我后就定了规矩,每年都从她的嫁妆里各拿两万,送到辽东和山海关,为的就是那些在疆场失去子弟的人家不至于太难过~”
说到这里,罗远鹏发现自己分外想念早逝的妻子,她没有张兰这么鲜妍多情,也不像她能够出口成章,可同是出身将门,她总是是能在自己想不到的地方默默的襄助他,“有些事情你还真的要跟茹娴多学学~”这样看似公允一心为女儿着想的话,听起来怎么就透着股假气?
有什么好学的?不过就是拿银子出来做公益么?若是自己出生在世家豪门,怕比高茹娴做的还漂亮呢,张兰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口里却道,“你说的是,是我误会了,以后每年我也捐出来些银子吧,”张兰心里暗恨肖山,若不是他竭力保证高氏黑了罗远鹏的银子,自己哪里会出这个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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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结束,心疼死了,发着很爽,看着也挺乐,就是攒出来真不容易啊。
看别的站的宅斗,挺激烈,也好看,只是真心觉得一家人之间就斗成那个样子么?
四十一、
“你才有多少银子?还是留着攒私房吧,”妻子这么温顺罗远鹏自然也很高兴,脑补着妻子到底出身有限才会将几万两银子看成巨款,“等将来你的点心铺子真赚了银子再说也不迟,睡吧,不早了~”
张兰还真怕罗远鹏答应下来,现在她手里全盘干净也凑不出两万两来,若也出钱养那些遗孤,掏的多了自己拿不出来,掏的少了,不够去丢人的,还是算了,等自己的生意做大了,或是以后在永安闯出些名头,一定要弄个善堂之类的地方,或是也鼓动些贵妇们定期做做公益,说不定还能在永安带起一个新的时尚,毕竟像高茹娴那样,一个人的力量才能帮到多少人?
今天罗远鹏休沐,他和张兰特意到清泰院来陪罗老夫人一起用晚饭,这让已经知道张兰想和罗轻容一起做生意的齐氏心里暗笑,只等着这对夫妻怎么开口。
“母亲这是威远侯杜夫人送我的普洱茶,您尝尝,”待紫梨领着小丫头撤了饭桌,罗轻容扶了齐氏回到西厅坐定,张兰端了自己泡的茶出来,先奉了一杯与齐氏。
“嗯,不错,”齐氏很给面子的端起来抿了一口,“你喜欢茶,一会儿让李嬷嬷将今年太后赏下的给你包一些~”
宫里的一定好么?张兰看电视剧里可是说,好的东西根本就轮不到皇上这些人的口里,当然,这样的话她是不会傻的说出来的,只是起身道谢,可还是按捺不住道,“其实咱们府上这种刚吃了饭就喝茶的习惯对身子并不好。”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张兰好为人师的本性不觉冒头,一笑道,“因为刚吃过饭,胃内装满食物,胃液正在分泌,大量茶水入胃,会冲淡胃液,影响消化。同时,也加重了胃的负担,而且对心脏也不利。饭后饮浓茶更为不利。因茶叶中含有某些物质,会让人兴奋,可引起失眠…”
正说到兴头上,忽然发现罗远鹏正冲自己皱眉,忙闭了嘴,她太忘形了,净说些没用的,这里的人可不就是饭后一杯茶么?“呃,是我多言了,”
“你媳妇这些话我还真没听说过,”齐氏淡淡一笑,看了罗远鹏一眼,“想来北地的人都不喜欢饭后饮茶,这样吧,你们若是不习惯,就不用依着我的性子。”
“母亲说的哪里话,”罗远鹏瞪了妻子一眼,陪笑道,“咱们府上几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她的话怎么能听?”
看罗远鹏说的谦恭,罗老夫人不置可否的笑笑,“刚巧轻容说有事跟我商量,这不正好,你父母都在这里,有什么事就直接跟他们说吧,毕竟我也老了,成日也不出门,出不了什么好主意了。”
刚才张兰侃侃而谈时,罗轻容心里就直叹气,张兰依然是以前的性子,说的难听些,就是话多的很,腹里藏不住东西,而且她的这些“理论”也是罗轻容后来翻遍府里的藏书也找不到的,现在齐氏问她,罗轻容忙收起心思,起身道,“母亲前两天说要让轻容和她一起开点心铺子,轻容知道这是母亲想提点我,”
说到这里,她从朱砂手里取过一只匣子,赧然道,“母亲为了开这点心铺子,这些日子没有少花心思,轻容怎么能坐享其成?这里是一万两银子,母亲莫要嫌少,”她将匣子放到张兰面前的桌上,拉了张兰的衣袖含羞道,“既然是母亲要带女儿挣银子,轻容就不推辞了,但女儿人小力薄,又不会做点心,也献不出新奇的方子,就出些银子做本钱吧,母亲可不许嫌少反悔啊~”
这丫头,自己真是小瞧了她,张兰有些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她没有想到罗轻容竟然将这件事直接拿出来说,还当着罗远鹏和罗老夫人的面拿了银子出来,最出乎她意料的就是这个,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竟然出手就是上万两白银?!何况她想要的是罗轻容名下润玉坊的铺子,说的更直接些,她想帮着罗轻容将扣在齐氏手里的,高茹娴的嫁妆给拿回来,可现在,罗远鹏要怎么开口?一个小丫头动辄就是上万两银子,谁还会相信齐氏克扣了高氏的嫁妆?而且她一万两银子还说自己莫嫌少,罗老夫人和罗远鹏还不知道会想着自己跟罗轻容要了多少呢?
罗轻容不动声色的看着表情僵硬的张兰,上一世张兰说要做生意,她便跑到齐氏那里说要自己母亲的嫁妆,跟齐氏说自己大了,想跟着张兰学习如何管理母亲的嫁妆,然后又跟着张兰将母亲留下的嫁妆清算了一遍,说白了,当时她和张兰就是在清算齐氏到底克扣了自己多少收益,想到这些,就算是跳过轮回再世重生,罗轻容依然会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的祖母。
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的是,罗老夫人将高氏的嫁妆全部交给了罗轻容,当然,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看罗远鹏的表情,显然张兰并没有跟他说实话,罗轻容淡淡一笑,母亲留给她的东西,这一世,她不会再轻易放手,她也不会再做张兰手里的枪,让她来伤害祖母,更不允许张兰借了自己的名头来欺骗父亲。
“你们不用这么吃惊,”齐氏心里冷笑,这两人个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到头来,却发现根本没有猎物,“茹娴留下的东西,虽然是她亲手交给我的,但轻容从去年接管家事以来,整个武安侯府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不是我夸嘴,寻常人家的主母也比不上她,加上我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索性就都交给容姐儿了。”
罗远鹏吃惊的看了一眼张兰,心里很是不满,如果真像张兰跟自己说的那样,罗轻容愿意跟她一起开铺子做生意,又怎么会不告诉她罗老夫人已经将高氏留下的财产全都交给了自己?“轻容不必这样,这些银子是你娘留给你的,你就自己留着吧,你母亲又怎么会差这些?”
“是啊,既然要做生意,我又怎么会不将本钱准备好呢?”张兰喉咙发干,她也想到了自己跟罗远鹏说的话,“我是一个人做铺子觉得没什么意思,想找你陪着我,两个人做个伴儿~”
“她才多大?何况高氏当年光大小铺面就留了三十间与她,这些就够孩子愁的了,那儿还会有时间再开新铺子?”罗老夫人摇摇头,“说句老实话,依我的意思,这铺子连你也不必开,罗家这些年也置了不少铺面,听刚毅说你极擅管账,倒不如帮他将这些铺面和乡下的田庄都料理清楚了,虽说有外院管事们在,但到底你们夫妻一体,他忙,你也帮他多留些心,闯业难,守业更难,这些才是你们的根本~”
"是,母亲说的对,"罗远鹏已经无心再在齐氏这里呆着了,他想找女儿过去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兰这个人他也了解,做什么事是一定要做成的,女儿忽然拿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出来,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不得已,他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从清泰院出来,张兰急忙拦住准备往外院去的罗远鹏,“你听我解释,真的是轻容跟我说的要和我一起做生意的,当然,”她的声音低了些,“是我先跟她说要做点心铺子的。”
“算了,说这些没什么意思,就按母亲说的,这事儿先缓缓,”罗远鹏扫了一眼院里的仆妇,他不想在下人面前与妻子说这些,“若你执意要做,我也不拦你,咱们的银子你随便动,但不许再去攀扯轻容,”说到这儿,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坚定,“高氏的嫁妆既然已经给了轻容,以后就由轻容做主,其他人不许再提,”说到这儿罗远鹏看向张兰的目光多了份寒意,“谁都不许打轻容嫁妆的主意!”
“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着,”张兰咬牙忍着不和罗远鹏在清泰院中争吵,但罗远鹏这话充满的对她的怀疑又让她怒火中烧,“我承认,我拉轻容跟我一起做生意,是听说她名下有润玉坊的铺子,与其我四处寻找合适的地方,不如直接用自己人的方便,又不是不付房租给她,但其他的,我根本就没有想过。”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想静静,”妻子理直气壮的样子让罗远鹏心里发沉,曾经他爱极了张兰在自己面前总是道理满满义正辞严的样子,他觉得她不像那些见了自己就曲意奉承,小心讨好的庸脂俗粉,就像她常说的,她是个有理想,有思想的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不会被任何人操纵,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可现在,她大睁着眼睛说着已经被拆穿了的假话,还说的那么心安理得,罗远鹏眼中发潮,他不敢再想下去,一甩袍子径直出了清泰院。
“姑娘,您看,”朱砂扯了扯罗轻容的衣袖,“咱们过一会儿再出去吧?”
若是夫人来找姑娘的事,她到底占了名分身份,朱砂难免替自家姑娘担忧。
“无事,走吧,”罗轻容看着定定立在院中的张兰,玉露似乎正在劝她,而现在的她,显然是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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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向自己姗姗而来的小少女身披一件银红缂丝披风,白狐腋毛簇拥着她尖尖小小如同精心雕刻出的羊脂玉般的下颌,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在月色下晶莹华耀,宝气盈盈,将她通身的贵气俊雅彰显的浑然天成。
“你,你到底是谁?”张兰看着向自己行礼的罗轻容,一个十岁不到的女孩儿,搁现在也就是上个四年级,竟然不动声色的摆了自己一道,“你是哪里来的?你那里是几几年?”
罗轻容真的诧异了,“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她的整个心都要跳出胸腔,重生之后,罗轻容已经开始怀疑张兰的与众不同了,她现在问自己的这样话,再想到自己的来历,罗轻容怎能不惊心,“母亲呢?母亲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跟我过来,”张兰直接拉了罗轻容就往院外走去,罗轻容一定是怕旁边的人听见,才不敢跟她说实话,“我有话问你。”
“夫人,您莫要这么拉我家姑娘,夫人~”朱砂和石青、石绿吓得花容失色,石绿聪明,一转身就往瑞安堂冲去。
“石绿,不要惊动老夫人,母亲不过是想和我说说话,”有许多事罗轻容也想弄明白,今天或许就是个好机会,她扬声制止了石绿,又吩咐朱砂不用跟着,自己便随了张兰到花墙旁的竹林边,“母亲有什么话要跟轻容说?”
“呃,这个,”被竹林里的寒风一吹,张兰冷静下来,她能直接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么?罗轻容就算是自己的穿越同仁,如今她的作法,怕也没有和自己交好的意思,若是两人换个位置,张兰觉得自己会私下拿了银子出来,两人谈好条件,联手大干一场,而罗轻容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当然了,张兰心里一哂,自己没她那么好命,生在这豪门侯府,“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罗轻容微微有些失望,张兰终究是冷静了下来,“母亲不是说要和轻容一起做生意么?这样的大事,为人子女的自然要禀报长辈知道,您一定也跟父亲说过了不是?”
“是,我是跟你父亲说了,但我没想到,你竟然直接拿了银子出来,”张兰有些无措,她心里也明白,罗轻容有大堆的理由等着她,“好了,你父亲说了,你还小,这事儿你不用参与,”她抚了抚罗轻容鬓边的碎发,“其实我们可以做好朋友的,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恶意,你试着将我往好处想想。”
罗轻容垂下的长睫挡住也眼中的情绪,皎洁的月光覆上她冰雪般净白的面容,将那清丽的五官笼了一层氲氤的光华,她轻轻侧过身去,并不与张兰对面而立,反而让张兰看清楚了她姣好的眉眼。
这么小个女孩子竟然静静一站,竟然能让人生出遗世独立的感慨,张兰叹了口气,有了对罗轻容来历的怀疑,她再不也会把罗轻容当做个十岁的小女孩来看了,“算了,你下去吧,”有些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姑娘,夫人跟您说什么?”朱砂见罗轻容出来,急忙迎了上去,“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奴婢告诉富妈妈去。”让富妈妈眼老夫人告状。
“不要大惊小怪的,我又没吃亏,”罗轻容摆摆手,“咱们回去。”看这些日子的表现,张兰和自己不同,不会是重获新生的人,可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罗轻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怀疑藏在心底,转头继续想张兰的生意。
依张兰的性格,西点屋的事她是一定要办成的,这件事在前世是以失败告终的,除了大家惊叹于张兰的新奇想法外,张兰是铩羽而回,并没有取得她想要的好结果,什么开“连锁”之类的,根本就没有成事。
若只是单纯的开家点心铺子,想来不会没有生意,毕竟那些“西点”的品味在那里,但真弄的像张兰所说的,又是西点,又是茶水,还有什么吊椅摇椅的,大家闺秀不可能抛头露面到那种地方去,小家碧玉花不起银子,男人更不可能去坐在那里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而单纯卖点心,又不需要楼上楼下一处地段最好的铺面,这一世没有了自己的支持,找不到好铺面的张兰,兴许还能收起梦想,脚踏实地的做些事情。
罗远鹏闷闷的在园子里闲逛,虽然他没有相信张兰对他在朝堂上作风的分析,但功高震主之类的话罗远鹏还是多少听到了心里,这几天在兵部治事时步子不免缓了下来,而今天的事又让他完全没了进书房的心情。
正漫无目的的闲逛,远远一缕乐声传来,罗远鹏不由停住脚步,他自幼浸淫于武学兵法,于音律是一窍不通,而罗府也没有弄什么私家小戏,这乐音是由何而来?
想是心情所致,罗远鹏只觉这袅袅笛音若有似无的和着琴韵铮铮,分外的动人心弦,不由循了琴音而去,一心想看看弄乐者何人。
金姨娘在柳姨娘的笛声余韵中按下琴弦,半晌方自失的一笑,“没想到柳姐姐竟然有此手段,今儿真是让凌云开了眼界。”
“不过是小技罢了,”柳姨娘抚着手中的玉笛,怅然道,“过些日子便是夫人的生忌,便想起来她以前最爱听我吹笛子,这支玉笛还是夫人特意为我寻来的。”
听柳姨娘说起高氏,金姨娘慨然一叹,“到时候我也要去给夫人磕个头才是,当年是我太浅薄了,恃宠而骄,现在才知道夫人是多良善的一个人~”
“如今咱们好了,你也别怪我说话直,夫人哪里是咱们能比的,你那些手段,她根本就没有入在眼里过,只是因为侯爷喜欢你,便随了你去,”依柳浅浅一笑,玩着玉笛上的穗子,“我们这些做为妾室的,这辈子都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想开了,其实日子也不难过~”
自己还曾经有过风光的日子,但柳姨娘,金姨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可难得她还能这么平心静气,“你是有大少爷,以后就算是姓张的添了嫡子,可一个长字旭哥儿是占住了,何况旭哥儿又知道上进,以后有你出头的日子~”说到这儿金姨娘眼眶一红,急忙拉了帕子来试,“可我只有素绢一个,还是个女儿,我现在也只想着能看着她平平安安长大,再嫁个合适的人家,以后我就求侯爷放我出府,寻个庵堂住下,再不碍人眼了。”
“唉,其实夫人也不容易,”自己也是因着有个儿子,才熬过了这灼夏寒冬,虽然自己这头几十年苦一些,可到底还有出头之日,而金姨娘,真如她所说,一辈子就这样交待在了这武安侯府里。怨不得以前连夫人看着旭哥儿都羡慕自己,说男人的情爱并重要,对女人来说,儿子才是最大的依靠。
“侯爷已经年过而立了,可膝下只有旭哥儿一个,又是我这个奴婢出身的姨娘所出,怕是两人心里都在着急,以后夫人真添了小少爷,说不定侯爷又想起你了。”柳姨娘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多少说服力,这段日子看下来,像张兰那么善妒的女人,她还是头一次见。
“姐姐,你不知道,咱们这个新夫人,是不会让侯爷再看旁的女人一眼的,”金姨娘伏案而泣,“可怜我十六岁跟了侯爷,就算有失宠那一天,有这几年的情分在,他必不会太过无情,可谁想到,也是我没有,跟着侯爷那么久,竟然只为罗家添了个丫头,以后我家绢姐儿,还望柳姐姐多照顾了,”罗素绢无论嫁到谁家,娘家都是她最大的依仗,而罗旭初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因此金姨娘才有此一求。
“你这是什么话?有侯爷在,谁还能轻瞧了咱们侯府的小姐,”柳姨娘将笛子递与身边的月儿,轻声安慰道,“不是还有二姑娘么?二姑娘对三姑娘可真是一片诚心,你看看如今二姑娘的容貌品格,将来必会有个好前程,旭哥儿和绢姐儿有她这么个姐姐,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姐姐说的是,这次出了那样的事,我才算是看清楚了,以前在锦州,我也是经常出入那些官宦之家的,内宅的事不说听过的,见过的也不在少数,哪里有像二姑娘这么对姐妹的?”说着她双手合什道,“我家绢姐儿有这么个姐姐,就算是我现在闭了眼,也算是放了心了。”
罗远鹏怔怔的看着亭中两个身影,他耳力极好,两人的对话自是听个清楚,可正是这样,罗远鹏的心情却更沉重,这两个妾室,不论是默默无闻的柳姨娘,还是曾经深得自己宠爱的金姨娘,自己眼中如珍如宝的妻子在她们眼里是个不能够依靠的,她们的儿女,宁愿交给女儿罗轻容,也不会想着由夫人来照顾。自己费尽心思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而不远处的两个女子,一个为自己生下了唯一的子嗣,另一个陪伴着自己在那苦寒之地呆了数年,可自己呢?竟然为了妻子将她们狠心抛在一边,让她们为了将来惶惶不可终日,罗远鹏深觉愧对自己的两位妾室。
四十三、
“侯爷,二姑娘来了,”门外有小厮禀道。
“女儿见过父亲,”罗远鹏这间书房是罗轻容亲自为父亲布置的,这些日子被张兰添添减减,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模样。
“轻容来了,快过来,”罗远鹏放下手中的书,从园子里回来,对妻子的失望和对两个妾室的愧疚,让他的心情难以平静,索性也不回在水居了,自打了本兵书消磨时光。
“父亲,”罗轻容低下头,“是女儿错了,女儿没有及时告诉父亲祖母将母亲的东西交到女儿手里。”
“这段日子家里太忙,你也是顾不上,”罗远鹏吃惊于女儿的敏锐,她来认错,竟然是猜出来了自己想讨要高氏嫁妆,而这样的敏锐,又让觉得自己被妻子蒙蔽向女儿嫁妆伸手的罗远鹏心生愧疚,“既然已经交给你了,就像你祖母所说,你长大了,有能干,交给你我也放心。”
“这些东西还是放到父亲这里的好,”罗轻容从朱砂手里抱过一只大匣子,“其实铺子里的事我也不懂,又不能经常出门,还不如父亲来管的好。”
“你不懂,我哪里懂得?”罗远鹏根本不接,高家当初陪嫁过来的下人们个个能干,“你母亲留下的人都是能用的,这样吧,”他心思一转,若有个人监督,也好让那些人心里有个敬畏,不至于欺负自己女儿年纪小,生出欺哄之心来。“你不方便出门,就让肖山闲时过去常看一看,”说到这儿,罗远鹏又道,“你是我的嫡长女,若到出阁之时,侯府自然还会为你备上一份体面的陪嫁,”
有了一份让人侧目的嫁妆握在手里,女儿无论嫁到哪家,都不被人欺负了去。
“父亲不是已经让肖管事派了人过去么?”罗轻容吃惊的睁大眼睛,回头看向朱砂,“富妈妈不说是几个铺子都来了肖管事的人?难道…”
“回侯爷和姑娘,奴婢的娘怎么敢说瞎话?”朱砂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奴婢也听哥哥说过,高升记去了个二掌柜,说是肖管事的大舅子,还有玉露的二舅去了高真记,还有个什么人是去了高成记,说是要学着怎么看皮子,都说是奉了肖管事的令。”
这个肖山,竟然敢私自将自己的亲戚都弄到高家的铺子里去,罗远鹏心中暗骂肖山胆大,面上却不露声色道,“既然是这样,左右都是咱们家的奴才,就让他们在那里好好干,以后这些人都交给你了。”
“是,”父亲现在很相信肖山,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可能达到最想要的目的,罗轻容恭声道。
“侯爷,这个事儿,”肖山一脸难色,他没想到罗远鹏这么快就过问这件事了,看来自己真是太高看张兰了,说什么最得罗远鹏的心,其实一点小事都办不成,“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这个,刚巧小的媳妇娘家几个兄弟也都成器,便想着到底是自己人,用着也放心,也懂得规矩,不至于与几家铺子的大掌柜生分。”
“嗯,我知道你是个有盘算的,”肖山那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已经告诉了罗远鹏他是奉了谁人之命了,但张兰到底是他的妻子,罗远鹏心里一叹,有道是财帛动人心,看来自己将妻子想的太过完美了,万幸肖山是自幼跟着自己的,这么多年为自己打理外事井井有条,他推荐的人,想来也不会太过没有成算。
以后的日子,张兰全情投入到了自己的西点生意中,铺面不好找,她就花上大价钱去寻,也亏得肖山人头熟,倒真是让他在红云大街上寻到一处合适的,虽然租金是比别家贵了两成,可张兰自信她的西点屋若是建起来,定然能轰动京城,也就不把贵的那些银子放在心上。
“听说罗夫人的点心铺子弄起来了?”纪府的照雪堂中纪沉鱼与罗轻容拥炉而坐,笑看窗前的几支白梅。
“嗯,如今不是过年么,那些点心样子稀罕,味道也好,生意极好,”拔了拔鎏银飞花手炉中的银霜炭,“母亲现在忙的脚不沾地了。”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银子有那么重要么?”纪沉鱼摇摇头,越近年关,京城各府事忙,但妇人们还是忙里偷闲的找了借口凑在一起松活一下,姑娘小姐们不用理家俗事,花样就更多了,只是张兰如今鲜少在各府的邀约中出现,她的身影成日出入在红云大街的彼岸花甜品屋中,也成了京城贵妇们议论的话题。
“你也不劝劝她么?到底还要顾些侯府的面子,”纪沉鱼看罗轻容不说话,继续道,“我觉得她对你不错啊~”
是啊,虽然从那天开始,张兰对罗轻容疏远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处处关心,随时对她释放善意,但依她的性子,害罗轻容是绝对不会的,其实有个这样的继母倒是比有些一进门就争权夺利,打压残害前头的子女的女人强太多了,“你也知道,我们府里人少,琐碎的事情也少,母亲也是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罗轻容倚窗深嗅幽幽冷香,或许就是从那天开始,父亲对张兰冷淡了许多,得了闲就到飞絮阁和流光阁去坐坐,可一心将精力扑到“事业”上的张兰,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可能等她铺子里的事稳妥了,就不会再出去了。”
“但一个侯夫人成日出门做生意,终究不好看相,”纪沉鱼忧虑的看着罗轻容,“你还是劝劝她吧,不然的话,请老夫人出面也成啊。”
罗轻容冲纪沉鱼一笑,“你人不大操的心倒是不少,我不瞒你,我们府上的侯夫人是个不听人劝的,待她撞了南墙自然就会回头了。”
希望张兰早些明白过来,收了心安生的做她的侯夫人,罗轻容轻轻的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铺子里的事加上过年,张兰真真是累的人仰马翻,若不是有肖山和林妈妈帮着,还真是忙不过来,“你们也回去歇歇吧,”这出了十五,年也算是过完了,张兰将手里的账本放下,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飞星,咱们出去走走。”
“夫人早该起来动动了,”飞星抿嘴一笑,拿了件大红猩猩毡斗篷给张兰披上,“这天儿还冷的紧,夫人小心着了凉~”
“嗯,”张兰由着飞星给她系好带子,暗叹自己真是越来越腐化了,如今竟然能坦然的由一个小姑娘来服侍自己,这在半年前她都硬不下心来,“你也加件衣裳再跟我出去,待天气好了,我也带你出去逛逛,省得你羡慕玉露。”
“不用,这院子里不能没有可靠的人,”飞星摇摇头,“再说外头的事,。奴婢也帮不了您什么。”
“你呀,真真是,”张兰心疼的捣了捣飞星光洁的额头,“想想自己才多大,正是玩的时候啊~”
张兰与飞星边走边聊,打算到暖房里看看有什么合心的花草,正看到罗轻容与罗素绢联袂而来,张兰凝步看着向她走来的两个女儿,短短半年,罗轻容又长高了不少,簇新的茜红蹙金妆花缎面出风毛银鼠里子斗篷将她裹的严严实实,而罗素绢也是着了今年新做的银白羽缎雪貂风毛鹤氅,笑微微的跟着罗轻容身侧,一对姐妹花真如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连张兰也看住了。
“夫人您也应该做这么一身儿,您这件斗篷还是在锦州时做的,”飞星抿了抿嘴唇,嘟哝道。
要不怎么会说“三代做官才懂吃穿,”张兰掩下心中的酸意,她每日为了充实自己的荷包,不惜顶着世人的轻视奔走于市井之间,可这些贵族女子呢?银子在她们眼中,不过是两个汉字,上百两的斗篷,就这么一年几件的给两个正长身体的孩子穿上了,看来自己也要转变一下思想了,张兰换上笑颜,“你们这对小姐妹准备到哪里去?昨天到宫里观灯,太后可有什么稀罕物赏下来?”
罗轻容与张兰行了礼,才道,“今年宫里的灯会是大姐姐和嘉和公主一起准备的,与往年比,倒是多了几样南边来的物件,说是海那边过来的,我们都没有见过。”
昨天皇上将江南总督贡上来的西洋羽毛扇子,装在水晶瓶子里的香水,骨瓷的小摆钟琳琳琅琅一堆送过来,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去看,只是这些东西,在罗轻容进了宁王府后,就见的多了,如今看来也不像其他人那么兴奋。
“西洋来的?都有什么?是怀表之类的么?”张兰心里一动,原来这里也有西洋啊,不知道有没有英国法国这些地方,自己英语倒是不错的,没准将来还能做进出口生意,“可有什么赏与你们?拿来我看看。”
“母亲,就算是有,那也是皇上和太后赏与我们的,”罗素绢毫不掩饰面上的不屑,她跟着罗轻容出了几回门,也听到了外面对张兰的评价,对这位嫡母极为不屑,而且也不打算掩饰这份不屑。
“昨天去的人多,太后赏我了一只象牙壳子的怀表,赏素绢了一只八音盒,”罗轻容将一只怀表递到张兰面前,她对张兰,该有的礼节一样不会缺。
四十四、
张兰扫了一眼罗轻容手里那个小巧精致的怀表,整个表壳好像是象牙做的,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她生活的时代,怀表这东东已经被淘汰了,所以真正的怀表她也没见过,但自尊心不允许她从罗轻容手里接过那个东西,“其实这个东西,若是做的能戴在腕上,倒也多了个装饰。”
自己这个母亲从来都会有许多奇思怪想,罗轻容也不诧异,浅笑道,“还是母亲见识广。”
张兰望着眼前如娇花般的姑娘愣了会儿神儿,罗轻容对自己的话没有半分好奇,也没有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神色来,她不由暗叹自己这个“女儿”心机深沉,“你们准备到哪里去?”
“想来母亲是不知道了,祖母昨晚冒了风,早上便有些不舒服,如今听说太医已经走了,我跟姐姐去看看祖母,”罗素绢眼中满是不屑,如此不孝,且不孝的光明正大不以为耻的女人,她真是头一次见,难道乡下的人都这样?
“你祖母病了?”张兰一惊,这些天她太累了,早上让玉露去告了个病,根本没去给婆婆请安,竟然也没有人告诉她齐氏病了,“我也是一天忙的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药煎了么?母亲这里离不得人,你要多辛苦了,家里的事不是有几位妈妈帮你么?”罗远鹏上朝走的早,并不知道张兰早上没有来请安的事,还以为她在正己堂忙家事。
“呃,我知道了,”张兰脸一红,心虚的不敢看周围的人,来京城半年,她已经摸清楚了永安朝是“孝”字大过天的,就算是心里再不满,也要摆出一副绝对孝顺的样子,真真是“婆婆要你死,你就得立马躺下”,所以对她不冷不热的齐氏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婆婆,起码不成天折腾她,她出门做生意也没有多说过什么。
“二叔,您真是太不了解咱们的侯夫人了,”罗绫锦一早听说祖母病了,急忙从宫里赶了过来,因此知道张兰称病的事,“二婶,您不是不舒服么?我原本也准备让常太医去给您瞧瞧的,又怕臊了您,才算了的。”
“你,你又,”罗远鹏面色一沉,“你跟我出来!”张兰这阵子满心都在外面的生意上,他几次劝说也不听,还是齐氏帮着说话,说等她过了这阵子热乎劲儿再有了孩子做生意的心不会淡了,可张兰却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嫡母放在心里过,三番两次的装病不来请安,这让罗远鹏十分恼火。
“侯爷,”瑞安堂里满是人,张兰不好撒娇,低头道,“妾身知道错了,这些日子家里外面太忙了,早上我觉得头疼,便差了玉露来跟母亲说了一声,谁知道那丫头竟然没有告诉我母亲病了的事,不然我怎么也会过来服侍的。”
“哼,”在子女面前罗远鹏顾忌张兰的面子,“还不进去?!”
张兰进到罗老夫人睡房里,看到罗轻容正扶了罗老夫人倚在自己身上,而罗素绢则端了青花小碗一勺勺给祖母喂药,她年纪小,做的并不熟练,“素绢,还是让我来吧,你太小,看着就好了~”
罗素绢一躲身避过了张兰伸过来的手,“母亲怕是更没有做过,还是让我来吧,”说着冲齐氏甜甜一笑,“只要祖母能快些好起来,素绢愿意天天过来给祖母喂药。”
“我没有什么大事,人老了毛病难免多起来,”齐氏喝完药,就罗绫锦的手漱了口才道,“有她们几个过来闹我,什么病都不治自愈了。”
“是媳妇疏忽了,”齐氏这么说,张兰越发不好意思,“您也知道的,这些天铺子里太忙,我又些顾不过来~”
“是啊,因为你自己的铺子里忙,所以就顾上不孝顺父母了,二婶这话在咱们自己人面前说说就好,若是传出去,怕是外人还以为这是二叔的意思呢,”罗绫锦是一句也不饶过张兰,自己的祖母竟然被庶子庶媳慢待,这一点最让她不能容忍,回去一定要告诉给外祖母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郡主言重了,”张兰苦笑一下,企求的看着罗轻容,“轻容知道的,这个月忙着过年,我真是有些力不从心。”原来古代人过个年规矩这么多,光那些人情往来都弄的她一个头两个大,何况上头动动嘴,下面跑断腿,这府里的大事小情全都由她这个主母一手铺排,加上铺子新开张,又逢着过年生意最好的时候,别说是齐氏病了,就算是张兰自己病了,她也会努力撑着的。
“好了,你二婶也有她的难处,这个家不好当,”齐氏拍拍罗绫锦的手,示意她别再跟张兰过不去,“我这儿没事,你快回去吧,太后在宫里怕也不会安心,快回去跟她说我好着呢,让她不要惦记。”
“孙女还是再陪您一天吧,”罗绫锦看着祖母苍老的容颜,竟然比外祖母还要老上几岁,明明外祖母才是姐姐啊,“孙女舍不得你~”
“姐姐今天回去将祖母的病情跟太后说说,也省得她一直挂着心,明天再回来不就成了,”罗轻容最是明白罗绫锦的心境,因为前世罗老夫人就是在春上病逝的,而这一世,她最希望的就是能多陪在祖母身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祖母活的久一些,过的顺心一些。
“你们都散了吧,我没什么事,”看罗绫锦走了,罗老夫人陡然失了精神,“天晚了,你们都回去吧。”
“母亲,让张氏在这里服侍您,”罗远鹏难得如此固执,“她嫁到罗家,不只是做侯夫人的,还要尽为人媳为人女的职责。”
“我这身子眼看是不行了,刚毅,你的嫡子,还要再等上三年么?你都多大了?”罗老夫人原本昏花的眼睛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荫翳,她和张兰见不见根本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张氏不惦记着这世子之位,可旭哥儿也要再有几个兄弟帮衬才是,你忍心罗氏一房日渐凋敝?”
有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对罗远鹏来说,子孙自然是越多越好,对一个家族来说,子孙繁盛才是一个家族兴旺的标致,而自己,膝下只有罗旭初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样样都好,可却有个奴婢出身的娘亲。
"张氏还年轻~"罗远鹏嘴里发苦,他更想能让张兰为他生下一个嫡子,可这转眼就要三年,张兰毫无动静,又不许他到妾室那里去,通房什么的更不用提,对于承勋的世家来说,简直就是大不孝。可一想到张兰那性子,罗远鹏又一阵头疼,这阵子他倒是瞒着张兰偶尔会到金姨娘那里去,可若是金姨娘有了身孕,又是一桩麻烦的事。
“你宠着正妻,这是好事,”罗老夫人叹了口气,“可子嗣上的事你们也要上心,难道你准备将来让旭哥儿认到高氏名下?”
罗远鹏汗都已经下来了,他已经三十岁了,当然想要自己的嫡子,可现在若将罗旭初认到高氏名下,那将来张兰生下嫡子,这个家怕是难再和睦,但不将罗旭初认到高氏名下,若真的自己名中没有嫡子,罗旭初就又会像自己一样,处处被人轻视,“母亲,我回头就请太医院的郎太医过来,”郎太医最擅女科,由他看看,罗远鹏心里也好有些数。
“你这个媳妇啊,聪明是聪明,可聪明却不用在正地儿上,”罗老夫人似乎遇到了一道解不开的难题,“莫说是豪门世家,就算是平头百姓家里,一年无出,怕是媳妇早就急得寻医问药求神拜佛了,你说她呢?她在干什么?若是再过个三五年嫡子才出生,旭哥儿又大了,你想想是个什么光景?”
庶强嫡弱,罗远鹏眸光一闪,他到底出身在勋贵之家,该知道的一样都没落下,“儿子知道了。”
“不论是什么念头,你都要拿个主意出来,”罗老夫人目光幽远,“我这身子挺不了多久,到时候大不了我去跟罗家的列祖列宗请罪,但你还想再等三年么?”
“母亲万不可这么说,”罗远鹏直接跪倒在齐氏膝前,“儿子还没有好好孝顺母亲,就算是看着绫锦和轻容,您也要好起来。”
“老夫人,您这是~”李嬷嬷送罗远鹏出去,回来坐在齐氏床边的脚踏上,虽然床上没有声息,但李嬷嬷知道,自己主子没有睡着。
“那边金姨娘好像有了动静,她倒有几分本事,”齐氏轻声道,“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到底是罗家的孩子。”
“老祖宗您真是慈悲,”竟然为了个妾室的孩子用心至此,若是搁着旁人,怕是在一旁看着在水居的热闹就好。
慈悲?罗老夫人看着姜黄罗帐上杂了金丝的五蝠捧寿图样,金姨娘能怀上孩子,与她与罗远鹏与罗家,都是好事,而张兰,这半年看来,不是个坏人,却蠢的可以,这样的人,万不能放在武安侯夫人的位置上,这武安侯的爵位给她生的儿子,倒不如给了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罗旭初,那个孩子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天姿,可罗家在自己和太后去后,能不显山露水,平平安安就好,何况他与孙女长在一处,就像亲姐弟一样,若是张兰的孩子得爵,自己的三个孙女,怕是失了肩膀。
四十五、
“你说金姨娘有了身孕?”罗轻容分着彩线的手一顿,怨不得呢,祖母竟然敲打父亲,“在水居还不知道?”
“嗯,金姨娘瞒的紧,好像只是告诉了清泰院,连三姑娘也不知道呢,”石绿一脸担忧,这妻妾相争,那是花样百出,不要波及自己小姐才好。
“这是好事儿,”富妈妈伸手将罗轻容面前的水仙搬到窗边半人高的花几上,“这大家子里,就该多子多福,对姑娘你来说,兄弟多了,以后能帮衬的人也多些,只是,唉~”这最该生养的却根本没有动静。
她会很伤心吧?罗轻容尽量不让自己对张兰生出同情之心,她曾是梁元恪的侧妃,也傻傻的自以为与他“相爱”过,自然很能体会张兰若是知道后的心情,一如当年,当她从史良箴那里知道她先于自己有了身孕后,唯一的感觉就是想找梁元恪大哭一场,那个孩子就像梁元恪给她的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是她又相信了,那个孩子是史良箴处心积虑的结果,相信了就算那个孩子生了出来,对以后她和他的儿子也构不成丝毫的威胁,相信了梁元恪说的,一个孩子只是对史家的补偿,一个孩子是对史良箴的安慰,毕竟他和她都不是个狠心的人,毕竟,他的大业离不开士林领袖史家的支持~
张兰碰上这种事情会怎么样呢?前一世在罗旭阳出生后,父亲遇到了兰若,记得父亲说要迎兰若进门时,张兰找到宁王府大哭了一场,说她没有想到,竟然还会遇这样事,她问过自己,世上就没有始终如一的爱情了么?当时因为她和梁元恪中间夹着个史良箴,她也跟着很是唏嘘了一番,毕竟要纳妾的人是自己父亲,罗轻容还是往好里宽慰张兰,希望她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谅父亲这一次。
这一世她会怎么做呢?罗轻容不敢想,怕是又会一番闹腾吧,以前她不许父亲接近两位姨娘,可现在金姨娘已经有了身孕,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罗轻容叹了口气,就像张兰前世说过的那样,“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想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根本就是自找没趣啊。可女人,一边冷静的说着男人不能信,一边又傻头傻脑的陷了进去,愚蠢的相信着男人的话。
“肖管事的事先缓一缓吧,”罗轻容唤过石绿,张兰现在经不起丈夫和下人的双重背叛了,就放那肖山再逍遥一阵子。
张兰绝望的躺在床上,依她的性子,第一时间她就会收拾行李离开这个让人厌恶的富贵之地,离开这个嘴上一套背地一套的男人,爱情?她呵呵冷笑,眼泪却止不住的顺颊而下,张兰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就像苏妈妈劝她的那样,她根本无路可去,但呆在这里,看着另一个女人怀着她丈夫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真真比杀了她还难过。
“不是说了么?我谁都不想见,”黑暗中张兰感到有人走向自己,心里微微一松,以为是罗远鹏来向自己道歉。
当罗远鹏告诉张兰金姨娘有了身孕的时候,张兰真觉得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想到这些日子内宅异常的安静,她还在高兴金凌云死了心,谁知道竟在这里等着自己?而罗远鹏,那个为了自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男人,在两年之后,几次三番的与前面的小妾鸳梦重温,在自己成日奔波为这个家挣出一片新天地的时候,他可耻的背叛了自己!想到罗远鹏当时的态度,张兰只觉万念俱灰,什么恩家情谊,都抵不上那女人肚子里的一块肉。
“母亲,是我,”
“罗轻容?你来做什么?很可笑么?我现在?”张兰猛的从床上起身,“你以为你以后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笑话,别太自以为是了!”
“胭脂,掌灯,我不习惯黑漆漆的,”罗轻容没有接张兰的话,等胭脂燃起蜡烛,安静的退出去后,才盈盈在张兰对面坐下。
“我有什么笑话可看?武安侯府的侯夫人因为家里的妾室有了身孕,勃然大怒,这样的传闻很好听么?至于我,无论将来嫁到谁家都不会少了正妻之位,其他的,母亲就不用操心了,至少我不会像母亲这样,为丈夫的妾室伤心落泪,”两世的经验让她看清楚了男人,怎么还会傻的以为会有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事情?
“我不相信那些正室们都会喜欢丈夫纳妾,只不过她们会装,而且这种盲婚哑嫁的,哪里有感情可谈,也就谈不上伤心了,”张兰又有些怀疑罗轻容的来历了,哪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人能承受这种事情?
“她们会装,你为什么不会呢?她们的身分哪个不比你高贵?甚至是公主郡主也要装,凭什么你就不能呢?盲婚哑嫁的婚姻就没有感情了么?婚前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就不会伤心了么?”灯光氲氤,罗轻容杏眼微眯,脸上满是不屑,她真是傻,终究还是念着张兰过去对自己的真心,过来劝她早日醒悟。
“因为,你不知道因为什么?这是融在我骨子里的东西,与人共侍一夫,我做不到,”张兰大喊,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原来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自然不知道我的痛~”她曾经感谢苍天,不但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还送她一个完美的爱人,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一步登天,原来王子和灰故事真的只是童话中才有的。
“做不到很简单,”看着心爱的男人到别人的房中,这样的疼罗轻容何尝没有体会过,“若是不想看到趾高气扬的妾室,又不屑于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争宠,你可以今晚就到乡下的庄子里去住,抑或直接到家庙里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当然,依你的性子,肯定不想这么虚度一生,所以离开是最好的,你不是有一家点心铺子么?靠着那个,加上嫁进罗家时的嫁妆,想来也可衣食无忧。”
有些蜕变是要伴随着剥皮刮骨的疼痛的,可这样的蜕变越早,对罗家,对张兰越好。
靠自己那一万两的嫁妆?还有红云大街的铺子?提到自己的身家,张兰冷静下来,从罗远鹏告诉她金凌云怀孕并且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妾室的那一刻起,张兰满脑子想的就是离开,她也细细盘算过自己离开后如何生活,一万两银子中多是衣料首饰,现银不过两千,依张兰如今侯夫人的眼界,这点钱根本算不上什么,而红云大街的铺子,过完年后,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这西点,工艺繁琐,她请了两个师傅回来慢慢教,如今不过差强人意,过年的时候要她亲自上阵才可以,现在年一过完,销量便直线下降,而且她当初还租了两层楼来用,现在发现,根本没有人愿意到楼上去喝饮料看风景,因为来自己铺子里买西点的多是各府的家奴。
这样一来,自己出去能过的好吗?一个孤身女人?张兰不由犹疑起来,“离开,你以为离开很容易么?我可是武安侯夫人,这京城上下都知道,让你父亲的面子往哪儿搁?”
罗轻容已经不是当年对张兰满心崇拜的小女孩儿,怎么会听不出张兰色厉内荏的话?说穿了,还是舍不得这满目繁华罢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一点你尽可放心,说句实话吧,大家对你这个侯夫人做多久根本就不乐观,若是父亲与你和离,怕是这京城上下都会觉得理所应当,不会有人说什么的,何况你嫁到罗家两年有余,没有一子半女诞下,走时也没有什么牵挂的。”
“你就这么不想我在这儿?我在罗家碍了你什么事儿了?”张兰恨恨的盯着罗轻容,她说出的话,可一点也不像一个十岁女孩说出来的,“你用得着这么刻薄么?”
“母亲不必恼羞成怒,”罗轻容掩口一笑,目光中满是戏谑,“我这不是帮你分析么?人啊,最怕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张兰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满脸通红,她以前是个初中老师,多少学生被她训的头都抬不起来,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噎的哑口无言,“我不会走,我不会如你们的意,就像你所说,这府里上下,不,这京城上下,没有一个觉得我应该做武安侯夫人,那我告诉你,这个侯夫人我还真是坐定了!谁也别想赶走我!”
“你身后没有强势的娘家,膝下没有亲生的子女,若是父亲想休了你,你觉得你拦的住?可不要跟我说什么吊死在罗家门前的话啊,”罗轻容站起身,“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在罗家,你最应该做的是什么?至于你那个什么铺子,到底挣了多少银子,而这些银子对罗家能起多大作用,你也好好算清楚,若没有武安侯府这块招牌,你以为你的铺子开的起来?”
看了一眼颓然坐在床边的张兰,罗轻容心里一叹,但愿这一次能点醒她,毕竟她是父亲真心喜欢的人,也曾让自己又一次感受到母亲的关怀,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在改变,罗轻容希望罗家也能早些改变,从而避开那一场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