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一、
“娘娘万万不可,”自己的家世和出门前的不堪,吴娘原没打算能在罗家被人看重,没想到甫一进宫,便受到罗轻容如此郑重的对待,吴娘不由眼眶一红,“折杀臣妾了~”
“应当的,夫人请坐,”虽然吴娘已经避过了,但罗轻容还是坚持将礼行完,两人都坐下奉茶,若不是她进给梁元忻,这个时候做为女儿,是应该回去给吴娘见礼的,“父亲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以后还要夫人多照顾了。”
吴娘未嫁之前,也听说罗远鹏曾经中了毒,身体一直不好,当初她并不同意嫁进武安侯府做继室的,一来齐太非偶,二来罗远鹏这已经是三娶了,家里更是妻妾成群,庶子嫡子已经三个,而且第二任妻子张氏是被罗家休出的,而且没几日便死了,这样的结局也让吴娘心生惧意,吴家已经改落了,但也是大族,这宅门里的龌龊她也是见过的,实在不愿意再将自己的一生陪进去。可是耐不住一手养大的侄子和相处多年的嫂子苦苦哀求,若是能以自己的后半生来换取侄子的锦绣前程和侄女的好归宿,吴娘纠结了几日,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是没想到的事,罗远鹏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孱弱,相貌堂堂待她也极是和气,倒让她对未来的日子产生了些希冀,“娘娘客气了,既然嫁给了侯爷,服侍夫君是**的本分。”
“既然是一家人了,我也不瞒夫人,前一阵子府里确实乱了一阵子,不过现在已经肃清了,剩下的两位姨娘,都是安守本分之人,定能与夫人好好相处,”吴娘初到罗家,许多事未必清楚,虽然不能说的太白,罗轻容也不打算瞒她,与其让她从仆妇和外人嘴里听说,还不如自己告诉她呢,“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以后只想着守着夫人好好过平静的日子。”
这些话昨天晚上罗远鹏也跟她说过,现在再由太子妃的口里说出来,吴娘算是彻底放了心,曾经领着全家苦苦挣扎的她,最想要的也是一份安静平衡的生活,“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了,臣妾会按侯爷的意思去做。”
罗轻容虽然对吴娘挺满意,但想到曾经是父亲最“爱”的女人的张兰,她不由再次提醒道,“咱们做女人的,嫁夫随夫,以后罗家就是你的家了,”不能再出现跟罗家人不一心的女人了,“以后罗家还要靠夫人来操持,轻容先谢过夫人了。”
听罗轻容这么说,吴娘脸一红,看来自己在吴家闹出的事被罗轻容知道了。她出门前抬嫁妆时,竟然又被嫂子的娘家来人给拦住了,说是吴娘的嫁妆里带走了许多吴家的东西,是故意欺负她家女儿软弱,想给自己捞东西。
吴家最难的时候因为手里的祖田收成没有收上来,吴老太太陆续卖了自己的嫁妆养着全家上下,后来日子渐渐好过了,才一样样将卖出去的首饰都赎了回来,吴娘原本没打算再嫁,那样东西自然全是侄子和侄女的,可现在她为了吴家要嫁了,而且是嫁入高门,这嫁妆若是看不过去,到了罗家也抬不起头来,因此吴娘请来了族老,直接要求安照当年母亲留下的遗言,将吴老太太的嫁妆拿出一半来给自己添妆,这原也是嫂子一家同意的,可没想到却在抬嫁妆时生出了枝节,虽然事情结束了,侄女吴绾娘也发了狠,怒斥了舅母一家,不许她们再登吴家的门,可这样的事情不但丢了吴家人脸,也伤了吴娘的心,若不是嫂子到娘家乱说,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娘娘说的是,臣妾已然归家,娘家与臣妾来说,不过是门亲戚,亲疏远近臣妾心里有数,不会叫侯爷为难,”虽然自幼被吴老太太冯氏悉心教导,但这些年的艰难生活也养成了吴娘身上的直爽和豪气,罗轻容的意思她听出来了,也不与她打什么机锋,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讲明白,何况嫂子和侄子这两年的做法,也实实在在的冷了她的心,到昨天为止,她欠吴家的生养之恩已经报完了,此后罗家才是她的人生。
“还有一件事,三婶儿让臣妾跟娘娘提上一句,”吴娘尴尬道,她一个新嫁娘,姜氏在自己新婚头天,就交给自己这么一个任务,“臣妾并没有应承,可还是想先跟娘娘说一声,”侯府跟三房已经分家了,姜氏托自己来说的事有一定难度,吴娘才不愿意被姜氏利用呢,不过这样的事,还是先跟罗轻容通个气,让她有些准备才好。
“什么事?”吴娘初归,行事便有分寸,这一点儿让罗轻容很满意,“夫人只管说,想来三婶儿提的是一件为难事吧?”
“今天早上臣妾入宫前,三夫人跟臣妾说想退了跟姜家的亲事,其实这是三房自己的事,不知道弟娘为什么要臣妾跟娘娘提,说若是娘娘愿意开口,这事儿就好办了?”吴娘一脸为难,这个姜氏行事太没有章法,侯府已经分家,姜家又是她的娘家,罗纨素跟姜氏娘家侄子的亲事,应该不是太子妃做主定下的,现在让罗轻容出面退亲?
“三婶儿要退亲?”罗轻容诧异的转头,姜延康不是姜氏自己看好的么?前世他就是罗纨素的丈夫,自罗轻容做了太子妃,她以为姜氏会为罗纨素再择贵婿呢,结果还是订下了娘家侄子,“不是还没有过小定么?”这两家是至亲,听说姜家聘礼都备好了,而且极其丰厚,姜氏因为这个,跟自己的感叹中满是得意,这怎么又变卦了?
“臣妾没细问,”今天是吴娘成婚第一日,因为罗家没有长辈,却有个比长辈更让人有压力的太子妃娘娘,吴娘起身后满脑子都是宫中的礼仪,姜氏的要求又不靠谱,她不愿管自然不会细说,“听三夫人的意思,是四姑娘不怎么乐意。”
“臣妾当时还请三夫人与臣妾一道儿过来给娘娘请安,她说身子不适,”吴娘在吴家当了许多年的家,各色人都打过交道说话间便回过味儿来,自己是新妇,姜氏虽然是弟妹,却也是正四品的命妇,罗轻容的长辈,这个时候是应该由她领着自己进宫的,可她偏偏就这么推了,可又求自己了这么一件事,这其中怕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娘娘您看~”
看来姜氏那边是出了什么问题了,罗轻容心里冷笑,自己这个三婶儿,什么时候想的都是自己的利益,是敌是友不讲亲情道义,只看于己是否有利,姜家是她的娘家,现在这得罪人的事儿,却想让自己来做,“梅姑姑,”罗轻容扬声叫过梅姑姑吩咐道,“一会儿你送夫人回府,顺便去问一下三夫人,就说本宫说了,姜家儿郎堪配纨素,问问什么日子下定,本宫也好准备给四妹妹添妆。”
“娘,怎么办啊?您救救女儿,”梅姑姑走后,罗纨素一下子瘫到了椅上,她已经**于梁元慎,怎么可能再嫁旁人?虽然梁元慎那天将她独自扔给了罗绫锦,可事情议定之后,梁元慎亲自送她回了罗府,一路上软语安慰,罗纨素那颗已经冷了的心又重新燃烧了起来,想想她嫁进良郡王府,便可以跟心爱的男人双宿双飞,罗纨素便觉得这世上再无让她烦恼之事。
“你这个死丫头,你要我怎么办?”送女儿进良王府,是想借着罗绫锦的人脉结交宗亲,不是送女儿进王府供梁元慎淫乐的,姜氏真的是追悔莫及,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有让女儿进良郡王府做个侧妃,一床锦被盖了,罗家三房才能出门见人,儿子罗旭谦可还没有说亲呢,“你这个傻丫头!”
“娘~你不也希望我嫁给皇家么?现在良郡王亲自来提亲,不正如了你的心意?虽然是侧妃,也比那些侯府宗妇高贵的多,”罗纨素拉着姜氏的衣袖小声道,自己母亲的心思她当然了解,最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能飞上枝头,若不是罗轻容不待见自己,母亲只怕更希望她能进东宫服侍梁元忻,以求将来做一个主子娘娘。
“侧妃,那就是个妾,要是王妃还差不多,”姜氏口里再骂,罗纨素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何况梁元慎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颇为谦恭,求娶女儿的决心也甚是坚决,想想这阵子他的风评不错,就算是现在不晋爵,梁元忻登基时,也会将这个唯一的哥哥晋为亲王的,只可惜,罗绫锦身子太好,不然自己的女儿做个王妃也是足够的,“娘替你委屈~”
“娘你放心,慎郎现在的心都在女儿身上,不然他也不会,”想到梁元慎对自己的轻怜蜜意,罗纨素脸一红,“还有大姐,你也不必忧心,女儿敢嫁给慎郎,自然不会怕了她,”别看罗绫锦在自己面前那么嚣张,可她是握了她的把柄的,只要自己进了郡王府的门,以后的事可就不好说了,就冲个“淫”字,梁元慎就算现在顾忌着长公主府不休了她,有了自己,冷落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对了,您赶快给父亲写封信,我的亲事,怎么也要父亲点头才是~”
二百一十二、
“对,让你父亲也高兴高兴,不过你舅舅那边~”想到自己的哥哥,这些年可没少贴补自己,可现在要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光一个龙氏,就让姜氏头大,原本想着罗轻容若是愿意出面,用东宫的势力压着,姜家也怨不到自己头上,“那个罗轻容肯定是故意的,还有那个吴氏,一来就跟我做对,”她想狠骂几句,可想到罗轻容的身份,以后女儿进了郡王府,与罗绫锦斗起来,还需要这个姐姐撑腰,声气便弱了下来,“你这些日子也不要闲在家里,多到东宫走动走动,论亲情,你跟太子妃是一样的,自己的亲姐姐,不能疏远了。”
姜家的事,看来她要亲自过去一趟了,好好安抚才是,不然闹起来,女儿名声坏了,就不好嫁给良郡王了,“你给郡王送个信儿,看看能不能给你舅舅谋个实缺,成日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再说了,他能得个职位,与郡王来说,也多份助力不是?”若能给哥哥谋个差使,想来嫂子会咽下这口气吧?
“你说罗纨素要嫁给良郡王做侧妃?这消息谁送来的?”罗轻容惊得手里的绣线都拉断了,她感觉到姜氏退亲背后有猫腻,可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想,姐妹共侍一夫,是嫌罗家这阵子不够引人注目么?
“是三夫人身边的二等妈妈跟金风说的,金风听了不敢怠慢,找人给奴婢送信儿了,”石绿也是难以置信,这三房真的是让人难以理解,多少高门不选,定了姜家,现在又推了姜家,要送女儿与人为妾,还是给姐夫做妾。
金风自张兰一事后,罗轻容不好明着保她,便将她嫁了罗旭初身边的小厮,然后给柳姨娘做了管事的妈妈,她是府里的家生子,亲戚各处都有,又经过这些年经营,她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罗轻容心里冷笑,以罗纨素的姿色,好色成性府里美女如云的梁元慎会看上她?再想想梁元慎一直谋求外放辽东,这其中的用意,就很明显了。
可若是遂了他的心意,罗家三房,怕是完了,而罗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卷进储位之争中,就算是梁元忻信她,只怕朝臣们也不会相信了,“小安子去跟殿下说一声,就说今天本宫请亲下厨,请殿下若是得了空,便早些回来~”
梁元忻并没有发如期而回,他在御花园中遇到了一脸落寞的罗绫锦,今天风挺大,可她只着了一件梨花白蜀绣折枝丁香斜襟褙子,青色月华裙,碧玉宫绦系在腰间衬得她纤腰一握。乌鸦鸦的长发只绾了个圆髻,压着一柄梅花竹节纹羊脂玉象牙梳,淡扫娥眉,原本红艳的丰唇也不见的鲜色,张扬的气势被淡淡的轻愁代替,若不是头上插了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彰显了她的身份,梁元忻都要以为是那个失意的宫嫔在这里对花伤怀了感慨身世了。
“臣妾见过殿下,”终于给她遇到了梁元忻,罗绫锦心里一喜,面上却带出几分尴尬,想躲了又觉得失礼,强笑一礼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殿下,许久不见,殿下一向可好?”
“哦,很好,”梁元忻有些不适应罗绫锦这种变化,以前的罗绫锦艳丽而张扬,仿佛她才是这皇宫,这永安最尊贵的女子,而那个登上后位的理想,在她眼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似乎对她来说,只有那个位置才配得起她,所以当罗绫锦弃他而去选择梁元慎时,他除了失望,并没有怎么伤心,自己与她几年的情谊,终抵不上那个宝座的诱惑,而对于梁元忻来说,一个将皇后宝座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的女子,也不值得他倾心挽留,“郡王妃在赏花呢?今天这芍药开的错了,你慢慢赏,我先走一步~”
“殿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任谁都要问一句出了什么事吧?就像刚才在慈宁宫,她已经伏在齐太后膝前大哭了一场,为的就是能够让她同意梁元慎跟自己能出去就藩,可是梁元忻,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处处让着自己,默默望着自己,静静听自己说话的男人,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反而像避瘟疫一样避开自己?“梁元忻,你变了!”
“大胆,太子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龙井百般看不上弃主子而去嫁给当时最得圣心的梁元慎的罗绫锦,现在被他得了理,怎么会轻易放过罗绫锦,“还请郡王妃自重。”
“你,龙井,你居然也来教训我?殿下~”罗绫锦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厉声叫嚷,在梁元慎的内宅里,她也学了不少,女人光有骄傲是拿不住男人的心的,反而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女人,更能引发男人的保护欲,“绫锦所嫁非人,现在竟然沦落到要被一个内监斥责的地步了。”
罗绫锦一双眸子满是泪水,望着梁元忻时更是混合着哀痛、羞急与娇怯。。而这柔弱少女的脉脉娇羞和楚楚无助,还有她那份彻骨的哀伤最是令人动心,罗绫锦不相信梁元忻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当初在这冷酷的皇宫,没有自己的照顾,梁元忻的日子怕是过得更差,没有自己的“仗义执言”,戴淑妃只怕早就逼死他了,“难得现在什么人都是欺到我头上来了?”
梁元忻叹了口气,他身边的女人不多,可是他却长在女人最多,争宠最残酷的后-宫之中,罗绫锦这一套,比她玩的熟练的人在这宫里能抓出一把来,单是曾经的桑荞都比她强些,“你有什么事就直说,莫要做出这副样子来,不像你~”
“你,”罗绫锦史觉被人狠狠一掌打在脸上,羞得她无地自容,“你竟然觉得我是在装么?可我在你面前装这些有什么用呢?当年是我不对,弃你而去,现在我的日子过成这种样子,但凡有一点儿血性我又怎么会愿意被你看到最不堪的一幕?”
想到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想到曾经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鹣鲽情深,想到丈夫与自己的妹妹搅到一起,罗绫锦心里又酸又痛,忍不住泪如雨下,“是臣妾失礼了,殿下见谅,臣妾告退~”
这样的罗绫锦比刚才更真实一些,梁元忻想什么也问,可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妹妹,这么让她走了着实有些不忍,“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良郡王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没,没什么,”罗绫锦擦干眼泪,傲然一笑道,“殿下当知道,臣妾不但是郡王正妃,还是华阳郡主,长公主是臣妾的母亲,太后将臣妾养大,还有罗家做我的倚仗,他哪里敢慢待臣妾?殿下不必多虑~”
“只是,”说到这里,罗绫锦顿了一顿,小心翼翼道,“殿下,父皇就不能同意我们夫妻离京就藩么?”
“臣妾没有其他的意思,也知道宗亲无诏不得离京的规矩,”若没有皇帝的命令,她们夫妻出京三十里,只怕就会被人“劝回”,想是怕梁元忻多想,罗绫锦急切的解释道,“臣妾只是看着王爷越来越沉默,朝里能让他做的事也不多,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关在王府里,除了饮酒作乐,他还能干什么呢?王爷到底也是一个男人,又是父皇的儿子,虽然不像殿下这样英明神武,可也不想被朝臣们看轻,若是给他一片天地,能让他一展其才,也不至于荒唐度日,害人害己~”
话说到这里,罗绫锦今天的目的梁元忻自然全明白了,心里未免对梁元慎更加不齿,这样的男人,就算给了他一片天地,也顶多是做个逍遥王爷,想成什么“大事”,也不会有人愿意追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件事皇祖母已经跟父皇提过了,想来父皇自有安排,就像郡王妃所说,自永安建朝以来,就废除了亲王就藩的规矩,能不能为良郡王开一先例,还需从长计议~”
“娘娘,”石绿挑帘进来,看了一眼已经理好妆容的罗轻容,声音一沉,“刚才小安子过来了。”
“说了什么?”看来梁元忻今天是不能早回了,罗轻容叹了口气,现在梁元忻越得重用,自己见他的时间就越短。
“不是,殿下其实得了消息便早早回东宫了,只是路上,”石绿欲言又止,有些不敢看罗轻容的眼睛。
“说吧,跟我还有什么可瞒的,”罗轻容嗔了一眼石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遮遮掩掩了?”
有些事早知道比不知道的强,石绿咬牙道,“殿下在御花园遇到了郡王妃,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好像郡王妃还在哭~”
“这话是谁传过来的?以后这样的消息不必告诉我,谁也不许去打探殿下的动向,”罗轻容面色一沉,“本宫让你注意宫里的动向,不是让你跟踪监视我的夫君。”
“是,奴婢明白了,”石绿一缩肩膀,应声而退。
罗绫锦“巧遇”梁元忻?罗轻容浅浅一笑,看来是有人等不及了,这也更加坚定了罗轻容的猜测,梁元慎要娶罗纨素,决不是单单看上了罗纨素的美色。但罗家的势力是靠罗家祖祖辈辈用血肉之躯拼回来了,想靠一个女儿便将它握在自己手中,梁元慎真是太天真了。
二百一十三、
洗漱过后,梁元忻拿过罗绫锦手中的书卷,轻声道,“今天我回来时,正好遇到了良郡王妃~”
“噢?今天臣妾去慈宁宫时,也见到郡王妃了,她似乎有什么心事要跟皇祖母讲,臣妾不好多留,便早早回来了,”放下罗帐床里有些闷,罗轻容起身将帐子挂在鎏金模印百花蔓草如意头银勺上,只留下一层鲛纱帐垂下,“看来郡王妃的心情确实不太好,从慈宁宫出来后,居然没有立即回府,”说到这儿罗轻容回身看着梁元忻,思索道,“是不是郡王和郡王妃出了什么事?这阵子郡王妃时常到宫里各妃嫔处说话~”
听罗轻容这么说,梁元忻也有些讶异,罗绫锦一直自恃甚高,以前在慈宁宫时,除了几位高位妃嫔,其余的妃子她根本不余理会的,现在怎么?
“唉,看来臣妾听来的消息是真的了,”罗轻容心情很不好,索性倚在床头,“前两天母亲进宫,跟我提了一句,说是三婶儿打算毁了跟姜家已经议好的亲事,臣妾觉得奇怪,就命石绿去打听了一下,”说到这儿她停了片刻,才道,“三房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良郡王有意纳四妹为侧妃~”
纳罗纨素为侧妃?这也太荒唐了,怨不得罗绫锦那副样子呢,梁元忻气得躺不住了,这分明是在打罗家的脸,“你那个三婶儿也是糊涂人!罗家女哪个不好嫁与人为妾?”说到这儿他浓眉一拧,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可是碍于罗轻容的面子,又不好直接说出来,“这事儿万万不成~”
“臣妾也是这个意思,现在也算是明白郡王妃为什么发愁了,怪不得她还求到臣妾这里,说想要跟着王爷去辽东呢,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就算是父皇打算为良郡王开先例,辽东也是万万不行的,太尴尬了,毕竟三叔还在那里。”
辽东?梁元慎要纳罗远鹄的女儿为侧妃?梁元忻心里冷笑,真是好算计,这才是他们夫妻的目的吧?想想下午时罗绫锦的作态,梁元忻未然齿寒,现在,自己都成了她算计的对象了,“你说的对,那样太尴尬了,嫡女做了侧妃,还是姐妹共侍一夫,罗指挥使的面子往哪里搁?罗家以战功立世,哪里用得着走裙带之路,”他将罗轻容揽到怀里,喃喃道。
看梁元忻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罗轻容心里一松,有梁元忻在,这门亲事铁定成不了了,无论罗纨素跟梁元慎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她的美梦注定要被打碎,这世上,只想着自己,弃家门亲人不顾的女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唉,遇到良郡王妃时,我还可怜她来着,”梁元忻将对埋在罗轻容颈上,闷声道,既然罗轻容已经知道了自己遇到了罗绫锦,他不解释,她定然不会问的,但心里会怎么想,他可就没谱儿了,与其让妻子生出不好的心思来,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解释一二,“谁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缘故,我竟然差点被当做傻瓜。”
“殿下与郡王妃自小一同长在宫里,”罗轻容声音发涩,当年罗绫锦到四时楼私见梁元忻,自己也是参与者,他们曾经的关系更是心知肚明,“天儿太热,臣妾给殿下端杯凉茶吧?”罗轻容从梁元忻的怀里挣扎出来,准备下榻。
“轻容,”刚要起身,被发现手被梁元忻握住,“以前在这深宫中,我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读书,习武,就算是到慈宁宫请安,也只是默默的坐在角落,待皇祖母说声散了吧,便作揖告退~”
梁元忻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落寞,没有哪个孩子不希望拥有挚爱他的父母,不希望成为亲人的焦点,可这些,梁元忻从来没有得到过,比起自己还有疼爱自己的祖母和父亲,他有父亲跟没有父亲是一样的,甚至因为那个父亲,反而会受到更多的伤害,罗轻容静静的反握梁元忻的手,“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都过去了,可是失去的岁月再也追不回来,罗轻容觉得自己的安慰实在是苍白,原先对他和罗绫锦的那丝怨气也淡了许多,毕竟在那段寒冷的日子,罗绫锦是唯一看得到他的人~
“其实她也不快活,没有了父亲,母亲再嫁,将她丢到了太后那里,看上去光鲜靓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可世人心里都清楚,她在这宫里,名不正言不顺,偏她又是个要强的,常常躲在宫门处那个大水缸后面哭,”自己就是在那里寻到她的,有了共同的秘密,两人渐渐成了朋友,“她想做这个宫里的女主人,而我是父皇元后之子,做太子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么?可是却要比别人付出百倍的辛苦,最初的时候,她暗中助了我许多~”
罗轻容无语望天,她可以说自己不想听这些么?可是做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她不能这么做,“那殿下的意思~”
“没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虽然罗轻容掩饰的极好,可是梁元忻还是听出了罗轻容语气中的生硬,“轻容,这些都过去了,其实越是长大,我心里便越清楚,比起我,她更看重那个位置,她做了自己的选择,就不能再后悔了,而我,也得到了最好的,轻容~”
“臣妾明白了,”罗轻容轻抚梁元忻的面颊,在他的身边躺下,“有时候臣妾也在想,若是当年姐姐没有选错人,有她的帮助,殿下的日子应该更顺些吧,起码不会遇到武安侯府的事~”
“你说什么呢?我就怕你这么想,宫里传出消息说她要嫁做良王妃时,我发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老实说,没有那个男人喜欢强势的女子,尤其从罗绫锦跟梁元忻讲什么“金屋藏娇”的故事时,内心的骄傲已经开始让梁元忻开始思考跟罗绫锦的关系,难道他要像故事里的皇帝一样,百年之后,传下来一段这样的“美谈”?靠妻子继位?
“是么?殿下不是,”罗轻容转过身看着梁元忻,氤氲的烛光下梁元忻的双眸发星光般闪亮,罗轻容面一红,哑声道,“左右都过去了,就像殿下所说,郡王妃当年帮了你许多,你实在没必要为了哄臣妾高兴说这样的话,”梁元忻是什么样的性一年的相处下来,罗轻容自然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而且这一年他对自己体贴有加,若心里没有自己,也做不到现在琴瑟和鸣。
“我怎么会是哄你?”真是越解释越乱了,梁元忻有些发急,扳了罗轻容的身子让她转向自己,“我说这些就是怕你会乱想,现在我们各自婚嫁,而且我也是因为早就思慕与于,才像父皇表明心迹的!”
梁元忻居然脸红了,罗轻容忽然心情大好,其实罗绫锦和梁元忻那一段,说完全不在意是假话,尤其是在罗绫锦若有似无的展现她对梁元忻的了解时,确实恶心到罗轻容了,但若论介意,倒还没有,梁元忻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心里也有自己的标准和底线,惦记嫂子的事,梁元忻自己先会不耻,可现在他这么郑重其事的跟自己解释,罗轻容心里还是欢喜的,“真的?因为你思慕于我,所以便不问我的意愿,直接捅到皇上那里去了?”
“这个,你居然现在还想着这件事?”梁元忻心里发苦,自己怎么好像成了强抢民女以势压人的坏人了,不过在罗轻容面前,他的面皮一向不薄,“我不是怕你这种养要深闺的女子见识太少,生生错过了我这么好的夫婿?才替你做了主,再说了,婚姻自然是由父母作主的,罗侯跟英国公都同意了,他们最不会害你,而且,”他吻了吻罗轻容的眉心,“你现在后悔了?我对你不好?”
“我确实是养在深闺没有什么见识,”敢这么说自己,罗轻容有些不满,“不过太子殿下是好夫婿,这种事倒是知道的人不少,这些日子,华表妹可没少到我这东宫里说话,”华萃芳与她的话题,左右都离不开梁元忻,这其中的意思罗轻容哪有不明白了,只是梁元忻还没有发话,她不打算帮他做这个主,难道艳福被他享尽,还要落过非他所愿,实在是妻子太过贤惠?
“华表妹啊,”梁元忻彻底窘了,华萃芳的事比朝堂上的纷争还让他头大,舅舅这些年对他不遗余力的支持,在漕运上的收入几乎都进了明王府,还送了华舜卿进京帮自己,现在他亲自开口跟自己说女儿非自己不嫁,这让自己怎么拒绝?可不拒绝,以后的麻烦只会更多,“表妹年纪也不小了,你若是得闲,帮她挑一门好亲事,这也是嫂子应当做的~”
罗轻容心里一松,笑容愈发明媚起来,“可是这京城勋贵子弟,想找个比殿下强的,怕不容易,”她最怕梁元忻那种蒙昧不明的态度,现在有了这句话,自己也好拿主意了,索性调侃起梁元忻来,“还有,东宫还缺一位良媛,孺人的位置也空着,臣妾嫁进来已经快满一年了,再空下去怕不好看。”
“有什么不好看的?现在父皇身体不好,东宫选妃实在是不孝,本太子没有那个心思,”有罗轻容这朵解语花相伴,梁元忻实在懒得去跟那些女人周旋,这东宫现在的格局正好,再来几个,于他于罗轻容都添了许多麻烦,“等你有了身孕,我便上表斋戒一年,为父皇祈福~”
“你这个,”罗轻容心里一暖,想要再说什么,却被梁元忻衔住了口唇,“我可是等着帮父皇祈福呢,法门寺的高僧都讲好了,你可得争些气,待你怀第二胎时,我再为皇祖母祈福~”左右有个孝字顶着,朝臣们再有意见,也要掂量掂量。
二百一十四、
“表妹来啦?”罗轻容淡淡的看着华萃芳,今天的她依然精心修饰,端庄高雅清丽无俦,只可惜,梁元忻是看不到了,“本宫刚巧有些事要处理,这样吧,石绿,你请华姑娘到黄良娣那里坐坐吧。”华萃芳是长兴伯和肖氏的掌珠,他们舍不得教训她,或者是他们也存了与女儿一样的心思,只是她不希望宫里有这么一位“表妹”,趁着梁元忻还没有心软,早些给华家人提个醒儿也好,罗轻容不相信长兴伯和华舜卿一个赛一个糊涂。
“臣女见过太子妃,”华萃芳这阵子三不五时的就到东宫来坐坐,外人都以为她跟自己这位表嫂交好,只有她知道,她跟罗轻容是互相不喜欢,“那娘娘忙吧,有黄良娣陪着臣女也是一样的。”
“那好,此时御花园里花开正艳,不如让黄良娣领你去转转吧,”罗轻容好心的提议道。
“娘娘,您这是,”泥金看着抱了本书头也不抬的罗轻容,有些不解,明明自家娘娘闲着没事,为什么要跟华萃芳说自己很忙,那可是太子的舅家,若是付出慢待亲戚的名声,与太子妃可没有什么好处。
“出来吧,娘娘正忙着呢,”石绿暗叹一声泥金心眼太实在,看来要从宫女里好好挑选几个得力的以后做为太子妃的臂膀了,“我跟你说,娘娘是贵人,她心里想的事咱们不懂,也不需要懂,咱们做奴婢的只管忠心伺候就是了,”泥金眼看不是智囊的料,忠心勤快就好了。
华萃芳的心情可不像罗轻容那么好,这个黄婉玉跟长了刺一样,话说出来怎么听着那么刻薄,她想反唇相讥,可到底是在宫里,若是被人听见再坏了名声,反而不美,只能装作不懂,含笑与她虚与委蛇,暗中却气得肚疼,恨不得直接说有事改日再来。
而黄婉玉,看华萃芳也很不顺眼,这丫头的心思在明王府时她就明白了,曾经还妄想当自己的主母呢,现在好,想做个良媛都求不得,想到这儿,黄婉玉对罗轻容给她安排的差事挺满意,但又想到华萃芳到底不同自己,若真是进了宫,从罗轻容那里分走梁元忻的宠爱,应该也是情理之中,到时候两边斗起来,自己说不定还有出头的机会,所以对华萃芳在打压的同时又带着些许炫耀,希望能激起华萃芳的不平之意,早日进了东宫将一平静的湖水给搅乱了,“表妹过来看这株芍药,也算得上是芍药中的珍品了,真真是叶茂花盛,色正形佳,得亏妹妹今天进宫了,在外头哪里能看到这般颜色?一会儿啊,我跟娘娘说一声,让她赏妹妹几盆,带回去给长兴伯夫人赏赏~”
说罢黄婉玉笑盈盈的从宫女手里拿过银剪,将一朵大红的芍药花剪了下来,亲自上前插到华萃芳发间,“这样的花,也只有妹妹才配得起~”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华萃芳已经忍无可忍了,这黄婉玉是在明着笑话她做不了正妻么?她狠狠的将头上的芍药摘下,直接插到黄婉玉头上,“虽然只是芍药,好在颜色漂亮,黄良娣戴着也好看得紧~”
华萃芳跟黄婉玉的恩怨由来已久,现在她将这枝芍药在自己头上,分明笑话自己成不了正室,可自己成不了正室,她黄婉玉就行么?就算将来嫁进东宫,华萃芳也不觉得有巴结黄婉玉的必要。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黄婉玉恨恨的将那朵芍药拔下来,虽然宫里不像民间那么讲究,什么妾室不能穿大红,毕竟这里是以明黄为尊的,但华萃芳的意思她还是听明白了,不就是拿红色来讥讽她么?“以后成天往东宫跑,就能成东宫的人了?真真是笑死人了,老大不小的了,抛头露面的,也不嫌寒碜,就算你不体谅你长兴伯的脸面,也想想太子殿下吧~”说罢再不理会面色铁青的华萃芳,一甩袖子领着人走了。
“你莫要再哭了,黄良娣脾气冲,言语间若有得罪之处,本宫代她向你赔礼,”罗轻容一脸无奈的看着哭得双目红肿的华萃芳,“不就是一朵花么?这不,本宫已经命人将园里开得正好的芍药都摘了来,表妹你随便挑,你挑剩下了,再给黄良娣。”
这是将自己当小孩子了么?难道她是为了一朵芍药才跟黄良娣闹起来的?华萃芳被罗轻容气得肝儿疼,水晶盘中那各色的芍药也分外刺眼,“娘娘,不是这样的,是黄良娣太无礼~”
“黄良娣无礼,那是因为她有无礼的资格,”华舜卿未进东宫就听到妹妹的哭声,因为一朵花跟东宫的良娣闹了起来,这名声还要不要了?“你一个臣女,跟黄良娣君臣之别,凭什么要求人家对你客气?”若不是妹妹执拗,父亲又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何苦将事情弄成这样?
“可我是,表哥~”华萃芳看到梁元忻,顿时委屈翻倍,“你就看着黄婉玉欺负我?”她进东宫多次,自然知道如今黄良娣无宠,只也是她敢公然跟黄婉玉闹起来的缘故,“表哥为我作主~”
“刚才你表嫂不是说了么?代黄良娣向你赔礼了,”梁元忻一指桌上水日盘里那一堆芍药,“全御花园的花都给你摘来了,随你挑,还要怎么样?难道我也要向你赔罪才是?”
“我没这个意思,分明是黄婉玉欺负我,干嘛要表嫂代她赔罪?”今天的场子一定要找回来,不然以后进了东宫,黄婉玉还不成天算计自己?她要一次将黄婉玉打怕了,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后见了自己退避三舍,“难道她就那么金贵?做错了事由表哥表嫂出面解决?”
“今天的事我刚才已经问清楚御花园里服侍的宫人了,婉玉有失礼之处,来人,传我的钧旨,黄良娣言辞无礼,禁足三个月,”梁元忻沉下脸,“这样表妹可是出气了?”
“殿下万万不可,是臣妹不懂事无礼在先,”华舜卿急了,这道旨意传出去,妹妹的跋扈之名算是坐定了,想进宫,只怕想嫁个不错的人家也会成为难题,“臣这就带妹妹向黄良娣道歉,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哥~你要做什么?”华萃芳满面不甘,梁元忻分明就站在自己这一边,问都没问直接定了黄婉玉的罪,凭什么自己再去跟她道歉,不过是一个失宠的宫嫔?“太子妃娘娘都没有~”
“臣妹愚钝,让娘娘见笑了,”华舜卿绝对相信今天的事背后有罗轻容的手笔,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妹妹太蠢太痴,“臣回去就将妹妹送回家乡收收性子~”
“华大人太自谦了,萃芳心思单纯,为人又过于执着,总得来说,还是个好姑娘,”罗轻容见华舜卿拉了妹妹要走,起身道,“还是先让表妹理一下妆容再走吧,不然被有心人看到,还以为表妹在东宫被人欺负了呢~”
“哥,你怎么,”一出东宫上了自家的马车,华萃芳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喊道,“明明是那个黄婉玉借着芍药笑话我~”
“她笑话你什么了?你一心要嫁入东宫,可不就是甘做一朵上不得台面的芍药么?难道人家说错了?”华舜卿头疼的看着妹妹,这些年父亲忙着漕运,自己则常年呆在京城,母亲虽然有心,但终是太过溺爱,华萃芳被教养的徒有其表,不说不动时,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行事却毫无章法,“你想过没有,今天黄良娣若是被殿下罚了,你的名声还能要么?皇家怎么会要一个嚣张跋扈目无法度的宫嫔?”
“分明是她有错再先,”被华舜卿这么一说,华萃芳也是一身冷汗,可被哥哥教训又颇为不满,“皇上也得讲理~”
“你觉得有人愿意叫你去讲理?真真是猪脑子!”华舜卿叹了口气,“父亲那里我会去说,今天我把话说明白了,东宫你是可能进去的,你别瞪我,”华舜卿眼睛瞪的比华萃芳更大,一脸凶相道,“今天这出戏未必不是殿下的意思,他若对你有意,只怕这太子妃的位置早就是你的了,他对你无心,你上赶子往前凑,再这样下去,只怕就成了京城的笑柄,”若不是因为华萃芳是长兴伯之女,只怕罗轻容早就让她成了京城的笑柄了,想想梁元恪家里搜出来的龙袍,摇虹可是凭着罗轻容的计策进的宁王府,那种计策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闺秀能想出来的。
“那我,哥~我心里只有表哥一人,若不是武安侯势大,哪里会轮到她?”自罗轻容被定为太子妃,她就是华萃芳心里比较过无数次的对象,除了觉得自己的长相稍稍有些丰腴,略有不及外,华萃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地方配不上梁元忻。
“太子妃是殿下在御书房向皇上亲求的,他宁愿等太子妃两年,也非她不娶,”是时候让妹妹清醒起来了,华舜卿怜悯的望着呆在那里的华萃芳,“如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更是伉俪情深,太子妃娘娘更是舍身为太子挡剑,你觉得你能将她比下去么?难道你想进了东宫,像黄良娣一样,成天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眼里只有别的女人看都不看你一眼?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心时也清楚,从你进京后住进明王府,他何时看过你?”
二百一十五、
华萃芳还没有蠢得无可救药,爱慕梁元忻,只不过是她的一份痴念罢了,她一心想着,只要嫁给了他,时间长了,他终会看到她的好,将目光和心思分到她的身上,“我不相信,我不想听~”
“这样吧,通政司韩大人的夫人过些日子要到乡下庄子上避暑,让母亲跟她说一声,你也同去吧,韩姑娘学问好,世事通达,你好好跟她相处,必会有所进益,”这些年在华舜卿的不懈努力下,华夫人跟韩夫人的关系与日俱进,成了好友,而韩银昀也颇讨华夫人的喜欢,将妹妹送过去,不但可以让她散散心,自己也可以多些机会到韩家去,从最初的不理不睬,到现在巧遇时能聊上几句,华舜卿的情路走的比旁人要艰难许多。
“今天郡王妃跟太后说,想给良郡王选良家女子为侧妃,以便开枝散叶,”送走了华萃芳,两人都松了口气,罗轻容让黄良娣带华萃芳去御花园时,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今天她们在御花园吵起来的事,不会让宫里的人知道,毕竟是梁元忻的表妹,她的名声坏了,伤的也是自己人的心,只是罗轻容十分不耻华家的心思,就这么不温不火的拖的,女儿将来拖到青春老大,梁元忻出于内疚,也要将表妹迎进宫中,还不如自己做个坏人,就此将事情挑明,长兴伯恨上自己,也没有关系。倒是梁元忻的表现,与自己合拍的出乎意料,这一点让罗轻容心里满是喜悦,他肯配合自己,说明赞成自己的做法,也省得将来出了什么差池,再怪自己算计他的表妹。
“噢,看来是等不及了,朝上也有大臣上折子请父皇依古例施行藩王制,”梁元忻由着罗轻容踮着脚尖儿帮他除了头上的金冠,“这阵子我命人去查了,良郡王府的人,已经陆续派到辽东了~”
“若是有一天梁元慎带了辽东二十万铁骑杀回京城,轻容,你说我有几分把握胜出?”梁元忻环了罗轻容的纤腰,将头倚在她的肩头,沉声道。
“那要看梁元慎有几分把握能带回辽东那二十万铁骑,”罗轻容轻轻一笑,伸出揽了梁元忻的肩膀,“现在父亲娶了新夫人,帮旭初请封的折子也递上去了,臣妾想待他成婚之后,便让旭初到辽东去,罗家人要到疆场上去,那里才是男人立业的根本~”
做为罗家人,罗轻容相信罗远鹄的忠诚,可罗纨素是罗远鹄的女儿,在她做出处置罗纨素的决定时,三叔与罗纨素的父女之情,也是要算进去的,何况没有这次的事,做为罗远鹏的继承人,罗轻容也是打算让罗旭初到辽东去的,只是现在时间提前罢了,“未经过铁血的洗礼,算不得真正的武安侯~”
“轻容,谢谢你,”妻子处处想到自己前头,对自己的家人尤其忍心,他还能再说什么呢?梁元忻忍下眼中的酸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便是臣妾不说,父亲以后也会上折的,以后罗家的儿郎,也都要到疆场上历练一番,这样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为皇家效力。”
“可是罗家,那个吴氏真的甘心?”事久生变,自古世家最忌嫡庶不分,现在罗远鹏有了新妻子,以后这爵位,“她毕竟是正妻。”
“这个殿下不必操心,这点家事不难理,臣妾父亲成亲前就跟臣妾商量过了,将来将栖凤楼那一片划给夫人和她的子女,府中的产业除了功业田外,夫人若育有子嗣,也大数给她,算做补偿,”这样的安排想来吴氏那种明白人,也应该满意了,“再说了,若是以后臣妾的弟弟们个个争气,没准儿都能替殿下开疆扩土呢~”
“哈哈,数你会说话,”开疆扩土是每个君王的梦想,“若是这样,为夫也不会吝惜区区爵位,”何况罗轻容的弟弟们,是他们儿子的舅舅,也是未来天子最牢靠的倚仗。
罗轻容对自己的家人已经有了安排,梁元忻便不再多说什么,她总是这样,事事都走到前面,决不会给自己惹一点儿麻烦,可是越这样的善解人意,梁元忻心里反而终有不甘,他想跟她说不必这样,他喜欢她,他想跟她携手走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想跟她一同葬在皇陵,她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他并不会在意,也不会像以前的那些皇帝一样事事防备,既要借助后族的力量,又要防备后族做大,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让四夷臣服,让朝臣诚服在自己的脚下,而他的儿子了,他跟罗轻容生的孩子,自然会做的比他更好,可是这些话现在说出来,却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梁元忻从心底一叹,他们成亲还不到一年,罗轻容对自己有所保留也是正常的,她比一般女子聪慧,自然也比常人敏感多思~
“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姜氏小心翼翼的向罗轻容一礼,她从罗绫锦那儿听说,罗绫锦向齐太后提议给良郡王纳自己的堂妹为侧妃,被齐太后给否决了,可女儿已经与梁元慎有夫妻之实的事情是万不能说出口的,不然以后还怎么在宗室内走动?现在只能再求求罗轻容了,若是她肯答应帮忙,相信皇上和太后也不会介意再跟罗家结门亲事的。
“夫人和三夫人都快起来啊,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当这么多礼,”罗轻容根本不看姜氏,她端详着吴氏一身霞帔满意的点头,“夫人穿这身侯夫人的衣裳还真是合适,贺喜夫人了~”吴氏没有像张兰那样,生了罗旭阳才得了诰命,今天是特意穿了全套服饰进宫谢恩的。
“这还不是娘娘的一番苦心,想当初张氏在时,”姜氏殷勤的开口,“那可是等了几年才得了这么套衣裳~”看着年纪轻轻却一身侯夫人超品诰命服饰的吴氏,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姜氏话里满是酸意。
“这些原就是夫人该得的,”罗轻容淡淡打断姜氏的话,继续向吴氏道,“府里还好吧?父亲身体还好?”
“回娘娘的话,侯爷身体挺好,府里也好,侯爷说世子的册封已经下了来,府里想摆宴庆祝一下,还有柳姨娘到底生了大少爷一场,这些年一向勤谨,想为柳姨娘请个七品的封诰,也全了世子的脸面,”对册封罗旭初为世子的事,吴氏并没有多少意见,这是她嫁进来前就知道的,也是因为这样,罗家才会选了她进府,左右成亲数月,府里没有想像的那么混乱,而罗远鹏对她也极为体贴,凡事也都会跟她说一声,这比最初的想像已经好太多了,现在吴氏就想着能趁着罗远鹏还不算太老,自己能生个一儿半女,以后有亲子养老就好,至于罗旭初,她几个月观察下来,也是个忠厚的孩子,自己若有孩子,因为年纪的缘故对他也构不成威胁,反而可以得到这位未来侯爷的照顾。
听吴氏说罢,罗轻容点点头,“这是应该的,你放心,柳姨娘得了封赏,也不可能越了你去,她又是个安分的,你善待她,也会赢得世子的敬重,与你也有好处,还有,夫人抽空到英国公府一趟,请舅母跟田家将婚期议定了,”说到这儿,罗轻容叹了口气,“旭初被立了世子,便不能像以前一样,在京城安然高卧享受先辈余荫,待成亲之后,还是要到辽东历练的~”
“啊?娘娘?”姜氏本来听罗轻容和吴氏说些武安侯府的事正百无聊赖心里盘算着如何跟罗轻容开口说罗纨素的事,乍一听罗轻容对罗旭初的安排,也吓了一跳,“那我家老爷~”
“前些天本宫还听殿下提起,三叔在辽东一切都好,待三年任满,就往上升一升呢,”罗轻容看了一眼姜氏,梁元慎看中了罗纨素,自然要的是辽东的兵权,只可惜他的心太急,辽东兵多将悍,哪里是只靠一个“罗”字便能站住脚的?罗家靠的是几辈子子弟的血才守得住那里的天下,“只是三叔一人在那里未免孤掌难鸣,身边也没有一个照应的人,而世子以后便是咱们罗家的支柱,若是不能在辽东做出一番事业来,只怕在京城也站不住脚~”
“那绥远侯,富宁伯家的子弟不都回京了?还有英国公~”姜氏才不相信罗轻容的话呢,她再是内宅妇人也懂得,让这些多年戍边的人家都收了兵权回到京城“荣养”不过是至德帝忌讳他们拥兵自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罗家能再到辽东,想来也是罗轻容怕失了助力才想办法求来的,现在竟然又要送罗旭初到辽东?
“谁说这些人家的子弟都回京了?”英国公绥远侯这些人家,虽然嫡枝都回到了京城,但旁支子弟从军的众多,这些人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并不是那么快能消除的,何况梁元忻跟至德帝的心思并不一样,至德帝是担心臣子做大,儿子过于年轻掌握不了他们,在自己百年之后会起什么纷乱,而梁元忻却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以后这些人家里有才的子弟仍然会被他启用的,当然这些话罗轻容是不会对姜氏讲的,“皇上不过是体恤几位侯爷常年在外,而京城的勋贵子弟少人管束只知斗鸡走狗,便将这些杀神请回来帮他训一训京畿诸卫,也能被你们嚼咕出这些来?”
“没,是臣妾愚钝,不能体会圣上深意,”姜氏急忙起身赔礼,“只是富宁伯府要是知道了,怕亲家不高兴~”若是田家知道女婿一成亲便走,留自己女儿到京城守活寡,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二百一十六、
“富宁伯府也是老辈子功勋起家的人家了,忠孝不能两全的道理,他们哪会不明白呢,”吴氏含笑接过话头,“待去了田府臣妾会提前跟他们说一声的,再说了,臣妾看田家七姑娘也是个好生养的面相,没准儿进门有喜呢~”
我看你也是个好生养的面相,怎么不见来个进喜门?姜氏心里冷笑,以为自己看透了吴氏的心思,巴不得世子直接绝了后,这样她将来的儿子才能有机会重得世子之位,“二嫂说的是,”姜氏一脸好奇的笑意,“要说二嫂进门也有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给侯爷添上个老来子啊?”
“嗯吭,”罗轻容嗔了姜氏一眼,缓缓道,“不要光说侯府的事了,谦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三婶儿有没有帮他相看人家儿?”姜氏成天想的就是如何让子女攀上高门,罗旭谦的事她竟然一直悄无声息,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噢,这个臣妾正准备跟娘娘说呢,”提起儿子的亲事,姜氏满心欢喜,“臣妾相中了方阁老家的小孙女,闺名叫卿尘的,人极文秀,臣妾一看就喜欢~”
方阁老家的孙女?这也太出乎罗轻容的意料了,因为以前清江案时掀出了方家的旁支子弟,宁王跟方家算是结了仇,方阁老虽然没有被波及,依然坐在内阁但已经有些消沉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方家也是百年书香,从来看不起她们这些泥腿子出身以军功起家的勋贵的,怎么会将嫡支的女儿嫁给罗旭谦?
“这可是好事儿,不知道是谁给三婶儿做的大媒?本宫也要好好谢谢她了,”罗旭谦能得个好妻子,罗轻容也只有高兴的。
“是北宁长公主托嘉和公主出的面,”姜氏强压心中的得意,罗轻容做了皇后又如何?自己三房跟几位公主也走的很近,“不瞒娘娘说,咱们这些人家出来的姑娘,虽然也有宫里嬷嬷教养着,只是,”姜氏摇头啧嘴一脸遗憾,“有道是腹有读书气自华,到底还是差了些底蕴~”
人缺什么就想什么,姜氏最羡慕的就是那些清贵人家的傲气,想想自己以后可以有个满腹书香又最懂规矩的儿媳,在府里可以被儿媳好好服侍,出门带了也是一份难得的体面,她打心眼儿里欢喜,“说到这儿臣妾还一件事求娘娘,还请娘娘赐上几件聘礼,谦哥儿也多一份体面不是?”聘礼从宫里赐出,自己这个婆婆底气也足一些。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待亲事议定了,三婶儿只管传个话儿进来,我是旭谦的姐姐,这些都是应该的,”到底是三房的长子,这门亲事结的也算是不错,罗轻容自然愿意给堂弟捧个场。
“还有就是,”姜氏不敢看罗轻容的眼睛嗫嚅道,“谦哥儿的婚事议定了,下来就是纨素了,臣妾就这两个儿女,真希望他们都能找个好人家儿~”她这么着急罗旭谦的亲事,也是怕女儿的事夜长梦多,说了哥哥的亲事,妹妹的提上日程也就不显眼了。
“纨素还不大呢,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自然要娇养着,有道是一家女百家提,三婶儿若是看不上姜家,再慢慢挑就是了,”罗轻容转着手里的茶碗,浅笑道,“这阵子侯府也有的忙了,夫人初来乍到的,许多事都没有经过,世子的亲事,素绢的亲事,都要三婶儿照应呢,你放心,本宫一定给纨素挑一个让三婶儿满意的!”
“是啊,”吴氏也是个机灵的,听罗轻容这么说,自然明白罗轻容的意思,起身一礼道,“臣妾也正准备去请三夫人过来指点一二呢,听说老夫人在时,三夫人当过一阵子家呢,还望三夫人多多提点~”
这就将罗纨素的婚事最少推到半年之后了,姜氏心里暗暗叫苦,可又不能跟罗轻容说女儿的事,但若是显得太急,也不像母亲该做的事,毕竟罗纨素的年纪并不算大,“臣妾也是这么想,只是亲事定下了,才好准备嫁妆~”
“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家的嫁妆可是自出生时便开始准备了的,三婶儿哪能才开始呢?再说了,能配得上咱们纨素的人家,京城也是有限的,她们家儿媳的嫁妆单子,只怕三婶儿早就一清二楚了,”罗轻容掩口而笑,“三婶儿放心,嫁了素绢,我就剩纨素一个妹妹了,到时候缺什么,三婶儿只管跟我开口便是~”
“那就谢谢娘娘了,”姜氏心里发苦,面上强笑道,看来将女儿嫁给梁元慎的事,还得良郡王府那边开口才行。
“娘娘,刚才奴婢听跟着新夫人进宫的丫头说起,方家的女儿~”石绿帮罗轻容卸下头上的钗环,忽然想到自己跟吴氏身边的丫头闲聊时听到的八卦,便说给罗轻容听,“不太好啊~”姜氏那么精明,怕又要栽跟头了。
“不太好?怎么个不好法?”媳妇娶进门,可就是罗家的人了,罗轻容由石绿帮她按摩着头皮,轻声问道,“是脾气?”方家的嫡女,应该不会是跋扈之人,罗轻容一时想不起这个方卿尘是什么样的人。
“是身子,听说就是个美人灯儿,每日里要燕窝红参养着,说给她调理身子花的银子,都够原样打个银人儿了,”吴家也是读书人家,这方面的消息倒比罗家来的灵通,“还说那个卿尘姑娘轻易都不出门的,外面听说的并不多~”
一门好媳妇,三代好儿孙,罗轻容心里一叹,三房已经分了出去,罗纨素的事也十分棘手,“算了,左右咱们府里也不缺这些,但愿三婶儿不后悔就好了。”现在亲事已经说了七七八八,再说这个也晚了,只要不是恶疾,罗家现在就没有理由再说退亲的事,不能拒绝了姜家,又退了方家,那以后罗家的子弟就再难说亲了。
“怎么样了?到现在还没有成事?”梁紫荆将罗绫锦手里的绣棚一把夺了过来,随手扔到榻上,“这个时候你还有闲心弄这个?”梁元慎谋求就藩的事她是支持的,与其老死在这京城做个糊涂王爷,一代代被降爵,还不如直接要块藩地,出去逍遥潇洒,“你再学也不是罗轻容,贤良淑德不起来~”
“我是堂堂的华阳郡主,用得着‘贤良淑德’?”她为了那个位置,一直按皇后的标准要求自己,可再起得到的是什么?罗绫锦咬牙道,“我被太后说了一通,她倒是答应了给郡王纳两个侧妃,但是罗家的女儿,不行!那个姜氏干脆做了宿头乌龟,说只要郡王府派人提亲,她就答应了。”王爷纳侧妃可不比寻常人家纳个妾,那是要禀报皇上,而且宗室也要知道的,将来是要上玉牒,没有这些,他们根本将罗纨素抬不进王府大门。
“人家罗三夫人说的没错,你啊,”梁紫荆狠狠捣了捣罗绫锦的脑袋,“你就不应该给那个罗纨素灌什么避子汤,若是那丫头大了肚子,别说姜氏,就是罗轻容,也得想办法将她那个妹妹给送到王府来!”
“罗轻容?她?”罗绫锦咯咯一笑,“母亲你太小看她了,若是给她知道了,立马一碗毒药结果了罗纨素,还会让她嫁到王府?”自己是养在太后宫里的,罗家出了丑事,她也撇得清楚,可罗轻容和罗素绢,那就是说不清楚了,说不定借着这个理由,御史都要上书废了太子妃了,想到这里,罗绫锦眉头一动,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成的话咱们就破罐破摔好了,除了东宫里的那位,也算成了桩事。”
“短视!”梁紫荆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女儿,“除了罗轻容有什么用?郡王就能住进东宫?罗轻容这个太子妃是皇帝下旨册封的,除了打了皇上和太后的脸,还有什么好处?你到现在还放不下么?”
梁紫荆自然知道罗绫锦为什么那么恨罗轻容,自己不要了的东西,别人也是不能捡的,何况罗绫锦现在最后悔的,怕就是当初选择了梁元慎,丢了梁元忻这块宝,“现在辽东的总兵官王建功是罗远鹏一手带出来的,不会理会你们,另两个副总兵官,顾劲升是皇上的人,李四平却是你父亲当年的同袍,以前跟着你父亲在辽东时,没少受他的照顾,若不是你父亲,他也不可能升了裨将,如今坐到副总兵官的位置上,我已经跟他联系上了,你们真到了辽东,有他照拂着,许多事就好办多了~”
“母亲,”虽然自己跟这个生身之母没有多少感情,甚至还暗恨她弃自己另嫁,可这几年来,母亲却没有少帮自己谋划,“谢谢母亲,只可惜那个王建功不是咱们的人~”若是拿下王建功,辽东的兵权就在王府的手中了。
真是贪心不足,梁紫荆暗暗摇头,“良郡王当初也在辽东呆了三年,若是目光放的远些,现在也不会无人可用,”王建功是罗远鹏带出来的,但罗远鹏都是皇帝的人,至德帝又怎么会让手握兵权的重臣被皇子们拉拢了去?
“他?”罗绫锦轻蔑的一笑,她倒是壮志满怀,可惜瞎了眼找了个只会靠女人的男人,若她是男人是皇子,这太子之位,只怕早在囊中了,“母亲还是省省吧,他要是有那个眼光,早就不是今日了,”梁元慎玩女人还行,其他的?呸!
“所以啊,依我的意思,你们只要能平安到了辽东,安心做你们的辽东王便好,其他的,不要想了~”
二百一十七、
说实话北宁长公主梁紫荆内心也很矛盾,对她来说,皇位上坐的那个若能是她的侄子加女婿梁元慎那是再好不过的,毕竟如今的太子跟她并不亲近,梁紫荆自问以前也未曾善待过他,跟华世音的关系更谈不上融洽,她心里清楚,一旦她成了大长公主,只怕自己,还有身后的薛家,都会风光不再,这也是她内心里支持并给女儿提供帮助的缘故,可日子越久,她越发现梁元慎实在不具备一个君王的雄才伟略,若是没有梁元忻比着,永安这太平天下交到梁元慎的手里,也不会一下子就毁了,可有了越来越出色的梁元忻,梁元慎的登龙之位就愈发显得艰难了,不如彻底下决心对这龙位死了心,求得一世平安顺遂,也全了她这颗慈母之心。
“母亲?难道你甘心?”罗绫锦简直不相信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大大的眼睛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当初可是你说的梁元慎最有希望入主东宫,我才嫁给他的,不然现在的太子妃怎么可能会是罗轻容?”罗绫锦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听了梁紫荆的话,就看梁元忻最终娶了自己的妹妹,也知道他对自己用情极深,若是自己嫁给他,哪里会有后面这窝囊事儿?
梁紫荆长叹一声,当初她确实是猜着梁元慎是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皇子,才将女儿嫁给他的,现在女儿成了郡王妃,她当然不甘心,“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么?梁元忻的手段你还没见过?梁元恪和柳锦心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就怕你们最后连梁元恪的下场都落不着!”
“你是怕受连累吧?既要富贵,又怕担风险,”罗绫锦冷哼一声,母亲的话根本说不到她的心里去,“你还要考虑着姓薛的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威远侯商量着要在薛家选一个美人送进东宫,哼,我劝你还是念头别太多,小心迷了路最终哪儿也到不了!”
“你这个孩子,那是威远侯的主意,我当时就给拒了,难道我傻了么?梁元忻怎么可能宠爱薛家的女孩儿?送去也只会是白填!”梁紫荆被罗绫锦不留情面的话气的两颊通红,“我是你娘,什么富贵比起来,都不如子女的平安来的重要,你们若是安分些,富贵平安都是能保得住的~”梁元忻再不喜欢他们,也不可能将她这个亲姑姑赶尽杀决。
“你说的富贵平安,其实就是靠着梁元忻和罗轻容的眼色苟延残喘吧?”想想这一年来她对罗轻容的讨好小心,和罗轻容对她的不冷不热,罗绫锦怒上心头,“那样还不如让我趁早死了呢!”她抢了自己的一切,还要自己对她俯首称臣,这怎么可能?“我做不到!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全无希望,现在京城的力量已经完全被梁元忻掌握在手里的,郡王要想成事,只有从外头想办法了,”罗绫锦想站她和梁元慎讨论过多次的计划,觉得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最差她们将来手里还有辽东,到时候反了梁元怕自立为王也是一样的。
“你们真的想好了?”女儿和侄子心意已定,梁紫荆也不再多劝,“我听皇上的意思,大概会准了良王所求,你们需要我帮什么只管开口,我只求你们在动手之前,早些送消息过来,起码,”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他们也是你的弟妹~”
皇室造反也不可能灭九族的,梁紫荆到时候只管一个不知道,什么事都能推过去,而薛如宁和那个成天跟自己不对付的弟弟,罗绫锦颔首道,“如宁你找个远远的地方将她嫁了,嫁妆给的厚厚的,也没有人敢欺负她,至于克信,年纪也不小了,找个机会让他出去游历也就是了,我们若是成了事,薛家定不是今天的景象。”
女儿是铁了心了,做为母亲,梁紫荆除了支持,还能做什么?她也是在阴谋和争斗中长大的,短暂的软弱过后,面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哀戚,“可你们也要师出有名啊,再说了,辽东的局势,皇上如今的身体不比以前,我就怕你们的时间不多~”
这也是罗绫锦发愁的地方,现在看来,至德帝活的越长,他们的机会才会越大,“我已经让安插在太医院的人仔细查了,皇上的身体并无大碍,他当年中过毒,又受了伤,底子已经空了,可咱们是皇家,有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材,一直养着也出不了大事,只要我们那边一旦准备好了,这边宫里自然会有人动手,到时候,自会有人将勤王的理由送来。”
看罗绫锦说的那么笃定,梁紫荆又有了一些底气,女儿这些年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你在宫里也安排好了人?我宫里也有一些人手的,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说就是了。”
“那可是柳锦习送我的一份大礼,”想到柳锦心的话,罗绫锦心里一阵得意,只要梁元忻“秽乱宫帏”的事情一出来,至德帝那身子骨,势必是要病上一场的,到时候,全天下都会知道梁元忻“**母妃,气死父皇,”梁元慎带兵勤王要个说法,也是情理之中。
梁元忻皱眉看着向自己行礼的两个女子,前头那个他有些印象,是见过两次的王美人,后面这个就没见过了,想来也是父皇的妃嫔,“平身吧,这里离东宫颇近,两位娘娘无事还是少来为好~”自己已经成人,跟这些年轻妃嫔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是,”现在的王美人已经是王嫔了,她仰起水汪汪的杏眸默默望了梁元忻一眼,才道,“嫔妾冒犯了,只是听说这附近的合欢花开了,想跟郎才人一同过来看看,嫔妾这就告退~”
“殿下,这个王美人因为细心新近得了皇上的青眼,已经晋了嫔位了,那个郎才人是北宁长公主献给皇上的,说是行医人家出来的女儿,最擅以药膻给人调理身子,”毛峰看了一眼梁元忻的脸色,小声禀道,“奴婢听说皇上现在每日都要用上一碗郎才人熬的粥,还有,太后那里长公主殿下也送了一位,咱们东宫还得了一位郎家出来的姑姑呢,说是给太子妃娘娘调理身子的。”
梁紫荆的手伸得这么长?东宫也进人了,自己竟然不知道?梁元忻慢下脚步看向毛峰,这杀材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毛峰被梁元忻看得一哆嗦,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禀道,“是太子妃娘娘说不必跟您说的,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她料理的来~”
真是关心则乱,梁元忻自失的一笑,他是太多心了,梁紫荆只要有些脑子便不敢在东宫弄什么鬼,他跟这个姑姑没多少感情这是太后跟皇帝心里都有数的,“知道了,不过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嘿,嘿,”毛峰心里一松,嬉笑道,“奴婢没读过书,也知道殿下跟娘娘那是敌体,不分你我,奴婢是殿下的奴才,自然就是娘娘的奴才。”
“你个狗才,聪明劲儿都长到嘴上了,滚回去给你家娘娘报信儿去,”毛峰的话梁元忻喜欢听,也就不再跟他计较,一跺脚让毛峰先去跟罗轻容禀报自己已经回来了。
“有客来了?”梁元忻进门看到罗轻容穿了大衣裳站在殿门处迎他,不禁问道,“这大热天儿的,还有人来窜门子?”
“还不是郡王妃?”罗轻容秀眉轻蹙,一脸的无奈,这人啊要是太贪心,再美的人也会失了颜色,想想罗绫锦到自己这里的作派,她的心情就好不起来,“臣妾也是一身的汗,让她们服侍殿下更衣吧,臣妾也去将这衣裳换了。”
知道罗轻容这是心情不好,梁元忻也不搅扰她,由着宫人进来帮他更衣自去净房洗漱,出来看到罗轻容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白轻绸单衫捧了杯玫瑰露在发呆,便伸手将那水晶杯子拿了过来,“你不喝,借我先润润喉咙,”说着便将那杯玫瑰露一口干了,临了还道,“冰放的少了,不够凉~”
罗绫锦所为何来梁元忻一清二楚,说穿了就一个词,“得寸进尺”。皇帝准了他们夫妻就藩,梁元忻也顺势遂了这两人的心愿,提议至德帝按梁元慎的要求,“南边太热,”许了他们到辽东去,左右锦州当初罗远鹏这个武安侯的行辕还在,梁元慎也不挑剔,直接说让人按郡王的仪制扩建了作郡王府,梁元忻也都同意了,这个脓胞留着早晚是要濑烂的,他倒要看看,他们还能花出什么花样来?
“嫌不凉还跟臣妾抢?”罗轻容白了梁元忻一眼,示意石绿再给梁元忻倒了一杯,“臣妾还没喝到嘴里呢~”
“今儿被良郡王妃哭了一场,正想喝些凉的醒醒神儿呢,”想想罗绫锦,罗轻容说不出的倒胃,明明儿子远不如皇位重要,偏要摆出一副慈母的作派,自己却成了那个心狠手辣生生分离人家亲生母子的人了,“好不容易打发了,唉~估计敬妃娘娘也要头疼了~”
“因为籽玮?”梁元忻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来人,去良郡王府跟良郡王夫妇说,若是郡王妃舍不得世子,便留在京城王府好了,左右锦州的王府建好也要几年,到那时世子也长大了,郡王妃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二百一十八、
“你猜她会怎么办?”看龙井领命而去,梁元忻适意的坐在竹榻上,瞥了一眼罗轻容道。
“殿下已经知道答案了,不然也不会让人去传那样的话,”那个宝座,论起来罗绫锦只怕比梁元慎还要狂热,让她留在京城,她怎么能够放心?
“有道是贤妻家中宝,此话一点都不差啊,”梁元忻叹了口气,若是换个妻子,梁元慎说不定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可这又能怨谁?罗绫锦是他想尽办法讨来的。
“臣妾已经跟良郡王妃说了,既然皇上为他们开了先例,用了前朝才有的规矩,那么也要照着就藩的规矩来,这就藩是朝政,世子留不留在京城不是后-宫女子可以置喙的,若是不放心敬妃娘娘抚育世子,臣妾这个婶娘愿代其劳,定然会不负她所望,将世子视若亲生,抚养成人~”罗轻容语带讥诮,回想着罗绫锦当时的脸色,将儿子交给自己,她估计既怕儿子被自己给养歪了,又怕养的跟她不亲,甚至会怕长不成人,“比起臣妾,臣妾这个堂姐,自然更愿意交到敬妃娘娘那里了。”
“随她去吧,不值得为他们伤神,”梁元忻拿起案几上的一摞单子,随口换了话题,“这是什么东西?给谁送礼?”
“旭初成了亲,下来就要素绢就要远嫁了,这是给她准备的,”想到自己这个懂事的妹妹,罗轻容眉眼含笑,“怎么?殿下心疼了?”
“心疼?”梁元忻翻翻那摞单子,浓眉一皱,佯怒道,“你要将整个东宫都搬回娘家么?真是反了你了,以后我儿子娶亲女儿出嫁可怎么办?”
儿子?女儿?原本也是一脸笑容的罗轻容神情一黯,旋即强笑道,“是臣妾错了,”她素手一伸将那摞单子抽出几张来,翘起唇角道,“既然殿下舍不得臣妾贴娘娘妹子,那这些就留着吧!”
成亲一年还没有消息,罗轻容所承受的压力梁元忻自然明白,可直接说些劝尉的话并没有多少意义,因为那些话罗轻容自己都可以说很多,梁元忻摆出一副大度不愿计较的样子道,“好啦,左右本太子内库充盈,拿出来给小姨润妆还给得起,”他将那几张单子笑咪咪的添上,“这些算是姐夫送的,至于咱们的儿女,到时候咱们送他们更好的~”
“殿下,”罗轻容强压心中的不适笑道,“这些天臣妾身子不大舒服,不如您到黄良娣那里去吧~”梁元忻已经给了她一年的时间,是她自己的身子不争气,若在专房独宠,只怕太后都要说话了。而将梁元忻推到其他女人那里去,这个想法也在罗轻容脑海里盘旋了许多天了,现在说出来,她整个人也轻松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至于以后,要看梁元忻的了。
“好,其实,咱们不用急的,”梁元忻轻轻将罗轻容揽到怀里,“孩子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这些天罗轻容的愁容梁元忻都看在了眼时,也知道名声对于妻子的重要性,如果这样她心里能舒服些,自己就照做好了。
自成亲后头一次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罗轻容分外不适,石绿原本要抱了行李过来陪她,也被罗轻容遣出去了,她要好好休息才行,若是明天顶着一脸疲惫见人,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编派呢。罗轻容默默在心里想着东宫那些枯燥的账目,又想着明年在东宫再添些什么样的花树,其实这些是她一早就想到的,也做好了准备,事到临头居然睡不着觉,看来是梁元忻对她太过宠爱,反而将她的性子养独了,因为丈夫去了妾室那里而心有不甘,罗轻容无声而笑,上一世她就被情爱给骗的下场凄惨,难道这一世竟然好了伤疤忘了疼,奢望起根本就不会有的东西来?
“嫔妾见过娘娘,”黄婉玉今天来的很是准时,一身粉红的纱衣将她纤浓合度的身材勾勒的娉婷妖娆,偏浅浅的粉色又像在那分妖娆上遮了层纱,“娘娘今儿气色不错~”苦等一年,梁元忻终于进了她的屋子,黄婉玉如何能错过向罗轻容示威的大好机会?
没来由的,罗轻容觉得黄婉玉那明媚的笑脸有些刺眼,她淡淡一笑道,“黄良娣的气色也不错,更难得的是今儿居然赶到曾孺人前头了。”黄婉玉一年无宠,难免对她有所怨恨,平时举止也颇有些不恭谨。
“是啊,嫔妾一进门就看到黄良娣,真是没想到,”曾孺人掩口一笑,一进东宫,有些事梁元忻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想要宠爱和子嗣,是万不可能的了,所幸主子在其他的方面补偿了她,如今曾家已经富甲一方,听说娘家的侄儿也很上进,以后没准儿能中了举人也得个官儿做呢。
“真真是稀罕,曾孺人成天跟在太子妃娘娘身边,这口齿也越发伶俐了,居然打趣起我这个良娣来了,”她不敢公然和罗轻容呛声,对曾孺人便没有那么客气了,长眉一扬就要发作。
“好啦,虽然品级不同,说到底大家都是服侍太子殿下,姐妹一场难道连个玩笑都开不得?”罗轻容扬声打断黄良娣发威,“黄良娣是姐姐,不能一点儿涵养都没有。”
“娘娘说的是,”黄婉玉被罗轻容噎得心如火烧,可碍着身份又不能抱怨什么,只是讷讷的应了,“嫔妾服侍娘娘用膻。”
“娘娘,殿下回来了,”黄婉玉身边的小内监侧身走到隔扇门外小声道。
“知道了,下去吧,”黄婉玉再次走到镜前,仔细检视了身上的纱衣面上的妆容,又用目光询问未央的意见,得到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才缓缓走到门外,向事心殿走去。
这是今天罗轻容第一次看到梁元忻,早上他是从黄婉玉那里直接上朝的,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罗轻容忽然发现,虽然只是一天不到,她居然一整天都在想他,可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臣妾见过殿下,”罗轻容缓缓一礼,才随着梁元忻进了内殿,见他没说话,便走到梁元忻跟前伸手道,“臣妾帮殿下更衣~”
怎么只过了一夜,她就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如此陌生?罗轻容凝神将这种连她都讶异的感觉压下去,曾孺人可以做他们的幌子,黄良娣却不会,从此这个男人,再也不会是自己一个人的了,罗轻容将梁元忻头上的金冠放在泥银手中的盘子上,又去解他腰间的玉带~
罗轻容异与往日的沉默梁元忻怎么会感觉不到,他心里一叹,想伸手将罗轻容抱在怀里,告诉她没有她想的事,却听到外面小安子杀鸡般的声音,“殿下,娘娘,黄良娣求见~”
“嫔妾见过殿下,太子妃娘娘,”黄婉玉似乎不知道梁元忻回来了,迟疑了一下唇边现出灿烂的微笑,她这一年算是看清楚了,罗轻容就是个喜怒不形与色的阴沉人儿,当然母亲说这样的也有最致使的坏处,就是不知道如何取悦男人,加上那纤细的身板儿,又受过伤,梁元忻对她再爱重,也顶不过子嗣的压力,这不,还是到她的殿里来了?“殿下今儿回来的这么早?”
“朝上无事,便回来的早些,”梁元忻甩甩袖子,暗骂黄婉玉来的不是时候,“你来有事?”
昨夜梁元忻说太累了,到了她那里直接倒头便睡,将黄婉玉无视到底,但梁元忻进了她的卧室,于独守空房两年多的黄婉玉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她相信只要自己热情主动一些,梁元忻最终还是会被自己给融化的,前提是,还要将他勾到自己的殿中才行,“回殿下的话,昨儿个您不是说娘娘的妹妹罗三姑娘就要出阁了么?嫔妾今天寻了几样首饰,想着给娘娘送来,给三姑娘添妆,还望娘娘不要嫌弃~”黄婉玉含笑道。
“给她添妆是你的一番好意,我又怎么会嫌弃?”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还是给自己的妹妹添妆而来?罗轻容请黄良娣坐下,又听她一件件细说几样首饰的来历,“这么贵重的东西黄良娣还是自己留着吧,给小孩子糟蹋了~”
“武安侯府那样的人家,嫔妾这些东西只怕根本博不了三姑娘一笑,”黄婉玉一件件仔细说完,终于等到了梁元忻换好衣服出来,将一只紫玉镯子套在手上伸起来给罗轻容瞧,“嫔妾见娘娘戴过一套紫玉头面,嫔妾这副镯子虽然不能跟娘娘的那套比,不过也颇有些看头了~”她露在袖外的手臂细白圆润,腕上那抹浅紫如有了灵性一般,晶莹剔透美不胜收。
“哦,”梁元忻在黄婉玉腕上扫了一眼,这紫玉还是罗轻容戴出来才好看,清清冷冷的颜色,将罗轻容衬得如皎月一般,而黄婉玉戴在手上,反而将皮肤中的黄意给逼了出来,“确实,这紫玉也算是难得了,不过比起端惠夫人送你的那套,差了一些,这黄金有价玉无价的道理便在这里,好玉也要遇上有缘人,光有银子是买不到的。你这副镯子送给三姑娘倒是挺合适的,小姑娘戴起来应该好看~”
什么叫“小姑娘戴起来应该好看?”是说她老了么?自己可不是比罗轻容还长了半岁?黄婉玉不觉红了脸,“殿下是在笑话嫔妾年纪大了么?也是,嫔妾自进王府算起,也有年头儿了~”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心眼儿多,我不就是随口一句嘛?好啦,你回去吧,这大热天儿的,人多挤在一块闷气的很,”除了罗轻容外,梁元忻跟别的女人说话,是从来不经脑子的。
“娘娘~”黄婉玉被梁元忻这态度给伤的无地自容,抬头正看见罗轻容正望着梁元忻,含着笑意的眼眸中还带着些许无奈,在这样的眼光中,黄婉玉猛然觉得梁元忻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三个人在一起,确实是太挤了,而她,正是那个不该留在这里的那一个。
二百一十九、
“娘娘,您,”未央回望了一眼事心殿,再看一眼早已没有来时那样兴致冲冲的黄婉玉,急忙上前一步扶了她的手臂,“娘娘不必这样,昨天殿下不是到娘娘殿中来了么?”她用嘴一努西院儿,“那边可是有人除了汤药,殿下从未踏进过半步~”
是啊,未央的话让黄婉玉又打起了精神,就像母亲说的那样,男人的宠爱是最靠不住却最不能缺少的东西,水灵那贱婢因是从小服侍梁元忻的,每个月他也会到她屋里去个一两回,可是这丫头跟罗轻容一样没福气,愣是没有什么动静,现在就看自己的了,她得不到梁元忻的心,以后若想要这个后-宫站住脚,只有搏子嗣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有我的,自然有你的。”
罗轻容从净房出来,见到已经歪在床上看书的梁元忻,心里微微一愣,她还以为梁元忻今天也会到黄婉玉那里去的,“殿下~”
“怎么了?”梁元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到这儿来说?”
“没什么,只是,”罗轻容咬咬唇,后面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其实从昨天梁元忻听了她的话到黄婉玉那里去了以后,罗轻容就知道了,这一年理所当然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有的只会是像昨夜那样“理所当然”的独守,以后他登了皇位,自然要充实后*宫,就算了子孙计,而独守,也是她走向后位无法躲过的宿命。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重了一些,”看着罗轻容贤惠大度的样子,梁元忻颇为无奈,“我说过让你放心的,你偏爱瞎操心~”
现在就开始觉得“心思重”了?以后呢?会不会变成“心机重”?罗轻容不由挺直脊背,心里发堵口气也不好起来,“臣妾错了,臣妾只是想着身上不方便不能服侍殿下,要么殿下今日到曾孺人那里去?前几日太后还说,良郡王妃要给良郡王纳侧妃,其实最应该纳妃的应该是太子殿下,要不,臣妾将这件事操持起来?”
“轻容,你,”梁元忻本来是想告诉罗轻容他根本没有跟黄婉玉做过什么,只是到她那里“睡”了一晚,而且以后也只会这样,他不能跟罗轻容保证这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却能跟自己保证不去碰那些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人,“你误会了,我根本没有,再说了,不是你让我过去的么?”
罗轻容不敢直视梁元忻的眼睛,梁元忻的委屈和不满毫无保留的全在脸上,她也听懂了梁元忻的意思,明天到黄婉玉那里,也不过是假凤虚凰罢了,可一次二次假的,时间久了,还能一直假下去吗?再说了,就算没有黄婉玉,以后也会有其他形形**的女子,梁元忻的位置注定他不可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臣妾知道了,臣妾也没有别的意思,可是给殿下从世家女儿中再选一二可心之人,是太后的意思,东宫也太冷清了~”
既然想明白了,罗轻容便不允许自己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有些事情,做为太子妃的她,是想都不能想的。
“行了,我知道了,选人的事你先不用急,待以后日子清静了再说吧,”妻子不肯跟自己交心,也不听自己的心意,梁元忻有些意兴阑珊,一翻身背过身去,“睡吧~”
东宫的日子似乎正式的步入了正轨,除了罗轻容这里,梁元忻每月也都会在黄婉玉和曾水灵那里各住上两夜,看着话说越来越大声,妆容越来越明媚的黄婉玉,罗轻容将心思都集中在日常的琐事上,毕竟只有她们有限的几个人知道,至德帝的身体并不像外面说的那么好,敬妃也越来越倚重罗轻容,恨不得将所有宫务直接都扔给罗轻容,毕竟现在住在宫外的儿子和宫内的至德帝才是她心之所系。
而姜氏和罗纨素的日子过是度日如年,良郡王府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姜氏亲自过去问了,得知现在罗绫锦和梁元慎正在为北去做准备,根本无暇抽身忙婚事,何况这亲事还直接被齐太后给否决了。
姜氏认为这是罗绫锦不愿意女儿进了王府夺了她的地位才故意在背地里使绊子,便想安排罗纨素私下见见梁元慎,以柔情勾得他逼罗绫锦过来提亲,可罗纨素被吴氏“请”到罗素绢那里帮着整理嫁妆,就是被罗轻容遣人接到宫中叙姐妹之情,而且罗轻容也以妹妹大了要学学规矩为由,直接从宫里赐下两位嬷嬷来教导罗纨素,每日总有一个人跟在罗纨素身后,随时提点她的言行,罗纨素就算是想见一见梁元慎,也成了比登天还难的事。
“娘,怎么办呢?王爷要是走了,女儿可怎么办?要么咱们也去辽东找父亲吧?”见不到梁元慎,罗纨素也是心如火焚,“我去见了大姐,可她现在又说太后说暂时不给郡王纳侧妃了,我该怎么办呢?”现在罗纨素彻底是慌了神儿,尤其是罗轻容口口声声说要在京城给她寻一门良婿,她现在这种样子,如何嫁得高门大户?
“罗绫锦真的这么说?”姜氏一拍桌子,“走,咱们找你二伯去,让他给你讨来公道,你爹不在,咱们母女被人欺负了,他这个当二伯的也脸!”
“娘,你糊涂了,”罗纨素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压低声音道,“你还嫌不丢人么?若是二伯知道了,我还要不要活了?”
“那怎么办?你爹在辽东,朝廷的规矩,咱们做为军眷是不能出京的,”姜氏现在是彻底没辙了,总不能让她找了媒人到良郡王府去提亲吧?想到这里,她狠狠的往罗纨素背上打了几巴掌,“你这个蠢丫头,怎么就平白被人将身子哄了去?这可要我怎么活啊~”
“我是女儿,算不到这里面去,”罗纨素振振有词,“等他们离京时,就说我要到辽东服侍父亲,跟着大姐一起走就是了,左右你和弟弟都在京城,朝廷自然不会理会我这个女儿,到了辽东,自然有父亲为我作主,我嫁了郡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的也是,”姜氏被罗纨素的主意说动了,现在她们已经骑虎难下,女儿不嫁给梁元慎,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就这样,我去跟罗绫锦说,再给你爹捎封信过去~”
“娘,”罗纨素一拉姜氏,一脸的娇羞,“带女儿一起去吧,女儿也好久没见姐姐了~”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梁元慎了,自知晓了男女之事,罗纨素对梁元慎的思念也丰富起来,“女儿怕他们不答应呢。”
罗绫锦欣然同意姜氏的提议,罗家三房主动送上门儿要将女儿给梁元慎做侧妃,将来罗轻容就算要说什么,也找不到借口,何况罗纨素跟着他们到辽东,一路上还不由他们摆布,罗纨素被自己掌握在手里,到时候罗远鹄想不同意这门亲事也由不得他了,而且被捏住了女儿的罗远鹄,也只能听命于她了。看着对梁元慎一往情深的罗纨素,罗绫锦心里暗笑,不过梁元慎这点长处倒也不错,等到了辽东,可以再为他寻几个有势力人家的女儿,多结几门强援。
“娘这就给你收拾东西,”想想女儿就要这么离开自己,姜氏一阵儿心酸,再想到她不能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心里就更不是滋味,眼眶一红,泪水便落了下来,“你这个丫头,可伤死娘的心了,就连风光的将你嫁出去,也做不到~”
“娘,你说什么呢?小心被人听见了,”罗纨素终于寻到机会跟梁元慎单独见了一会儿,现在正满脑子的柔情蜜意,恨不得立马嫁了过去可以每日与心上人厮守在一起,哪里能体会姜氏做为母亲心中的不舍,“我要是去辽东,你得想办法将那两个讨人嫌的老东西给我打发了,”罗轻容赏的那两个嬷嬷能把人恨死,成天管东管西的,“若是被她们看出什么端倪来,就麻烦了。”
“放心,从宫里来的又怎么样?左不过都是奴几,你且等着吧,娘不会让她们跟你去辽东的,”这一点姜氏跟女儿是高度一致的,那两个成天沉着一张脸挑自己女儿毛病的嬷嬷她也不喜欢,“都你礼仪的可是当初老夫人特意请的兰姑姑,能比她们差到哪儿去?那可是太子妃的教养姑姑,”可惜兰姑姑以后要跟着罗素绢出嫁,有好的罗轻容自然要留给自己的妹妹喽,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这么两个老婆子到自己跟前倚老卖老来了。
“夫人,前面有人拦车,”有婆子过来。
“拦车?没跟他们说这是侯府的车么?”想到这个姜氏的火气又上来了,说什么分了家,自己只能挂罗家的牌子,不能用武安侯府的铭牌,不然谁也随便拦她们?
“说了,可是来的人是宫里的内侍大人,”那婆子小心答道,“说是有贵人相请,让咱们跟着他们走~”
“宫里的贵人?”姜氏拧眉看向车外,只见一辆青布双轮小车停在前面,除了车边的随从和敛容守在一边的侍女一看就出自皇家以后,再看不出什么端倪,“你去跟那贵人说,我们跟着。”
到底是哪一位贵人,姜氏倒要看看了,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了,一般的贵人也不会放在眼里。
二百二十、
青布小车迤逦而行,渐渐向城外驶去,姜氏心里纳闷,但自己的车夫已经换了,去不去也由不得她们,“去问问这是要到哪里去?”她吩咐车里的丫头。
“夫人,外面的人说了,想请您一同到莲华寺上柱香,”
莲华寺规模不小,多是有些头脸人家的女眷,姜氏放下心来,看来是有人私下跟她要说什么话了,“既是这样,咱们跟着就是了。”
“夫人请进,娘娘在里面等着你们呢,”石绿从马车上下来,冲下了马车的姜氏一礼,仿佛没有看到她讶异的神情,径直向山门走去。
原来是罗轻容要见自己,在这种地方?姜氏的心情莫名的忐忑起来,“是。”
“臣妾见过娘娘,”姜氏环视了一眼这间素雅的禅房,没想到罗轻容没事儿还到这里来上香,明白了,肯定是来求子的,“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将臣妾传到宫里便是了~”
罗轻容静静注视着堂上的那幅观音图,半晌才道,“莲华寺的主持大师今天见到了纨素,说四姑娘极有慧根,想收她在自己身边做一名俗家弟子,纨素年纪不大,能跟着妙悟大师候选,这也是她和咱们罗家的福气~”
“娘娘,”姜氏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罗纨素跟着个尼姑修行?刚才她还跟女儿商量着要她跟着良郡王府一同到辽东去呢,“娘娘~”姜氏哀哀的跪在罗轻容脚边,“妾身若是冒犯过娘娘,还请娘娘看在你三叔的份儿,饶过我们母女这一次。”
“三夫人这是做什么?能得到妙悟大师的青眼,是别家姑娘求都求不来的,再说了,纨素只是俗家弟子,又不是让她落发,”罗轻容看着已经哭成泪人儿的母女俩,没有一丝同情,有一种人,俗话说就是“吃爷喝爷还骂爷”的,没有罗家,她们什么都不是,可想的,却是罗家怎么对不起她们,如何挖家里的墙角,“今儿请三夫人过来,便是让纨素拜见大师的。”
“不,我不,我要到辽东服侍父亲去,”罗纨素被这晴天霹雳打得全无世家小姐的仪态,直着脖子喊道,“你不过是我堂姐,如今三房已经分了家,我们家的事儿你管不着!”
“是么?三夫人?若是三夫人也觉得本宫管不得,那就请打铁巷的老太太还有父亲一起过来,论一论三房四姑娘婚前失贞的事怎么处置?还有你,三夫人,连女儿都教导不好,你还有何面目站于罗家?怕是三叔那里,你也无法交代!”罗轻容一脸鄙夷,根本看都不看罗纨素,金尊玉贵的女孩子,被人几句话骗得晕头转向,连女子最重要的都轻易被人拿了去,还无一点愧色,“四姑娘你有脸去见三叔?”
“娘娘,娘娘饶命,”姜氏被罗轻容的话吓破了胆,恨不得跳起来去捂罗轻容的嘴,女儿家婚前被人糟蹋了身子,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不但自己是死路一条,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有罗旭谦那个做哥哥的,都无脸见人了,“娘娘莫要听人浑说,那是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三夫人既然觉得是本宫在胡说,那这样吧,咱们到慈宁宫去论一论,再审一审四姑娘,好好那个男人是谁?”
做出这个决定,罗轻容也是反复想过的了,想跟梁元慎彻底撇开关系,罗纨素就断然不能嫁到良郡王府去,而且她虽然没有问,依她对梁元忻的了解,梁元忻不会为了致梁元慎于死地,非得等到他在辽东握了兵权真正起了事闹的几省生灵涂炭才会出手,这个江山早晚是梁元忻的,他不会拿自己的东西来陪梁元慎那蠢货玩,“三夫人真打量本宫身在东宫,外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呢?好好的四姑娘被人毁了,你这个做母亲的却当什么事儿都没有,若是三叔知道了,只怕能给你的,也只有一纸休书了~”
“二姐姐,二姐姐,求你了,求你放过我吧,大姐说了,只要我嫁给了郡王爷,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没有人会知道的,”罗纨素被罗轻容毫不留情的将最羞耻的事揭了出来,整个人一下子被抽了筋骨,再无刚才的嚣张,唯一能做的,便是拉了罗轻容的裙角,希望她看在姐妹之情上,高抬贵手装做不知道放过自己。
看着罗轻容面无表情的脸,姜氏慢慢收住了哭声,她怎么忘了,梁元慎是跟梁元忻争过储位的,当初自己想将女儿嫁给梁元慎,不也是冲着将来能做皇妃么?后来梁元慎失了圣心,自己也歇了心思,可女儿却~“所以娘娘才让纨素出家?纨素才多大就要青灯古佛一辈子?娘娘真的不念一丝姐妹之情么?”
若自己不念姐妹之情,就不会这么做了,难道等梁元慎被收拾的时候,罗家赔进一个女儿还不够,还要再赔进去一个?罗轻容看了一眼仿佛在捍卫自己女儿的幸福的姜氏,“你真的以为四姑娘的事没有人知道么?”她一指匍匐在自己脚边的罗纨素,“你看看她的样子,哪还有一点儿姑娘家的模样?你真以为宫里的嬷嬷眼都是瞎的?只怕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笑罗家了!”
“嫁给梁元慎?大家都在等着看罗家这个失了贞的女儿准备送到谁家去呢,你觉得待罗绫锦知道了外面人是怎么想的,还会迎她进门?”罗轻容承认自己是夸大其词了,可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儿心软,都只会让姜氏再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我现在是在为罗家,也是在帮你们,让她以为祖母祈求来世的理由在莲华寺待上几年,然后再悄无声息的送到辽东,以后不再回京城,谁还会记起这件事?除非你觉得过上个三两年,梁元慎便会不认这件事,不肯接纨素进府~”
姜氏脑子里飞速盘算,罗轻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要将女儿送进寺院,看来女儿失贞的事确实是被人知道了,赶在事情闹大之前将女儿送进庵里也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不然以她的年龄,没办法不带她出去交际,她的目光落在女儿浑圆的臀部和丰润的肩头,被罗轻容一提醒,先前只觉得女儿越来越漂亮了,现在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既然是这样,就悄悄的将她送到辽东不成么?”
“送到辽东?送到梁元慎眼皮底下?罗家的女儿就这么不值钱?好好的姑娘就是坏在你这种母亲手里了!”罗轻容狠狠的啐了姜氏一口,“你真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纨素年幼无知,你这个做母亲的难辞其咎,待三叔回来,怎么处置你本宫一定会要他给个说法!”
“臣妾,臣妾也不知道啊,都是那个罗绫锦,成天叫你妹妹到郡王府去,臣妾又不敢拦着,”女儿平白被人糟蹋了,做母亲的自然还哪有脸活着,姜氏已经能够想像出来罗远鹄回来暴怒的模样了,“臣妾一切都听娘娘的,只求娘娘能饶过臣妾,臣妾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这个罪过,足以让罗家休妻了,姜氏哪里还能顾得上罗纨素,只求罗轻容能高抬贵手,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罗远鹄,她已经因为悔婚的事得罪了娘家,若是再被赶回去,以后哪里还有活路?
“好了,说不说的,就看以后了,”吓住了姜氏,罗轻容也算达到了目的,“四姑娘只管老实在山上待着,毕竟是来学禅的,也不好留那么多的人服侍,以后还是张洪两位嬷嬷跟着就行了,至于三夫人,以后没事也不要到寺里来了,还有郡王妃那里,三夫人应该知道怎么说~”
很快罗家三房女儿有慧根被莲华寺的妙悟大师收为俗家弟子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奇怪者有之,羡慕者有之,甚至也有人因为这个缘故,跑到姜氏这里打听消息给自己儿子提亲的,弄得姜氏哭笑不得暗自内伤,只能说女儿年纪还小,妙悟大师又说过不宜早嫁,才将人打发了,倒是姜家那里,多了个合理的理由,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
“太子妃娘娘真是狠心,好好儿的怎么就将四妹送到莲华寺去了?”罗绫锦一大早就跑到慈宁宫等着罗轻容了,一看到她进来,便迫不及待的开炮,没有了罗纨素,如何拉拢罗远鹄?
“郡王妃说的是什么话?四妹妹又没有犯错,什么‘送’到莲华寺?那是妙悟大师看中了四妹,寻常人家求都求不得的好事,”罗轻容淡淡一笑,向齐太后一礼,“臣妾见过皇祖母,皇祖母歇的好么?”
“纨素被妙悟大师看中了?”齐太后也是才从罗绫锦那里听到消息,罗纨素她见过几面,论人材品格都不能算得上出挑,怎么会入了妙悟大师的法眼?“倒是好缘法,”齐太后没往坏处想,就算是罗轻容在后面做的手脚,那也只会是为了妹妹能嫁个好人家,毕竟那样的家世,再被妙悟大师提点过,将来嫁入侯府做宗妇也足够了。
“可不是么?前几日三婶跟四妹陪臣妾到莲华寺上香,”她去莲华寺是以求子为由去的,罗轻容脸一红,颇为羞涩道,“原本能听到妙悟大师讲经已经是幸事了,谁想到四妹被妙悟大师慧眼识中,就像皇祖母所说,真是天大的缘法,臣妾三婶儿高兴的一下子布施了上千两银子呢,幸而被大师给拒了,不然只怕还会让人以为咱们是拿银子砸人呢~”
罗绫锦被罗轻容乔张乔致的作派气得肝儿疼,可又不能再说什么,半天干干道,“可是四妹毕竟年纪不小了,正是议亲的时候,前些日子三婶儿还说要她跟我们一同到辽东去呢,三婶儿不好离京,三叔那里又没有人服侍~”
“一听就是孩子话!”齐太后嗔了罗绫锦一眼,教导她道,“你三叔又不是没带妾室到任上,要是还不放心,再送几个妥帖的嬷嬷也行,哪里有让十几岁的姑娘去伺候父亲的?家里又不是买不起人?难道到了辽东,让四姑娘出面应酬么?还是让妾室带着嫡出的姑娘出来应酬?再说了,就算是议亲,跟在妙悟大师身边,还怕寻不到好亲事?”
“皇祖母说的是,是我不懂这些,”罗绫锦拉了齐太后衣袖赶着撒娇,“我一直跟在您身边,谁让您没有教过我这些,现在叫太子妃笑话了吧?”不论什么时候,外祖母跟自己都是最亲的,这一点,任罗轻容再表现的孝顺,也比不过自己在齐太后心里的地位,不然,她们也不能顺利的到辽东就藩。
“唉,你养在我身边,有些事确实没有教过你,”齐太后叹了口气,她原以为自己的外孙女是要做太子妃做皇后的,那些百姓之家的迎来送往便没有提及,可现在,“所幸你是王妃,只要你不寻人家的事,也没有人敢挑剔你,太子妃又是你一家子姐妹,我也算是放心了~”说起办事滴水不漏来,自己娇养的外孙女远不如自小在罗侯府当家的罗轻容,太子交给她,自己也算是放心了。
二百二十一、
“娘娘还真是狠心,四妹正是好年华呢,却硬生生被送到庙里去,”一出慈宁宫,罗绫锦便毫不客气道,“就算是再不亲,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呢,娘娘也不怕寒了人心~”
“这世上最凉不过人心,”罗轻容一脸不屑,“郡王妃若是知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道理,四妹妹也落到不今天这样的下场,所幸,她还有本宫这个堂姐在,”罗轻容轻蔑的一笑,看着罗绫锦渐渐发青的脸,“辽东天寒地冻的,像郡王妃这样在太后跟前娇养大的金枝玉叶,千万保重着身子~”
“你,你莫要太得意,”罗绫锦看着转身便走的罗轻容,气得脑眼儿直疼,半天却不知道该回敬她些什么,毕竟罗纨素的事她心里有鬼,若真是闹出来,罗家没了声誉,梁元慎只怕连个郡王位都坐不牢了,在没有顺利到辽东之前,还是风平浪静的好。
“郡王妃放心,有郡王妃成天惦记着,本宫自然不敢太得意的,”罗轻容回眸一笑,语气轻快,“还是要祝郡王妃一路顺风,只是本宫出宫不易,启程那日就不送了~”
罗轻容直到进了事心殿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心道真累,可累又能怎么样呢?看着两边侍立的宫人,自进了这东宫的大门,她便再也不是那个武安侯府的女儿,而是这永安朝的太子妃,是梁元忻选择的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想到梁元忻,罗轻容只觉心里闷闷的,现在两人这种相敬如宾的关系是她想要的,又是她害怕的,现在梁元忻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总是将她抱在怀里,时不时的动手动脚,说些让人脸红的情话,自己不再是那个让他着迷的女人,真成了他的妻子了。
“娘娘,刚才黄良娣派人来说,她那日在娘娘这里见到的银耍孩儿美人壶很漂亮,想问问还没有有多的,”小宫女朱颜进来道。
“那东西六把呢,让菊姑姑去库里拿出来,曾孺人和桑孺人那里也送一把,还有配套的杯子,一并送过去,”罗轻容秀眉一皱,黄婉玉这阵子是每日不给自己找些事便不能安生。
“是,”朱颜看罗轻容的脸色,深悔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讷讷道,“奴婢叫泥金姐姐过来服侍娘娘更衣~”
“不必了,你来吧,去跟小安子说,有什么事就让孟嬷嬷和石绿看着办吧,你和青眉也要担起事了,不要什么事都要叫泥金泥银,”朱颜和青眉是石绿和石青为她千挑万选筛出来的宫女,身世清白心思也够用,只是上面有四个大宫女压着,难免有些畏缩。
“是,奴婢这就给主子备水,这天儿又闷又热的,娘娘洗一把,换上轻薄的衣裳,”青梅比朱颜活泼一些,听罗轻容这么说,来了精神,石绿和石青年纪也不算小了,用不了两年一定会出宫嫁人,到时候自己和朱颜也可以独挡一面了。
梁元忻到慈宁宫时看到王嫔和郎才人也在那里,不由一愣,以齐太后的习惯,这些低位宫嫔以前是根本不可能进到慈宁宫的,今儿是怎么了?
“太子来啦,快坐吧,如今这人老人,也爱个热闹,你敬母妃又忙,便让她们过来陪哀家说个话,”齐太后笑着一指王嫔和郎才人,“这时候长了一看,都是好姑娘,懂礼守分,对你父皇照顾的也周到,倒是能省敬妃不少心~”
“是,”梁元忻一躬身道,“能得皇祖母的教诲,也是她们的福分,”今天王嫔穿了一身淡紫的撒木兰花薄缎褙子,月白立水裙,头戴金珠顶菊花簪,竟有几分眼熟,梁元忻来不及多想,将目光收回,旋即想起罗轻容也有一身这样的衣裳~
到底有年轻宫嫔在,齐太后也不好多留梁元忻,问了几句话,便挥手让他回去,梁元忻也是松了口气,庆幸有王嫔这些人在,齐太后不好跟自己嗦什么要赶快开枝散叶,从五品官员人家中挑选宜生养的女儿入宫的事。
回到东宫,事心殿内静悄悄的,梁元忻随意的走到东偏殿,却看到罗轻容正坐在窗前支了绣架埋头绣着那幅从莲华寺求来的观音像,而炕几上香炉里檀香袅袅,一身素衣的罗轻容安静伏在绣架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梁元忻进来。
从受伤之后,妻子就再也没有胖起来过,确切的说是越来越瘦了,细薄的樱唇不上妆时,只有淡淡的粉色,此刻只用一支银簪将长发反绾能髻,柔柔的垂在脑后,瘦削的肩头仿佛连那点儿重量都难以承受,梁元忻不由一叹,曾经因为罗轻容将他推到黄良娣那里去的怨气,霎那间云消雾散,她一心帮着自己,而他,竟还不知足,处处挑剔。
“别绣了,天儿暗了,伤眼睛就不划算了,”梁元忻走到罗轻容身边,握住她擎针的手,“不行的话,叫宫里的绣娘来帮帮你~”
自己请的是送子观音,若是让人代劳,哪里还有诚意?不过罗轻容不会跟梁元忻解释这个,将针插在一旁,起身道,“殿下今天回来的挺早~”
“左右无事,我就回来了,这阵子补药吃着么?”梁元忻的手指从罗轻容的面颊上滑过,“你太瘦了,都多吃点饭才是,是不是宫里的御厨不合你的口味?”
“没有,臣妾苦夏,天一热便会瘦下来,正常,”罗轻容淡淡一笑,“三房那边臣妾已经安排好了,信也着人给三叔送过去了~”
“轻容,”罗轻容如今瘦的面上只余下一双大眼睛,而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此刻分外明亮,梁元忻心里一酸,“不是,我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你,以前你也没有这么瘦过~”
“是么?”罗轻容揉揉面颊,“可能是这阵子有些忙吧,天冷了就会好了,殿下不必担心~”
梁元忻不由想起父皇至德帝跟自己说的话来,他说从母后做了皇后开始,便一天比一天瘦,身子也渐渐坏了,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是因为不开心,难道自己的妻子也要像母后那样,在这深宫里一天天枯萎?等待着某一天被自己带着开不了口的悔意去追忆?
“对了,今天开先来找我了,纪氏跟他打起来了,现在抱了孩子回娘家去了,”梁元忻将罗轻容拉到自己身边跟她讲道。
“沉鱼跟贺大人打起来了?!”罗轻容惊得睁大眼睛,这叫什么话?“不是贺大人跟沉鱼动了手吧?臣妾这就让人到明安伯府去~”
“唉,有明安伯夫人的家教,还有你这样护短的姐姐在,开先哪里敢跟纪氏动手?”听罗轻容的话,梁元忻都替贺霖安委屈的慌,“是纪氏跟开先动的手,今天开先都没脸上朝了~”
“那怎么会?不对,沉鱼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定然是贺霖安做了什么错事,”罗轻容已经从震惊中走了出来,根本不相信纪沉鱼会做那种被人指责的事,“贺大人没说为什么?明安伯府呢?明安伯夫人怎么说?”
一向冷静的罗轻容居然为纪沉鱼乱了方寸,梁元忻心头微酸,皱眉道,“开先也没什么,不过是贺老夫人担心开先没有人伺候,便想指两个丫头到他们院子里,后来纪氏不同意,贺老夫人一怒之下,直接让官媒挑了个良家女子给开先做妾,纪氏的脾气也大了些,跟开先闹了一通,又抱了孩子回娘家了~”
人都是缺什么想什么,梁元忻说跟罗轻容讲这些的时候,在想妻子若是能因为自己的妾室生一生气也好的,起码说明她心里是在乎他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明安伯的家风一向如此,沉鱼会这么做也不足为奇,”明安伯府根本没有什么妾室通房,纪沉鱼能容得下这个才怪了呢,“其实沉鱼和贺大人连儿子都生了,老夫人怎么能担心起贺大人没人照顾了?难道沉鱼照顾不了贺大人?”
听罗轻容的意思,完全不觉得纪沉鱼做的事出格,好像错的还是贺老夫人了?梁元忻看着罗轻容微蹙的眉尖,“做老人的,自然希望儿子越多人服侍越好,纪氏不是要照顾儿子么?听说她又有了身孕~”
“是啊,有了身孕,妻子有了身孕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的时候,丈夫却要左拥右抱不能受一点委屈,贺大人也是,沉鱼心眼儿小,受不得气,他也不担心伤着腹中的孩子?”罗轻容忽然想起来张兰的话来,女人怀孕受罪,生出来的也是人家的儿子,男人呢,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有人叫爹就好了,可这世道却觉得是理所当然,“当初贺家就应该知道纪家的家风的,怎么沉鱼嫁过去两三年了,贺老夫人倒忘了?”
当初纪沉鱼跟贺霖安订亲之前,明安伯宋氏是当面跟贺老夫人说起过纪家的家规和自己女儿的性格的,也说了,女子出嫁从夫,不可能让贺家按着纪家的规矩来,所以两家各退一步,若是纪沉鱼三年无所,便可给贺霖安纳妾生子,现在纪沉鱼眼看就要再生一胎了,贺老夫人却要自食其言,也太过小人了,“臣妾记得当年贺纪两家的亲事是殿下一力主张的~”当初梁元忻为了能娶自己,乱点鸳鸯将纪沉鱼定给了贺霖安,现在纪沉鱼被贺家欺负,梁元忻是要负上责任的。
二百二十二、
“啊,是,我已经说了开先了,其实开先也没有纳妾的意思,只是贺老夫人铁了心的闹腾,又搬出个‘孝’字来,开先也是没法子了,好好跟纪氏商量,她也不肯听,”梁元忻没想到在纪沉鱼一事上罗轻容态度这么坚决,急忙辩解道,他发现自己现在真的有些怕罗轻容了。
“‘孝’?臣妾还是头一次听说纳妾是为了孝顺父母的,那这样吧,臣妾跟沉鱼和明安伯夫人说说,同意那女子进门,但是,”罗轻容心里冷笑,男人,从来不直接说好色是他们的本性,总是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那个女子进门之后,直接到贺老夫人身边服侍,待贺老夫人百年之后,臣妾做主让沉鱼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有道是盖棺定论,若是现在让她做妾,她跟贺老夫人无亲无故的,怎么能保证她会好好替贺大人‘孝顺’贺老夫人?对了,臣妾还要召见贺大夫人,问问她这个宗妇是怎么做的?竟然让婆婆无人孝顺不得不替小儿子纳妾来孝顺自己?!”
“轻容,你?”明显生气了的罗轻容脸颊微红双眸明亮,一颦一笑在梁元忻眼中却是鲜活无比的,他又多久没有见到过她这种样子?“好,就依你,明日我就跟开先这么说,还有贺长安,百善孝为先,让母亲从外面抬人尽孝,他们的官儿也不必做了,先回去跟蒙师学学做人吧!”
梁元忻这么支持自己的决定,罗轻容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冲梁元忻嫣然一笑,“谢谢殿下了,臣妾自小就当沉鱼妹妹一样,实在不忍心她不开心,尤其她现在还怀了身孕,”说到刚听来的消息,罗轻容又是一叹,“这个丫头,府里闹了这么大的事儿也跟我说一声,这样吧,臣妾选几样东西命小安子送到明安伯府去~”
这是明晃晃的给自己的姐妹撑腰啊,梁元忻拉住起身向外走的罗轻容,轻声道,“轻容,其实你心里不欢喜对不对?你不喜欢黄良娣,也不喜欢水灵,更不喜欢太后想给我挑人~”这些日子跟罗轻容“相敬如宾”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
忽然被梁元忻这么直白的问及心事,罗轻容只觉一块大石压在她的心上,沉的她连呼吸都不能,更不要说回答,理智告诉她,要含笑否认,说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意思,甚至要跪下请罪,问梁元忻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让他生出这样的误会?可内心却有个声音想说:是,自己不喜欢,尤其是身边的人是梁元忻,是那个笑容温暖体恤她爱惜她誓言跟她一路同行的男人。是她慢慢将心交与的男人,她想跟他一起哭一起笑毫无保留的诉说心里的感受,可是,能够吗?那张龙椅注定了他是孤家寡人,也注定了她跟他不能做一对寻常夫妻~
“其实我也不喜欢,我根本不喜欢那些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也不想再重复父皇和母后那样的日子,”梁元忻扳过罗轻容的肩头看着她已经蒙了一层雾气的眼睛,“这东宫我的身边,从来都只需要一个女人,那就是你~”
“我不喜欢你到别的女人那里去,可我,”一滴泪从罗轻容眼眶中滑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就算是梁元忻跟自己都有此心又如何?“你不能没有子嗣,我要是生不出孩子来~~”
没有子嗣的太子根本没有资格坐上那张龙椅,就算是将来梁元忻登基了,也不可能不要子嗣的,没有了传承,他曾经的努力都会化为流水,她又怎么能为一己之私误了他?若是这样,总有一天,他会后悔娶了她~
“谁说的?咱们才多大?我又成天这么忙,”梁元忻很少看到罗轻容在自己面前流泪,无论什么时候他看向她,她那唇角都挂着一丝温婉娴雅的笑意,可那笑意总叫他感觉少了些真情,反而不如今天的泪水来的发自内心,那点点泪珠如落在莲瓣上的露水晶莹剔透惹人心跳,梁元忻俯下头轻轻将那泪水吮干,“傻丫头,太医不是说了,咱们两个的身子都好着呢,只管好好养着等着观音送子就是了~”
于罗轻容跟梁元忻两个心里都装着彼此的人来说,彼此的一句承诺足以化去一切心结,“你说真的?你不着急?”罗轻容仰起头,渴望他再多一句保证。
“不着急,若是你怀了身孕,又要赶我到别的地方怎么办?我可不想再去那边受折磨了,”梁元忻苦着脸道,与他来说,每次到黄婉玉那里被她各种挑逗引诱还不能甩袖离去,实在是一种折磨,“这样吧,咱们给彼此五年时间,若是五年内你还没有身孕,咱们再考虑以后的事,轻容,与家与国,庶子居长都不是什么好事~”
罗轻容最难抗拒的就是这种大道理了,何况梁元忻的决定又紧贴她的心意,想想这些日子心里内心的煎熬,罗轻容鼻子一酸泪水又落了下来,她怕梁元忻看到,急忙将头埋在梁元忻的胸前,“臣妾听殿下的,”给她五年时间若是再不能怀孕,那她也就死心了,“只是黄良娣那里以后你不去~”
“去了又什么用?她不是也没有消息么?黄婉玉比你早进门儿两年多,”梁元忻说的理直气壮,无赖的一面表现的淋漓尽致,左右黄婉玉也没脸跟别人说自己到了她那里只是纯“睡觉”,做为一个对自己容貌十分自信的女人,男人对她没有兴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那臣妾可要好好寻些好东西给黄良娣送过去了,”想到这阵子黄婉玉的作派,罗轻容促狭的一笑,黄婉玉对不起了,可是她现在顾不上别人了,没有人比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那说好了,以后不许再将我往外赶,还有,太后那里你只管敷衍着,我自会跟太后说清楚的,父皇的身体不好,我每日都要朝堂和宇清殿,御书房奔波,添人的事儿实在顾不上,”想想罗轻容之所以焦急,除了一年身体没有动静之外,也跟外面的压力分不开,若是在普通人家,一年也算不上什么,“太后一向明理,你啊,该装傻的时候就要装一装,还有,什么贤名不贤名的有那么重要么?你贤不贤惠我不说谁知道?你看纪氏,开先的脸被抓的,幸亏天热他能拿扇子掩了脸,不然都出不了门儿了,你不照样还是给纪氏撑腰~”
她给纪沉鱼撑腰,除了视其为妹外,也在纪沉鱼身上寄托了自己的梦想,希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她能够得到。
“殿下不也给臣妾撑腰了么?”想起刚才梁元忻顺着自己的意思要敲打贺长安,再想想贺老夫人听说了这些会是什么样的脸色,罗轻容禁不住笑了起来,“若是有机会让他们夫妻出去走走就好了,就是不知道真正想纳妾的是谁?”现在贺霖安可以说是贺老夫人的想法,出去之后呢?
“你放心,开先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他啊,现在完全被纪氏捏的死死的,”想到贺霖安腮边的甲痕梁元忻呵呵笑道,“不然以他的功夫,能被纪氏抓成个花脸?还任由她带着儿子从容离去?”说着还拿着罗轻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比划道,“也不知道被女人抓是个什么滋味?”
“殿下想试试?”罗轻容竖起指尖,这人竟然还有这种喜好,“臣妾去将指甲修的尖利一些~”
“这次不必了,娘娘饶了小的吧,”梁元忻仿佛被罗轻容的凶样吓住了,连连讨饶道,“若是什么时候我也起了纳妾的心思,娘娘只管拿这‘凶器’来罚小的~”梁元忻爱极了罗轻容这副娇俏的样子,原本苍白的面色也因为激动而染上了淡淡的粉红,幽潭般的眸子明光潋滟,梁元忻索性轻吻罗轻容的手心,早些跟她说清楚就好了,两个人放着现在的快乐日子不过,各自自苦,“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以后你就算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
“我再也不会赶你了,”许是被梁元忻闹得久了,心情又一悲一喜罗轻容只觉心头发慌霎时出了一身虚汗,眼前一花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罗轻容醒来时发现床前全是人,而梁元忻正握了自己的手坐在那里傻笑,“殿下?”自己把他吓傻了?“太医怎么说?”
“娘娘,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石绿和石青已经率先跪了下去,因怕不吉利,强忍了眼中的泪水,“娘娘你有小殿下了~”
“啊,是,就是这话,”梁元忻这才缓过神儿,“轻容,你说怪不怪?咱们有孩子了?”
“殿下,”罗轻容也是一阵狂喜,多日笼在心头的阴霾一散而光,她借着推梁元忻的功夫试去眼角的泪水颤声道,“这有什么怪的,难道殿下不开心?”
“开心,自然开心,来人,赏,都赏,全赏,”虽然安慰罗轻容说五年内不要孩子也没有什么,可已经年过二十的梁元忻,又身为太子,梁元忻怎么可能不想做父亲?现在的语无伦次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心情。
“奴婢已经替殿下赏下去了,”孟嬷嬷在一旁笑的灿烂如菊花,“慈宁宫和宇清殿也遣人去送信儿了,小安子几个为了抢这个好差使都乱了营了~”跟着罗轻容这一年,孟嬷嬷和蒋嬷嬷已经完全被她收受了,左右齐太后已经年老,孟蒋二人也不是她眼前最得力的,若是两个人想安稳的度过晚年,佑护自己在宫外的子孙都能过上富足的生活,一心跟着罗轻容是错不了的。
二百二十三、
“好啦,知道了,有什么事就有劳两位嬷嬷了,还有,”梁元忻扫见隔扇门外一个陌生的面孔,冷冷道,“蒋嬷嬷,梅姑姑还有石绿,石青,以后太子妃的饮食起居都交给你们几人全权负责,若有什么差池,你们知道厉害~”
“是,奴婢领命,”一听到太医说罗轻容有了身孕,这几位宫里的老人儿已经行动起来了,今儿她们也看清楚了,太子妃完全就是梁元忻的心尖尖,此时又怀了身孕,那就是整个后-宫,甚至整个永安朝的宝贝了,若有个什么闪失,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只怕九族难保。
“娘娘,您受受屈了,”待梁元忻随了太医离去,石绿含泪跪在罗轻容床前,将一碗燕窝粥捧到她的面前,“现在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小殿下,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罗轻容这段时日心中的压力和与梁元忻不咸不淡的关系做为贴身服侍她的石绿,都看在了眼里,想到这些,她柔声劝道,“娘娘您听奴婢一句劝,凡事有殿下呢,女子出嫁不就是从夫么?您就听着殿下的,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好了。”
“知道啦,刚才我们已经说好了,”知道有了身孕,罗轻容的心境与初时已经大不一样了,不论这一胎是男是女,她都有了跟梁元忻的孩子,罗轻容下意识的轻抚小腹,现在她跟那个男人是真的要生死在一起了,“我也想开了,没必要为了外人的想法为难自己,也为难他,”现在她要好好珍惜跟梁元忻在一起的好时光。
跟余太医问清楚罗轻容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梁元忻满面含笑的进来,“轻容,我已经跟余太医说了,从今往后他跟秦太医只负责你一个人,”说着跟石绿嘱咐道,“太子妃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只管到太医院去喊就是,此后到娘娘产子,他二人必有一人在宫中当值~”
“这不太好吧?”自己甫一有孕,便弄了太医院里最擅女科的太医每日当值专门伺候东宫,未免会落人口舌,罗轻容起身想要阻止,却被石绿轻轻拉了衣袖,“是,奴婢这就跟他们说去,殿下放心将娘娘交给奴婢,奴婢拿性命保证娘娘一定给殿下添一个小皇子!”
“这你能保证么?胡说!”罗轻容知道石绿是不要自己在这些事上违逆梁元忻的好意,可石绿那离谱的保证,尚不知道是男是女,就拿命保证生个皇子?“万一是个女儿~”
“女儿也一样,”生男生女对梁元忻来说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一想到他跟罗轻容的孩子九个月后便会呱呱坠地,梁元忻高兴的在殿内直转圈儿,“石绿,去跟孟嬷嬷她们说,只要太子妃平安生产,你们都重重有赏!”
“好啦,别转了,头晕,”罗轻容真怕梁元忻再这么下去,会许出什么来,“刚才吓着你了吧?”她的月事也不过晚了几日,罗轻容这些日子心情不佳,也没有放在心上,谁想竟然就晕了过去。
“是吓着我了,不过,这样的‘惊吓’以后越多越好,”当罗轻容软软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梁元忻确实被狠狠吓了一跳,不过现在他可不会再去纠结这些,“来,将燕窝粥给吃了,孟嬷嬷说了,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养,千万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意了,”说到这儿梁元忻很后悔这段时间跟罗轻容冷战,“这些日子你太瘦了,即使没有胃口,想想咱们的儿子,也要勉强吃一些,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叫他们去弄~”
“若不是儿子呢?”生男生女罗轻容倒没有特别强烈的想法,只要能生,还怕生不出儿子来?但她知道阖宫只怕都看着她这一胎呢,“万一是个女儿~”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一出生便被嫌弃。
“女儿就女儿,父皇还没有孙女呢,”梁元慎生的都是儿子,杜宁芷因为梁元恪被贬时怀着身孕,至德帝便留了她跟梁元恪关在一起,后来生的也是一个儿子,说起来第三代里,还真的没有女儿,“你想想,小郡主出自东宫,父皇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那你呢?你高不高兴?”一知道怀孕,人也开始娇气起来,罗轻容纠结与梁元忻的字眼,“原来你只想着如何讨父皇的欢喜?再没有孙女,只怕他也希望东宫现在有嫡子出生~”说着便翘起唇角,显然梁元忻的答案让她十分不满。
自己的态度还用问吗?梁元忻颇为不解,“我当然高兴了,你生什么我都高兴,管他是男是女?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生个女儿一定会像你那么漂亮,将来她一准儿是全永安最漂亮的公主!”
有了这个保证罗轻容心里舒服多了,她小口将那碗粥喝了,跟梁元忻抬杠,“要是长得像你怎么办?得多少嫁妆才能嫁出去啊~”
妻子眉眼弯弯明显是跟自己逗乐呢,梁元忻将甜白瓷碗接过放在案头,索性陪着罗轻容闲磕牙,“像我怎么了?我很难看么?想娶我的女儿,不是世家俊彦学富五车允文允武我还看不上呢~”
罗轻容环了梁元忻的腰将头轻轻倚在他的胸前,若是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只这么每日这么靠在一起闲看云起云落~
“以后你只管专心安胎,什么事都不要管了,”一室静谧,梁元忻细数罗轻容卷翘的长睫,“你想什么,想过什么样子生活我也知道,”耳边的轻唤仿若一声叹息,让罗轻容下意识的攥紧梁元忻的手腕,只听他又道,“我明知这些,可是轻容,我不能放手,也舍不得放手,明知道你委屈,你不开心,我却还是将你生生拉了进来~”
“就因为你想我陪你,就不管我的心意,”罗轻容闷声道,“梁元忻,你不怕我恨你?”
恨他?梁元忻想起罗轻容最初知道他跟皇上说要娶她时的抗拒的表情和对自己的怨恨,“是啊,我明知道你会生怕,会恨我,但跟再也看不到你比起来,我宁愿你在我面前恨我,因为我知道,”他在罗轻容唇边啄了一下,“总有一天你会庆幸当初我抓紧了你~”
“怎么?你不相信?”见罗轻容没有反应,梁元忻垂下头问道,“你老实跟我说,前一阵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罗轻容被梁元忻整个抱在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嗅着那淡淡的龙涎香,她曾经失望过么?是啊,她失望过,被这个男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着,让她几乎忘了他还是个太子,是未来的君王,当他听了她的劝告每月都要到黄婉玉那里去几晚这后,虽然口里说着,这是应该的,可心里却期待他说他不愿意!而现在,这些不满和怨气都仿佛一场她一手安排的笑话,罗轻容不觉赧然,“都怨你,你不愿意去她那边,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谁还会拿刀逼你?我竟不知道殿下这么听话?”
“你的话我自然要听了?”现在还过来反咬自己一口,梁元忻玩着罗轻容腕上的玉镯,“我的太子妃那么贤惠,本太子怎么能拂了你的好意?谁知道听你的话也是我错了?你这几个月都没有给我好脸色!”想到这些,梁元忻也是委屈的不行,本想今天大家将话说开了,他可以好好“惩罚”她一回,这些日子就算有肌肤之亲,她也是懒懒淡淡的敷衍自己,“要不是想着我女儿在里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见梁元忻一脸欲求不满的憋屈模样,罗轻容忽然得了灵感,撑起身冲梁元忻柔柔一笑,手已经放在了他的小腹上慢慢往下移,“殿下说的是啊,臣妾错了,确实该罚,殿下准备怎么罚臣妾呢?”
美人如玉,尤其这个美人此刻已经半俯在他的身上,挺-翘的丰盈正抵在他的胸前,隔着薄薄的衣物梁元忻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地方的柔软,唇齿间的香气吞吐间已经盈-满他的口鼻,将他的**全部唤起,“罗轻容,你要做什么?”梁元忻已经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落在了什么地方,想阻止却又有些舍不得,“你别胡来啊,太医说了不行的~”
“太医说不行什么?臣妾有了身孕难道殿下连抱一抱臣妾都不愿意了?”罗轻容秋水双眸满是哀怨,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身子却故意的在梁元忻身上扭来扭去,“原来殿下已经嫌弃臣妾了?”
一惯清冷的罗轻容在床上有多柔媚只有梁元忻知道,想想新婚时她在自己身下辗转承欢的样子,梁元忻只觉全身的触感全都集中在了小腹,“没,你别哭,我哪儿会嫌你,我也想着呢,只是太医说了你现在身子受不住,这样吧,我抱着你好不好?你不要乱动,”梁元忻将罗轻容按在自己身上,阻止她在自己身上乱动,喘着气就去吻她,有些事是做不成了,只能亲一下聊胜于无了。
“殿下想什么呢?”罗轻容目的达到,猛的从梁元忻身上翻坐起来,根本不让他得逞,正色道,“当着孩子的面儿你想什么呢?不也怕羞?!”
说罢姗姗下床,扬声喊了泥金泥银服侍自己洗漱,留下一人在罗帐后生闷气的梁元忻。
二百二十四、
“我就说了嘛,这事儿急不得,你和太子都是有福气的人,”齐太后自听说了罗轻容有孕的消息,开心的一大早便命人用凤辇直接将自己抬到了东宫,她曲指算道,“如今是八月,明年五月,哀家就能看到重孙子喽,”同样是重孙,罗轻容肚子里这个,意义却大不相同,齐太后看了看事心殿的下人,颔首道,“有孟嬷嬷和蒋嬷嬷在,哀家也放心了,若是缺什么少什么的,你们不必回太子妃,直接到慈宁宫跟哀家要~”
“皇祖母不必了,太医也说了,臣妾身子好着呢,”太后亲临宫里的后妃哪里还坐的住,前后脚儿都跟着来了,罗轻容看着这乌泱泱的一群,颇为不好意思,仿佛自己的私密被人发现了一般赧然道,“还要劳烦皇祖母和诸位娘娘亲自跑一趟,实在是~”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你现在可是咱们皇家的大功臣,以后啊,我可是要每日烧香祈求太子妃平安诞下麟儿,”敬妃满脸是笑,拉了罗轻容的手道,“太后年纪大了,我知道有什么事你定然不会忍心心动她老人家,有什么事只管让人跟我说一声便是了~”东宫有了嫡子,这朝里朝外便可以清静了吧?现在敬妃最希望是能平静的陪伴着至德帝,看着自己的儿子娶亲生子,当然比起到那些偏远的地方做什么藩王,敬妃更愿意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个安乐王爷,自己将来也可以以太妃的身份被接到王府安享晚年。
“太子妃有什么只管开口,嫔妾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也愿意一尽绵薄之力,最近嫔妾跟着郎才人也学了不少药膻的制法,太子妃若是不嫌弃,嫔妾熬了粥就命人给太子妃送来~”王嫔看着被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罗轻容,心里暗恨,脸上却带着一惯的怯怯的笑意,而且罗轻容身边的梁元忻,想来是因为就要当父亲的缘故,笑容灿烂的如所有的阳光都汇聚在他的脸上,想到罗绫锦交给她的事情,王嫔心里砰砰直跳,那个任务仿佛也没有那么难以完成~
王嫔的话引来一众侧目,大家都在想这女人是不是有些傻?这个时候外头不熟悉的人的食物罗轻容怎么会轻易入口?只听罗轻容含笑道,“那就谢谢王嫔了,只是郎家人东宫也有一位~”
听罗轻容这么说,王嫔不由红了脸,旋即又想到她所见过的罗轻容,从来都是淡定从容,仿佛这世上没有事情能难得了她,便迅速定了定心神,学着罗轻容的样子含笑道,“是嫔妾忘记了~”
待敬妃领着过来探望的妃嫔都告退之后,齐太后拉了梁元忻说着体己话,“太子妃以后身子只会越来越重,不能再服侍你了,你也不要事事缠着她,真是没有服侍,哀家这些日子也瞅了几家闺秀,都是贤惠文静的性子,”齐太后知道自己的这对孙子孙媳感情极好,偏罗轻容又生的容颜如玉,性子也讨喜,怕梁元忻太过冒失伤了孕妇,便隐晦的提醒,顺便将给梁元忻抬新人的事提上日程,左右罗轻容一向贤惠大度,当初自己跟她说这些事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反对过,现在太子妃有喜,添人也正是时候。
“皇祖母不必为孙儿担心,太医已经将要注意的事项跟孙儿说了,如今轻容正需要休养,孙儿也不忍心她操心张罗这些琐事,”梁元忻看了一眼陪坐在一旁的黄婉玉和水灵桑荞,满面含笑道,“有她们几个在,够使了,再说了,若是太子妃甫一有喜孙儿便忙着添人,岂不是成了荒唐之人?”梁元忻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现在罗轻容有孕了就更有理由了。
听梁元忻这么说,齐太后看着梁元忻这几个如花似玉的侍妾,虽然年纪都有些偏大了,但也是生养的好时候,与其这个时候添人倒真不如让这几个好好服侍早日再给东宫添上几个儿女,“就依你的意思,”说罢又看向黄婉玉,这个女人的外祖母太出名,又长了一张娇艳的脸,齐太后也听说东宫除了罗轻容她是最得梁元忻心的一个,想想也是,黄婉玉可比罗轻容早跟梁元忻了两年多,“你们要牢记自己的身份,只管好好服侍太子,谁要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给太子妃添乱,可别怪宫规无情!”
齐太后说这话的时候拿眼睛直盯着自己,黄婉玉哪里会不明白这话是说给她听的?直气得绞碎了手中的帕子,可又不能直接驳斥太后的话,只得强压委屈领着水灵和桑荞起身称是,心里却怄的要吐血,梁元忻每次到了她那里都是三更半夜了,而且倒头便睡,推都推不醒,枉费她泡澡梳妆轻纱裹身,可这样的委屈她能向谁诉说?万一梁元忻只是不碰她,说出来她岂不是成了整个永安的笑柄?
“嫔妾谨遵太后娘娘的教诲,一定好好服侍殿下,照顾太子妃娘娘,”忍着委屈和怒火,黄婉玉一脸恭顺,现在罗轻容有了身孕,再也不能成日巴着梁元忻了,她就不信,梁元忻能日日忍着。
“嗯,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齐太后在宫中浸淫了一辈子了,黄婉玉眼睛里的不满和野心怎么会逃过她的眼睛,“就算是假话也没有什么,不过是一个妾侍,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规矩,水嬷嬷,我看黄良娣身边也没有个像样的人服侍,这样吧,你在哀家宫里挑两个得力的过来伺候黄良娣。”
梁元忻怎么可能让齐太后在黄婉玉哪里安排人手,就算日-后不被黄婉玉收为己用,也怕她们时间久了瞧出什么猫腻传出去,于是做了一副维护黄婉玉的姿态来,“皇祖母轻容当初您就赏了孟嬷嬷和蒋嬷嬷过来,婉玉是什么牌名儿上的人?不劳皇祖母派人提点,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有孟嬷嬷呢~”
黄婉玉诧异的看着梁元忻,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说话,齐太后赐人给她黄婉玉是不反对的,起码身边有个慈宁宫出来的人,以后与罗轻容打对台时也多一份助力,而且有了齐太后的人在,梁元忻也不敢在这么跟自己虚与委蛇?“嫔妾谢太后~”
“你啊,性子就是太过温顺,”梁元忻走到黄婉玉跟前拉了她的手亲昵的嗔怪她道,“好啦,皇祖母年纪大了,你们不能去服侍已经是不孝了,难道还要从她身边抢人不成?”他不待黄婉玉再开口,又道,“若是未央和长乐不尽心,只管跟我说,我再让炎公公给你挑人使~”
“行啦,”齐太后瞪了一眼满面通红却分外娇媚的黄婉玉,真是个狐媚的女人,在自己和罗轻容跟前还跟太子这么拉拉扯扯的,“哀家也不过是闲操心,只是但凡让哀家听见一句这东宫里有谁敢对太子妃不敬,”她冷冷的扫了黄婉玉和她身后的水灵桑荞一眼,“都听见了?”
“皇祖母放心,婉玉并不是那种不晓事的人,”梁元忻显然是护定了黄婉玉,急忙替她表白。
“你是做什么?拿她做筏子,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恨我呢?”送走齐太后,罗轻容横了一眼梁元忻,嗔道。
这能有什么办法?他也想过,若是黄婉玉嫁到寻常人家,自会有男人将她视为掌心宝,可惜她不走运被柳锦心看上,又做了自己的侧妃,“哪能怎么办?最不能让你吃心,”与罗轻容相比,其他女人根本会不会招人恨于梁元忻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娘娘心也太善了些,这宫里成年见不到天日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石绿小声道嘀咕道,“要怨只能怨她们没有福气,”跟那些人比起来,黄婉玉走运多了。
叫石绿这么一说,自己还真成了“伪善”之人,罗轻容哑然道,“这样吧,石绿你去我的私库里挑几样首饰给她们几个送过去,”男人她是不能给的,她试了,结果她和他都不高兴,那么只有这些方面给予补偿了。罗轻容不介意别人骂她,被人骂被人恨也比将丈夫拱手与人要带的轻松。
东宫这边喜气洋洋而梁元慎一行走的却并不顺利,虽然他们夫妻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锦州,可以早些施行自己的雄心壮志,可架不住一路上各州县的官员不停拜见宴请,行了两个月,竟然还没有出了北直隶。
现在他们正被北直隶巡抚张少杰请到了定州有名的苡园中住了下来,罗绫锦有心推了,可梁元慎却觉得这是最好的拉拢地方官吏的机会,也可以尽量向地方展现他这个郡王的风采,为自己以后的大业早早营造气氛,因为梁元慎的态度坚决,罗绫锦也无从反对,只得打点精神接见那些五品都不到的诰命夫人们。
“娘娘,”姚黄怯怯的进来,自她跟梁元慎的事被罗绫锦揭出来之后,姚黄再不复罗绫锦的宠爱,反而成了她的出气桶,而梁元慎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得手了之后便再不管她,由着罗绫锦折磨她,“刚才京城送来了消息~”
“什么消息?”看姚黄的神气,罗绫锦便知道没有什么好事,现在她们能有什么好事来呢?“说吧,我听着呢~”
二百二十五、
“京里传来消息,”姚黄心里直哆嗦,罗绫锦跟梁元忻曾经的过往她是一清二楚,现在这个消息说出来,只怕又要招来罗绫锦一通责骂了,“太子妃娘娘有喜了~”现在姚黄宁愿罗绫锦将她扔到梁元慎的姬妾群中任她自生自灭,而不是依然留在身边随时承受她突如其来的怒火。
“你说什么?罗轻容怀孕了?”罗绫锦挥手将桌上的一套金摺丝嵌珠宝满池娇盘扫到地上,入鬓长眉拧在一处:罗轻容怀孕了,他们的前路又多了一道障碍,“这消息是哪儿来的?”这个时候梁元忻怕是要高兴坏了,想到梁元忻代天子给他们送行时的疏离,罗绫锦心里钝钝的疼,原本因为自己梁元忻念着前情才遂了自己心意让他们就藩而生出的甜意也化为无有,只怕他是想将自己打发的越远越好了~
这么问看来自己主子是气急了,魏紫怜悯的看了一眼已经瑟瑟发抖的姚黄,笑道,“娘娘想是太高兴了,要说也是,这太子妃嫁入东宫也一年多了么?咱们娘娘那会儿可是连小世子都快生了~”这里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罗绫锦因为听说太子妃有孕摔了东西的事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自己生了世子又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连面也见不到,一想到被养在敬妃那里的梁籽玮,罗绫锦便心如刀绞,“京城没有玮儿的消息么?”
“娘娘忘啦,前几日不是才有消息来,世子的病已经好了,没什么大碍,”魏紫也不提醒罗绫锦让姚黄起身,笑道,“奴婢将服侍娘娘更衣吧,一会儿张巡抚夫人要来拜见您呢~”
罗绫锦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那个张巡抚张少杰是梁元忻一手提拔上的,十年不到,从知县坐到了北直隶巡抚的位置上,张少杰也不是一般人,梁元慎跟他在一起,谁吃亏还真不一定呢,“姚黄,起来服侍我更衣,魏紫,去打听一下王爷今儿又去哪家赴宴了?另外你去车上找找,咱们还要给太子妃娘娘送上贺礼才是,人家这一胎怀的可不容易~”
梁元忻压根儿没打算让他们顺顺利利的到锦州,这才出了京城,梁元慎就在定州被绊住了,罗绫锦叹了口气,饶是她心比天高,可男人不强再恨也是枉然。
“娘娘,奴婢听外头人说,那个姓张的又送了几个良家女子给郡王,”得不到梁元慎的宠爱,姚黄努力想挽回她在罗绫锦心中的地位,“王爷都收下了~”
这个梁元慎!罗绫锦直接将挑好的金珠凤头耳环狠狠的摔到桌上,“去跟郡王说,咱们后天就启程,再不走,越往北路就越难行了!”
张少杰含笑看了一眼眼窝发青的梁元慎,这样的人还想跟太子争江山?“王爷何必着急北下呢?横竖皇上也没有给您定下到辽东的日子,臣听说锦州那边连王府都是才修的,以王爷的爵位,这郡王府只怕没个三五年修不起来,与其到那种天寒地冻的地界受委屈,还不如一路且行且乐,待那边收拾好了,再过去来的便宜~”
谁说不是呢?这出京没有几百里,梁元慎已经是大开了眼界,虽然京城物华天宝繁华之最,其实这底下的乐子比京城言官眼皮子下头要多的多,这才两个月不到,他的随行队伍里,都得了几位难得一见的美儿,且个个出身不错,“唉,大人说的也是一番道理,你也知道,辽东那地界偏远,人也缺少教化,因此父皇才派了本王过去,若是迟迟不到,岂不寒了辽东将士的心?”
这里再繁华也不能助他成大事,梁元慎这点头脑还是有的,“本王若贪恋京城的富庶安逸,便不会主动主旨到辽东就藩了~”
“既然这样,那下官也不好多留王爷了,”张少杰对留下梁元慎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殷切,一抱拳道,“还有一事,就是闫家还有郭家,李家的三位小姐,”他有些尴尬的一笑,“虽然能伺候王爷是她们天大的福气,但与这几家来说,毕竟都是家里娇养的女儿,都备了一份嫁妆想让几位姑娘带上~”
闫郭李三家都是直隶的大户,个个都是家资百万的大富之家,这次愿意献出女儿,也是为了能跟皇室搭上线儿,为各自的生意铺路。
“唔,他们的一片爱女之心本王怎么能不成全?”这些日子梁元慎成日就跟这几个女人厮混在一起,商家出来的女子,跟那些世家女还有大家婢风尘歌姬完全不是一个调调儿,梁元慎正在得趣儿的时候,何况这三家又有嫁妆要送,梁元慎哪有不成全的道理,“这样吧,左右她们跟本王走了,以后想回娘家都是一桩难事,你回去跟她们的父母说,明天将女儿接回去住上几天~”
没有了罗绫锦时常出入的宫廷清静了许多,罗轻容的日子过得也极为安逸,罗素绢在罗旭初成亲之后,也远嫁了,送走了罗素绢之后,罗远鹏便请旨让世子罗旭初到真正的军营里去历练,罗旭初是太子的小舅子,至德帝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依然让他去了罗家世代守护的辽东,做为恩典,罗旭初的新婚妻子田荣珍也被特许同去,当然,一旦有了身孕,只怕就会回京来养胎了。
“府里一切都好吧?”转眼罗轻容已经满六个月了,她原本就瘦,倒没有像别人一样月份大了便臃肿不堪,但这也样生养过的妇人们都难免担心罗轻容腹中孩子的健康,而吴氏做为继母,过完年便邀了姜氏递牌子进宫来探望罗轻容。
“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好,就是年前素绢嫁了,开春世子跟荣珍又去了辽东,家里未免冷清了些,”吴氏是在大家族长大的,虽然她们家里没有几个人,但吴家也是街连街门对门的亲戚不少,像罗家这样,偌大个府邸除了下人只有几个主子,头一年吴氏颇不习惯,“幸亏三夫人带着素姐儿和谦哥儿过来了,年夜饭桌上才算是堪堪坐满~”
姜氏横了吴氏一眼,过年叫自己一房过去,看着人家妻是妻妾是妾,男人儿子的一家子团圆,自己三房可倒好,罗纨素到了腊月二十八才从莲华寺回来,过了初五就又被接回去了,西院只余下她跟儿子罗旭谦,过去做什么?看二房团圆热闹?“二嫂说的那么可怜,大年下的你娘家人不是来看你了么?这到侯府来转一圈儿啊,年货算是齐了!”姜氏心里不爽,便拿话刺吴氏。
吴氏被姜氏这一揭底不由臊的红了脸,她是被娘家嫂子伤透了心的人,原想着为了侄子和侄女嫁了也算是最后帮了哥哥一家,吴氏看在侄女绾娘还算懂事的份上,偶尔也接她过来住上两日,可谁知道娘家人那么没脸没皮,嫂子又被她娘家人撺掇着过来攀亲戚,非要吴氏帮着将吴绾娘嫁入高门,大过年的来闹了一场,被罗远鹏看见随手送了一车东西打发了,可她这个主母的脸算是丢尽了。
“女儿出嫁了也不能不认娘家,”罗轻容眉头不动,吴氏的苦衷她也是知道的,她当初选了吴氏是相中了吴氏的精明强干,对娘家人有情有义,何况她怎么会在姜氏面前打吴氏这位侯夫人的脸?“亲戚间来往一车东西算什么?夫人一年也没有回娘家的机会不是?”
“是啊,那天是刚巧侯爷在,庄子上正往府里送收成,便让人各样取了一些,”吴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若不是顾忌着娘家人的脸面,她当时就要将人赶出去了。
“纨素还好吧?这次回来,我竟没机会见她,”罗轻容含笑换了个话题,她听去莲华寺给罗纨素送东西的人说,最初的时候罗纨素成天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似乎也想开了,倒是挺老实的跟着一群小尼姑们一起念经打坐,性子也恬淡了不少。
“能好到哪儿去?”这次姜氏跟着吴氏进宫,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女儿求情,“一个千金小姐成日呆在那种地方,那斋饭少盐没油的,偶尔一顿还行,纨素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瘦的不成样子,”说着姜氏便开始抹眼泪儿,每次去看罗纨素,她都深觉自己对不起女儿,罗远鹄特意派了人送信回来,在信上将她大骂了一通,说女儿的亲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许再插手,想到这儿姜氏也要感激罗轻容口下留情,最终没有将女儿已经**于梁元慎的事告诉罗远鹄,不然自己等到的怕只会是一纸休书了,“臣妾就是想请娘娘跟妙悟大师商量商量,纨素能不能在家里修行?每月到莲华寺听禅就好了?”
“如今圣上身体不好,太后年纪也大了,殿下每日都要斋戒为他们祈求福寿,纨素受这点儿苦又算得了什么呢?”罗轻容轻抚着微耸的肚子,轻声道,“本宫还是那句话,能跟着妙悟大师是纨素的福气,以后自有她的福运~”
“可,那地方,”姜氏想再争辩,可一想到罗轻容什么都知道,但少了底气,讷讷道,“娘娘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儿女那是娘的心头肉啊~”
“本宫确实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想到快要出生的孩子,罗轻容一脸温婉的笑意,“本宫看来,一个合格的母亲不是光将孩子平安诞下就完了,如何教养成才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难的~”
“好了,本宫也乏了,就不多留你们的,”罗轻容不等姜氏再说,端起杯子道,“竹姑姑代本宫送送两位夫人~”
现在辽东还有没有消息传来,估计现在罗绫锦一行已经到锦州了,不知道他们看到先他们而到的罗旭初为是什么表情?尤其是三叔罗远鹄,看到梁元慎,又会是个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