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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花瘦     斗春归txt下载     斗春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九十六、

    “阳哥儿年纪太小,臣妾怕过了病气,再说了,他外院还要上课呢,不止是阳哥儿,明哥儿我也没叫过来,”现在罗旭阳是张兰最大的软肋,因为心里有鬼,罗轻容一回来,张兰就命人将罗旭阳带回去了。

    “父亲病了,阳哥儿居然也能静下心来上课,”罗轻容狠盯着张兰,“本宫难得回来一次,该见的亲人还是要见上一见的,还有三婶儿和纨素,怎么也没有过来?”

    “她们啊,毕竟是你父亲病了,臣妾觉得不太方便,只是让人去通知三房,昨天他们过来探过病了,今天臣妾就没有再通知她们,”姜氏那人太精明,天生长着寻事的眼,若是再给她瞧出什么来,因此张兰打算让三房过多参与,“毕竟是分了家~”

    “姐姐,您可回来了,早两天我就叫夫人跟给送信儿,可是夫人不许,”罗素绢一看到罗轻容,顿时泪如雨下,扑到她的怀里压低声音道,“姐姐您要救救父亲,父亲他病的蹊跷,”罗素绢早就想给罗轻容送消息了,可如今的武安侯府已经是张兰的天下,她一个深闺女子被张兰一个榻前尽孝的理由就拘在了眼前,偏罗旭初过来的时候,又被打发了出去。

    “素绢快起来,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父亲的病一定会治好的,”罗轻容强压心中的怒火,将罗素绢拉了起来,“父亲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母亲说你一直照顾父亲,跟姐姐说~”

    张兰幽幽的叹了口气,“既然太子妃回来了,臣妾也刚好到侧间多少躺上片刻,免得耽误了您跟三姑娘了解情况。”

    罗远鹏的“病”梁元恪已经打了保票了,****一时半会儿光凭脉相是不可能看出端倪的,自己就随罗轻容折腾,左右她也没有证据,又能将自己怎样?关键是罗远鹏左右熬不过这些日子了,按照这永安的规矩,这个时候,皇帝不亲至,太子也要代皇上来慰问的,何况这罗远鹏还是梁元忻的岳父?到时候梁元忻一死,罗轻容就算是发现了什么,也闹不起来了。

    听罗素绢絮絮说完罗远鹏这阵子的情况,还有府里现在的情景,罗轻容心里沉甸甸的,她不知道张兰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她要谋杀亲夫以便自己儿子能早日登上武安侯之位?“你姨娘呢?以前这府里不是她管事么?”

    “我姨娘也病了,父亲没办法就让兰姨娘出来帮着理事,后来父亲也病了,夫人出来掌事,就命我去照顾姨娘,可我总觉得父亲这病太奇怪了,好几天了,就一直没有醒过来过,便求夫人让我在床前侍奉汤药,而柳姨娘被派去照顾我姨娘了,姐姐,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张氏说男女有别,每日只许大哥过来请个安,叫他照常到宫里当差,还有,原本在外书房帮父亲打理书房的两位妈妈,也没有了下落,还有平妈妈,也被那个张氏赶到乡下说是到庙里给父亲祈福,父亲不好,不许回来,原来跟着父亲从辽东回来的老家人,也被打发出去了,说是不方便过来照顾父亲。”

    除非现在有证据表明张兰害了自己的父亲,不然她都是武安侯夫人,而且,罗轻容也想不出来张兰为什么会这么做?“你说她将父亲身边的人都换了?以前跟着父亲的长随呢还有忠哥儿呢?”跟父亲回来的老兵士不能时内院,可是忠哥儿是父亲的小厮,也不能进前?“那太医过来时,是谁在招呼?”

    罗素绢摇摇头,“我不知道,现在父亲身边每日都是兰姨娘和她守着,没别人了,夫人说这个时候不讲什么男女这别,太医都是她亲自见的,忠哥儿他们被赶到大门那儿了,说是有人来探病,就说父亲不适宜见人,让挡了。”

    “侯太医,家父的病情到底如何了?”罗轻容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俊的男人,“太医不必有什么顾虑,只管跟本宫直说~”

    侯克森心里一叹,他的外甥女是梁元恪的侧妃,而他孝期弄大丫头肚子的把柄又握在柳贵妃手里,现在是真正的骑虎难下了,想了想拱手道,“侯爷的身体看上去一向不错,其实这些年征战沙场,受伤无数,内里其实已经极为虚弱了,这病初始不过是一场风寒,可是侯爷没有当回事,竟给耽误了,”说到这儿他一脸无奈,摇头道,“下官才疏学浅,实在是无能为力,如今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侯克森!你再说一遍,你可要想清楚了,侯家上下百十余口,你真的要拿来替杜家填命?”父亲教习旭初,旭阳和自己武艺时,曾得意的跟他们讲过,他虽然身经百战,但极少受伤,父亲也曾拿这个来告诫过罗旭初,好的将军不是只知道一味冲到前头去拼杀,爱惜自己的生命,爱惜兵士的生命也同等重要,可现在,这个侯克森竟然跟自己说父亲以前受伤太多?这些人,为了那个位子,拿自己父亲的命来做文章,想到这里,罗轻容抓过手边的青瓷茶盏扬手砸到侯克森头上,“你给本宫记住了,我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侯家上下偿命!”

    “太子妃好大的火气,若是医不好病人,就要医生全家偿命,这个世上怕是没有人敢当医生了,”张兰在侧间其实并没有真的休息,虽然她反复跟自己说,罗远鹏病危,自己就是罗轻容的正经长辈,这古代人最讲孝道,自己只要占住嫡母这个位置,罗轻容拿自己没有办法,可毕竟现在罗远鹏躺上床上,一条命已经去了十之八-九,而接下来,他们又准备刺杀梁元忻,“既然您觉得侯太医医不好侯爷,还请太子妃娘娘赐下个大夫过来。”

    “现在床上躺的是你的丈夫,旭哥儿的父亲,你竟然,”罗轻容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漠然的张兰,“你变了~”

    “是,我变了,我庆幸自己变了,这床上躺着的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做为女人,那是我一生的依靠,若是他有什么好歹,我就只有青灯古佛这一条路了,”张兰不觉也落下泪来,这泪水更多的是在为自己的改变而流,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变成如此模样?冷眼看着丈夫被下毒,明知道他用不了几天就会横剑下也在所不惜?“可是他病了,我除了尽力请大夫为他医治,还能怎么样?难道拿刀架上大夫脖子上,才算看重夫妻之情?”

    “太子妃若是信不过臣妾,那这样吧,还请太子妃留在侯府,”张兰狠狠的擦去脸上的泪水,“也可以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对待你父亲的。”

    “不必了,”罗轻容冷冷一笑,“侯府我每天都会过来,还有,母亲一心服侍父亲,又要打理家事,其他的事自然是顾不上了,阳哥儿到底是我们罗家的嫡子,以后这武安侯府还要靠他支撑,这样吧,阳哥儿就交给我带回东宫照顾,也省得母亲分了心去。”

    “你要将旭阳带走?凭什么?”张兰看着罗轻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直接冲了过去,“我是他的母亲,孩子我自己会带。”

    兰若急忙揽住失态的张兰,看向罗轻容一脸恳求,“娘娘,阳哥儿年纪还小,又一直跟着夫人,乍一离开侯府,婢妾怕他不适应,侯爷榻前有婢妾呢,并不影响夫人照看阳哥儿,再说了,如今侯爷这个样子,阳哥儿若是不在侯爷身边,婢妾也恐外人指责阳哥儿不孝。”

    “你算什么东西,娘娘跟前有你一个妾室说话的地儿?”石青挡到罗轻容身前,狠狠朝兰若啐了一口道,“侯爷病重,自然最需要夫人的照顾,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想要替夫人尽责任?再说了,以前夫人病重,三少爷一直就是乳母带着的,哪里就会‘离不得母亲’?”

    “外人会不会指责本宫的弟弟,不劳兰姨娘费心,”罗轻容掸了掸衣角,若是可以,她当然希望能够留在父亲床前尽孝,可她现在是永安的太子妃,没有皇帝的旨意,根本不可能在东宫以外的地方过夜,“阳哥儿还小,成天呆在父亲床前,没得过了病气,”刚才张兰就是以这个借口来敷衍自己的,罗旭阳也就在接驾进露了一面,“来人,去将三少爷带过来~”

    “好,你随便,”张兰被兰若强按着已经冷静了下来,“虽然阳哥儿是我生的,但好歹也是你父亲的血脉,你的弟弟,我相信你再毒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有舍才会有得,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张兰也不再嗦,尤其是等到事发的那一天,罗旭阳不呆在武安侯府,反而更安全一些。

    “是啊,他是本宫的弟弟,可床上躺的是本宫的父亲,父亲只有一个,可弟弟,本宫好像还有两个呢,”罗轻容冷冷一笑,“金姨娘也病着,去将明哥儿也带过来,本宫都带回去。”如今这个武安侯府已经不安全了,若不是罗素绢年纪在那儿放着,她连妹妹也要带回去了。

    “怎么样?”罗轻容人还没有到东宫,就看到梁元忻等在路边了,“岳父的病情如何?”梁元忻一掀车帘跳进罗轻容的马车。

    “汝砺,汝砺,要怎么办呢?”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罗轻容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一般,再也撑不住了,直接扑到梁元忻身上大哭起来,“父亲是被人害的,一定是,张兰,兰若,还有侯克森,梁元恪,”罗轻容哭得浑身轻颤,若不是还有一丝清明,若不是想着一定要将父亲救回来,罗轻容觉得她当时就会拔剑将那群人都给剁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岳父一定没事儿的,”若不是自己让岳父亲自带人去围剿梁真元和梁元恪,说不定他也不会出事,想到这里,梁元忻愧疚的不敢正视妻子,“咱们回去听听顾大夫怎么说,他是杏林高手,医术那个侯克森也有所不及。”

一百九十七、

    回到东宫罗轻容顾不上梳洗,直接跟着梁元忻到前殿见顾大夫。

    “先生说父亲真的是中了毒?”被梁元忻劝慰了会儿,罗轻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可还能救?”只要顾大夫说句能,她立马就带人冲到罗家直接将父亲抢出来。

    “侯爷中的是一种****,说起来倒不至致命,只是人一直昏迷着,时间久了,草民所伤了侯爷的心脉,以后这身体怕是不复以前那么康健了,”看着泪水汹涌而出的罗轻容,顾大夫心里一滞,赶忙又道,“在侯府时,草民已经让太子妃的丫头,寻了机会将一颗护心脉的解毒丹悄悄塞进了侯爷嘴里,只要他们不再给侯爷灌药,应该能坚持几天。”

    “殿下,臣妾要去求见皇上,还请顾大夫跟臣妾走一趟,”罗轻容哀哀的看向梁元忻,她重活这一世,为的就是自己的家人,若是父亲不在了,那这几年一步步走来,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了,我这就向父皇请旨,明天同你一道去看岳父,到时候我会带上东宫的护卫,直接将岳父送到咱们的别院里去,让顾大夫好好给岳父调理身体。”

    “都查到什么了?”安抚了一直低泣的罗轻容,梁元忻一出东宫,首先见了一直候在前殿的贺霖安。

    “这阵子似乎有人半夜在罗家出入,应该就是梁真元的人,”贺霖安沉着脸道,梁元忻走时吩咐他盯紧了乡下庄子里藏的人,一旦发现他们跟梁元恪汇合,就通知罗远鹏动手,可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动手呢,罗远鹏先没了半条命,“微臣在宁王府,武安侯府还有梁真元藏身的地方,都安排了人日夜守着,藏在史家大奶奶嫁妆院子里的人,应该就是梁真元,而且微臣还发现,他们这几天陆续有人半夜出门,去的就是罗府。”

    “你说他们躲到罗家做什么?”梁元忻看向华舜卿,“杀了梁真元全家的是我,若是要报仇也尽可冲着我来,”想到罗轻容今天才从武安侯府回来,梁元忻心里一阵后怕,当初答应罗轻容回武安侯府探望罗远鹏有多么冒险。

    “太子妃平安回来,说明他们的目的不是太子妃,”华舜卿敲着桌面,闷声道,“躲到武安侯府更安全?那就不会让武安侯病重。”

    “殿下,殿下,”龙井在殿外请声道,“宇清殿朱公公来了。”

    “父皇要我明日到武安侯府探病,”梁元忻看着朱公公,“还要公公亲自跑一趟来,我本来就打算去请旨呢,听太子妃回来说,武安侯怕是不好了,没想到父皇就先有旨意下来。”

    “唉,这不刚才御史大夫李大人进宫,说起武安侯一世英名,太子做为人婿,这个时候不出面,怕是对殿下声名有碍~”

    “我知道了,这群小人,呸~!”朱公公一走,华舜卿一掌击在桌上,生生将檀木书桌拍下去一块儿来,“这李群逸明着是孤家寡人,谁也不理会,其实他早就投到柳家门下,梁真元的人进了罗府,等得就是殿下!”

    武安侯就算不是自己的岳父,但是到最后一刻,父皇也是有可能命自己代天子探病的,这样一来,自己一到武安侯床前,怕是就踏进了鬼门关,“我明白了,这一趟我还非走不可了,开先,宽敏,你们听我说~”

    回到事心殿,梁元忻就看到罗轻容大睁着眼睛倚在窗前,单薄的身影被月光拉成长长的一道剪影,看上去让人心酸,“我不是说了么,没事的。”

    “殿下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做了?”罗轻容怔怔看向梁元忻,原本她要跟梁元忻冷静谈一谈的,可是看到他的脸,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滑了出来,“殿下准备怎么办?”

    “刚才朱公公传了父皇的旨意,说是命我明天亲去侯府探病,开先那边的消息,这几天有人进了侯府~”梁元忻轻轻将罗轻容揽在怀里,“轻容,对不起,”若不是因为他,梁元恪也不至于将矛头对向罗远鹏。

    “他们想做什么?刺杀你?”罗轻容讶异的抬眼看着梁元忻,旋即垂下头,前一世,她们心心念念的,处心积虑做的,不就是要杀了梁元忻么?“你明天~”

    “我明天自然要去,轻容,抱歉,”明知道罗远鹏被人下了毒,他还要当做没事人一样去探病,为的就是引梁元恪动手,一举将狡猾为奸的梁元恪和梁真元拿下,打得他们再无翻身之力,“害岳父跟我一起冒险。”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不论是选了支持梁元忻还是支持梁元恪,罗家都逃不过赌上身家性命,这一世,她以为她步步为营,将张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便万事大吉,甚至还想着留张兰一命,让她安生做个武安侯夫人,同罗家人一起,安稳的渡过自己的一生,“不怨你,是我太傻了~”

    “明天你不要去了,直接报病吧,”梁元忻抚去罗轻容脸上的泪水,“你放心,那边我也安排好了,有宽敏在,等闲之辈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你这个太子女婿都亲自去了,我这个做女儿的如何能呆在宫里,”罗轻容轻轻依在梁元忻胸前,看着父亲静静躺在床上,声息不闻,罗轻容头一次感到无助和恐惧,一直以来,她暗中做了许多事,她也曾为自己处处压制张兰感到得意,也曾为自己算计了梁元恪心里解气,可是她能做到这些,不止是因为她聪明,她有前一世的经验,还因为她有一个疼她信她的好父亲,她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就算被父亲知道了,顶多会被骂上几句,父亲只会替她掩饰,甚至助她成功,可现在,原本以为会看着她登上后位,陪着她屹立中宫,成为她最可靠支持的父亲忽然就那么倒了下去,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跟她讲,罗轻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空了,现在她最想做的事,就是陪在父亲身边,用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父亲再次醒来。

    “轻容,你去了只是给我添乱,”梁元忻冷下脸,若是罗轻容去了,他的一半心神都要放在她的身上,“本太子命令你~”

    日子过得越久对梁元忻的了解越深,罗轻容反而越不怕他,尤其是明天那样的日子,她怎么能任由梁元忻涉险而自己安然呆在东宫?“殿下是厌弃臣妾了么?不然怎么要刻意毁了臣妾的名声?父亲重病,做女儿的不到榻前侍疾,与禽兽何异?”

    “你将这个穿在衣裳里,”下了早朝,梁元忻拿出一件薄薄的丝甲递给罗轻容,“武安侯府已经得了咱们回去的消息了~”

    “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罗轻容抖了抖手中的丝甲,这件背心乌突突的,看不出什么材质做成,“殿下怎么不穿?”

    “这是乌金丝所织,刀枪不入,你穿上,也防个万一,”看罗轻容一扬眉,梁元忻便知道她想说什么,接着道,“这是我母后的东西,太小,我穿不上,只能给你了,”这件乌金甲是他去福建时至德帝亲手赐给他的,原本梁元忻以为梁元慎也有一件,后来才知道,整个永安也只此一件,皇帝将他赐给了自己。

    “噢,臣妾这就穿上,”罗轻容拿起乌金甲转身走到屏风后,一切收拾整齐,她将一根金丝鞭做成的腰带系在腰间,无论如何,梁元忻是不能有闪失的。

    张兰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梁元忻夫妻今天就要来探病了,这也太顺利了,顺的她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准备好了?苍笠,你要知道,或许你只能活到今天了,”她看着一身劲装静静擦试手长剑的苍笠,鼻子一酸,“你真的不后悔?”

    “笠一身一命都是公子的,”苍笠不敢看张兰那含泪的目光,专注的看着幽蓝的剑尖,“到时候,你一定要躲好了,只管保住自己的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这个女人,是他二十四年枯燥生命中的一道意想不到的彩虹,让他明白了他的生活中除了黑的剑红的血还有许多其他的可能,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彩虹终究是挂在天边的,“以后找个真正疼你的人嫁了吧~”

    张兰没有办法跟苍笠说他可以不要那么卖命,他可以先找出退路,因为她知道,这些话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听,“你轻功不是很好么?杀了梁元忻之后,什么都不要管,只管逃就是了,我都想好了,他们定然会以为你们逃出府外,其实你们只管朝重华院跑就是了,那里是罗轻容以前住的地方,就算是朝廷来搜,也不敢狠翻的,我在那里放了许多吃食,你们躲在那里,兴许能躲过~”

    “知道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能活着出去,苍笠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罗远鹏,待收拾了梁元忻,他就顺手将罗远鹏也杀了,这样一来,罗家兴许能分辨一二,张兰和她的儿子也有可能保得住性命,“将来若有人问,你只管说我们是从外面冲进来的,直接杀了太子还有罗侯,这样你也成了受害人~”

    “我不想听这些,”张兰走到苍笠眼前,“罗远鹏的生死王爷已经定下了,我只要你活着,待我安排好了阳哥儿,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苍笠眼眶发涩,“我这武艺一般人根本要不了我的命,你一定要先保重自己,等着我将来来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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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节快乐~

一百九十八、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今天武安侯府中门大开,张兰提了精神带了兰若迎了出去,还好,没有看到罗旭阳。

    “武安侯夫人平身吧,岳父身子可好些了?”梁元忻平静的受了张兰的礼,举步向府内走去。

    “侯太医一直守着,怕是,”张兰抹了抹眼角,强做镇定道,“殿下跟娘娘还是去看看他吧,你们来了,他也会放心了。”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张兰讶异的看着领了华舜卿直接将罗远鹏住的宴清居围了个水泄不通的罗旭初,“您这是~”

    “侯夫人不用大惊小怪的,太子跟娘娘过来了,起码要净一净院子才是,”贺霖安冲张兰一咧嘴,若不是要将梁元恪的罪名给落实了,他直接就带了抄了武安侯府了,“这是规矩,虽然殿下是侯府的女婿,但礼不可废不是?”

    “可你们昨天怎么没说?”张兰后背一阵阵发凉,这要是将苍笠他们搜出来,“侯爷正病着,你们一大群人如狼似虎的~”

    “母亲什么时候竟然如此胆小了?”罗轻容看向张兰的目光满是恨意,声音却越发柔和,“就是想着父亲病重,不忍打扰,殿下才命今天过来时一并走个过场,有旭初领着,自然不会扰了父亲的。”这是当初商量好的,武安侯的正屋里不可能藏太多的杀手,可也要防着争斗中院子里再有埋伏,直接控制了宴清居,屋子里的人,功夫再高也是有限的,“母亲陪本宫一同进去吧,”罗轻容一把抓了张兰,“兰姨娘,你带着梅姑姑下去喝杯茶~”

    “轻容,你这是做什么?”今天梁元忻带的随从并不多,可个个一身悍然之气,哪里会是宫里出来的侍卫?“你这是来看你父亲还是抄家?”

    “自然是看我父亲了,母亲想到哪里去了?”感觉到张兰试图挣脱她的手,罗轻容加了几分劲力,“只是许多事,并不在母亲的意料之中罢了~”

    “殿下请,只是这屋子太小,怕一次进不了这么多的人,”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是束手就擒也是死路一条,张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还是殿下跟太子妃娘娘先请吧,人多了空气也不好~”

    “母亲这话让人笑话了,”罗轻容淡淡一笑,“父亲的宴清居在外院也是最好的院子了,最是轩阔,哪里连几个人都站不下了,贺大人还有华大人如父亲的子侄一般,来了自然也要跟父亲请个安的。”

    苍笠看着被众人簇拥着进到内室的梁元忻,心里暗暗发苦,看梁元忻身边人摆出来的阵势,貌似无意,其实却将梁元忻和罗轻容紧紧围在中心,无论从哪个角度下手,都不可能一击及中,不过幸好,他们因为人手不足,又怕安排的人太多,被梁元忻的人察觉,而这个梁元忻个子太高,没有几个人可以挡得住他,只消他走到罗远鹏床前,自己自上而下,倒是可以直接将他一剑刺穿。看着渐渐向床前走近的梁元忻,苍笠屏住呼吸,寻找最佳的攻击时机。

    罗轻容一进屋子便四下打量,这个房间原本收拾的十分简素,家具不多,可现在想来是为了好打埋伏,里面多了一排及顶的衣柜,还有一架八扇的紫檀屏风,她一个眼神儿过去,毛峰和龙井便不动声色的站到了衣柜前,有他们看着,里面就算是藏了人,也休想再出来了。

    梁元忻走到罗远鹏床前,并没有想大家想像的那样弯腰俯身去查看罗远鹏的气色,而是直接坐在了罗远鹏床角,而华舜卿则大咧咧的走上去轻轻喊了罗远鹏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叹了口气道,“殿下,既然顾大夫已经说了,罗侯只是中了毒,那就不会有大事儿,一会儿叫他将备好的解药给罗侯喂下去便是。”

    “中毒?你胡说,”张兰吓了一跳,慌乱的抬眼看了看楹梁,“侯爷分明就是病了,谁会给他下毒?”他们竟然已经知道了?难道是谁走露了消息?张兰只觉一盆冷水兜头浇来,整个人都微微打颤。

    “来人,将张兰拿下,”张兰的慌乱自然没有躲过梁元忻的眼睛,他也分析过了,想刺杀自己,最好的位置就是躲在屋顶了,命令一下,梁元忻就抱起身边的罗轻容一个翻身滚到了拔步床的内侧,这个位置也是他一来就观察好的,若是刺客躲在楹梁上面,想刺到这里,怕不容易,而且有层层罗帐挡着,就算刺下来,力道也减了许多。

    “有刺客,”从梁元忻说要拿下张兰那一刻,华舜卿和贺霖安已经擎剑在手。护在了罗远鹏床前。

    苍笠原本是等梁元忻准备离开时再出手的,可是看到张兰被抓,他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执剑自楹梁而下,向那个明黄身影刺去,可是梁元忻显然是有备而来,却扑了个空,不过苍笠反应也快,一个翻身便要挺剑再刺,可是眼前一花,正被一条长鞭抽到脸上。

    “轻容,你做什么?”梁元忻被罗轻容这以身相搏的作派吓了一跳,也不躲了,直接用手去抓苍笠手中的长剑,而华舜卿已经一剑将苍笠刺了个对穿,“好了,这下放心了,好歹也派个功夫硬些的嘛~”

    “苍笠,”张兰并没有被小内监带出去,刚才这电闪雷鸣般的一幕她还没有看得清楚,就看到苍笠一身是血的倒在了罗远鹏床前,不由心头大恸,“放开我,让我看看他~”

    “你没事儿吧?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梁元忻一脚将俯在床上的苍笠踢开,抱了罗轻容细细查看,生怕她被苍笠所伤。

    “臣妾没事,”当苍笠提剑再次向他们砍来的时候,罗轻容承认,她首先想的是苍笠这样会误伤到一直躺在那里的父亲,所以她才会推开梁元忻肉身迎敌,甩出自己的长鞭,只为阻挠苍笠挥剑时伤害到父亲,“父亲还在床上呢,他昏迷着,根本连躲都躲不开~”

    “不是还有我的么?我怎么会看着你和岳父受伤?”梁元忻从床上跃下,“为了岳父你竟然连命都不要了,真真是个孝女,”她为了罗远鹏不顾生命时,可曾想过,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自己是否会伤心?怕是根本想不到吧,她根本想不到当她挺身而出出,自己有多害怕。

    “臣妾不是有殿下赏得乌金甲么?寻常兵刃哪里伤的了我?好了,快让顾大夫过来给父亲诊脉吧,”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罗轻容长舒一口气,看向捧了苍笠的脸放声大哭的张兰,“来人,将张氏带下去,”张兰这一哭,跟这件事的关系算是再也瞒不住了,“命人将她看好了,本宫要她好好活着。”

    “罗轻容,求你,求你救救他,”张兰甩开过来拉她的内监,试图用手去捂苍笠胸前沽沽而出的鲜血,“你救救他,你们不是还要口供么?他死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你们不要活口?”不论用什么方法,张兰只希望苍笠能够活着,“我求你了~”

    “夫人刚才被吓的得了失心疯,满口胡言乱语的,带下去好生命人给她医治,”梁元忻一皱眉头,摆摆手道。

    “殿下,刺客只有一人,”龙井已经将身后的柜门都打开了,结果里面并没有像他们想像的那样藏了人。

    “一个人?”梁元忻打量着屋内,“再搜,”梁元恪想要他的命,怎么可能只安排一个人?

    “殿下,奴婢已经将屋子清理了一遍,再无其他人了,”毛峰带了人将宴清居仔细又搜了一遍,过来回道,“华大人在外面搜出了人,不过都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梁元忻揉揉额头,“小心不要走漏风声,叫开先进宫跟父皇禀一声~还有,那边的事,也该有结果了。”

    “这院里已经清理干净了,你在这儿陪陪岳父,顺便将府里再清理一遍,”梁元忻看着依然警惕的观察着四周,随时准备应付刺客的罗轻容,心道到底是女子,再从容淡定也是没有经过事的,“你不是说金姨娘也病了?一会儿让顾大夫去给她也看看。”

    “嗯,殿下,这几日臣妾想留在侯府,”现在武安侯府这个样子,罗轻容实在不放心离开。

    “好,我回去跟父皇和太后说,只是你终究要离开,这府里~”罗远鹏病着,金姨娘也病着,“不行请罗指挥的夫人过来料理些日子。”

    请姜氏?罗轻容颔首道,“也行,待臣妾将府里清干净了,便先交给三婶儿,殿下,臣妾想见见张氏,兴许有些事情臣妾可以问出来~”

    “依你,”梁元忻轻轻握了罗轻容的的手,“这几日我会很忙,留龙井在你跟前吧。”

    “殿下太小看臣妾了,”虽然经过刚才的一刻惊魂,可父亲安然无恙,罗轻容一颗心也放下了,“有四位姑姑,臣妾再将我娘身边的老人儿接回来坐镇就是,这是武安侯府,臣妾才离开几日,哪里就会镇不住了?”

    见罗轻容笑语宴宴,梁元忻心里安逸了许多,若是遇到寻常的女子,怕是此刻已经吓的不成样子了,哪里还会反过来安自己的心?“这府里被张氏掌了几日,你还是小心一些。”

    “臣妾送殿下出去,”虽然心里是有所准备的,可是刚才的一刹还是让罗轻容心有余悸,虽然明知道梁元忻还有许多事要做,罗轻容还是想跟他多待上一会儿。

    “好,”梁元忻怜惜的帮罗轻容整了整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我得闲便来看你,你有事了就遣人去换我。”

一百九十九、

    从正屋出来,梁元忻长吁了一口气,只要外面贺长安和高长松将人擒下,这次刺杀的戏就完满结束了,梁元恪,再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对手,当然,自己也从来没有将梁元恪放在眼里,倒是柳氏和她身后的柳家,不容人小视~

    罗轻容就跟在梁元忻身后半步的地方,丈夫那轻松的背影她看在眼里,也感同身受,梁元恪倒了,压在她心头的大石也彻底被搬开了,虽然以后的路也不会轻松,但罗轻容有信心,自己有能力帮梁元忻管好整个后-宫,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在前朝展现自己的才华。

    “殿下,小心~”才出了正堂的大门,罗轻容忽然感到背后的一阵疾风,本能的飞身而起直接扑到了梁元忻背上,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时,她只觉背后一疼,便晕了过去。

    梁元忻没防备被妻子一下子扑倒在地,待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华舜卿跟一个青衣人已经战在一处,他慌忙去看滚到一旁的罗轻容,只见她唇角见血,人已经昏迷不醒,不觉心里大恸,“轻容~来人,快来人~”

    “殿下,”罗轻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黑,她甫一睁眼,便看到梁元忻惊喜的脸,“你没事吧?”

    “傻瓜,我自然没事,只是你~”梁元忻鼻子一酸,将眼眶中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强笑道,“现在有事的是你,幸好你穿了乌金甲,不然~”不然罗轻容今天就会背躲在宴清居牌匾后的刺客一剑穿心,想到这里,梁元忻只觉自己整颗心都是疼的,直恨不得那刺客的剑就刺在自己身上,“你怎么那么傻?一个小女人~”

    是精是傻自己那个时候哪里会去权衡?罗轻容只知道在她感到背后有风声的那一刻,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梁元忻不能出事,“殿下难道忘了,臣妾自幼习武,这反应自然比常人要快,”她试着运了运气道,“臣妾觉得没有大碍~”

    幸亏是没有大碍,不然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安心,梁元忻将头抵在罗轻容额角,“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就好像天要塌了一般~”

    “殿下净说好听的逗臣妾,”罗轻容动了动,可是后背火辣辣的疼,不由皱眉呀了一声,慌得梁元忻立马又要叫太医,被罗轻容一把拉住,“没事,只是有些疼~”

    罗轻容的伤势梁元忻已经看过,有乌金甲顶着,可是背后依然被剑气撞出碗口大的一块青痕出来,乌青泛紫,映着她原本如雪的肌肤甚是吓人,“外伤倒还罢了,只是伤了肺腑,要好好将养些日子了~”

    “臣妾现在浑身都是疼的,实在不好移动,”罗轻容睁着幽黑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梁元忻,“不如就让臣妾在娘家养伤~”要是这个时候被移回宫中养伤,怕是没个把月休想回府看父亲了,可武安侯府这个情况,罗轻容怎么能放心得下?

    “知道了,”梁元忻轻轻抚去罗轻容眼角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泪水,妻子为他遭了这么大的罪,别说是留在侯府,就算是要他一同迁出宫,他也会答应下来,“你现在的伤也确实不方便移动,我已经遣人去禀报父皇了,就让你在栖凤楼养伤,我每天忙完了,过来陪你吃饭~”

    人一病就会变得无比脆弱,后背的疼痛让罗轻容也委屈的不行,本就舍不得梁元忻离开,她吸吸鼻子道,“殿下可不许骗臣妾~”

    罗轻容众目睽睽之下舍身救了梁元忻,这功劳于她一个太子妃来说,实在是赏无可赏,加上梁元忻又是因为到罗府探病被人刺杀,这一功一过,因此至德帝和齐太后索性又追封了罗老夫人和太子妃生母高氏,又在物质上狠狠的补偿罗轻容,金银器物,绫罗绸缎,各种药材补品跟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涌向东宫和武安侯府。

    罗轻容在床上趴了几日,而梁元忻不论有多忙,每日都准时赶到侯府陪罗轻容用晚饭,并帮她换药,一时间太子夫妻情深的议论也传遍了街头巷尾,梁元忻也不以为然,左右宠爱正妻,不会有御史跳出来指责什么。

    “怎么了?再吃一些,这几日你都瘦了,”妻子本身就不显肉,这几日躺在床上胃口越发不好,梁元忻看在眼里,哪有不着急的,“这菜已经很清淡了,你再没有胃口,为了身子也要用一些,来,”他挟了一筷子虾仁,“再吃一口~”

    连着两天被药汁子灌着,再好的胃口也回去了,罗轻容觉得自己满嘴都是苦味,她摇摇头,“臣妾饱了,倒是殿下,你成日在外头忙,还是再用一些~”

    “你今儿又去看岳父了?”梁元忻自然知道罗轻容的心病在那里,“顾大夫不是说了,待岳父体内的毒清了,自然会醒过来,你不必太过忧心~”

    “臣妾明白,可父亲就那么躺在床上,哪怕他每日就醒来片刻呢,我心里也安稳一些,”罗远鹏现在的气色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可人依然昏迷为醒,这样的状况罗轻容如何能安下心来?

    “好啦,真是病了,动不动就抹眼泪儿,”梁元忻示意小安子过来将炕桌撤了,又扶了罗轻容小心的斜坐着,“你一天就算是看三回,药力不到,毒清不出来,岳父也照样醒不过来不是?还不如先将自己的伤养好了,待岳父醒来后,也省得他再为你担心!”

    “臣妾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臣妾真的害怕,”罗远鹏气息奄奄的样子与罗轻容来说,太过深刻,她没有了母亲,没有了祖母,若是父亲就这么去了,这世界就太孤独了。

    “原本你信不过我?”看着如小女儿一样跟自己撒娇的妻子,再想想她为了自己那奋不顾身的一扑,梁元忻整颗心都化了,“你若真是放心不下,就叫石绿她们跑的勤一些便是了,只是你的身体,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折腾自己我可是不许的,要么,咱们回东宫?”

    “你,”自己为他受了伤,可他居然还有心情来气她?罗轻容直接将头扭到一边,“天儿不早了,殿下回去吧,小心晚了黄良娣惦记~”

    “哈哈,原来你在宫里还有耳报神,”梁元忻被妻子这掩不住的醋意逗的心花俱开,“今天我不走了,在这儿陪着你如何?”自己昨天回去,不过是被黄婉玉硬拉着到她殿里坐了坐,没想到罗轻容知道了,而且寻了机会发作自己,这可不符合罗轻容在人前一贯的作派,看来她真的是开始在乎他了,梁元忻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都是甜的,凑到罗轻容跟前轻声道,“黄良娣那是关心你的伤势,想求我同意她出宫探病,我也只是在她那里坐了一会儿,连盏茶都没有喝~”

    罗轻容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她在梁元忻跟前这么恣意了?这话一出口,一个“妒忌”是铁定了的,难道真的是挟恩而骄?以为救了梁元忻一命便可以为所欲为?罗轻容暗骂自己,这样的想法是有都不能有的,梁元忻不但是自己的丈夫,更是君,救他那是做为臣子应尽的本分,若是被他认为自己以恩相挟的话,那这颗刺就真的种在他心里了,“殿下不要误会,臣妾没有那个意思,臣妾是真的担心殿下~”

    “丫头,你就装吧,”梁元忻拧了一下罗轻容的俏鼻,直接躺在罗轻容的身边,将头靠在她的大腿旁,“你不在,东宫冷冷清清的,我是真不想回去~”

    “娘娘,外头长兴伯夫人跟小姐求见,”泥金看罗轻容从宴清居回来后精神不错,小声禀报道。

    “长兴伯?”罗轻容一时想不起来朝里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位?“是哪家?”

    “娘娘病了,外头有些事奴婢没跟你说,”石绿小心的看了一眼罗轻容,“就是华家,因为这次华大人救驾有功,皇上封了漕运总督华大人为长兴伯,小华大人如今总领神机营,华夫人跟华姑娘是过来探病的,”罗轻容嫁入东宫后,也接见过华夫人母女,石绿心细自然注意到了华家大姑娘对罗轻容那隐隐的敌视,也知道罗轻容心里对这位华姑娘也算不上喜欢,“娘娘您看~”

    “请她们进来吧,泥银将宫里新赏的乌龙取出来泡了,”罗轻容心里一叹,将石绿将她扶进来,又拿了镜子理了理妆容。

    “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知道娘娘伤了,臣妾倒是一心来看,又怕搅挠了您养伤,便等到今日,”华夫人细看罗轻容的气色,看人还精神,也算是放了些心,“娘娘可好些了?”

    “都是自家骨肉,夫人不必多礼,”罗轻容抬手请她们坐了,笑道,“没有想的那么严重,皮外伤罢了,劳夫人惦记了~”

    “那就好,”华夫人双手合什念了声佛,从另一个角度讲,这罗轻容也算是她们华家的恩人了,若是梁元忻遇到什么不测,华家可就倒了大霉了,“听说太子和您出了事,臣妾这心里就没有安生过~”

    “娘,太子妃如今不是好好儿的么?”华萃芳心里可不是这么想,都说太子妃舍身相救,替太子挡了一剑,可今天一看,罗轻容这么没一点儿事儿么?“您这么哭天抹泪的,娘娘该忌讳了。”华萃芳已经不着痕迹的将罗轻容仔细打量了一番,如今做了太子妃,罗轻容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尤其是那份从容淡定,没来由的令人心折,而这样的变化,也让一心想着梁元忻的华萃芳十分不甘。

二百、

    “夫人也是为我担心才会如此,”华萃芳不喜欢她,上次进宫时罗轻容便感觉到了,可她不过是梁元忻的表妹,这一表三千里,又有一道宫墙相隔,罗轻容也没有必要刻意去跟她搞好关系,她不喜欢自己,她也就敬而远之,“还没有恭喜夫人呢,长兴伯怕不日也要回京了吧?”

    “唉,这也真是缴天之幸,”说起华家得爵,肖氏也是抑不住满面喜色,“伯爷自然要回来叩谢天恩~”

    “这原是华家该得的,”华家也算是正经的后族,这爵位其实现在不给,待梁元忻登了大宝,也是照样要给的,“只是华指挥使去了神机营,怕是有的忙了~”华舜卿原已是禁军的指挥使,如今更掌了全是精锐的神机营,想来这禁军已经在梁元忻的掌握之中了,罗轻容心里长舒一口气,上一世自己被赐死,梁元忻是不是真的登了大宝她不知道,可现在看来,这一世应该不会再有变动了。

    “为皇家出力那是咱们应当应份的,臣妾还怕他不忙呢,只是,唉,这孩子啊,年纪也不小了,”想起儿子那高不成低不就的亲事,肖氏不觉摇头。

    可不是么?华舜卿好像比梁元忻还大呢,竟然一直没有听到他定的是谁家的姑娘,“想来华指挥是眼界太高,如今夫人尽可放手去给华指挥挑上个可心的人儿了,”罗轻容笑道,“我就不信这满城的闺秀,还寻不到一个拔尖儿的出来?”

    自己这对儿女,没想到真的成了自己的债,华夫人无言的看了一眼盯着刻花红木桌发呆的女儿,这罗轻容太子妃的位置那是越坐越稳,再加上这救驾之功,还有这些日子听到的太子将其爱如珠宝的碎语,女儿哪里还有机会?“是啊,跟娘娘说句掏心窝的话,臣妾现在除了儿女平安,都能有个好归宿,真的是什么都不求了~”

    “娘,你说什么呢?难道您这是嫌弃女儿了?”华萃芳幽怨的看着罗轻容腿边放着的一件男式长袍,她的针线也是极好的,可惜却不能为心上人做上一针一丝,“这是娘娘的手工?真是精细,”到底是忍不住,华萃芳将那件衣衫拿了起来。

    “闲来无事,就拿出来绣几针,可真拿起来了,背又疼的使不上劲儿,”罗轻容仿佛没有觉察到什么,浅笑道,“让表妹见笑了~”

    华萃芳仿若无意的细看袍角的云纹,“若是娘娘不嫌弃臣女手艺差,臣女帮娘将这几针做完吧?”那怕是几针,她也希望梁元忻能穿上她做的衣服。

    “怎么敢劳动表妹,”罗轻容将那件衣服从华萃芳手里拿了过来,递给一旁的泥银,“这是我闲着给家里大弟做的衣服,他想穿上,怕是要等开春了~”

    “噢,”华萃芳一张脸臊的通红,“臣女只是~”

    “我知道,你将我当做一家人,自然不愿意我在针线上费神,”罗轻容含笑拍了拍华萃芳的手,“表妹若是得闲,帮太后绣上一部佛经,待佛诞节时奉上去,说不定还能讨个彩~”

    看到女儿如此失太,肖氏便有些坐不住了,又问了罗远鹏的病情几句便起身告辞出来,待一上车,就冲华萃芳嗔道,“你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么,将你的那些小心思给我收起来!”

    “娘,您在街上就要骂我?”在罗家大门口被母亲指责,华萃芳觉得罗轻容一定能听得到,“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娘?!”

    “我要不是你的亲娘,才懒得管你,”肖氏被女儿的话气的脸色铁青,虽然梁元忻做了太子,她也动过心,可罗轻容是什么样的人,见过几次之后,她心里也大概有了数,女儿在这样的主母手下,根本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若只是贪慕虚荣倒也好了,可女儿对梁元忻是动了男女之情的,这样的妾室,怎么可能安过本分,不肯安守本分的妾室,主母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你自己照照镜子,哪里比太子妃强了?”见女儿执迷不悟,肖氏加重了语气。

    “她也没有美到哪里去,我还是太子的表妹呢,若是我进了宫,就算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表哥也不会薄待了我去,太子妃也一样,还敢将我怎么样?”前朝这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自己做皇后的姑姑去的早,不然这太子妃的位置哪里会轮得上罗轻容?“虽然现在我进东宫做个良娣,待将来表哥登了大宝,皇后的位置我不想,四妃之位总是跑不了的,这样一来,哥哥在外面的日子也好过些。”

    “你哥哥的前程不用你来操心,”女儿也是被自己精心教养的,可惜这内里算不上聪明,平时也样子哄哄外人还行,就这脑子,“若是太子对你真的有意,娘想尽办法也会成全了你这份心,可是这些日子你也听说了,太子与太子妃情分极厚。”

    人家还说父亲跟母亲情分厚呢,华萃芳不以为然的将头转到一边,不想再听母亲的唠叨,若是能找到机会见了表哥,只要他答应了,罗轻容自诩贤德,怕是要亲迎自己也不一定。

    罗轻容也在想自己这个“表妹”,她对梁元忻的心意做为妻子,罗轻容自然感觉的到,偏这事儿还不能挑开了说,要说梁元忻的东宫,确实也冷清了些,就算是真的要迎表妹进宫做个良娣良媛的她也没有反对的借口,只是这种沾亲带故的“表妹”最是麻烦,轻不得重不得的,身份在那里放着,以后弄这么个高位宫妃在自己身边,想想也知道会有多麻烦,可这事儿自己却不能开口,罗轻容心里微叹,一天的好心情全散了,这贤德后面的滋味,只有个中人才能体味。

    “父亲,”听到床上几不可闻的声息,罗轻容放下手中的绣棚,一脸欣喜的看着罗远鹏,“您怎么样?小安子,快请顾大夫过来~”罗轻容年轻,身体底子又好,将养了几日,觉得身上好些了,便直接搬了软榻每日抽出半天来守在罗远鹏床前,而家事,她主要则交给了妹妹罗素绢和闻讯而来的姜氏。

    “侯爷身体里的大毒大半已经解了,草民换个方子侯爷再用个半年,清了余毒便是,”顾大夫手起笔落刷刷的写好方子,想了想才道,“只是侯爷这身子,怕是不比先前了。”

    “我能大难不死,已经是万幸了,其他的也不再强求,”罗远鹏艰难的摆摆手,交代一直陪在他床前的罗旭初,“旭初代我好好谢谢顾大夫,还有,也给宫里送个信儿。”

    “都怨我太大意了,”罗远鹏躺的时间久了,人也变得十分虚弱,罗轻容便命小乐子给他按摩四肢,“没想到竟然着了那对贱人的道儿!”

    “外面的事父亲不要管了,有殿下呢,”罗轻容拿银匙盛了温水小口的喂着罗远鹏,“就像父亲所说,咱们能躲过这一劫已经是万幸了,以后您只管养着便是。”

    “说的是,我现在也只需要养着了,你也该回去了,”罗远鹏明白罗轻容话里的意思,他现在病了也算是好事一桩,尤其是以后都要吧以此为借口从朝堂上退下来。

    “嗯,女儿再陪父两天就回宫去,”自己能这样每日陪着父亲,已经是宫里格外开恩了,现在父亲醒了,府里儿子女儿又都已成年,罗轻容也实在不好再不回去,毕竟她除了是女儿,还是永安朝的太子妃,这么长久的呆在娘家,只怕会被人非议。

    “你,若是得了闲,去见见她吧,我竟不知,她这么恨我,”罗远鹏语气中带着一淡淡的怅然,他确实是有负于她,可她的回击却狠的让他无法承受。

    “是,张氏不知惜福,父亲不必太过在意了,”罗轻容轻声劝慰道,事已至此,后悔还不如趁早放下,“好在皇上仁慈,给罗家留了脸面,不然阳哥儿就~”有那样一位母亲,罗旭阳后面的人生,怕是再不会像别的嫡子一样顺遂。

    “旭阳,可怜这个孩子了,”听女儿提起自己唯一的嫡子,罗远鹏一阵心疼,“这世子之位~”自罗旭阳出生,罗远鹏待他便与其他孩子不同,可张兰毕竟犯的是谋逆之罪,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朝一日被人掀出来,整个侯府怕也保不住了,“初哥儿年纪在那儿,又长进~”

    罗轻容哪里不知道罗远鹏心里的顾忌,而这顾忌也是她的顾虑,若是以后的武安侯的生母,犯过抄家灭族的大罪,这武安侯府就彻底完了,“父亲看着办吧,您一直病着,就让柳姨娘过来侍疾好了,她一向知事守礼,还有张氏,移出宗族的好~”虽然这处置对罗旭阳来说残酷了些,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生出嫡子被人夺了世子位的怨怼之心来,“只是旭哥儿自幼聪慧,父亲善待着,将来自己也能挣出一份前程来~”

    最疼爱的儿子将来是个什么样的前程,罗远鹏久经宦海的人当然想的到,这张兰不但害了自己,更害了他们的,罗远鹏心里对张兰的恨更甚了几分,甚至连刚才的那些怅然都觉得是浪费,“罢了,你若没空,不必再去见她了,至于旭阳,以后就让他跟着罗平学些经营之道吧,做个富家翁也好~”

二百零一、

    因事关武安侯府的声誉,张兰虽然被梁元忻带走,却没有直接关在天牢里,而是找了处冷僻的宫殿将她看了起来,吃住上倒也没有苛待她。只是每天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外面的消息是一点也听不到了。今天一看到罗轻容进来,张兰就冲了过去急切的问道,“苍笠怎么样了?你们将他救活了没有?”

    这些天张兰也想开了,儿子没有自己这个亲娘还有罗远鹏那个亲爹和罗轻容这个姐姐,就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人嫌弃,可也照样是侯府的嫡子,日子再难也比她当年醒来发现重生在一个渔家女身上要好太多了,至于罗远鹏,想来对自己只有恨了,左右自己一死,他仍然可以左拥右抱,没准儿现在正巴着自己快些死呢,剩下的,她唯一牵挂的,就只有苍笠了,一想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张兰的眼泪就止不住落下,她时常会想,若是自己早些遇到苍笠,会是什么样子?

    “苍笠?”罗轻容秀眉微蹙,旋即想起来在宴清居的一幕,一脸厌恶道,“我以为你还有些人性,会问一下被你们投毒的父亲现在如何了?!”

    “他?”想到那个在自己面前无声无息躺了几天的男人,她穿越过来遇到的第一个贵人,改变她一生的男人,张兰轻轻一笑,“有你这个神通广大的太子妃,又怎么会让他不好?很久以前,在我的心里,他已经死了,现在,他恐怕敢巴不得我死了~”

    “很久以前?本宫竟不知道父亲还有罗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竟然让你如此狠心下了杀手?就算不为父亲,不为罗家其他人着想,起码旭阳还是你亲生的,你可想过以后他还有何面目呆在罗家?”若不是想亲自弄明白整件事的因果,罗轻容根本不想再看到张兰。

    “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样的来历,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只求你看在这些年我待你还说的过去的份上,多少留意些阳哥儿,等他大了,也能成为你的倚仗不是?你们这里的女人,出嫁了不都要拼娘家么?”若是自己有个强势的娘家,罗远鹏也不会这么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若是自己出身显赫,从小接受贵族教育,嫁进侯府,也不会将日子过成这种样子,罢了,张兰摇摇头,她本不想向罗轻容低头的,可为了儿子,“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只求你能善待旭阳~”

    听张兰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罗轻容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一向自诩比旁人聪明的张兰蠢起来真是无药可救,“你居然相信太子死在武安侯府,整个侯府还能安然无恙?”

    “罗远鹏不也死了么?罗家同样是受害者,而且梁元恪继位之后,也会念着这份恩情的,我又不要虚名,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他没必要杀人灭口吧?若是那样,谁还敢跟他?”张兰看着从红漆菱窗内照进来的阳光,“你别再怨我了,我不想听,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们胜了,我也不敢再奢望你们会留了梁元恪的性命,让他再有机会翻盘,今天将这些全告诉我,还是那句话,请你好好对待旭阳,他好歹是你的弟弟,记得你在罗家时,也时常带他的,不要让他被以后进门的女人给欺负了。”

    “旭阳是我的弟弟,只要他好好的,父亲说了,还是能让他做一个富贵闲人的,至于爵位,怕是再也不能了,”罗轻容知道张兰口口声声“善待”后面的意思,可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最后的敷衍,她也不想了,“没有人敢将爵位传给一个逆贼的儿子,幸而殿下一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是你一个人背着父亲干的,不然,旭哥儿怕是连命都难保了~”

    “你说什么?我是罗远鹏明媒正娶的妻子,旭阳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你们不是将究立嫡不立庶的么?”张兰内心里一直认为,无论怎么样,只要她是罗远鹏的妻子,自己的儿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因此在她心里,就算是自己死了,对儿子的影响也是有限的,可今天罗轻容这么一说,张兰慌了,“你们为了报复我,居然坏了自己的规矩?”

    “规矩?你好像并没有弄懂‘我们’的规矩啊,”罗轻容从袖里抽出一张素笺来,上面墨迹淋漓,“这是父亲给你的休书,你再也不是罗家的主母,旭阳也不再是罗家的嫡子,有道是无嫡立长~”

    “你们,你们太狠了,我早就应该知道,你心里只跟罗旭初亲,你那么讨厌我,怎么会喜欢旭阳?”想到儿子因为自己而失去了一切,张兰忍不住放声大哭,“不信,这不公平,不公平,旭阳那么小,什么也不有做错,凭什么剥夺他的继承权?凭什么?”

    “就凭他有你这么个母亲,你的罪过,由旭阳来承担了,张兰,你可后悔?”想到罗旭阳,罗轻容也难过起来,她自然会好好照拂这个可怜的孩子,可这话却没有必要跟张兰说,“好了,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安心的去吧~”

    “他到底怎么样了?你只用告诉我,他死了没?”看着罗轻容走到门口,张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是我害死了他~”她害了儿子,也害了苍笠。

    “他现在是死是活重要么?左右都是要死的,”这个时候还惦记着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要不是良好的教养在那里摆着,罗轻容真的想的掌掴在张兰脸上,“你还是想想你的儿子吧,还有,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怎么可以对父亲毫无愧疚之心?”

    “愧疚?愧疚有什么用?能改变这一切么?既然走到这一步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哭了场,张兰已经平静下来,儿子的爵位丢了,她再后悔也追不回来了,罗轻容恨自己,是不会将苍笠的情况告诉自己了,张兰也不再理会她,独自坐在木板床上喃喃道,“很久以前,我以为自己遇到了今生的良人,可以跟他执手白头,可是到了京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谎言,根本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有的只是妻妾成群左拥右抱,而我,做为爱他的女人,竟然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为什么他可以对不起我,而我只能含笑故什么大度,不然便是不贤,就算是这次他被兰若下毒,不也是他咎由自取?兰若可是他粉轿迎进门的良妾?我想,你应该去问问罗远鹏,被自己的妻子和小妾联手毒害,他做何感想?”

    “就因为这个?你就?”罗轻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这叫理由?就因为父亲没有兑现当初跟她的约定,她就可以引狼入室毁了罗家上下?“你就为了这个,支持梁元恪?”做为女人,就算是再被祖母教导,罗轻容承认,丈夫左拥右抱没有哪个女人会开心,可是即使是这样,也不是对付丈夫的理由毕竟除了丈夫,还有他身后的整个家族,那都是自己的亲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的去对待?

    “当然不是,”张兰瞟了罗轻容一眼,听说她为了救梁元忻,为他挡了一剑,“你怎么样?身体没事吧?有了这次舍身相救的大功,以后你的凤座是坐稳了,不过也要小心,这男人啊,爱你的时候什么都行,不爱的时候,你就算为他死了,他还嫌你晦气呢~”

    “你现在还操心这个?”罗轻容扯了扯唇角,她发现自己跟张兰根本无法勾通,“你没想过自己是个什么结局?”

    “想过了?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张兰自嘲的一笑,“成王败寇的道理我会不懂?既然做了,我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其实她没有,从被扔到这里,她就一直在哭,她恨梁元恪,恨他不听自己的话,若是肯听自己的,韬光养晦,积蓄力量,这天下就会是另一个结局了,“我只恨自己这一世不是个男人,许多男人能做的事,我这个女人却做不了,”如果她是个男人,科举出仕的话,梁元恪就不会被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就这么一下,历史就这这些蠢货给改变了~”

    “你以为我真的看得上这侯府的富贵么?旭阳是我的儿子,我做这一切,原本也是希望在自己重获自由之时,也能给他挣个好的前程,不过这样也好,但是轻容,我只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保阳哥儿的平安,给他一份产业,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胜了,我就这么求你一次,他毕竟也是你们罗家的孩子~”

    “其实我也挺佩服你,虽然我一直没有想透你因何才会坚信宁王为最后承嗣大统,也不知道你为何会到了现在还这么淡定,”罗轻容默默看了张兰一眼,“事已至此,你安心上路吧~”

    张兰看着栅栏外罗轻容一步步渐行渐远,泪水再也抵制不住,她虽然反复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次穿越之旅,没准儿一杯毒酒下去,自己会在现代的病房中醒来,再次看到爸爸妈妈,可是心底另一个声音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只是一份奢望,老天已经重新给了她一次生命,再不会给第三次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么执着?若是傻傻在呆在武安侯府,做一个不愁吃穿的侯夫人不好么?竟然为了别人的帝王梦,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儿子?

二百零二、

    至德帝冷冷的看着跪在阶下的梁元恪,这个他曾经最喜欢,也寄于厚望的儿子,虽然他一再犯错,他仍然希望跟给他最好的生活,可贪心却让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你可有什么话说?”

    “父皇,儿子冤枉,儿子真的没有跟什么正阳教的人来往,”梁元恪不顾额头的疼痛,依然重重的磕在金砖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来,以往,父皇是绝不舍得他们伤身子的,“儿子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只是那梁真元什么的,跟儿子真的没有半分关系。”

    来前他已经将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也多亏他做事仔细,将梁真元安排在史家大奶奶的嫁妆宅子里,“儿子一直在府里领着人饮酒,儿子的侧妃有了身孕,”梁元恪将头俯的更低,幸而杜宁芷有了身孕,这与至德帝来说,也是一桩喜事。

    “可是贺长安却在史家的宅子里抓了你王府的侍卫,去做什么?杀人?放火?”这个儿子有一身好学问,可是却志大才疏,为了他以后能在梁元忻手下过的安全,他已经敲打过梁元恪几次了,希望他能安分守己,可是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可惜那宅子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人~”

    “父皇,儿子,儿子只是听说梁真元躲在那里,便想着私下动手,将人擒住,也能在父皇跟前立上一功,”听说没抓到人,梁元恪松了口气,抬头道,“那正阳教的逆贼竟然还敢出现在京城,胆子也太大了一些,儿子错不该想贪功,没有禀报父皇跟太子~”

    “你倒有几分急智,真是可惜了,”至德帝不想再听梁元恪为自己辩解,看向梁元恪的目光中满是失望和不屑,“你真以为我是傻子?由着你个乳臭未干黄口小儿糊弄?你勾结梁真元,给罗侯下毒,为的就是诱了太子到武安侯府探病,借机将其刺杀,这些事,朕知道的一清二楚,梁元恪,为了这个位子,你竟然能向自己的亲兄弟下杀手?”

    “父皇,您不要听别人胡说,这根本是没有的事,儿子冤枉啊,那梁真元是庶人梁浩的儿子,儿子怎么会跟他搅到一起?是张氏,张氏一早就认识梁真元了,她为了儿子能早日袭了武安侯的位子,才这么做的,跟儿子根本没有关系~”见至德帝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梁元恪慌了,努力从内监那里挣脱出来,若自己就这么被押下去,怕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现在梁元恪还不肯说实话,至德帝心痛万分,他将御案上的东西狠狠的扔到梁元恪面前,“那这些呢?这些都是从你府里搜出来的,你怎么跟朕解释?”

    “这?这是什么?”梁元恪定睛一看,吓得一个哆嗦,厉声道,“父皇,儿子冤枉啊,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儿子,父皇~”那明黄的分明就是龙袍,他要杀梁元忻是真,可从来没有想过谋害皇上,这龙袍是从哪里来的?“儿子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儿子府里没有这些东西~”

    “拿项上人头?你若不是朕的儿子,早就被剥皮抽筋了,”至德帝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若是梁元恪谋害梁元忻未遂还能保他的话,这私藏龙袍就是谋逆的大罪,加上这东西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从梁元恪最宠爱的侧妃威远侯家的女儿杜宁芷房里搜出来的,还要他再怎么护他?

    柳锦心,史良箴,杜宁芷,还有那个不安于室的武安侯夫人,至德帝目光阴冷,若不是这些个女人,儿子未必能走到这一步,“来人,传旨~”

    “父皇的旨意你都知道了?”梁元忻一进东宫,就看到罗轻容面沉如水的在那里呆坐,便知道她已经收到了至德帝关于此事的裁决。

    “嗯,臣妾已经知道了,”听到梁元忻说知,罗轻容才发现自己没有注意到丈夫回来,不由嗔了石绿一眼。

    “梁真元已经抓到了,”抓到梁真元,这件事也算是尘埃落定,“岳父那边你~”

    武安侯虽然也是受害者,可是在至德帝的心中,光是张兰,武安侯府也脱不了干系,若不是自己是太子妃,怕是连罗远鹏的忠诚也会被怀疑的,好在这些她眼父亲已经料到了,所以武安侯一醒,便上了请罪折子,自请夺爵以恕他引狼入室险陷君上于危境的罪过,这样的低姿态倒也平熄了至德帝的怒火,对罗远鹏的处置是罚俸两年,收了他兵部的权力,在家里好生养病。而张兰,为了罗家的体面并没有在圣旨中提及,但从慈宁宫传来的懿旨,赐死。

    “父亲身体怕是没两年缓不过来,其实这也是父皇体恤父亲,”想到张兰的结局,罗轻容心底一叹,却再也不会为她惋惜,毕竟张兰给父亲下毒,又要杀自己的丈夫,再想想她扑向那个刺客时的神情,罗轻容厌恶的晃晃头,“张氏那里,就交给宫使吧,臣妾不想过问。”

    “我知道了,只是这些日子,父皇的身体越发不好,宫里的事你要多上些心了,敬妃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梁元忻将罗轻容揽在怀里,这个时候,两个的依偎能给彼此勇气,“还有梁元恪,已经被废为庶人了,明日就要迁出宁王府了。”

    再次被皇帝圈了起来,罗轻容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朝堂上也要乱些日子吧?这次史家和柳家都脱不了关系,”柳贵妃即将迎接的也是一杯毒酒,而史良箴,这一次却连跟梁元恪一同圈禁到死的幸运都没有了,“臣妾倒想去送送贵妃娘娘~”

    “你想去就去送送好了,只是人走到这一步,肯定会失了常性,让炎公公陪着你吧,”梁元忻轻声道,柳家百年积累,史家也是权倾一方,加上那些几辈子交织在一起的老亲,这次倒台抄家发配的人数以千计,眼看曾经的簪缨世族就这么风流云散,梁元忻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你没想到我会来看你吧?”罗绫锦轻蔑的看着一向自许高华的柳锦心,唉了口气道,“谁能想到呢?曾经这后-宫中最令人仰望的女人,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听说你连随葬妃陵的资格也被夺了~”

    柳贵妃完全没有罗绫锦想像中的颓废和落魄,虽然已经被夺了贵妃名号,可洗去铅华一身青衣的她反而展露出真正的高华之气,“民妇见过良郡王妃,可惜娘娘说的一切,民妇一早就得了消息,倒是累郡王妃白跑一趟了。”

    “是么?你是在笑我浅薄?”罗绫锦不以为意的一笑,“这宫里有谁比娘娘心思更深沉啊?只可惜,啧啧~”谁会想到一国的副后,会有今天的下场?

    “戴母妃也要我替她向娘娘带个好,娘娘一路保重,”若不是这个柳锦心从中作梗,梁元慎的事怎么会被人揭出来?这下好了,两虎想争,最后却被最不起眼的梁元忻走到最后,想到这些,罗绫锦的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你放心,我家王爷说了,四弟虽然被贬为庶人但终究是他的弟弟,以后王爷会好好照顾他的,还有你未出世的孙子,噢,对了,还有元惜和小公主,唉,你怎么能放得下他们~”

    听罗绫锦提起自己的另一双儿女,柳锦心直疼的喘不过气来,虽然因为他们年纪尚小,并没有被牵连在其中,可一个废妃生的儿子,亲兄长又意图刺杀当朝太子,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而且这次侯克森也被牵扯在其中,又查出其孝期**庶母之事,数罪并罚直接弃市,而侯家上下一百余口,真的像罗轻容所说,抄家流放,女子全部充为官奴,数代的太医院掌令,就这样被赶出了朝堂,柳锦心新娶的儿媳杜宁芷是他的外甥女,这其中的关系怎么可能瞒得过至德帝?

    想到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将在一座荒院中度过一生,另一对儿女也要一辈子看人眼色,说不定等着他们的也会是凄惨的命运,柳锦心心如刀绞,可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她在罗绫锦面前表现出来,“这些民妇已经知道了,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宁王被皇上误会,相信终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看柳锦心并不为自己的讥诮乱了心志,罗绫锦有些气闷,“柳娘娘自幼便比旁人心高,自然也比旁人硬些,”说到这儿罗绫锦掩口而笑,她跟着齐太后长大,戴淑妃对她从来都很亲热,而是柳氏,仗着位份高背景硬,从来没有将她这个华阳郡主放在眼里过,现在好了,能看着柳氏倒台也是一件赏心乐事,“只是可惜柳家那些已经出阁的姑娘,唉,好端端的被夫家休回,娘家又已败落,这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留在夫家的孩子,那日子就更难了,噢,娘娘,您的胞妹前些日子得了急症,啧啧,这苏家,也太心急了些~”

    “你说什么?”自己的胞妹已经做了祖母,竟然也被~柳锦心身子微晃,险些摔倒在地。

    “唉,那苏家也真是的,太急切了些,就算是令妹亡故,可这些年苏家得柳家的恩惠还少么?真以为能撇得干净?”柳锦心跟同胞妹妹年龄相仿,最是亲密不过,罗绫锦不相信这样还打击不到她,“其实只要四弟活着,那些人哪里会有个好儿?不过么,既然因着娘娘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受些瓜落也是应该的,不然怎么叫一家人?”

二百零三、

    罗绫锦看着瑟瑟如秋叶的柳锦心,心里大觉快意,柳家百年书香,女子也多比旁人有些气节,抄家的消息一出,自柳夫人起,女眷中已经泰半自尽,想来柳锦心也知道自己可以在黄泉路上遇到她们,可她偏要她知道,那些嫁出去的女子,也并没有得到夫家的庇佑,依然要为柳氏的贪心会出代价。

    “郡王妃今天来就是为看民妇的笑话么?”很快柳锦心就平复了心情,柳家确实因她而败,现在再去纠结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倒不如抓住这次机会,让害她和儿子的人也付出一些代价?若是梁元慎能成事,自己另一对儿女的日子只会比现在要好,“恕我直言,郡王妃若不是存了和我一样的心思,又怎么会嫁给当初的良王?您可是跟如今的太子当初的明王殿下青梅竹马啊,别人不知道,凤鸾宫里的人还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也吃惊柳锦心竟然知道她当年芳心暗许梁元忻,可罗绫锦并不怎么惊慌,这个时候,谁还会相信一个马上要死的人的话?“你,你什么意思?柳锦心,我好意来看你,不让听你信口胡沁的?!”罗绫锦仿佛受了极大的冤屈,对柳锦心怒目而视。

    “既然郡王妃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罗绫锦的反应瞒不过柳锦心的眼睛,她淡淡一笑,安然坐在高背椅上,歪着头看着罗绫锦,“郡王妃当年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华阳郡主,就算是宫里的几位正经的公主也不敢掠你的锋芒,可是现在呢?只是区区一个郡王妃,梁元慎能不能晋位亲王还要看太子的意思吧?郡主娘娘,您甘心么?”

    “就像你所说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父皇的决定不是做臣下的能左右的,”若要罗绫锦摸着胸口说,梁元忻比梁元慎强到天上去了,可她现在却已经是梁元慎的妻子,不可能再站到梁元忻一边了,“你说这些有意思么?我们夫妻就算再不济,也是郡王和郡王妃,没准儿~”

    “没准儿以后能讨了梁元忻夫妻欢心,升一升再做良王爷呢,”柳锦心咯咯一笑,眼中满是戏谑,“到时候你的儿子以后还是王爷,下头的儿子呢,还能做个郡王,就算是过个百年,也能恩荫个辅国将军什么的,”柳锦心满含深意的望着罗绫锦,幽幽道,“可是你们这对兄嫂,却要向自己的弟妹跪拜,你们的子子孙孙,也要向他们的子孙跪拜,企求一点残羹冷炙,郡主娘娘,罗轻容不过是一个贱婢的孙女,您真的甘心?”

    “娘娘这么长篇大论的跟我说这些,与娘娘有什么好处呢?”罗绫锦随意的坐在柳锦心对面,挥手让魏紫出去,“娘娘不甘心,并不代表别人都跟你一样~”她今天来见柳锦心,自然也有她的目的,现在戏肉终于来了。

    “我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柳锦心是做什么的?罗绫锦那点儿眉目变化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这前倨后恭的人她见的多了,淡淡道,“郡王妃只当大风刮过就是,毕竟您跟太子妃姐妹一场,有她在,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罗轻容?罗绫锦心里微嗤,这两年她可是放下身段诚心与罗轻容结交的,可得到的是什么?永远都是不冷不热,偏又礼数周到的让你挑不出理儿来,但想回到以往的亲近,显然是不可能了,就像在,不过是梁元慎想恢复以前的亲王爵,自己百般暗示,罗轻容就跟没听见一样,而梁元忻也一样,明明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娘娘真是说笑了,咱们的太子殿下,最是公正不过~”

    刚才还“你”啊“你”啊的,现在就开始叫“娘娘”了?柳锦心满心不屑,“以前有人给我讲过一个故事,郡王妃要不要听听?”

    “你说好个太子后来因为跟宫嫔有染,才被废的?”罗绫锦可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柳锦心“故事”里的意思,可梁元忻是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这事儿不好布置,“娘娘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

    “从哪儿听来的不重要,但是,”柳锦心浅浅一笑,“那个老皇帝却因为这件事被儿子气得大病一场,下定决心废了那个自小看大的嫡子,我听说,如今皇上这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至德帝身体不行了?罗绫锦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讷讷道,“皇上不是受了些风寒么?”确实的说,至德帝是被梁元恪给气病的。

    “他的身子再就不行了,只不过一直硬撑着罢了,当然,若没有这次的事,还能再多活几年,”想想丈夫的无情,柳锦心唇边划过一抹恨意,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华世音,“你别忘了,侯克森是太医令。”

    “若是没有这次的事,娘娘打算怎么办呢?那个故事怕只是讲来听听吧?”罗绫锦心里砰砰直跳,柳锦心在宫中经营多年,又一直掌着宫权,手里的人怕是不会少了,自己若能接过来,“其实郡王和我都极喜欢元惜的,将来若有那么一天,宁王怎么也能做个闲散宗室,也好过被关在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再有个当亲王的弟弟帮扶着,日子也不会难过~”

    “郡王妃要我如何信你呢?”手里的人,以前曾经安排过的事,自己一死,转眼便是一场空,交给罗绫锦,就算成不了事,也能给梁元忻夫妻添添堵,万一成了事,小儿子和女儿,“要知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走了,再害了他们~”

    “真有成事那一天,我和夫君必善待您留下的子女。若是我罗绫锦负了柳娘娘所托,叫我们夫妻不得好死,”现在给柳锦心什么样的信物也是没有用的了,罗绫锦举天向天起誓。

    “你们夫妻不得好死?”柳锦心摇摇头,“没有那个做娘的不心疼孩子,举凡你生养下的,都要算在里面~”

    “娘娘,”魏紫一听到外面人说罗轻容来了,顿时变了脸色,一面示意姚黄过去迎接,一面拍大殿的门,“太子妃娘娘来了~”

    “原来郡王妃也在?”罗轻容看着屋内的两人,想到刚才进来时小内监跟她说的话,这罗绫锦待了足有半个时辰了,“早知道咱们一起来了~”

    “臣妾没想到太子妃也会来看柳娘娘,”看到罗轻容清亮如水的眸光,罗绫锦忽然有些心虚,强笑道,“早知道娘娘要过来,臣妾就先去东宫了。”

    “别说你了,我也没有想到太子妃娘娘会来看我,”柳锦心冷冷一笑,罗轻容过来做什么?嫡她还不够惨么?“若不是太子妃,宁王和我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怎么?您还不解恨?”

    “成王败寇的道理娘娘看了那么多的史书,应该最为明白,”当年宁王事败,他们母子可是直接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了罗家头上,罗家上下数十口,无一幸免,“娘娘的雄心壮志害的可不只是你的犯,柳家,史家,蒯家,还有威远侯府,京城再不会有这些人家了~”当年这几家跟着柳氏,生生毁了百年的名声。

    除了儿子要被永远圈禁,从此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另一件让柳锦心无地自容的事情,便是因为这次事败,整个柳氏彻底的败落了,怕是再无恢复煊赫的可能,想到这里,她心如刀扎一般,可是骨子里的骄傲却不允许她在罗轻容姐妹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怯懦,“太子妃说的是,成王败寇,今天倒下的是柳家,谁知道以后会是哪家呢?毕竟史书累累,就算是与曾与司马共掌天下的王谢也都成了过眼云烟,我既然要赌,就不会怕输~”

    “是啊,您愿赌服输,可是不知道柳,史,蒯家那些妇孺是不是这样想?曾经金尊玉贵的贵夫人,大小姐,一朝没入奴籍,”罗轻容语气淡然,含笑看着柳锦心,“您曾经是她们引以为傲的存在,现在,不知道再想到您,她们还会不会将您视为骄傲了。”

    说罢罗轻容转头看向罗绫锦,“柳娘娘看得比旁人通透,做了便敢承担,即使陪上全族人的性命也再所不惜,姐姐觉得如何?”如今的柳氏,不知道会不会对罗绫锦有所触动。

    “这个,叫臣妾怎么说?”罗绫锦被罗轻容看的心里打颤,又念念不忘从柳锦心那里听来的消息,“臣妾来了一会儿了,正准备要走呢~”

    “那咱们一起回吧,”罗轻容原也没有什么话要跟柳锦心讲,过来一趟也不过是做给人看罢了,何况她又毫无悔意,这一世没有了罗家这个替死鬼,柳家的下场要比上一世惨得多,记得那个时候,罗轻容也曾经庆幸罗家人口简单,可就算只余一个亲人,失去时的痛苦也不会亚于阖族被灭。

    “府里出了那样的事,我竟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听说,你啊,这性子,”从凤鸾宫出来,罗绫锦关切的拍了拍罗轻容的手臂,“三婶儿跟我说时,我都吓了一大跳。还有梁元恪,真没想到他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要害太子还敢私藏龙袍,”罗绫锦拍拍胸口,“我收到消息时都愣住了,只叫郡王出去再打听呢,想去看你,又怕你伤势重,去了也是添乱,再说了娘娘也知道,这种时候,我们这样的身份,不好乱走动~”

二百零四、

    这其中的细节,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罗绫锦知道的跟姜氏还有外面的人是一样的,梁元恪意图毒害武安侯,又私藏龙袍,这样的罪名已经够彻底将他击倒了,罗轻容浅浅一笑,“我当时也不知道呢,要是事先有消息,哪里会让殿下以身涉险?”

    事前不知道?事前不知道能一早就围了武安侯府?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宁王派到史家的人?能在京城各处埋在眼线,没两日就抓了梁真元?拿下哀悯太子的遗孤,梁元恪这功劳立的,罗绫锦心里一阵泛酸,“可惜父皇让梁元恪给气病了,秋狩太子是白准备了。”

    这个时候还惦记这个?好像梁元慎为了这次秋狩能得个头彩是下了苦功的,可惜不能如愿,“秋狩年年都有,父皇的身体才重要。”

    “娘娘说的是,唉,原本臣妾还想着,这次王爷要是能得个好彩头,没准这爵位还能升一升呢,每次想到被父皇降了爵,我家王爷就后悔的说不出话~”罗绫锦不动声色的试探着罗轻容的意思。

    “本宫也没有想到郡王妃会过来看柳氏,记得以前你并不怎么希望她,”罗轻容仿佛没有听到罗绫锦的话,直接换了话题。

    “臣妾今天来看皇祖母,也是听她老人家念叨,想着怎么也相处了十几年,再不好也有一份香火情,其实皇祖母虽然难过,心时也不舍呢,”罗轻容根本不接自己的话,罗绫锦又羞又恼,“倒是太子妃,梁元恪那样害太子殿下,你还想着过来看望柳氏,真是难得。”

    “就像郡王妃所说,一份香火情罢了,只可惜太子在她眼皮底下长大,跟梁元恪又是亲兄弟,人家却连一点儿情分都没有,”罗轻容轻声一叹,“大抵储位之下,再无亲情。”

    .谋害太子是大案,加上谋害太子的还是宁王,这两个月朝廷上下就没有清静过,至德帝抱着病体,将朝堂上下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到了年底再也挺不住,彻底的倒下了,而近了年关,宫廷的事情越发繁杂,没有了柳氏,罗轻容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得卷起袖子跟在敬妃后面操持,倒也趁机对宫里的事务有了些了解。

    “成日看不见你,你一点儿都不累么?”梁元忻从罗轻容手里抽出账册,他这些天可是累的够呛,以前以为那些政事与他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现在才知道其实不是这样,每一件事都要反复斟酌权衡,细细思量,“过来帮我捏捏,我快累死了。”

    梁元忻除了朝里的事,每日还要到至德帝床前侍疾,两下不能耽误,幸而自小打熬的好身子,“现在你知道父皇的辛苦了?”罗轻容帮梁元忻捏着发硬的肩膀,“父皇那里~”

    “父皇的原本受过伤,登基之后又太过操劳,太医说要趁这次好好调养调养,慢慢来吧,”梁元忻叹了口气,“政事有几位阁老呢,咱们首要的是尽人子的本分。”

    今天齐太后还在自己跟前大骂哀悯太子,说先皇已经将梁浩废为庶人了,至德帝就不该好心将追谥他为太子,反而让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又絮絮说了当年的许多事,罗轻容才知道当年至德帝曾经被梁浩下过毒,后来毒清了,身子却亏了,而华皇后也是因为替至德帝挡了刀,才早早离世的,想想皇帝和皇后,自己和梁元忻要幸运的多了,“嗯,臣妾听殿下的~”

    “真的听我的?”梁元忻倏然翻过身将罗轻容揽在身下,“那你可知道这尽孝最重要的是什么?”

    尽孝最重要的?恭敬?细心?体贴?任劳任怨?“孝顺孝顺,自然是~”罗轻容脑子迅速转着,想着自己哪里没有做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要赶紧给父皇添个孙子,才是真孝顺呢~”有了想做的事,梁元忻又来了精神,直接将罗轻容掀到身下,低头欲吻。

    而罗轻容则想起梁元恪最早的那个“儿子”念哥儿,将头一偏用说托了他的下巴道,“先说正事,摇虹和念哥儿怎么样了?”

    “宽敏已经将人送出京城了,以后这世上再没有摇虹和念哥儿了,”梁元忻在罗轻容耳边呼着气,“她们是大功臣,却不好再留在这儿了,我让宽敏直接将人送到了去南洋的船上,摇虹有本事,手里也有银子,应该能活的不错,”那套龙袍是梁元忻给梁元恪准备的最后一击,这样一来,就算是至德帝想念着骨肉亲情,要保梁元恪,也是不能的了,而给摇虹一条生路,则是不想让罗轻容心里存下不安,“好了,下来可要看你的了,我的几个兄弟好坏都当了爹~”

    说起子嗣,其实罗轻容心里也着急,可这种事却真的是急不来的,她心底一叹,顺从的揽上梁元忻的脖颈,由着他任意施为。

    “娘娘的意思臣妾也明白,可是你再想想,侯爷现在这个样子,身边更是离不得人,武安侯府靠着两个姨娘打理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说了,这姨娘当家作主久了,讲究些的人家,谁还愿意跟罗家做亲?”俞氏听罗轻容无意帮罗远鹏张罗续弦的事儿,有些着急,“还有你们若真的立了大公子做世子,这侯爷的亲事就更难了,如今侯爷正当盛年,难道要他孤独终老么?”

    正统些的人家,哪有一家的男主人一直形单影只跟着儿子媳妇过的?难道要他在外打拼儿媳在内里当家不成?俞氏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侯爷这辈子就这么养着了?要知道你以后的路还长,等于大公子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只怕就晚了~”

    现在武安侯府已经够乱的了,想想以后会出现的情景,罗轻容就头疼,一个庶长子出身的世子,有一个婢女出身的姨娘,再有一个曾经的嫡子,后面还会加上个续弦的侯夫人,若是再生出儿子来,只要一粒小小的石子,便能生出大风波来,可真要父亲才四十岁的年纪就当了老太爷孤独终老,身边没有一个知心的人,罗轻容也确实不落忍,“就像舅母所说,这人选实在是,”这种乱像但凡有些根基的人家,都能看得到,谁会过来趟这浑水?

    “所以臣妾才说,这世子不能这么早定,”俞氏斩钉截铁道,道理也不必再说,不冲着这个,哪家愿意将女儿嫁过来?“怎么也要等新的侯夫人进门,真是不能生了再说,嫡庶不分可是乱家的根本,”说到这儿她又道,“至于人选,侯爷到底有些年纪了,咱们只能往下里寻,门第稍差一些也不算什么,只要姑娘好,真不行,就从高家族里挑一个出来,说实在的,当初咱们是离的远,不然就直接让你父亲续娶高家的姑娘,你也少受些气,也没有今日这番是非。”

    原来是为这个,罗轻容哑然失笑,其实高家跟罗家的关系,有她在,根本就是割不断的,哪里还需要再交联姻?“这是舅舅的意思?”若是她,就算联姻,也从小一辈里寻上一对,当然,若高家看中的是这世子之位,就不一定了,

    “你舅舅才不管这些呢,这是臣妾的一点念想,这样一来,娘娘你也更踏实不是?”俞氏也不隐瞒罗轻容,左右她也不是将俞家的姑娘往罗家推,没有什么心虚的,“娘娘若是觉得可行,臣妾便回去选一选。”

    “这事儿还是问过父亲的意思吧,原先都在给旭初相看,现在,”罗轻容摇摇头,这一家子没个主事的女人,还真是不行,“那田家的姑娘,劳烦舅母跑一趟,定下来吧。”

    要是早知道有今天,俞氏直接便在高家族里给罗旭初挑个可心的姑娘了,起先是看不上他是高家的婢女所生,现在可好了,没准罗家又要出一个婢生的武安侯了,俞氏心里摇头,真不知道这罗家祖坟埋在了哪里,净出这样的事,“既然娘娘点了头,臣妾这就去办~”

    “那就谢过舅母了,侯府没有主事的人,让舅母受累了,”罗轻容起身一礼,自己这个女儿实在不好插手父亲的婚事,打铁巷那边好不容易摆脱了,罗轻容也不愿意再招惹她们,罗家再没有其他长辈可以出面了,俞氏虽然有她的小心思,可有高长松在,不至于会出现拖罗高两家后腿的事情。

    罗轻容愕然的看着齐太后,让父亲娶齐家的女儿?“皇祖母,臣妾做晚辈的,父亲身体有一直没有恢复,”她显得十分为难,“明日臣妾就让人将您的意思带给父亲~”

    自己首先要将高家也要选族女联姻的事情“告诉”太后了,罗轻容心里抚额,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含笑与齐太后拉着家常。

    “哀家听闻侯储要与富宁伯府做亲?”齐太后年纪大了,但消息还是灵通的。

    “是,前阵子英国公夫人提了田家的七姑娘,臣妾见了,那姑娘是个稳重知礼的,”当时挑田荣珍,是因为压根儿没想过让罗旭初袭爵的事,现在不同了,罗旭初的亲事若不当机立断,待他要被罗远鹏请封为世子的消息传出来,只怕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嗯,哀家也见她是,是个靠得住的姑娘,一看也不是爱生事的样子,”齐家退出朝堂多年,待自己百年之后,梁元忻真的还能记起这个舅爷家?这与罗家联姻,与齐家与罗轻容都是一桩好事,齐太后倒不担心罗远鹏会不同意。而罗旭初娶了富宁伯家的姑娘,拿什么与齐家姑娘将来生出来的儿子争世子位?

二百零五、

    收到纪沉鱼请见的牌子,罗轻容立马就准了,心里想着这个丫头怕是见到自己又会好一通抱怨,毕竟自己病的那些天,纪沉鱼命人到罗府送帖子,说要过去探病,因为梁元忻的缘故,她没有同意。

    “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纪沉鱼一看到罗轻容就红了眼眶,“臣妾去侯府看娘娘,可是没有进去,”说到这儿她主满腹委屈,“那个梁元恪,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好啦,那是也太子担心我不能安心休养,才下的令,如今我已经大好了,不是立马送信儿让你进宫了么?”

    “你好了,我还看什么啊?”纪沉鱼一面不满,拉了罗轻容便要到内室再看看她的伤势,“姐姐不知道,听开先一说,我都吓死了,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侯府去,可递了牌子,你却不肯见我~”

    “我真的好啦,当时请见的人太多,你说我见谁不见谁?连郡王妃我都没见呢,”罗轻容将纪沉鱼摁在椅上,“都嫁了人了还这么毛燥,我的伤真的全好了,不信你在我后背上打两下?要么将医案拿来你瞧?”

    “算了,看姐姐气色这么好,我也放心了,”纪沉鱼仔细端详了罗轻容一番,忽然促狭的一笑,“我听开先说,殿下极疼你,也是,这次你替殿下挡了一剑,皇上和太后心里都要记你一大功的,”

    自己替梁元忻挡了一剑,可也知道了那乌金甲是宫中至宝,只此一件,现在皇上和太后都知道了梁元忻明知道有危险还将护甲给了自己,怕是心里也要记上自己一笔了,“这不是**应该做的?”

    纪沉鱼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向罗轻容推荐她认识的吴仪宾一族的姑娘,可是听了罗轻容已经选中了富宁伯家的田荣珍也不再多纠缠,只是替吴绾娘可惜,“算了,我再帮她寻寻,唉,我也是可怜吴家姑姑,想着帮绾娘找个好人家,也省她些心事~”

    梁元忻看着不远处的马车,眉头紧皱,“你家姑娘有事只管到东宫找太子妃便是。”

    华萃芳的大丫头竹青为难的挡在梁元忻马前,她也觉得自己家姑娘太冒失了,可她的身家性命都在华萃芳手里,主子的命令哪敢违抗,“奴婢求殿下了,我家姑娘已经几天没水米不粘牙了,今天为了见一见殿下,这大冷天儿的硬是等了半日~”

    “我不是说了,有什么话只管到东宫寻太子妃说就是了,女人的事,我哪有功夫管?还有你,当人家奴才的不是光事事顺着就行了,姑娘有什么疏忽之处,也要知道提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以脱得了干系?”梁元忻目光如刀一扬手里鞭子,“起开~”

    华萃芳虚弱的放下车帘,虽然离得远,可她看和清清楚楚,除了竹青过去见礼时梁元忻向她这边看了一眼外,再也没有转过头来,马上那男子冷硬的态度就算是躲在一旁,她也能够感觉的到,“莲青,你说,他真的连见都不想见我么?”

    莲青看着自己自小服侍的小姐,嗫嚅半晌,出主意道,“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皇上开口,想来殿下自会遵从,还有咱们伯爷最疼爱姑娘,若是姑娘去求伯爷,他只要肯开口,外甥哪有不听舅舅话的道理?”

    去求自己的父亲?华萃芳眸光一闪,旋即心里一叹,她单独来见梁元忻,是以为梁元忻就算是再无情,她是他的表妹,对她的心意,他总是能体味的,可现在看来,他对她是没有一点儿私情的,可是自己真就这么算了?华萃芳痛苦的倚在车壁上,这京城中还有男子比他更好么?“好,咱们这就回家,我要去求父亲~”她就不信了,若是自己嫁给梁元忻,他还会这样对待自己?

    “你成天不要老是东奔西跑的,好好管管自己家里的事,”一看到华舜卿,梁元忻一腔子不合适宜都找到了发泄之处,“你也立业了,长兴伯也回京了,快将你的家事都料理清楚了~”

    “殿下还不知道臣的心事?”华舜卿偷觑了一眼梁元忻,发觉他的脸色不对,“怎么了?在朝堂上谁给殿下您气受了?”现在皇帝病了,太子监国,傻子才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

    “回来的时候遇到萃芳了,”梁元忻挠挠头,不说华萃芳是他的亲表妹,就看在舅舅和华舜卿的面子上,他也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你回去劝劝她,好好的姑娘,抛头露面的不像样子~”

    华舜卿现在越来越忙,回伯府的时间太晚,多少天没见到这个妹妹了,如今听梁元忻这么一说,不觉变了脸色,“臣听母亲说妹妹一直病着,怎么跑到外面去了?臣这就回去看看~”梁元忻话里的意思华舜卿已经听明白了,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妹子,是去堵了太子爷了,“臣妹任性,还望太子~”

    “跟我还说这种话?难道不是我的妹妹么?”自己妹妹有几个,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还有,那个韩家的姑娘,若是长兴伯肯点头,其他的有我呢,”看华舜卿出门,梁元忻喊住他,有了罗轻容在身边,梁元忻发现自己的心也变软了,看不得兄弟心事不遂的样子。

    “殿下回来了,”罗轻容一早就候着梁元忻了,看到他回宫,急忙迎了过去,“臣妾烫了壶酒,又叫厨上做了个羊肉锅子,这天儿冷了,给您祛祛寒气。”

    梁元忻爱极了这样的感觉,每次回来,都能看到妻子的笑脸,“嗯,我换了衣裳,咱们一起喝上一杯~”

    陪着梁元忻饮了两杯,罗轻容只觉整个人有些发晕,心情也不由好起来,话也渐渐多了,“殿下不知道,臣妾现在在忙什么?”

    一小壶酒与梁元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接过泥金递过来的醒酒汤,示意她出去,自己端了送到罗轻容哄着她喝了两口,才道,“忙什么?难道是我想不到的事?”

    “臣妾的弟弟要跟富家伯家的七姑娘定亲了,”罗轻容嘿嘿一笑,这还是她安排的,富宁伯夫人带了田荣珍到罗府探望罗轻容,虽然罗轻容在伤中没有见她们,可是姜氏却将这二位请进了快意堂,好巧不巧的,正遇上来找罗旭谦的罗旭初,事后罗轻容问了罗旭初的意思,虽然谈不上一见钟情,但对田家姑娘并不反感,当然,这其中的安排她不会跟梁元忻细说,但总体来说,与富宁伯家的一桩亲事,罗轻容还是挺满意的,虽然田荣珍由原先的庶子媳妇,有可能变成世子夫人,但那姑娘的人品教养都没有问题,也没有高门大户娇养小姐的傲气,“旭初一成亲,臣妾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罗轻容对自己弟妹的关怀和体贴让梁元忻心里暖暖的,虽然他的一生注定不可能体会到这样的感情,“你喜欢,看来那田姑娘着实不错,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过贺家少夫人还推荐过什么吴家的姑娘么?”

    为了这个,梁元忻还派人去查了那个吴仪宾一族的事情,“跟富宁伯府比起来,吴家的底子确实差了些~”

    “可是您也觉得吴家姑娘不错,是不是?”罗轻容仿佛找到了知己,嫣然一笑偎到梁元忻怀里,有一搭没一搭道,“臣妾也叫人打听她们家来着,那个吴仪宾早就成了前尘往事,吴家也只剩下招牌了,不过”

    梁元忻含笑看着半倚在自己怀里的罗轻容,他很喜欢她这种小女儿这态,虽然那样的生死关头他再也不想重新经历一次,他将罗轻容的纤手握在掌心,半人高的美人瓶中梅花氤氲,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这样的日子,“吴家已经没落了,六房更是只留下孤儿寡妇,难道你觉得他家的姑娘不错,可惜配旭初确实低些了,”尤其是罗旭初被立为世子,是尽早的事情。

    虽然脸上烧烧的,头上有些发沉,罗轻容的思路依然清明,她知道梁元忻的意思,父亲已经四十岁了,能不能再有嫡子说这准,就算是有了,是贤是愚也不一定,罗旭初不是什么天纵奇才,可是守成却是足够了,这一世她要稳做中宫,辽东有亲叔叔,京里有掌了兵部的舅舅和不惹事的弟弟,也就足够了,“只是这样一来,怕有有许多人要失望了,殿下不知道,武安侯夫人现在也是香饽饽,”若罗旭初被立为世子的消息传出来,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岳父的意思呢?娶一个名门淑女?”

    “今天臣妾听沉鱼说吴家的情况时,觉得有一个人不错,”见梁元忻对自己的话感兴趣,罗轻容也来了精神,在他的怀里坐直身子,认真的看着丈夫,“殿下猜猜?”

    看来这酒偶尔还是要喝上一些的,梁元忻看着罗轻容潋滟的眸光,微嘟的红唇,有些集中不了精神,“你想说的是吴家的那个老姑娘?”

    “唉,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你成天那么忙,脑子里还记了这么些事,不累么,”被梁元忻一下猜中,罗轻容有些郁闷,“还有,别人家的姑娘,你查那么清楚干嘛?”虽然知道自己有些“找事”,可梁元忻一猜就准让她颇为不悦。

二百零六、

    虽然不能与柳家史家相比,但在京畿,吴家也算是世代书香的大族,加上出了个才貌双全的吴仪宾,也普是京城数得上的人家,可是这两代子孙不肖,渐渐的败落了下来,而纪沉鱼推荐的这位吴绾娘,则是吴家六房的姑娘。吴家六房在吴氏一族,算得上是最不得意的了,吴六老爷早逝,只余下老母少妻还有一对儿女,自然他们一房的那点微薄的产业也被族人看在了眼里。吴六爷一死,便纷纷上门要求代管,吴六奶奶偏有是个没本事的秀才娘子,若不是六房老太太还有几分血性,又有个撑得起门面的女儿吴娘,母女联手直闹到要去街门打官司,才算保住了那百十亩地。

    吴家老太太过世后也全靠了这位姑奶奶一手打理家业,才没有再次被吴家那些人给吞了,只是这样,吴娘却落了个泼妇的名头,连带着也祸及自己的亲侄女吴绾娘。这样的姑娘依世人的目光,是绝计不愿意娶到家里去的,何况吴娘因为要帮着嫂子打理家业,抚育侄子和侄女,年纪生生拖到了二十多岁,加上那名声,就算是做人填房,也找不到好人家儿了。

    “我不过是听人说吴家的情况时留意了一下,哪有查人家家的姑娘?这不是关心你娘家的事么?”梁元忻大呼冤枉,不过罗轻容能跟自己一样注意到吴家的那位老姑娘,这一点让梁元忻颇有知音之感,“咱们前辈子一定也是夫妻,不然怎么会这么有灵犀?”其实吴娘根本没有外间传闻的那么泼辣,只是因为族里和自己嫂子的娘家人都恨她一个女儿却一手揽了家里的大权,有意传出闲话。

    听梁元忻说什么上辈子,罗轻容有些恍惚,上辈子的自己,跟着张兰一心要过那种随意潇洒的生活,满脑子要找个真心相爱的一执手白头,梁元忻是不会看上她的,想到这里,罗轻容环了梁元忻的腰,“其实那吴家的姑娘根本不像外面传的那样,臣妾听说是个极明理的人,做事也干脆,”纪沉鱼说过吴绾娘爽快明丽,是个能拿得住事的人,其实在罗轻容看来,纯粹是侄女像姑姑,只可惜这样的女子偏偏命运多舛,现在为了给自己儿子女儿找门像样的亲事,吴绾娘的母亲竟然开始嫌弃这个一直未嫁的小姑子来。

    “现在侯府的情况,找个高门大户的女儿,还不如从低处找呢,”罗远鹏的内院,也是一团乱麻了,确实需要一个有手段的女人过来整治一下,“那个吴家姑娘,臣妾也打听了,处事极为分明,”发现被嫂子嫌弃,吴娘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家里的账目交到了侄女手里,外面的事则交给了侄子,将自己的院子里请了遵观音,直接开始吃斋念佛,再不问外头的事情,“先头的吴家六奶奶是冯家旁枝的姑娘,她教出的女儿,想来也不会差~”

    听妻子絮絮说了许多,梁元忻便知道这是罗轻容相中了吴家这位老姑娘了,可是这到底是给自己寻继母,哪里能不听听罗远鹏的意思,“这样吧,这事儿交给明安伯,让他去跟岳父提一提,”武安侯府若是登门提亲,只怕吴家捆也会把女儿给送了来。

    “好,”让舅母和舅舅插手这件事是不能够的了,毕竟俞氏刚过来提了高家的姑娘,梁元忻这个主意不错,将来也可以说是明安伯提前跟罗远鹏打了招呼的,“这样以来,沉鱼说的那个姑娘,说不准也能寻上个好人家了。”

    捋顺了家里的事,罗轻容一颗心安定了下来,东宫人口少,而且梁元忻也确实像他说的那样,除了事心殿,根本就不多看那几个妾室一眼,罗轻容也只当没有注意,毕竟她现在还没有嫡子,这个时候摆贤德,简直就是往敌人手里送砝码。

    以后的日子罗轻容只管每日到慈宁宫请安,陪着齐太后闲话家常,齐太后看要过年,而至德帝的身体虽然好了许多,也可以上朝了,可已经不复以前的健壮,索性命罗轻容跟在敬妃后面帮着料理宫务,也好让敬妃能分出身来照顾皇帝的身体。

    “还是皇祖母会**人儿,这太子妃嫁进来半年,眼看着跟以前大不一样,”嘉和公主嫁的是冯家的嫡次子,夫妻倒是极为和睦,只因与她关系最好的戴淑妃失了宠,罗绫锦做了郡王妃也搬到宫外王府,宫里没有多少牵挂,来的自然就少一些。

    “公主说的是,能时时聆听皇祖母的教诲,是轻容的福份,”虽然与嘉和公主并不太熟,罗轻容与她也未曾交恶,只装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顺着她的话音捧了一捧齐太后。

    “可惜,以前我跟郡主都天天能陪伴在皇祖母跟前,现在却再也不能够了,”嘉和公主说着便红了眼眶,拿帕子沾了沾眼角道,“还好绫锦时常过来陪伴皇祖母,皇祖母也不至太过冷清~”

    “你这个孩子,只要你们能过得好,祖母便高兴了,进不进宫打个什么紧?”虽然不是自己最喜欢的孩子,但嘉和公主也在齐太后眼前晃了十几年,哪会一点感情也没有,齐太后见她说的伤感,忍不住安抚道,“再说了,还有你母妃和太子妃在呢,谁敢怠慢了我这个老婆子?”

    “可惜淑母妃不能常过来陪着皇祖母,皇祖母以前可是最喜欢她的,还有良郡王,听说良郡王以前跟着高尚书在兵部学习,怎么一晃眼儿我又听说去了工部?”说这话的时候,嘉和公主的目光是看向罗轻容的。

    良郡王真的安分守己再无不臣之心?罗轻容不相信,相信梁元忻也不会相信,不让良郡王再插手兵部的事那是理所当然的,倒是嘉和公主,轻易不进宫,进宫便说朝堂上的事,罗轻容看着杯中渐渐舒展开来的叶片,仿佛没的听到嘉和公主的话。

    “外面的事哪里是咱们这些女人能懂的?凡事有你父皇呢,他这么决定,自有他的安排,”齐太后看了一眼殷切的望着她的罗绫锦,心里一叹,看来要敲打敲打自己这个外孙女了,若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依太子跟太子妃的手段,这对小夫妻的下场不会比梁元恪好到哪里去。

    “那也是,”嘉和公主听齐太后这么说,直接向罗轻容摆出小姑子的派头来,“良郡王好歹也是咱们的大哥,郡王妃还是太子妃的姐姐,如今良郡王勤勤恳恳的辅佐太子,这爵位怎么也要提一提了,”说罢她撒娇似的推了推齐太后的膝头,“皇祖母说是不是?哪有弟弟是太子,哥哥却只是郡王的道理?”

    “依公主的意思,弟弟做了太子,兄长应该做什么才不会失了兄长的面子?”罗轻容一脸好奇的看着嘉和公主,难道要给他个皇帝做么?“虽然这些都是父皇决定的事,但我听太子说过,翻年六弟就要搬出去了,父皇准备封六弟为康郡王~”

    “这,”如今执掌后宫大权的敬妃娘娘,儿子也不过是封个郡王,梁元慎还闹个什么劲儿?嘉和公主看了一眼罗绫锦,她是罗绫锦请过来帮着说项的,现在在罗轻容这里碰了钉子,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她一个出嫁的公主,以后的日子还要靠太子一家,实在不宜得罪过深,“太子妃说的是,我只是想着都是嫡亲兄弟,原来父皇自有安排~”

    “皇祖母,那天王爷跟臣妾说了一嘴,臣妾也不太懂,想问问皇祖母的意思,”罗绫锦一计不成,将罗轻容恨到了骨头里,遂可怜兮兮的看着齐太后,“王爷说在京城呆着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到地方上为百姓做些实事呢,若是他跟父皇上书,求做一郡之牧,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同意?”

    永安自开国以来,各代皇帝子嗣都不怎么兴盛,加上为了皇位自向残杀之后,能活着的也是凤毛麟角,根本就没有什么亲王就藩的规矩,这梁元慎忽然打这个主意?罗轻容秀眉微蹙,她才不相信这对夫妻真的是要好好辅佐梁元忻才愿意离开繁华的京城呢。

    “就藩?”齐太后不由坐直了身子,这个她倒没想到,依着梁元慎的性子,在梁元忻的眼皮子底下,没准儿又闹出什么来,真要是到了外面,远香近臭,梁元忻对这个哥哥说不定还亲热一些,再说了,在外面山高皇帝远做个霸王,要比在京城守着偌大的规矩强,“良郡王果然是长大了,愿意为朝廷出力,自然是最好的~”

    “皇祖母也赞同?”罗绫锦一脸欣喜,这个主意是梁元慎与府里的幕僚商量了许久的才决定的,到了外面,天高地远,再把持了一方的政务,暗中招兵买马,未必不能打回京城,就算是老实当个王爷,那也比待在梁元忻这个恨不得将兄弟扫个干净的小人眼前强,“那我回去就叫王爷上折子,若真的能出去,我也想出去看看呢,成日闷在这京城里,人都快要发霉了!”

    “太子妃的意思呢?”得到了齐太后的支持,罗绫锦示威似的看着罗轻容,真要是至德帝准了梁元慎所请,只怕升为亲王也是顺手的事儿。

    “没想到郡王跟郡王妃竟然有这样的想法,”罗轻容一脸讶异,“乍一听还真是舍不得呢,这要一离京,只怕回来一趟就不容易了,这样吧,”罗轻容含笑道,“良郡王既然要守牧一方,就请父皇在京畿一带选一个地方,这样一来,郡王妃也不必出京,还能像现在这样到宫里来陪伴皇祖母~”

    “那怎么成?哦不是,我的意思是京城一带直属顺天府,王爷怎么好~”就近还不如在京城呢,罗绫锦委屈的看着齐太后,“孙女儿也舍不得皇祖母,若是要离开皇祖母,还不如就这么呆在京里呢,算了,皇祖母只当孙女儿什么也没说,其实王爷在工部也挺好的~”

    “这事儿还要听皇上的意思,”齐太后叹了口气,若是早早的将几个孙子都分出去,宁王也不会跟梁真元掺和到一起,最后落了个被圈禁的下场,“只要你们小两口心里有我,知道兄弟同心的道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二百零七、

    “妹妹,”从慈宁宫出来,罗绫锦一把拉了罗轻容,眼中满是哀恳,“还请妹妹看在我跟你都是一家子姐妹的份上,帮我们在太子面前说说好话~”

    看来为了能出京,罗绫锦也甘心放下身段了,可她越是这样,罗轻容越是不放心让他们离开了,“不知道郡王妃是什么意思?就像你所说的,咱们除了君臣外,还是妯娌姐妹,有什么帮不帮的,我竟听不明白了。”

    “我家王爷是个什么性子依太子妃的聪慧,怎么能看不清楚?”罗绫锦苦笑一下,她已经记清从什么时候起,罗轻容再也没有叫过她姐姐了,“若是让他离京到地方上吃些苦头,只怕还会好些!”

    “郡王在工部不是挺好么?人嘛,总是会长大的,相信有郡王妃在一边劝导着,良郡王即使在京里,也照样能成一代良王,”罗绫锦这么迫切,罗轻容怎么可能等闲视之?

    罗绫锦目光幽幽的望着罗轻容,心里冷笑,成天摆着太子妃的架子,跟佛堂上的木雕石刻一般,真以为梁元忻现在只守着她一个便是他心爱之人了?梁元忻图的不过是一个嫡长子罢了,哪有男人会喜欢像她这样的女人?回想当初自己在梁元忻跟前的随意,罗轻容她可以么?

    “有件事我也是听说了一阵子了,想了想,咱们到底是姐妹,早些告诉你,你心里也有个数,”不论罗轻容怎么疏远漠视,罗绫锦这个好姐姐好嫂子是做定了。

    “郡王妃有话请直说,”分别嫁了两位都“胸怀大志”的皇子,注定她们再也不可能成为姐妹,罗轻容根本不相信罗绫锦会真的替自己考虑。

    “唉,这事儿也是跟魏紫相熟的内监跟她提起的,你也知道,我那两个丫头,最是细心,魏紫心里存了事,便告诉了我,”罗绫锦一脸痛惜和无奈,似乎很心疼自己的妹妹,“长兴伯家的姑娘,以前有消息不是说太后很喜欢她,想将她指给当时的明王做王妃么?”她就不相信罗轻容听到这个消息还能无动于衷。

    “是么?那后来呢?”后来自己做了太子妃,罗轻容明知故问道,“郡王妃好灵通的消息,本宫竟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话~”

    “那是以前,你不喜欢出门交际,这事儿也就是宫里在传,或许真没传到娘娘耳朵里,”罗绫锦才不会相信呢,但这不是今天的重点,“我想说的是,那天有人看到华萃芳在宫外等着太子殿下了,原来他们~”

    “没想到郡王妃竟然还安排人跟踪命官家眷?”罗轻容俏脸含威,直接摆出了太子妃的架势,“这宫规对郡王妃来说形同虚设么?”

    “臣妾,臣妾没有,只是有人刚巧遇到,”罗轻容声音一大,罗绫锦立马害怕了,皇子严禁结交外臣的,罗轻容竟然想给自己按一个跟踪大臣家眷的罪名,这也太狠了些,她当然不能认了,“臣妾不是说了么?是宫里的小内监出去时,正好遇到的。”

    “那请郡王妃将那个传闲话的内监交给本宫,本宫请敬妃娘娘好好审一审他,是怎么‘正巧’遇到便知道长兴伯家姑娘在‘等’着殿下的?噢,本宫明白了,郡王妃不是在跟踪官眷,是在跟踪殿下才对,来人~”

    “太子妃娘娘熄怒,我家王妃不是这个意思,”谁也没想到一向温婉少话的罗轻容会忽然变了脸色,姚黄吓得一下跪在地上替罗绫锦请罪道,“我家娘娘也是担心太子妃娘娘,才想着提醒娘娘一下。”

    “提醒?郡王妃是准备提醒本宫什么呢?”罗轻容压根就不看跪在脚边的姚黄,冷冷道,“算了,看在大家都姓罗的份上,今天的话本宫只当没听过,以后再有这样的话传出来,郡王妃休怪本宫无情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愣在那里的罗绫锦,直接上了自己的凤辇,迤逦而去。

    元忻一进东宫大门,看到只着粉紫色苏绣折枝栀子花镶银鼠毛织锦褙子,以粉红碧玺珠做纽子,手套云狐皮长臂筒。斜梳堕马髻上插着一支红珊瑚牡丹花长穗步摇,耳坠金嵌珠翠葡萄耳,腰间垂着翠玉双莲佩的罗轻容,一阵儿晃神儿,难得她如此用心修饰自己,“这么冷的天儿,怎么不进去等?”

    “臣妾闲来无事,出来也刚好透透气,”罗轻容任梁元忻携了手回到偏殿,帮他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刚才见殿下的神色,可是朝里有什么烦心事?”

    “哦,没什么,”梁元忻揉揉脸,让他烦心的事不是来自朝堂,而是自己的舅舅曲世恒跟自己说的话,不过看到罗轻容的那一刻,他便不打算再想这些问题,“我去更衣,你等着我,咱们一会儿到后面园子里逛逛,听说腊梅林那边梅花已经全开了,我记得你最喜欢梅花~”

    跟罗绫锦分开后,罗轻容心情并不好,她也想直接去问梁元忻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转念一想,问了又怎么样?他若有心收了华萃芳,自己也只能大度的将人迎回来,若是无意,问了只会显得小气,想想自己嫁东宫也半年了,可是肚子仍然没有一点动静,黄婉玉每每过来请安,那眼中的神情瞎子也看得懂了,太后虽然没有明说,但特意命最擅女科的李太医给自己扶脉,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只这一点,若是梁元忻要纳华萃芳做个良娣良媛的,自己一点反对的余地都没有。

    “怎么了?你有心事?”到了御花园,梁元忻明显感觉到罗轻容心不在焉。

    “没事,臣妾是在看挑那几支折下来,咱们既然来了,选好的折了插瓶给各宫送过去,”罗轻容从梁元忻手里将手抽出,领了小安子走到一株枝繁花茂的腊梅树下,含笑道,“这支怎么样?殿下?”

    罗轻容有心事,却并不打算告诉自己,梁元忻心里一叹,便不再问,背了手在那株腊梅树下转了一圈儿,“不好,这花正盛,怕是放不住就谢了。”

    过完新年,罗远鹏的毒也清了个七七八八,因为差点害得太子因为他被刺杀,罗远鹏也自觉无颜再立于朝堂之上,以养病为由辞了所有的差使,只挂了个武安侯和太子太保的虚衔,整日闭门不出,而内宅,吃了一次大亏,除了两个生了儿女的妾室,其他的通房罗远鹏直接找了媒婆过来,各赏了一副嫁妆,由她们自行嫁人。

    罗轻容看家里清静了,便将吴娘还有俞氏和齐太后的意思一并跟罗远鹏说了,结果不出罗轻容所料,罗远鹏也不想再跟高齐两家牵扯过深,左右不再联姻,在世人眼里他们三家也是一条线上的,何必缠的那么紧密,反而被上头忌讳。

    “是个好姑娘,”齐太后拿了水晶镜片仔细端详了吴娘,颔首道,“吴家虽然不比以前,底子还在那里,武安侯府不比你先头家里,虽然人口不多,但却是太子妃的娘家,你过去以后,一言一行自当谨慎,同时也要教导家中的女眷,谨守本分。”

    自己想在族里挑一个女孩儿嫁给罗远鹏,可武安侯偏自己瞧中了吴家的老姑娘,何况齐太后已经听说了罗远鹏已经递了折子要为自己的庶长子请封世子的消息,也就没有那么热衷了,吴家现在家世差些,可吴娘长相不俗,行动举止也颇有大家之风,配个四十岁的鳏夫也足够了,真要从煊赫的高门大户里选,罗远鹏现在这条件,怕是好姑娘人家根本舍不得拿出来。

    “民女谨记太后的教诲,”吴娘脸一红,恭敬的在齐太后面前跪下,武安侯府请了明安伯夫人宋氏到自己家里提亲,这是整个吴氏一族都没有想到的事,甚至有人直接要将自己的女儿领到了明安伯夫人跟前,说自己的女儿比她更合适,闹出了一场笑话,也让吴娘再次看清了亲人们的嘴脸。

    原本看着侄子成人,也中了秀才,侄女及笄,转眼便可说亲,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过上几年清净日子,没想到帮扶多年的亲嫂子却在娘家人的挑唆下变了脸,说是家里有自己这个母老虎一样的小姑,侄子和侄女难以寻到好人家,若不是侄女绾娘出来将那些人赶了出去,又抱着自己苦苦挽留,吴娘都要直接离家了。

    吴娘起初并不打算应下武安侯府的亲事,可看到侄子可怜巴巴的样子,嫂子又惊又喜又忐忑的神情,吴娘将心一横,除非是剪了头发做姑子,不然女儿也确实没有道理常年住在娘家的,而且自己这一嫁,保得侄子的前程,也能助侄女谋上一门好亲事,也算是对得起早逝的父母和兄长了。

    “婚期定的有些急了,委屈吴姑娘了,”吴娘比自己意料中的还要好,这让罗轻容十分高兴。

    武安侯虽然年纪大些,但人以前吴娘也是见过,比实际年纪要年轻许多,相貌堂堂,说句实在话,自己这样的名声和家世,能做武安侯夫人,也是意外之喜,现在聘礼已经抬进了吴家,吴娘也不会不识世务的摆出心不甘情不愿的嘴脸让彼此心里都不舒服,“民女蒲柳之姿能得侯爷青眼,不委屈~”

    罗轻容最怕的就是吴娘不情愿,再造就一对怨侣出来,听吴娘这么说,不论她为的是什么,只要能好好照顾父亲,一心管好罗府,自然能让她求仁得仁,“你能这么想,也是我们罗家的福气了,”罗轻容亲昵的拉了吴娘的手,“我竟不知道你跟明安伯夫人极好,这下好了,一事不烦二主,后面的事情托付给她,我也放心了,我不比常人家的姑娘,不好随意出宫,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过来见我便是~”

二百零八、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罗绫锦在这御花园已经逗留了一个时辰了,虽然已经入春,这天儿真的还是寒气逼人,“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殿下~”她早就打听好了,每天这个时候,梁元忻从宇清殿回来,都会到这里来折上一枝还未开败的梅花。

    “噢,郡王妃也在这里?”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遇到罗绫锦,梁元忻有些诧异,“郡王妃也来赏花?”

    “殿下好健忘,我不喜欢梅花的,”罗绫锦神情黯然,她曾经跟他说过,最喜欢花王牡丹,他也曾说过,只有牡丹能配得上她,“可惜现在宫里的花匠早就换了,这个时节了,牡丹竟然还未开放~”

    “哦,想来是天气太凉,牡丹还未到花时,这不,梅花都没有谢呢,”罗轻容喜欢梅花,梁元忻特意安排了擅长养梅的花匠进宫,这宫中的喜好是跟着上位者的心思的,没有了喜欢牡丹的罗绫锦,哪里还会有擅长养牡丹的花匠?“其实梅花也很漂亮,加之品性高洁,郡王妃若是无事,可以在梅园里走走。”

    “臣妾也是心里烦恼,才叫了王美人过来陪臣妾赏牡丹,谁知道,”这宫里的人最会跟红顶白,想当初自己住在慈宁宫时,别说现在,就算是冬天想要赏牡丹,也照样有人送到自己眼前,“殿下若是无事,一起去吧~”

    “这个,怕不方便吧,”梁元忻面色一凝,一个是自己的嫂子,一个是父亲的妃妾,自己怎么可以和她们走到一起,遂一抱拳道,“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嫔妾见过殿下,还未向殿下道谢呢,”看梁元忻要走,王美人上前一步,婷婷的挡在梁元忻面前。

    “你是,”梁元忻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孤倒不记得有什么事值得你特意致谢的。”

    “殿下忘了也是正常,可是殿下的恩情嫔妾不会忘,”王美人抬起水汪汪的杏眸,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嫔妾还未谢过殿下援手之恩,”说着福身拜下。

    “这倒是奇了,我竟然记不起什么时候对你有什么‘援手之恩’?看你的打扮也是宫里的主子,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梁元忻身边带着随身内监,又是青天白日的,倒不怕有人说什么闲话,只是这话要是说不清楚,只怕反而会被有心人瞎想。

    “殿下贵人事忙,记不得她也是常事,这是如今住在如意阁的王美人,以前跟着定嫔的,”罗绫锦含笑道,“王美人跟我说过,以前求你帮定嫔说过情的,虽然定嫔最终被关进了永巷,现在也,可是王美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帮过她,她还是很感激的。”

    “我从未帮什么定嫔说过情,她被迁入永巷也是她罪有应得,王美人的谢孤受之有愧,”说到定嫔,梁元忻想起来眼前这个哀兮兮的女人是那天晚上在东宫前徘徊之人,“好了,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他走了,你也死心了吧?”看着梁元忻高大的背影越走越远,罗绫锦转过头看着已经泪湿又颊的王美人。

    “原来~亏我还以为他答应我了,定然会说到做到,谁知道~”想到不久前病死在永巷,待她收到消息时已经被一卷破席拉出宫去的定嫔,王美人忍不住失声痛哭,“太子殿下答应过我的,是我亲自到东宫去求他的~”

    “就算他答应了你,不做你又能拿他怎么样?再说了,定嫔得罪的可是太子妃,你觉得太子真的会帮你替定嫔求情?”罗绫锦看着眼前这个傻女人,暗道柳锦心还真是个人物,能寻到这么个人,偏还真生得与罗轻容有几份相像。

    “你也是傻,若是当初咱们早些遇到,唉,算是,现在人都死了,只能怨何更衣命太薄,被人就这么给折磨死了,身后连给她上柱香送碗汤的人都没有~”

    “娘娘,我该怎么办?都怨我,若是我早些想到去找娘娘求情,说不定姐姐也不会死,”想到听人说的定嫔死时的惨状,王美人心如火烧,她跟定嫔发过誓,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的,从那以后,定嫔就处处照顾她,更将她引荐给皇帝,让她由服侍人的宫女变成被人服侍的主子,这样的大恩,自己若是不报,与畜牲何异?!

    “怎么办?能怎么办?定嫔冲撞了太子妃,你去求情,太子只是敷衍与你,他们哪里有错?咱们这些人啊,位卑命贱,死了也就死了吧,有什么好抱怨的?”罗绫锦一脸哀伤,梁元慎年前就递了折子请求就藩,可是却被内阁压了下来,这分明就是梁元忻不想放过他们,“王美人你就认命吧,难道还要一命偿一命?”

    “以命偿命?娘娘,”王美人打了个哆嗦,她一个小小的美人怎么做得到?

    “算了,我送你回如意阁,这天儿太冷了,让人给你烧碗姜汤祛祛寒气,定嫔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的苦度她都明白的,不会因为你不能为她报仇而怨你的~”

    “良郡王又上折子要求到地方上为国效力了,”梁元忻换过衣服从屏风后转出来,接过罗轻容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把脸,“真真是贼心不死~”他自忖对梁元慎已经够宽容了,只要他不生异心,梁元忻也不介意让他做个逍遥王爷,可人的**~

    “郡王想去哪里?”自己拒绝了罗绫锦,她也安静了许多,大家在慈宁宫见面,也不过是面子情,“看来这一次郡王和郡王妃是下了决心了。”

    “你猜呢?”梁元忻含笑看着罗轻容,依妻子的聪慧,应当能猜出一二来。

    “辽东?”看梁元忻的神情罗轻容也猜出来梁元慎的意图了,罗家世守辽东,虽然这些年前有罗远鹏在辽东经营,可这辽东毕竟是罗家几辈人打出来的,以前跟着罗轻容祖父的老将们不在了,他们的儿孙还在辽东的也大有人在,罗绫锦这个嫡长女,过去了还是有些威望的,何况梁元慎也在辽东呆过三年,当初他是得宠的亲王,三年的时间,还能没有一点儿人脉?比之两眼一抹黑的福建,云南之类的地方,辽东是最好的选择了。

    “聪明,”梁元忻赞许的捏了捏罗轻容的面颊,若是梁元慎提的是别的地方,没准儿他也就同意了,可这辽东罗家在那里经营了几代,若是落到梁元慎手里,只怕永安都要再经历一场血雨腥风,这与他一心求治,再创大平盛世的理想恰恰背道而驰,“那容儿说为夫要不要同意呢?”

    “轻薄,”罗轻容打开梁元忻的手,嗔了他一眼将早已泡好茶放在他手中,“殿下担心的臣妾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这事儿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外面的事有梁元忻,罗轻容一点儿也不担心,现在她最头疼的事只有一件,就是成亲快一年了,自己依然没有动静,若是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再违心,她也要劝梁元忻到黄婉玉那里去了,毕竟与自己的小情绪比起来,梁元忻的太子之位,才是他们首要考虑的。

    “下午的时候长兴伯夫人带了华家表妹过来了,”想到这里,罗轻容仿若无意道,“可惜殿下来的晚了些,不然就能遇到了。”

    “她们都是女眷,来了你招待就是了,我见不见都一样,”听到罗轻容提起华萃芳,梁元忻一滞,旋即不以为意道,“以后这样的事你来安排便好。”

    “长兴伯夫人是至亲,自然不能像其他府里的女眷一样,”梁元忻的表情自然没有瞒过一直细心观察他的罗轻容,“臣妾听说您在王府那几年,也多得长兴伯夫人的照顾,夫人过来,你见一见也是应该的。”

    “就你规矩多,”梁元忻看着罗轻容一本正经的样子,哑然失笑,“你既知道是至亲,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计较?我又不是成天闲着故意不见的,没赶上罢了~”其实就算知道长兴伯夫人来了,他也会刻意避开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叫人摆膻吧,”梁元忻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听到长兴伯一家,他就不免想到长兴伯跟自己说的话,现在能拿亲情逼自己就范纳了华萃芳为良媛,以后就能再逼自己封她为妃,让她生下可以依靠的子嗣,再以后呢?世事无常,人的**也会增涨,华家的女儿可以生一个皇帝,为什么不可以再生一个皇帝?

    罗轻容看了一眼梁元忻,知道他不喜欢再继续这个话题,含笑道,“好,臣妾也饿了,今天御膻房送来了些小黄瓜,臣妾看着鲜灵灵的,难道这个时候还能吃上这个~”

    事心殿中火墙烧的足,屋子里温暖如春,也是因为这样,人未免会觉得燥热,反而更稀罕这些脆生生的菜蔬,听到有小黄瓜,梁元忻也来了精神,“你既然喜欢,明个儿我就叫炎公公跟御膻房说,但凡有这种东西,只管往东宫送~”

    “又浑说了,这宫里有太后,父皇还有敬妃娘娘呢,”罗轻容由梁元忻携手向偏厅走去,口里道,“这时候这种东西难得一见,太少也没法再给黄妹妹她们分了,不如请了黄良娣一起来用膻?”

二百零九、

    罗绫锦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只觉得气血倒流,眼前的玉阶雕梁都绕着她旋转起来,“你们,你们竟敢~”

    罗帐的男人化成灰她也认得,自己的丈夫,花心成性却要自己处处替他掩饰的梁元慎,此刻他正半裸着身子慌乱地看着自己,而埋在他怀里不敢露头只露出半面雪背的女人,一进门罗绫锦就看见了,是自己的好妹妹,自己一心想拉拔的四妹罗纨素,她确实挺喜欢罗纨素,不像罗轻容那么清高也不像罗素绢那么精明,每天傻呵呵的跟在自己身后,恭维着她的一切,希望借她的力量嫁入宗室,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竟然趁自己出门的功夫搅到了一起?在梁元慎的外书房?

    “娘娘,娘娘,”姚黄一把扶了罗绫锦,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紫檀拔步床上的男人自然是自家王爷没错,可被他揽在怀里吓得不敢露头的,分明就是罗家的四小姐,王妃最喜欢的堂妹罗纨素,“娘娘,您要挺住啊,娘娘,奴婢求您了~”

    姚黄和魏紫是齐太后精心选出来服侍自己外孙女的,心智见识都不是寻常宫女可比,今天的事若是传出去,不但打了武安侯府的脸,只怕梁元慎这个郡王也坐不稳了,“娘娘,奴婢扶您过去歇歇~”说着她冲梁元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穿了衣服出来。

    “你走开,贱婢,真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呢?”罗绫锦一个耳光甩到姚黄脸上,她跟梁元慎背地里那些勾当自己看在她跟着自己多年的份上,也知道梁元慎天生就是个贪花好色的性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还敢当着自己的面跟他眉来眼去?

    “你做什么乱打人?”梁元慎看到爱婢被打,原本那丝胆怯也去了大半,左右他跟罗纨素已经成事,罗绫锦不认也得认了,不然要的可是她罗家的姑娘的命,“过来服侍本王更衣~”

    “梁元慎,你不是人,”罗绫锦被梁元慎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柳眉倒竖,冲上去两个耳光挥到他的脸上,又抓了罗纨素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拖下来,“来人,去将荃嬷嬷请过来~”荃嬷嬷是齐太后赏给她的老嬷嬷,管着罗绫锦所住的正院。

    “你敢打我,你个贱人,”梁元慎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的过呢,何况打他的还是自己的女人,他也顾不得穿上裤子,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扬手就要打还回去。

    “王爷,王爷息怒,您是还嫌事情闹不大么?”姚黄一下冲过去抱了梁元慎的腿,梁元慎和罗绫锦所谋之事,姚黄也是知道的,她自小便服侍罗绫锦,最是忠心不过,后来被梁元慎上了手,一颗心又扑在了梁元慎身上,他们的梦想便是姚黄的理想,若是今天的事情闹大了,只怕这两位主子的梦就全完了,“王爷,奴婢求您了,跟娘娘服个软儿吧~”

    “你个小贱人滚一边儿去,魏紫,给我押了她,狠狠的打,”罗绫锦一脚踹开姚黄,冲着梁元慎道,“怎么,你还想找我,打啊,冲这儿,使劲打!我想父皇和太后一定很高兴看到我被良郡王打~”

    “你,你这个恶妇,你以为本王会怕你?妒忌是七出之一,本王休了你,”梁元慎被罗绫锦那不屑的态度给彻底惹火了,因为要指望罗绫锦出去交际,帮自己造势拉关系,还要笼络住宫里的齐太后,即使再宠爱西院里的那一群姬妾,梁元慎对罗绫锦表现的十分恩爱,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他又觉得十分压抑,自己一个堂堂郡王,圣上亲子,却夫纲不振,处处看妻子的脸色行事,“我就是睡了她了又怎么了?你还能把我鸟咬了去?”说着他一把拉起罗纨素,“她是你的接到府里的,成天将十五六的妹子接到府里养着,不就是给爷睡的!”

    说罢也不理会怔怔站在那里的几个女人,直接披了衣服甩手出去,临走前还回头恶狠狠道,“本王也就这么着了,左右出不了京,我就做个混账王爷,”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瘫倒在地的罗纨素,嬉笑道,“太子妃娘娘我也是敢肖想了,听说你还有位三姐,生得是花容月貌,闲了一起带到府里来坐坐?”

    “梁元慎你这个畜牲!”罗绫锦已经被梁元慎气得七窍生烟,抓了炕几上的花盂向梁元慎狠狠砸去,这个时候,她恨不得这个男人死在自己面前才解气。

    “你是华阳郡主,还有长公主和太后撑腰,本王不跟你一般见识,”梁元慎冷冷一笑,“可你也莫要忘了,你现在的丈夫是本王,本王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什么都不是!”

    “王爷,我,”罗纨素看着梁元慎要走,鼓足勇气叫他,现在的罗绫锦如同罗刹一般,梁元慎这么走了,自己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

    “你,”梁元慎看着瑟瑟发抖的罗纨素,这丫头姿色平常,在床上僵硬的跟根木桩一般,若不是怜惜她对自己一片痴心,又有个在辽东的亲爹,自己哪里会看得上她?“你啊,你放心,你是罗家的女儿,你大姐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不然么,你就去找你那个太子妃姐姐,有她在呢,怎么也要给你个好下场~”

    梁元慎就不信了,罗家姑娘这么爱面子,还真能将这件事情闹大?当初那个罗家旁支的姑娘,不就悄无声息的死了么?罗家人连出面讨个说法都不肯,罗纨素毁在王府,依梁元慎对罗绫锦的了解,她是断然不会将这件事传出去的,在这个女人心里,梁元慎看着罗绫锦发青的面,邪邪一笑,“咱们郡王妃的志向大着呢,应该能明白本王的苦心。”

    原来自己迷恋的男人竟然可以当面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曾经满是情谊的眼眸中只余下一片冰凉,鲜艳的红唇似抹了鹤顶红一般,吐出的每个字都足以要了她的性命,罗纨素一阵发冷,若是梁元慎撒手不管,将自己交给罗绫锦,她会怎么对待自己?!还有二姐,如今的太子妃,她对自己一向淡淡的,为了罗家的名声,赏自己一杯鸩酒都是有可能的。

    “大姐,我,真的不是,”罗纨素手足无措的爬向罗绫锦,“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是迷恋梁元慎,比起母亲给她订的姜延康,梁元慎美丽高贵如天边的明月,当他告诉自己他从在罗府初识时就将她记在心里时,罗纨素便沦陷了,她以为真能像他所说,求得罗绫锦和母亲的同意,大不了去东宫求罗轻容,让自己做了郡王侧妃,“大姐你要相信我~”

    现在这个样子被罗绫锦抓到,罗纨素什么底气都没有了,一个“淫”字,便可以要了她的命~

    “姚黄,去外头跪着,魏紫,扶四姑娘起来,找身儿衣裳给她,”闹过之后,确切的说是被梁元慎打击之后,罗绫锦反而清醒了,梁元慎是个什么东西有戴月辉比着,她还不明白么?如今最要紧的是下来的事怎么解决?

    就像梁元慎刚才说的,自己是有“大志向”的,而这个志向,必有依靠那个不成器的男人才能完成,若不是因为这个,自己何必要打落牙齿和血吞?当初戴月辉一事出来时,自己没有退婚,现在再难,再屈辱,她也要咬着牙走下去。

    “娘娘,要不奴婢去给长公主殿下送个信儿,让她过来看看娘娘?”荃嬷嬷已经进来半天了,见罗绫锦渐渐恢复了清明,才开口道。

    “不必了,本宫有分寸,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找长公主,”想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刚才的愤怒便如一场戏,罗绫锦目光平静的看着梁元慎的这间外书房,“去给四姑娘熬一碗避子汤来,还有,守二院门的婆子,全给我直接打死!”罗纨素一个千金小姐,竟然跑到了外院偷人。想到这里名为书房,实际是梁元慎与人苟合之处,罗绫锦一直恶心,“咱们回去~”

    “坐下吧,你打算怎么办?咱们姐妹一场,三婶儿也是希望你能开阔眼界,以后能做个合格的宗妇,才请我时时将你带到身边,可没是要你来勾引自己亲姐夫的,”罗绫锦厌恶的转过头,真是丑人多作怪,洗去铅华的罗纨素实在没有多少看头,一张脸黄兮兮的,眉淡鼻塌,再哭的两眼浮肿,看到她这个样子,罗绫锦对梁元慎的怒气倒是消减了一些,他找上罗纨素,看来真不是冲着她的美色去的。

    “姐姐,我,姐姐,你要信我,我真的,”什么样的辩白都是无力的,罗纨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自从罗轻容做了太子妃,罗家三房虽然已经分了出去,但两府一墙之隔住着,罗远鹄又去了辽东,前程日好,自己也跟着水涨船高,颇有些高门夫人过来打听自己。

    可是见过了容貌出众,风流多情的梁元慎,也见过了温润如玉风流翩翩的梁元恪,更不要提威仪天成,英气逼人的未来君王梁元忻,这些优秀的男人,除了已经被贬为庶人的梁元恪,其余两个都娶了自己的姐姐,什么样的高门显贵,在他们面前都尊贵不起来了,让罗纨素生生比她们低上一头,嫁个什么侯府嫡子,只有在朝见的时候才能到宫里走动,罗纨素实在不甘心。

二百一十、

    谁知道这样的亲事自己都没有得到,母亲耐不住舅母的哀求和那厚厚一摞的聘礼单子,说什么舅母做婆婆,以后到了姜家,一定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人敢小瞧自己,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舒心的。可罗纨素心里清楚,姜家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不过是想借机拉近姜家跟武安侯府的关系,以图保住承恩伯这个三分不值两文的爵位罢了,可承恩伯夫人,这样的身份跟王妃,皇后差得也太远了,以姜延康那种二始祖的能耐,罗纨素可不敢指望他能像二伯武安侯那样凭军功晋爵。

    “你要本怎么信你?那里可是王爷的外书房,难道是王爷命人绑你去的?若是这样,你只管指出来,本宫定然还你个公道,”罗绫锦幽幽道,“还有,以后姐姐你就不要叫了,本宫要不想你这样的妹妹~”

    “姐姐,不,王妃,”罗纨素说白了就是一个毫无见识的内宅女子,如今被人捉奸在床,恨不得立马死了才好,面对罗绫锦的羞辱,她无言以对,“还请姐姐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

    “饶过你?好啊?这种事王爷做了也不是一回了,来人,送罗四姑娘回罗府,将人给我看好了,好生送回去,”罗绫锦讥诮的看着在自己面前连头都不也抬的罗纨素,都是罗家女儿,这个罗四,给自己和罗轻容提鞋都不配啊。

    “谢谢王妃,我这就回去,”罗纨素如蒙大赦,急忙起身想找自己的丫头,“我的丫头呢?”待自己回去了,自己身边的人都要发落了,不然在良郡王府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罗四姑娘是打算当今天的事儿从来没有发生过,以残花败柳之身再嫁姜家少爷?”罗绫锦哪里会就这么放过她,她走到窗前的一盆牡丹前,随手拿起台上的银剪,将那朵最夺目的玉版白给剪了下来,“那你可要跟罗三夫人商量好了,若是成亲第二天被人退回来,丢人的可是整个罗家了,哦,没准儿姜家为了他们那个马上就要丢了的爵位,硬着脖子认下来也说不定呢,”或许是能想像到未来的情景,罗绫锦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到时候,四姑娘你的日子,啧啧,有的过喽~”

    罗纨素只是想着赶快离开这里,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事,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如今听罗绫锦这么一说,是根本打算当今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怎么可以?罗纨素半推半就的从了梁元慎,为的就是梁元慎曾经说过,挑个良辰吉日到罗府提亲,亲迎自己做郡王府的侧妃,虽然只是侧妃,可梁元慎是京城第一的美男子,郡王妃又是一向疼爱自己的姐姐,自己嫁过来,日子过的应该跟王妃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可现在,“大姐,求大姐饶过纨素~”

    罗纨素膝盖一软,跪在罗绫锦脚边,“纨素知道做错了事,求姐姐看在咱们一个祖父的份儿上,放过妹妹~”

    罗纨素没有什么心机,拿住她简直轻而易举,罗绫锦丢下手中的银剪,变腰将罗纨素拉了起来,换上一脸的哀伤,“妹妹也不要怪姐姐无情,你也是女人,这样的事哪个女人碰上了心里会好过?”

    罗绫锦根本没有打算将今天的事情闹大,闹大了,损失最大的还是良郡王府,还是她罗绫锦,不但罗家姑娘的闺誉完了,梁元慎跟她苦心经营几年才有的局面也会再次回到戴月辉才死时,罗家女儿她不心疼,但她这几年的努力不能白费,何况梁元慎走时话里的意思她也明白,如今的武安侯已经是半隐退状态,而辽东,罗轻容是不会真的由着梁元忻交到他姓之手,辽东军势必最终要由罗远鹄来执掌,而那个时候,同样为罗家的女婿,哪个更亲更近一些,相信罗远鹄能想的明白。

    “是我错了,我不该~”罗纨素已经泣不成声,若是知道有今天这一出,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梁元慎的鬼话,由着他将自己拖到了外院,“还请姐姐帮妹妹作主~”

    “好啦,反正你不正不想嫁给你那个不成器的表哥么?这样正好,来先将这碗汤药喝了,”罗绫锦见罗纨素一脸迟疑,冷笑一声道,“我也不瞒你,这碗是避子汤,先不说郡王纳侧妃要经过皇上点头,就算是一切顺利,也要准备两三个月,若你有了身孕,到时候如何自处?相信我,这是为你好,”罗绫锦轻轻拿瓷勺搅着那黑黑的汤水,这碗汤药下去,罗纨素早也不会有孩子了,罗家的一切,只能成为她生的玮哥儿的屏障,“已经凉了,快喝吧,喝了咱们才好慢慢商量后面的事~”

    今天是继母吴娘进宫的日子,一早罗轻容就吩咐石绿领着小宫女们将事心殿上下整饬了一番,新换的浅绯色纱幔看上去喜气盈盈。

    “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叫呢,果然是应到娘娘这儿了,一会儿嫔妾可要好好恭喜罗侯夫人一番了,”黄婉玉一早过来请安,看着事心殿焕然一新的摆设,心里酸溜溜的,自进了东宫,梁元忻就没有到她那儿留宿过,除了罗轻容这里,偶尔也只是到水灵那里过上一夜,黄婉玉常常自问,自己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这哪里是嫁人,分明是进了庵堂。

    “是啊,这天儿越来越暖和,娘娘这么一换,也正好应了这春意,人一进来,心情就好了许多,”曾孺人在一旁陪笑道。

    罗轻容看了一眼身边这两位侍妾,无宠的妃嫔日子难过她是知道的,可分了自己的丈夫与人,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甚至帮梁元忻安排的妥妥当当,事到临头,罗轻容才发现这件差事并不好做,时间一久,也就听之任之,左右自己还没有好消息,“曾孺人若是喜欢,一会儿本宫让梅姑姑陪你到库房里挑一挑,这天气暖和了,屋里的摆设也要换一换的。”

    “依嫔妾说,换不换的有什么区别?”黄婉玉淡淡一笑,将目光移向门外,梁元忻她是见不着了,索性就在这儿看看武安侯的新娘子,太子妃的新后母好了,多少也是点儿乐子。

    “娘娘不知道听说了没有,昨儿嫔妾母亲过来,听她说,吴家差点儿扣了吴姑娘的嫁妆呢,说是吴姑娘趁着管家的时机,贪了吴家不少银子~”这样的八卦总是传的最快的。

    “吴姑娘既然管家,自然有账目在,有道是有账不怕算,”既然吴娘顺德嫁过来了,自然这件事是解决了的,罗轻容淡淡一笑,“看来黄良娣在娘家时是没有管过家的。”

    “娘娘此言差矣,就是因为嫔妾在家里跟嫔妾的母亲理过家,还打理过一阵子王府的内务,所以这账到底怕不怕查,还真不一定呢,”黄良娣独守空闺几年,以前可以想着是梁元忻太忙,可现在,分明就是罗轻容不贤,没有一个大妇的样子,成天霸着男人不放,随着年纪渐长,黄良娣哪里还忍得住?

    “本宫竟忘了黄良娣当初掌过明王府的中馈,”罗轻容抚额道,“这下好了,前些日子本宫让兰姑姑帮着清查内库,竟然发现有几样皇上以前赐给王爷的和田籽玉不见了,这账上只记得了损毁,本宫就稀罕了,究竟是怎么个损毁法儿?正准备找殿下问问呢,若是交给匠人去碾,这损毁了,不可能没个详细的记录,”罗轻容含笑看着黄良娣,“竟然是皇上赏赐的,肯定是好玉,良娣那个时候掌着内务,不可能没有印象吧?”

    “这个,嫔妾一时还真是想不起来了,”自己趁着从明王府往东宫搬迁时,确实私下克扣了一些不显眼的东西,原因无它,虽然黄良娣的嫁妆不少,可好东西谁嫌多,尤其是进宫后这银子怕是要像流水一样往外淌了,黄婉玉也是一时起了贪念,想着罗轻容不可能连明王府时候的事情都查个一清二楚,再说搬家时有个磕碰,损毁丢失都是难免的,那几块籽玉并一匣子宝石就这样进了她的么库,“嫔妾回去好好想想~”

    “虽说王府家大业大,丢几块玉石不是什么大事,可毕竟是御赐之物,若是将来从贼人手里流出来,只会徒招后患,毕竟账目上明明白白,是黄良娣在当这个家,”罗轻容端起茶碗,以前的东西,她也没有打算讨回来,只是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不用急,慢慢想~”

    “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吴娘因是新婚,又是继室,诰命服饰还没有赏下来,今天进宫着一件正红牡丹掐金锦绣褙子,洒金织锦十二幅马面裙,头戴五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的大头钗,两侧各插一支红宝石侧凤钗,耳坠红宝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淡淡的施了胭脂,气色上上看极好,向罗轻容行礼时露着几分羞意。

    “夫人快起来,”吴娘自进事心殿的大门,罗轻容就在仔细观察她,果然如她所料,吴娘身姿步幅,面上的神情一看就是大家子里作养出来的,断然不是初学之人,想想吴家的情形,罗轻容先从心里感叹一声,再好的姑娘,被那样的家里逼迫的,也不得不拿出泼辣的一面,“夫人请上座,您是长辈,请受轻容一礼。”

    吴娘现在是罗轻容的继母了,家礼不可废,尊敬她也是对自己的父亲的尊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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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春归介绍:
人有几个是没有心机的?真正的坏人又有几个?
当重生心机女为了自己,为了家人有心算无心,
当自信穿越女被人事事抢先,步步堵路,
谁才是故事中的女主角,这要斗过才知道!
斗春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斗春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斗春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