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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花瘦     斗春归txt下载     斗春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八十一、

    “侯爷太多愁善感了,我哪里会有什么不满呢?”张兰凄然一笑,看着罗远鹏那张曾经英气勃勃的脸,他们头一次相遇时,自己被几个污吏撕扯着,要拖到什么衙门的大牢里关几天,而自己那懦弱的兄长,只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当时张兰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夺了那些狗贼手里的刀,狠狠的给他们一下,她努力冲看热闹的人群大喊,希望有人能帮帮自己,希望大家团结起来跟这些只会欺压良善的所谓的官员斗上一斗,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应一声,“当年若不是遇到侯爷相救,我怕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也是因为遇到了罗远鹏,她才过上了她应该过的生活,可是这样的生活过久了,张兰才发现,现在的一切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很简单,就一个知心的人,能保护她,呵护她,不论什么时候,眼里都只有她一个人,而这些,与罗远鹏,只是缘木求鱼。

    “我自问对你并不差,”罗远鹏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美丽,可是再也不用炽热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女人,“你到底有什么不甘心的呢?”以至于要将整个罗家都毁了?想到梁元忻的交代,罗远鹏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就因为我有妾室?”这两年张兰已经不再跟自己为那些女人们争吵了,但罗远鹏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张兰恨罗家入骨?

    “算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张兰已经不再奢求罗远鹏能懂得她的心情了,何况现在的她,早已从这段感情里走了出来,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有几个女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侯爷忙了一天也累了,这样吧,不论说什么,我都是旭初的母亲,他的婚事我也不能真的袖手不管,明天我再到宫里见一见咱们娘娘吧~”

    进宫见女儿?罗远鹏心里冷笑,见柳贵妃才是真的,“不必了,你给娘娘的册子她已经看了,并没有合适的,现在想想,你到底不是京城长大的,这些年又一心忙着自己铺子和庄子的事,不太喜欢出去应酬,这样吧,旭初的亲事就交给英国公夫人,她也是旭初的舅母,娘亲舅大,有她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好,我也确实不擅长这些,”张兰无所谓的摊摊手,“我就在家里陪着旭阳好了。”不论罗远鹏和罗轻容怎么伤害她,罗旭阳都是她的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张兰也想趁着在有机会时,好好陪伴他。

    “也罢,不过旭阳已经开蒙,课业为重,待他从夫子那儿回来,你再看他,”罗远鹏有心不让张兰跟儿子太亲近,可又怕引起张兰的怀疑,只得淡淡道。

    “儿子的功课我也上心,不会耽误他的,”虽然有梁元恪的保证,张兰还是希望儿子能够成材,毕竟能力是自己的,谁也夺不去。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黄婉玉一身天水碧的宫装,恭恭敬敬的给罗轻容行大礼。

    进宫之前她到晋王府住了几日,目的很简单,向自己的外祖母请教如何能够像她那样牢牢的抓住男人的心,有了先头两年的冷落,再加上东宫先住进了罗轻容,黄婉玉再也不敢拿大,以为单靠美丽的容貌就能引得梁元忻的宠爱。

    跟外祖母几番长谈,黄婉玉知道自己错了,就像外祖母所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自己一开始就将位置摆错了,不论出身如何,嫁的人又有多么尊贵,她都是别人的妾室,妾室需要做什么?打扮的漂漂亮亮最大限度的取悦男人,只要牢牢的将一家之主抓在自己的手里,就算是主母又怎么样?照样也要让自己三分。

    想想外祖母能在晋王府屹立三十年不倒,就算是外祖父晋王姬妾再多,都没有人能分去她的宠爱,黄婉玉不由心悦诚服,母亲教她的那一套管家理事,是留给大妇们做的功课,自己以前也就是管的太多,成天一副明王妃的架子,才会招了梁元忻的讨厌,不然以自己的姿色,他又怎么会两年来对自己置之不理?

    虽然没进东宫,可也听说了,太子跟罗轻容很是恩爱,再看看明王府里处处受优待成天只管吟诗做画的桑荞,都是那种纤细羸弱的美人儿,而自己,跟她们一比,太过明艳了,少了些江南女子的水色,黄婉玉决定投梁元忻所好,努力将他拢到自己的身边,若是能先于罗轻容生下儿子,那以后稳稳的一个贵妃是跑不了的。

    “起来吧,”借着接茶的功夫,罗轻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黄婉玉一番,她跟那日在长公主府里所见的模样一比,完全像换了个人,一身浅碧长裙,堕马髻上斜插了一对羊脂玉发钗,曾经入鬓的长眉生生被拔成了淡淡的远山眉,面做啼妆,敛容垂目,看上去极守规矩且楚楚可怜,“许久没有见黄良娣了,”罗轻容轻轻的抿了口茶,又将一只红木匣子递给黄婉玉,“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着玩吧~”

    “臣妾谢娘娘赏赐,”黄婉玉再次叩首,才双手接过罗轻容的赏赐,引得梁元忻不由侧目,什么时候自己这个目空一切的侧妃这么谦卑了?

    “那日在长公主府,臣妾有眼无珠,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你是明王侧妃,我不过是一介臣女,表嫂也只是个世子夫人,哪里算得上冲撞?黄良娣想多了,本宫哪里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快起来吧~”罗轻容唇角含笑,这个黄婉玉,上来就给自己上眼药。

    看黄婉玉退到一旁,桑荞和水灵也过来见礼,罗轻容是头一次见到梁元忻这两个妾室,如今的桑孺人和曾孺人,只见桑荞个头娇小,人也长的极为精致,尤其是眉角眉间似有一段轻愁,抬头看她时,细长的眼眸中水光氤氲,而水灵也就是现在的曾孺人,看上去则是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虽然称不上娇美,但也有一种女儿家鲜少爽利气质。

    “都快起来吧,现在东宫也就这么几位主子,大家要同心协力一起襄助殿下,”罗轻容亲手接过她们的茶,又依次将备好的头面赏赐给她们。

    “娘娘,婢妾有一事相求,”水灵并没有像桑荞那样起身退到一旁,“还请娘娘恩准~”

    原以为最不会给他们添麻烦的人此刻却有事?梁元忻狐疑的看了罗轻容一眼,并没有开口。

    “曾孺人有什么事起来说就是,大家也算是姐妹,不必这么跪来跪去的,”罗轻容淡淡一笑,“刚好殿下也在,若真是本宫做不得主,殿下也好帮着拿个主意。”

    “水灵出身微贱,自幼便跟在殿下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也惯了,还请娘娘准许水灵依然做个丫头,只要能服侍殿下就好,”做孺人什么的,水灵根本没有想过,而且她这么多年心里只有一个梁元忻,这么乍一分开,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你起来吧,如今你是上了玉牒的孺人,位份虽然不算高,但也是正经主子了,你也是宫里出来的,这宫里的规矩自然不用我再嗦,何况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为了服侍殿下才进宫的?做了孺人,一样可以服侍殿下的,”罗轻容仔细打量这个曾孺人,她到底是真老实,还是变相争宠?

    “娘娘~”

    “好了,就按太子妃说的办,孟嬷嬷,你带黄良娣和两个孺人去她们住的地方看看,这些天你们不必过来请安了,好好再将规矩学上一学,”梁元忻不耐烦的站起身,“石绿,摆饭~”

    “太子妃娘娘,奴婢两个~”汀芬一看这就要结束,心里大急,她跟素云都没有能够得梁元忻的青眼,因此没有得到任何名分,现在东宫各项事务已经被这个太子妃理的一清二楚,自己要到哪里去?

    “噢,你们是贵妃和淑妃赏的宫人吧?”罗轻容笑容可掬的看着门边站着的两个面目姣好的女子,暗道梁元忻真是艳福不浅,“你们是长辈赏下的,自然不能按一般的宫人对待,以后就与黄良娣住在一起吧,”罗轻容看着黄婉玉道,“你们一同在明王府两年多了,关系自然不错,素云和汀芬就交由黄良娣照料了~”

    这算什么?汀芬一下愣在那里,这婢不婢妾不妾的,而且还是与黄婉玉住在一个院子,想在她眼皮底下接近梁元忻,无疑是与虎谋皮,“奴婢原本就是娘娘赏下服侍殿下的,还是跟着几位姐姐一起在殿里当差吧~”

    “那怎么成?她们是哪牌名儿上的?自然不能与你们相比,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才来,快跟着孟嬷嬷去将住处安置好了,”罗轻容摆摆手,“等殿下到了后殿,你们再服侍就是了。”

    “她们几个除了水灵就没一个安生的,让你受累了,”待午膻一摆上桌,梁元忻立马狗腿的挟了鸭丝放在罗轻容面前的碟子里,他的这些妾室,多半纳的不情不愿,想来罗轻容也是明白的,“那些人你不必放在心里,给她们个地儿住着有会服侍着也就是了。”

    “真的?”罗轻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梁元忻,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水灵服侍了梁元忻七八年,一直忠心耿耿,桑荞温柔如水,黄婉玉靓丽过人,还有素云和汀芬,尤其是素云,更是万里挑一的尤物,举手投足都是风情,依罗轻容的猜测,只怕是戴淑妃当年精心为梁元忻准备的,“殿下放心,她们既然是殿下的人,臣妾自然会好好照顾~”

    “轻容,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看着罗轻容又套上了端庄贤淑的面具,梁元忻心底一黯,可有些话说的再多,她也未必会相信,时间久了,她总会明白自己的真心。

一百八十二、

    “草民参见王爷,”梁真元看着一身布衣的梁元恪,心里冷笑,所谓人家衣装,脱去蟒袍,这个逆贼生下的孽障看着跟一个穷秀才也没有什么两样,想想原来属于父亲的大好河山落到这样的人手里,梁真元暗中咬牙,将涌到喉头的血生生咽了回去。

    “你就是梁真元?广西柳记票号的东家?”梁元恪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跟张兰描述的一样,显然是重伤初愈,人瘦的不成样子,不过看样子是一时死不了,只要帮着他扳倒了梁元忻,这梁真元的死活就与他无关了。

    “大胆,见了王爷为何不跪?”梁元恪身边的侍卫不满的指着梁真元。

    “罢了,梁公子身体不好,快请坐吧,你放心,本王既然过来了,便是要为你们梁家做主,有什么冤情只管大胆说来,”梁元恪皱眉示意侍卫退下,他平时最不耐带着这些人出门,读书太少不知礼数,坏了他的名声。

    “草民有话单独跟王爷说,还请王爷屏退左右,”梁真元坦然的在梁元恪对面坐下,若论血缘,他是梁元恪的堂兄,给他下跪?他也得受得起才是。

    “王爷,这怎么行?您~”

    “难道王爷还怕我这个命在旦夕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梁真元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头也不抬的品起来,这个梁元恪,真亏张兰相信他,分明就是个绣花枕头,不过也好,这样的人才好捏。

    “你们下去吧,我堂堂宁亲王,难道还怕一个庶民不成?”梁真元的恬淡随意让梁元恪有一种被轻视的羞辱感,他冲围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去的侍卫们一瞪眼,“怎么?本王差不动你们?”

    “好了,现在只有咱们两人,你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我知道,害你们的是当今太子,不过你不用怕,只要证据确凿,我一定会为你们梁家上下讨一个公道,”梁元恪说的信誓旦旦。

    “那草民要谢谢王爷了,不过草民要的可不只是扳倒梁元忻那厮就完了,我要的是他的命,当然,这与王爷来说,也是一桩好事,他死了,这东宫便是王爷的了,”梁真元狭长的凤眼中闪着危险的光,静静的看着梁元恪。

    “你胡说什么?本王只是听不得世间有不平事,这事儿还要交给父皇处置,不过你放心,依我父皇的性子,知道了这些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太子的,”深藏的心思这么陡然被人当面说破,梁元恪不敢正视梁真元的目光。

    “可我若告诉我,我的事若是王爷告诉了皇帝,不但扳不倒梁元忻,而且还会将王爷拖下水呢?”梁真元为梁元恪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到他的面前,“王爷愿不愿听我讲个故事呢?”

    “你说什么?你说是你哀悯太子的儿子?”梁元恪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看你是想找死,来人~”梁元恪心里把张兰骂了千万遍,真不该相信张兰的话,被她诓到这里来,现在自己私自见这个梁真元,被皇帝知道了,那可说不清楚了。

    “王爷莫要大声,我既然敢坐在这儿,就不怕你把我送到至德帝面前,”梁真元不屑的看着梁元恪,这样的王爷,分明就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得一点风霜。

    “还有你觉得你现在将我送到至德帝面前,除了能得到皇帝的几句褒奖还能得到什么呢?正阳教是被梁元忻打散的,我是被梁元忻重伤的,难道就因为你活捉了我,太子就换王爷来做?”梁真元说的不急不缓,一个人你知道他最渴望的是什么,下面的事情就好谈的多了,“再说了,我若在皇帝面前翻供呢?说是蒙王爷你收留才逃得过梁元忻的追捕~”

    “你敢,我现在就杀了你,”梁元恪色厉内荏道。

    “杀了我?怕是你连一点功劳都沾不到了,而且你不怕梁元忻反咬你一口,说是收留的我,事情败露才杀人灭口?你那个二哥有多少手段,我可是领教过了,”想到梁元忻在广西逼的他走投无路,家破人亡,梁真元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失手将手中的杯子捏了个粉碎,“我今天来,可是要帮王爷你的,难道王爷不想要那个位子?”

    那个位子,梁元恪怎么会不想要?若说梁元恪从小到大,有什么不满足的,怕就是这一桩了,分明他才是至德帝最优秀的儿子,可是太子之位偏偏落到了一个庸人手里,“你说来听听,”听听梁真元也跑不了,若是他哄自己,再将他杀了也不迟。

    “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杀了梁元忻,既为我一家老小报了仇,也为你扫清了障碍,梁元忻一死,梁元慎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这太子你不做,也只能是你的了,”梁真元将自己想好的计划告诉了梁元恪。

    “可你为什么帮我?论理我们是仇人,”这个计划梁元恪听来颇为心动,虽然里面有些细节梁真元含糊其辞,分明是留了后手。

    “我的身体王爷也看到了,怕是活不过明年了,这天下与我来说,只能是镜花水月,既然如此,我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不能让我的仇人再坐上那个位子,而你的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梁真元阴阴一笑,“我让他的两个儿子骨肉相残,他知道了,怕是也得气死!”

    “张氏愿意帮你给罗侯下药?”梁元恪又抛出一个问题。

    “不需要张兰,哼,”梁真元冷冷一笑,“王爷不要小看我正阳教,虽然我们广西的总坛丢了,可这天下还有三百万正阳教众,只要我这个教主振臂一呼,也能将这天捅个窟窿来,要罗远鹏的命,举手之劳罢了,若不是想着罗远鹏病重,梁元忻必去,让其他重臣病上一病我也是做得到的,”梁真元不动声色的向梁元恪展示他的实力,“跟王爷实说了吧,这个京城,二品以上的大员,府里都有我们正阳教的人~”

    先毒倒了罗远鹏,趁梁元忻探病的时候杀了梁元忻,到时候太子就像父皇当年,太子已死,再无人与他争雄,“可是你在武安侯府的人手足矣杀了梁元忻么?”

    “这些都交给我来做就是了,”梁真元笃定的一笑,虽然他已经收到消息,张兰被罗远鹏软禁了起来,但只要张兰没死,她就是要挟罗远鹏的王牌,到时候只要罗远鹏一病,张兰这个主母出来主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怎么?王爷还是犹豫?”梁真元看着梁元恪在屋里转着圈子却一句硬实话都不敢说,心里冷笑,“有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要是再犹豫,皇帝一殡天,怕是想做都做不了了,到那个时候,你跟贵妃娘娘会有什么下场,王爷好好想想~”

    “什么皇帝殡天,你要做什么?”梁元恪停住脚步,梁真元的计谋他也觉得是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梁元忻死在武安侯府,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扯不上,就算杀手被抓了,也只能审到正阳教和梁真元头上,可是张兰曾经告诉过他,要他震惊等待,皇帝自厌弃梁元忻的那一天,若真是自己动手除了梁元忻,而真是自己动手除了梁元忻,皇上却并不立自己为太子怎么办?他的下面还有敬妃之子梁元发惺和一母同胞梁元惜呢。“你不会连我父皇,当年可是哀悯太子不悌手足,几次对我父皇下杀手~”

    “对他下杀手?难道你能容忍有一个兄弟在自己面前虎视眈眈,一心想取而代之么?不过,你也知道我父亲当年对你父亲下过杀手,就该知道他的身体早就已经毁了~”

    “看来王爷是不知道了,”跟梁元恪说了这么久的话,梁真元有些体力不支,可他不能让梁元恪看出来自己已经顶不住了,借倒茶的机会在将半个身子倚在高背椅上,才道,“想来你的母妃心里应该有些数的,不然也不会为你娶了威远侯家的姑娘做侧妃,王爷可得对杜姑娘好些~”

    “你的意思?父皇他,”梁元恪此时已经说不清自己的喜悲了,若真是这样,那么梁元忻死后,梁元慎不足为虑,梁元惺根本没有机会建立自己的力量,自己的那个弟弟也不过还是个孩子,这天下就只会属于他了,“你肯定么?”

    “我可是什么都跟王爷说了,王爷竟然还不相信我,那好吧,王爷就将草民交到皇帝跟前,到时候我倒要瞧瞧王爷能得到什么好处?怕是宥于我的真实身份,连给你的赏赐,皇帝都不能给的重了,”在永安子民的心里,哀悯太子那是早就被斩草除根了,若是让他们知道曾经的中宫嫡子,做了三十年太子的梁浩还有子嗣留下,怕是又会有些番动荡会起来。

    “本王,”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让他就这么装做看不到,梁元恪实在做不到,“你到底要什么?”梁真元这么帮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求?

    “王爷何必再做此惺惺之态?”梁真元毫不掩饰心里的厌恶,“只怕你登上太子宝座的那一天,首先要除掉的就是我了~”

    “不会,本王怎么会,”梁元恪被梁真元盯得额间见汗,这个梁真元这么厉害,手下又有一个正阳教,自己若得了天下,怕真是留不得他了,“帮你表明身份是不可能的,我到时候封你为国师,定正阳教为国教,再从宗室里寻一个孩子,到哀悯太子名下做个嗣子,给他个郡王的爵位,让先太子以后有供奉香火之人~”

    这个世上历为就是成王败寇,梁元恪的承诺对梁真元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不过梁元恪若是觉得自己是有所图才能相信,梁真元也不介意他这么想,其实他要的,就是让至德帝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子杀了自己的兄长,看着至德帝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天下,再次乱做一团。

一百八十三、中秋加更

    杜宁芷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念哥儿和摇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外家世代名医,杜宁芷也跟着舅舅们多少通了些医道,眼前的念儿哥儿十分瘦弱,连唇色都带着青白,尖尖的脸上只余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叫人心疼莫名。

    “婢妾摇虹见过侧妃娘娘,”摇虹轻轻拉了拉念儿哥,“哥儿快给侧妃娘娘见礼~”

    “不必了,念哥儿快起来吧,过来,到我身边来,”杜宁芷将念儿哥拉到自己身边,不露痕迹的按在他的脉搏上,片刻道,“好标准的小公子,来吃块糕,”这孩子分明就是长期被人饿的了,想到王府的长子竟然一直吃不饱,杜宁芷对史良箴所谓的“贤良”不由打了折扣。

    “好了,你们也给侧妃娘娘见过礼了,都下去吧,”在史良箴看来,摇虹母子这对捣不碎煮不烂的铜豌豆进自己的正堂,简直就是脏了她的地,“宁芷妹妹若有什么不便的,或是下人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地方,直管来告诉我~”

    杜宁芷连忙起身称是,她的目光落在正捧了那块芙蓉糕吃的津津有味的念哥儿身上,“娘娘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妾身告退了~”

    “嗯,你去吧,若是得闲只管过来找我说话,”史良箴看着杜宁芷眼角眉梢那掩不去的媚意,心下一阵儿厌恶,“王爷身边一向干净,也就咱们姐妹做伴儿,以后要互相扶持才是~”

    “摇虹姑娘且留一步,”杜宁芷在闺中时已经听说过摇虹跟梁元恪这一段公案,私心里对始乱终弃的梁元恪是十分不耻的,可奈何命不由人,已经败落的威远侯府实在需要结一门好亲,当柳贵妃派人过来说和时,她根本没有能力反对父母的决定,可如今嫁进来,看到一身旧衣瘦的步履艰难的摇虹,心下十分不忍,“不知道摇虹姑娘住在哪边院子里?”她跟梁元恪是新婚,想来这些天他都会留在自己院子里,杜宁芷不敢将摇虹请回自己院子。

    “回娘娘的话,婢妾住在离角门不远的伶仃阁,”摇虹是什么人,自然感觉到了杜宁芷的善意,“那边偏僻的很,一般人走不到的,”也因为离角门近,才方便她平时“出入”。

    “哦,”杜宁芷掏出帕子帮念哥儿擦了擦嘴角的糕点渣滓,“孩子太瘦了,一会儿我叫人给自己送去些点心,这事儿想来王爷是不知道的,待我找到机会,跟王爷提一提,”她是侯府里长大的,不论是母亲还是嫂子们中的妻妾之争,看了不计其数,史良箴这种手段,实在是让人嗤之以鼻,真正的大户人家,哪里会做这种克扣妾室庶子衣食这种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事?

    “不必了,侧妃娘娘,真的不必了,其实王妃娘娘也不是有心的,”摇虹迅速的拭去眼角的泪水,四下扫了一眼才道,“左不过是婢妾和念哥儿罪孽深重,这点子苦我们受得住~”

    看来这事儿梁元恪是知道的了,杜宁芷有些不敢相信,苛待摇虹她可以理解,可念哥儿到底是他的血脉,尤其是在王爷尚没有嫡子的情况下,这也太狠心了,可梁元恪到底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杜宁芷心里再不耻,也没有办法说出口,“你们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你要带念哥儿进宫去?”史良箴有些难以相信的看着杜宁芷,今天是她进宫给各宫主位们见礼的日子,杜宁芷竟然要带了这个招人烦的东西进宫?

    不是史良箴要刻意亏待念哥儿,实在是梁元恪不喜这个孩子,若不是念哥儿身份太过敏感,出了意外会被人多想,梁元恪早就要结果这个孽障的性命了,现在杜宁芷竟然还要将他带在身边?

    “是啊,妾身听说念哥儿也是长在贵妃娘娘膝下的,想来娘娘她老人家一定也想念哥儿了,”这几天杜宁芷有空就会悄悄让贴身丫头给伶仃阁里送上些吃食,在她眼里,梁元恪不慈,史良箴不贤,她不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看着这对可怜的母子生生被折磨死。

    “那好吧,”史良箴冷冷一笑,既然杜宁芷执意如此,也不能怨自己没有提醒她了,左右这样的事看在梁元恪眼里,只会让杜宁芷失了梁元恪的欢心,与她史良箴没有一点儿坏处,想想梁元恪到今天还不承认念哥儿是他的儿子,史良箴一阵齿冷,傻子一眼也能看出来这个念哥儿长的很像梁元恪好不好?可一个做父亲的竟然因为嫌弃儿子生母的出身而几次暗示自己要这对母子慢慢“病死”或是出什么意外。

    “唉,你看你们,到底还是年轻,连个孩子都不会养,”齐太后受过杜宁芷的礼,招手让人将念哥儿送到自己身边,“看哥儿瘦的?个子也这么小,他的乳母呢?若是不得力,直接打板子赶出去就是了!”

    “是啊,看着念哥儿,我这个做了娘的都心酸,皇祖母,要么请太医过来给念哥儿把把脉,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禀赋太弱?您瞧,我们玮哥儿比念哥儿小着三岁呢,竟然比哥哥还要壮实些,”罗绫锦自然不会放过给史良箴上眼药的机会,妻子如此不贤,苛待庶出,这在皇家可是打脸的事,毕竟再是庶子,以后个郡王也是少了的。

    “算了,想来是这孩子身子太弱了,”齐太后人老成精,哪里会不知道这是因为史良箴给孩子吃了暗亏的缘故,如果让太医过来把脉,这丑事也能等于是昭告天下了,“一会儿她们走进贵妃派一个嬷嬷跟着吧,好好给孩子调理调理,”史良箴如何对待摇虹齐太后是没有意见的,但念哥儿不同,那是梁家的血脉,这么苛待,就失了做嫡母的风度了。

    “是,臣妾身边刚好有个老嬷嬷年纪大了想出宫呢,就让她去宁王府吧,顺便帮宁王妃带带孩子,”柳贵妃恨恨的扫了一眼史良箴,这个成事不足的,她让她收拾了摇虹,她却要了自己孙子半条命!

    杜宁芷含笑看了一眼史良箴有些发硬的面颊,她估计牙根子都咬碎了吧?今天这步棋她自觉走的十分成功,既不动声色的给史良箴上了眼药,又帮了摇虹母子。

    “好啦,瞧吧孩子饿的,慢点儿吃,小心噎着了,”罗绫锦将念哥儿拉到怀里,十分慈爱的喂他喝着水,“皇祖母,我领着两位妹妹到东宫去给太子妃请安吧,听说黄良娣也搬进来了,我们还没有去给她道喜呢,桑孺人曾孺人我还没有见过呢,想来也是两位美人儿~”

    “我就知道你嫌我们这些老婆子无趣,想到那边儿找你兄弟媳妇玩去,”到底是自己跟前养大的,齐太后最喜欢的还是罗绫锦,也喜欢她在自己面前这份自在随意,“你领着杜侧妃去吧,让她也给太子妃见个礼,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要勤走动才是。”

    “都快坐吧,咱们做姑娘时就认识了,现在更成了一家人,哪里需要这么多礼?”罗轻容笑容可掬的招呼罗绫锦三人坐下,一巡茶毕才道,“我以前在娘家时,也曾见过杜侧妃几面,如今成了一家人,宁王妃和杜侧妃得了闲儿,只管到东宫来坐坐。”

    “唉,看来臣妾成了多余的了,”罗绫锦一脸“不满”抱怨道,“这哪里还能想起来咱们是亲姐妹呢?”

    “郡王妃是自家人,还需要我请么?”罗轻容掩口笑道,“一会儿还请王妃赏个面子,留下用顿午膻,也省得太后说我不懂待客之道~”

    “这还差不多,咱们也正好尝尝东宫的膻食比别处的强不强?”罗绫锦看着端庄的坐在一侧静听她们说话的黄婉玉,“黄良娣许久不见了,您这气色怎么?”看来这丫头是失了宠了,瞧着跟换了个人儿似的,罗绫锦不由啧啧称奇,对罗轻容也要另眼相看了起来。

    “是啊,许久没见郡王妃了,”黄婉玉依然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她搬进东宫已经有些日子了,可是梁元忻始终未进过她的朝云殿,原本想好的手段全无用武之地,黄婉玉满腔豪情已经被打击的烟消云散,整个人做应了平日的妆容,娇怯怯的有气无力。

    杜宁芷也在看这个黄婉玉,她的身世杜宁芷自然清楚的很,现在一看,果然是家学渊源,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愣是更小门小户的小家碧玉一个德性,不免心里也轻视了几分。

    “桑孺人和曾孺人我们还是头一次见,果然像大嫂所说,都是美人儿,”史良箴不无恶意的看着罗轻容身后的妾室们,这甫一嫁过来就是面对一群美妾,加上这个个还是有些来头的,也够罗轻容对付的了。

    “妾身以前是在慈宁宫服侍太后的,蒙大后青眼,赏给了太子殿下,”桑荞自然看得出史良箴眼中的轻视,娥眉微蹙道,“美人儿什么的称不上,女子还是以德性才华为重,娘娘谬赞了。”

    “咱们女子讲究德言容功,这容也是要的,”原来是这位是太后赏下的,怪不得神情倨傲,史良箴面上加了几分恭敬,有这位奶奶在,好好下些功夫,跟罗轻容要是闹起来,“桑孺人不过必过谦,您是太后选中的,自然是四角俱全的人物儿了~”

    “太子妃觉得呢?”史良箴看向罗轻容道。

    “那是自然,不但是桑孺人,就是曾孺人,也都是德容兼备的,”罗轻容仿佛没有领会史良箴话里的意思,颔首道,“桑孺人和曾孺人,都是安静人儿~”

一百八十四、

    中午一起用过午膻,大家都没有急着告辞,桑荞在宴席间跟史良箴谈诗论画说的投契,便请了她到自己的远翠阁去鉴赏她收藏的书画,而杜宁芷则称多饮了几杯,罗轻容让泥银领了她和念哥儿到偏殿里休息,自己则陪了罗绫锦说话。

    “我看你们后头住的这几个,没有省油的灯,”罗绫锦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其实这样的情景才是罗绫锦愿意看到的,可惜罗轻容不是自己,拿不住梁元忻的心,若是换做自己,梁元忻根本不会弄这些人进来。

    “或许吧,随她们好了,”罗轻容根本不在意黄婉玉她们,这半个多月她也看清楚了,梁元忻在这几个女人身上根本没有太多的关注,而这几个女人初来乍到,也都称得上安分,除了曾孺人每天一大早就过来请安,并抢着跟冬雪夏风一起服侍梁元忻外,倒也没有什么让人看不过去的地方,既然曾孺人这么喜欢服侍梁元忻,罗轻容也只装没看见,她倒要看看梁元忻打算将自己这个从前的大丫头怎么办?

    “你就是好-性子,要是我,找个机会一个一个收拾了,”罗绫锦撇撇嘴,“那个黄婉玉,你也见过她从前嚣张的样子,现在看着低眉顺眼儿的,肯定是在计算什么呢,你可小心着些,就凭她那长相,就不会是个老实的。”罗绫锦挑拨的不遗余力,东宫最好闹起来,让至德帝看看梁元忻娶了个不贤的妻子回来,“你可要拿出些魄力出来,咱们罗家女儿可不能任人欺负了去,真不行,还有太后呢,她一准儿给你撑腰!”

    “还是姐姐体贴我,”听到罗绫锦这么“贴心贴肺”的话,罗轻容果然十分“动容”,“我看着吧,若是这几个有什么苗头,一定会拿出些手段来让她们长长记性。”真不愧是自己的“姐姐”,一上来就想在东宫横生是非。

    “唉,跟你说句实话,我看啊,”罗绫锦伸手比了个“四”字,“他们可是还存着妄想呢,要不,怎么会弄个威远侯府上的千金做侧妃?不过这个杜宁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进宫就打了史良箴一耳光,你看看念哥儿被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也真亏了她是史家的姑娘了,寒门小户出身的也没有这么做的。”

    这倒是冤枉史良箴了,罗轻容心里暗笑,生生一大盆污水扣到梁元恪头上,到现在他也没有洗清呢,哪里会对不是亲生却偏要认下的念哥儿有好脸色?不过那个摇虹也确实是个人物,真不知道华舜卿从哪里找来的,竟然能在柳贵妃和史良箴手下活下来,还保得念哥儿的平安,“左右上面有长辈看着呢,念哥儿到底是这一代的长子,皇上也不会由着他们胡来的,”因着梁元忻的关系,罗轻容对宁王府知道的多一些,摇虹已经靠上的杜宁芷,依着这个姑娘的善良,摇虹的环境倒是能再改善一些。

    罗绫锦满脸委屈的捋了捋腰间的丝绦,“叫你们这左一个良娣,右一个侧妃闹的,我们家那位,也跟我的抱怨身边没有上得上台面的服侍人呢~”

    “良郡王?想来也是准备纳一位侧妃进门了?”梁元恪不死心,梁元慎就真的死心了么?罗轻容才不会相信呢,那个宝座的吸引力到底有多大,她可是亲身以历过一次的,“王妃你也愿意?你刚才不是还~”她看向罗绫锦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阴冷,罗绫锦是自己的堂姐,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她也是祖母罗老夫人最后的牵挂,若是可以罗轻容是想保梁元慎一世平安的,可这两口子要真是还怀着痴念~

    “我不愿意又能如何?你也知道,我们王府,除了我以外,都是些宫女丫头,还有下头人送的姬妾,一群连正经身份都没有的东西,若是不给郡王添上一个侧妃,怕是皇祖母也会怪我的,”成大事者怎么会计较这些得失?罗绫锦嫡子已经有了,又有强势的娘家在,现在只需要再为丈夫结上一门强援,也好能有实力跟梁元忻一争长短,“我跟你怎么一样?”

    “那姐姐可有相中的人家儿?想来也不会比威远侯府门第差吧?”这是准备打哪家姑娘的主意?罗轻容满面含笑,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这对夫妻了。

    “你觉得雪姗怎么样?虽然是个庶女,但到底也是英国公家的姑娘,跟咱们也沾着亲,进了门也不会跟我不和睦,”罗绫锦强作镇定的看着罗轻容,“以前我就喜欢她那安静的性子,人长的也没得说,虽然不像雪盈十分美貌,在姑娘里也是个尖儿了,若是太子妃愿意帮着出面说说~”

    “郡王妃还是饶了我那个表妹吧,”罗轻容站起身冲在隔扇门外侍立的泥金道,“去看看杜侧妃醒了没有,雪姗虽然是个庶出好歹也是英国公之女,又是养在国公夫人膝下的,更是明安伯世子夫人的妹妹,高家人是不做妾的,本宫还是劝郡王妃不要自取其辱的好,免得到时候落个没趣,依我说,高家跟郡王妃到底也是亲戚一场,纳表妹为妾的事,郡王妃还是好好想想吧,免得最终让良郡王落个被御史弹劾的下场!”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姐为了做皇后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法子都敢拿到自己跟前来说?罗轻容也懒得再为她留脸面。

    说要娶高雪姗为侧妃完全是因为英国公现在掌了兵部的缘故,不然罗绫锦哪里会考虑她?但看罗轻容变了脸,罗绫锦真怕她一个消息送到高家,得罪了俞氏,那才真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呢,笑着圆场道,“我不是跟你商量么?虽然是郡王侧妃,也是有品级的,不比嫁到寻常人家连个诰命都挣不上的强?再说了,雪姗年纪也不小了,一个庶女,想找多好的人家?我也是想着亲上做亲,你放心,她是你的表妹,也就是我的妹妹,过去做了侧妃日子也不会比我这个王妃差!”

    “雪姗没有找人家是因为舅母舍不得她早嫁,又想找个能一心一意对待她的人,才拖到如今,我劝郡王妃还是收起这心思吧,免得到时候得罪了亲戚反而不美,既然郡王妃立意要善待侧室,想来愿意给良郡王做侧妃的姑娘一定不少,”这些人图的什么罗轻容心里一清二楚,可不论他们图什么,高家都不会将花样的女儿送到梁元慎那种好色之徒手里的。

    “臣妾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又想着到底都是姐妹,与其弄些不一心的女人回来,我再花心思上相处,不如自己姐妹亲近,算了,没想到太子妃现在气性这么大?就当臣妾没说过就是,”罗绫锦恨不得将罗轻容那傲慢的脸撕个粉碎,可形势比人强,她还要硬生生的将心里的火气忍下来,好在高雪姗并不是她是终的选择,提她不过是试探罗轻容的态度,看来高长松这颗棋子对梁元忻一党还是至关重要的。

    “娘娘,您不必生气了,跟那种人,不值得,”看着兀自靠窗生气的罗轻容,石绿将一杯菊花茶放在炕几上,“不过咱们要不要给国公夫人递个信儿,这不怕贼偷就所贼惦记~”

    “嗤,”罗轻容被石绿这比喻给逗得展颜一笑,“你说的是,赶明儿你替我给咱们府上还有英国公府送几盆菊花去,顺便给舅母递个音儿,其实雪姗的亲事也确实不能再拖了,”虽然罗轻容嘴里说着高雪姗一直未订亲是因为英国公夫人对她的疼爱,可是再疼爱也不能将姑娘拖到十七八,罗轻容不管这里头有什么缘故,想想那个温柔安静的姑娘,拖下去她也是于心不忍。

    “是,还有,我听东边的花影说,宁王妃一直在浮香阁跟桑孺人说了许久的话,倒是黄良娣,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石绿依然像在罗家一样,掌握着东宫的大小动静。

    “噢,看来是有人耐不住了,也是,东宫要是不闹些动静,她们怎么会安心呢?”罗轻容小口啜着甜白瓷茶碗中澄亮的汤水,刚好,她也想知道梁元忻到底是怎么看那几个女人的,“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咱们看着就是了,”

    “殿下回来了,”罗轻容小憩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人挑帘,急忙理了理妆容迎了出去,“累了吧?”现在梁元忻每天更早朝,至晚方回,有时候还要留在前殿跟朝臣们说上许久的国事,也着实辛苦。可是太子甫立,举国都在看着,梁元忻这路走的也不容易。

    “嗯,过几天我要到京郊大营住上些日子,”梁元忻一捏罗轻容的素手,“听说今天咱们东宫设宴了?怎么样?”

    “能怎么样?”罗轻容浅浅一笑,“意料之中呗,这日子啊,没有些波澜不热闹不是?”

    “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想想朝堂上的事,梁元忻也颇有感触,“你们都出去吧~”

    梁元忻现在越来越喜欢粘着自己了,甚至服侍梳洗更衣这样的事,他都要自己亲自动手,目的么?罗轻容将他的禄山之抓打到一边,“殿下自重~”

    “不,我可是一天都没见你了,一会儿咱们将晚膻摆到这屋子里来~”

一百八十五、

    “娘娘,”泥银在屋外轻声道,“后殿远翠阁的桑孺人犯了头疼病,想请殿下过去看看~”

    “知道了,”罗轻容浅浅一笑,“既然是桑孺人不舒服,殿下过去看看吧,臣妾这就命人去请太医~”

    桑荞这头疼病隔上几日是要犯上一回的,梁元忻心里微嗤,“她那是老病儿了,要不了命的,咱们先用膻,待太医来了再一起过去,对了,泥银,你跟龙井说,去跟太医院的人说,多派两个太医还有,看看最擅治头风的龙太医在不在?也一并请了来,好好给桑孺人把把脉。”

    “殿下不过去看看?”罗轻容中午还见到桑荞了,没道理跟史良箴谈诗论画过后就病了,“人一病就难免多思,要么殿下到桑孺人那边用饭?”

    “不必了,泥金,一会儿太医来了,先让他们过来见我,”梁元忻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桑荞冲了个一干二净,掀袍坐在桌边,“咱们吃饭!”

    “殿下,这不好吧?传出去,”传出去自己宫里的孺人病了,梁元忻不到,岂不是成了她撺掇的?“臣妾陪殿下过去看看吧?”

    “桑孺人这头疼的症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不时的犯上一回,”梁元忻拿包银乌木筷狠狠的在青瓷小碗里捣了几下,“你不用管她,我只自办法。”

    你有办法就好,罗轻容哪里会不明白梁元忻话里的意思,对付桑荞这样的,罗轻容有的是办法,可是再有办法,也不能现在就使啊,毕竟现在东宫是大家注意的焦点,“唉,臣妾还是先过去看看吧,毕竟桑孺人才到没多久,病了身边没个人~”

    “就你心细,你先去,”梁元忻铁了心不让桑荞如愿,嘴里嘟哝道,“当初就跟她们说,趁着进东宫的机会,放了她们出去,嘿,一个都不肯,现在做什么?逼我就范?”自己堂堂太子,被几个女人拿住了,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她们都服侍你久了,自然舍不得离开,”罗轻容在镜前理了理妆容,现在进了东宫,以后就能在后-宫搏一席之地,若是得了梁元忻的青眼,再生个一男半女的,那就是人上人了,甚至整个家族都是飞上枝头,这些盘算,自然不会在梁元忻的考虑之内,罗轻容看着兀自端坐的梁元忻,心道他不去也好,顺便让桑荞看清楚现实,“臣妾告退。”

    罗轻容想要贤名,梁元忻自然不会拦她,毕竟这后-宫里一个好名声对女人太重要了,“你去吧,我让石绿给你留饭,改日咱们把小厨房也立起来,想吃什么也方便~”

    桑荞就住在事心殿后的西跨院,因为东宫除了罗轻容和黄婉玉,桑荞和水灵就是位份最高的了,西院的主殿便空了下来,意味留给将来的另一位良媛,桑荞住在东偏殿,罗轻容甫一到西院门外,就看到院门处人影一闪,心里冷笑,看来是有人等急了。

    “嫔妾见过娘娘,”水灵也就是现在的曾孺人一看到罗轻容,便急忙迎了出来,“娘娘~”

    “噢,宫人没将晚膻送过来?”罗轻容浅浅一笑,扶了曾孺人和气的问道,“想来曾孺人也是担心桑孺人的病吧?没事,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

    “桑孺人病了?”曾孺人一脸吃惊,旋即又是副了然的表情,“看来是又头疼了,这是她的**病了,殿下过来看看就好了~”

    “是么?听曾孺人一说,本宫也就放心了,”罗轻容恍若没有听懂曾孺人话里的意思,“曾孺人陪我一起过去看看桑孺人吧~”

    “嫔妾领命,”曾孺人在明王府时就极看不上桑荞这调调,明明不得梁元忻的欢心,还成天摆出个病西施的模样,时不时的哭上那么一场,病上几回,“娘娘不知道,在王府时,阖府的人身子都是极好的,除了咱们桑孺人,当时还请不动太医,就是仁济堂的大夫过来给桑孺人瞧病儿了,可瞧了好几年,硬是没见好~”

    曾孺人是竹姑姑当初挑了服侍梁元忻的,心里只有梁元忻一个主子,现在怎么愿意罗轻容就这么被人骗了,小声在罗轻容身边提醒。

    “这次太子殿下特意让人请了最擅头风的龙太医来,一定会好好给桑孺人治了这病根儿的~”

    “奴婢吟秋见过娘娘,”一早就候在殿门处的宫人吟秋看到罗轻容来了,急忙过来请安,“下午孺人就觉得不舒服了,一直忍着,可到了晚上,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奴婢想着拖久了怕有什么闪失,便着人报给梅姑姑了~”

    “你做的对,现在桑孺人是你的主子,哪有主子病了还不闻不问的道理?”远翠阁一明两暗三间正房再带两间耳房,布置的极为精雅,罗轻容暗暗点头,这个桑荞看来也不是个俗人,东西都是自己着人分发的,可怎么布置就见了主人的心思了,“孺人现在怎么样了?”

    “奴婢问冬见过娘娘,”桑荞的另一个宫人问冬已经在隔扇门处福身道,“桑孺人实在起不了身,还望娘娘见谅~”

    “这个时候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吟秋和问冬都是东宫这次分给桑荞的宫人,桑荞初来乍到的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将两人给收服了,罗轻容看了一眼问冬那一脸的不认同,便知道这桑荞的病,怕又一多半儿就是装出来了。

    “嫔妾见过娘娘,还请娘娘宽恕婢妾没有起身之罪,”桑荞强撑着起身,却没有看到罗轻容身后的梁元忻,不然一阵失落,“嫔妾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打搅殿下和娘娘用膻了,真是罪该万死~”

    桑荞的来历罗轻容已经弄清楚了,她的姑姑原是齐太后身边的宫女,得了太后的欢心,待到了年纪,太后亲自挑了个侍卫嫁了过去,也算是熬出了头,做了正经的官太太,也因为尝到了这个甜头,才又特意带了婆家侄女桑荞借着给太后请安的机会到慈宁宫走动,后来留在慈宁宫服侍了两年,梁元忻开府时,齐太后又将她赐给了梁元忻,说是服侍梁元忻起居,内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可惜梁元忻不喜欢这些目的性太强的女人,因此一进明王府,就将她另辟一处养了起来,并不让她像水灵还是素云汀芬一样做下人的差使,当然,也不会要她暖床。

    因为长在官家,又在慈宁宫长了见识,到了明王府又一向娇养,桑荞行动举止便多了份千金小姐的雍容,罗轻容随意的在问冬搬过来的锦杌上坐了,仿佛没有注意到她薄施粉黛的脸还有领口半开的粉色罗衫,“大家都是服侍殿下的,私下里不必那么多的礼数,何况你还病着,既然是**病了,平日都用的什么药?要不要先人让煎了服上一剂?”

    “原先的药都是嫔妾以前的丫头收着,现在殿下做主将她放出去了,”想到自己以前的小丫头,桑荞一阵心疼,若是她在,梁元忻一准儿能被请过来,哪里像这远翠阁的人,个个身在曹营心在汉,根本不愿意服侍她这个无宠的孺人,“这几位姐姐都是孟嬷嬷安排的,嫔妾又是进东宫头一次犯病~”

    “你看看你,不舒服还说了这么一大篇,先躺着吧,一会儿殿下就带着太医过来了,”罗轻容替桑荞拉了拉被角,“先歇着吧~”怨不得桑家想把女儿往宫里送呢,这桑荞长得还真是精致跟画里的人儿一样,罗轻容心里忽然一阵烦躁,梁元忻真的无意于她,又怎么会就顺了她的意思将人留下?

    “娘娘,殿下带龙太医过来了,”吟秋在外面轻声道。

    “殿下来了,嫔妾,”桑荞心里一喜,这头疼病她翻过医书,是最难看出个轻重来的,只要她说头疼,再厉害的大夫也不能说她是假的,因此她并不担心被太医识破,“嫔妾这就接驾~”

    “桑孺人还是好好躺着吧,再累着了就不好了,”罗轻容起身向往走去,“问冬,服侍好你家娘娘,本宫请太医过来~”

    “嫔妾见过娘娘,”梁元忻身后的黄婉玉看到罗轻容,急忙敛容行礼,“刚才听说桑孺人病了,嫔妾想着到底姐妹一场,不好不过来看看~”

    “难得黄良娣有这份心意,只是现在龙太医要给桑孺人请脉,你先在正堂稍候,”想着床上的桑荞,再看看精心打扮的黄婉玉,还有后面跟着的素云和汀芬,罗轻容只想抚额,虽然未进东宫时她已经料定了这种情景,但真要面对时,也颇为无奈,“殿下您带两位太医进去吧~”

    “唉,娘娘不知道,咱们这位桑孺人啊,一向身体就不好,在王府时,臣妾暂时管着府里的事务,”黄婉玉侧身在罗轻容身边坐了,蹙眉道,“成日要给桑孺人请大夫,说句实话,这殿下一回来啊,臣妾就心里害怕,一早就要备好帖子,将大夫给桑孺人先请到了,”黄婉玉的声音不高不低,配合着感叹的神情显得极为生动,引得素云和汀芬都掩口而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病这个东西,谁也不想得啊,黄良娣既然在王府久了,自然知道桑孺人这是**病,”罗轻容淡淡的接过小宫女奉上的茶,看向素云和汀芬两个,“这些日子你们过的可好?有阵子没见你们了,有什么事儿只管跟黄良娣说就是了。”

一百八十六、

    “奴婢惶恐,黄良娣待奴婢们极好,”汀芬感激的福身答道,“只是奴婢们做惯了,这乍一闲下来无事可做,难免心慌,再说了,奴婢什么身份,不配这穿金戴银的还再配了姐姐们过来服侍,不如娘娘还是让奴婢到您跟前服侍吧~”

    “你们也是殿下跟前儿的老人儿了,现在跟着殿下到了东宫,本宫哪里还能再让你们做粗活儿?”罗轻容心里一笑,面上的表情极为诚挚,仿佛不知道梁元忻只是拿她们做幌子,“现在东宫主位不多,等到将来,自然有好前程等着你们~”

    汀芬看着一旁唯唯诺诺的素云,心里暗恨,原以为她们挂着长辈赐下的名份,怎么也能捞着个孺人什么的,现在可好,这主不主婢不婢的,梁元忻又根本没有收用过她们,将来的好前程?真等到太子登基那一天,她们也老成菜梆子了,到那时梁元忻就更不会看见她们了,“奴婢原就是伺候人的,不是什么享福的命,娘娘太抬举奴婢了,不如~”

    “怎么样?龙太医怎么说?”罗轻容懒得再跟汀芬痴缠,看到梁元忻沉着脸出来,便迎了过去,“可要紧?”

    “原来桑孺人只是王府的婢女,身份有限,加上一向身子弱,我也疏忽了些,”梁元忻转头看向随着他出来的两位太医,“需要什么药你们只管开就是了,务必将人治好了~”

    “殿下的意思?”罗轻容压下心里的疑惑,吩咐石绿道,“你去问清楚太医怎么说。”

    黄婉玉看着梁元忻阴沉的脸,心里一喜,这桑荞的病怕不好了,原本明王府的内院,能跟她叫板的也就是桑荞的,虽然只是一介婢女,奈何她娘家父兄都在品阶在身,嫂子又是太后跟前得脸的人物,时不时的还能到慈宁宫里陪着说说话,现在可好了,这东宫,只剩下她和罗轻容了,“殿下,桑妹妹的病?”

    “唉,太医说桑孺人脑里长了异物,才会时不时的头疼,”梁元忻一脸疼惜的看了看内室,也不和黄婉玉多嗦,只叫吟秋过来道,“你们也记下太医的嘱咐,你们娘娘以后静养为主,没事儿也不要招她生气,平时也莫要她出去乱走动了。”

    “啊?”自己竟然服侍了这么个主子?吟秋一下子就懵了,可看到梁元忻的脸色,也不可多话,只得讷讷应是。

    “快别再哭了,太医的药你先喝上几日,不成的话待过了八月节,让殿下跟太医令说一声,再派人过来给你瞧瞧,”罗轻容看着已经哭得几欲昏死的桑荞,干巴巴的安慰道。桑荞她见的不多,虽然娇弱些,但女人这些把戏罗轻容也是心知肚明的,哪里真的那么严重,现在估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娘娘,嫔妾,”桑荞现在是又惊又怕,她根本没有什么头疼病,就算是偶尔头疼,也顶多是冒了风或是睡多了,说头疼不过是借了由头想将梁元忻哄到她的房中罢了,原想着现在自己终是得了个孺人的名份,梁元忻再也不会像以往那样,只是在她屋里坐坐,听她抚上一曲,谁知道太医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脑子里长了东西,可现在她要怎么说?说自己的头根本就不疼?“娘娘,嫔妾怎么办啊?”

    “有什么怎么办的?宫里还缺了太医和药材?”罗轻容笑的云淡风轻,这桑荞现在哭得怕是她的弄巧成拙吧?“你如今病了,明天我再指两个宫女给你,太医也说了,他们开的药吃上些时,没准那东西自己就消了,只是这阵子你千万莫要乱走动了,就是那东西破了?就真的不好了~”

    “嫔妾,”桑荞想找梁元忻,可是抬眼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不由一阵绝望,自己得了这么个“病”,一旦静养,怕是这一生就完了。

    “好了,这个时候哭什么哭?桑孺人不是好端端的么?以后你们只管安心服侍好桑孺人,我那里她也不要过去了,”罗轻容仿佛没有听见内室里传来的低泣,转头看向曾孺人,“你跟桑孺人处的时间久了,想来也能说上些话,替我安慰安慰她吧,桑孺人要是缺什么,她是个安静懂事的,你多留心些,只管过来跟我说~”

    “是,嫔妾领命,”好好的花一般的姑娘,竟然脑袋里出了毛病,曾孺人也不由心里长叹,桑荞那些花花心思,她哪里会不明白,这下好了,什么念头没有个好身子全白搭,“嫔妾一定会好好照顾桑妹妹的,娘娘放心~”

    “殿下,嫔妾真的没想到桑妹妹竟然这么命苦,这可怎么办好?太医没有好法子么?”出了远翠阁的大门,黄婉玉自然的走到梁元忻的身旁,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嫔妾只听过头风这种病,原来仁济堂的大夫也是这么说,谁想到~”

    黄婉玉今天是特意打扮过了,一身粉紫的薄纱广袖罗衫,下面是月白色的长裙,一条银色丝系在纤腰之上,晚风拂来,裙裾轻扬,和着随意绾起的长发,颇有几份飘飘欲仙之感,这些日子她们过去请安时,梁元忻早就上朝了,晚上回来时,也是直接进了事心殿,黄婉玉有时装作散步在东宫外徘徊,梁元忻也只是看她一眼,抬腿就进了东宫,根本连多说上一句的机会都寻不到,今天若再不抓到机会,万一让罗轻容先于她生下长子,那以为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也不可能再想着更上层楼了,“嫔妾一想到桑妹妹,这心里着实不落忍。”

    罗轻容看着黄婉玉这娇怯怯的模样心里冷笑,冲梁元忻一福身道,“臣妾还要让人开库房给桑孺人送些补品,就不多留了,”看来今天梁元忻是要到黄婉玉那里去了,这样也好,左右她们进来也有一阵子,自己再这样独“霸”梁元忻,怕是又有人要说话了。

    “你且等等,咱们一块儿回去,”梁元忻一拉罗轻容的手,看着黄婉玉道,“黄良娣这么关心桑孺人我跟太子妃甚是欣慰,这样吧,太子妃身份在这儿摆着,马上又要主持后天晚上的拜月,实在无暇分身,你就到慈宁宫后面的梵音堂去替桑孺人念上几日经,为她祈求平安,也算是一尽姐妹之情。”

    罗轻容跟着梁元忻走了好远,还能感觉到黄婉玉一直呆立在原地,“殿下,黄娘娣还在~”

    “竹姑姑呢?摆膻,”梁元忻也不接茬,一进事心殿,直接将罗轻容按在凳上,“我的太子妃也太过贤惠,听说宫人病了,唉,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这样可不行,整个东宫还指着你打理呢,石青,还不先给你们娘娘盛碗汤~”

    寝不言食不语,饭菜上桌,罗轻容有再多的问题也只得放到一边,她由着小宫女过来帮着净了手,先帮梁元忻盛了碗汤,“殿下想来也没有心情,再用些吧。”

    “后日父皇要你领着命妇拜月,你怎么看,”梁元忻接过罗轻容泡的茶,随意在殿里踱着步子,搬进东宫就这一点不好,东宫太小,若是想用过晚膻出去散个步,准能碰到也出来散步的人过来给他“请安,”若是到东宫外头御花园走走,自己到底已经成年,遇到了皇帝的妃嫔不好看相,只得在屋里转悠,好在有罗轻容陪在身边,倒也不算是难耐。

    罗轻容对这个皇帝对她的“看重”隐隐也有些不满,她才嫁进来不到两月,就直接越过柳贵妃还有戴淑妃站在了拜月大礼的中间,难道要两位娘娘跟在自己后面么?这分明是要将她架在火上烤啊?“父皇既然已经下旨了,想来也是倚重殿下,”只能这样解释了,至德帝实在是把这个儿子太当回事了,生怕别人不拿他们夫妻当正经主子看,这样下去,冬至的祭天,明春的先蚕礼,未必不会由他们夫妻来做,“只是父皇春秋正盛,实在不必,”这么着急。

    “是啊,我心里也这么想,可是这事儿事前并没有风声,想劝,”梁元忻也想不明白至德帝为何要这么做,在朝堂上这是这样,恨不得事事都要教给自己,凡事都要问一遍他的意见,若是答案不能让至德帝满意,就会被留下来,一一掰开了揉碎了教,弄得被冷落了十几年的梁元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怕是这几天你又不得安生了,”中秋宫宴柳贵妃一手大拿,结果却为她人做了嫁衣裳,虽然她一向涵养极好,面上不会露出什么,但这口气又怎么会白白咽下?梁元忻不想这知道,她一定会给罗轻容找茬子的,

    “没事,贵妃娘娘的辛苦宫里上下都看得到的,”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会算到她这个只领着众人在前面拜一拜的人头上,“臣妾明日便向贵妃娘娘讨教去,”规矩和注意事项罗轻容也要大张旗鼓的请教柳贵妃,真的要人挑出错儿来,她是初次,有欠妥当的地方也值得原谅,但做为师傅的柳贵妃,就不好说清楚了。何况不论皇帝多么看重他们夫妻,这后-宫现在都是柳贵妃在打理,自己恭敬谦和,处处以母妃为先,没有一点儿坏处。

一百八十七、

    “有了你,我真是省了不少心,”看妻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梁元忻心里满满的,忍不住走到罗轻容跟前,装作无意的在她胸前抚了一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就是他对自己满意的表现?罗轻容得要啐他,又忌讳石青和石绿都侯在门外,只得狠狠的剜了梁元忻一眼,才幽幽道,“其实今天殿下应该到黄良娣那里去的~”

    “其实?应该?”梁元忻一抚下巴,颔首道,“说的是,这东宫确实不是你一个人,天儿也不早了,我这就过去。”

    “臣妾送殿下,”罗轻容心里一叹,将自己那浅浅的失望埋在心底,含笑道,“一会儿臣妾让人将殿下的朝服送到黄良娣那里去~”

    “轻容?你真的,”梁元忻本来只是想逗一逗罗轻容,就像华舜卿所说,女人没有不爱拈酸吃醋的,女人一多,便不可能安分,而贺霖安则说的更直接,若是媳妇真的将自己放在心上,便不会愿意自己的男人到别的女人那儿去,可罗轻容,他在她面上看到的只有平静和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找到一丝的不悦和不满,“我只是说笑呢,你真的想让我走?”

    “臣妾不但是你的妻子,更是东宫的太子妃,不论想不想,臣妾都只能这么做,”罗轻容抬眼看着梁元忻,缓缓伸出手抱紧了他的腰,将脸贴到他的胸前,“殿下都说要去了,臣妾不敢做那种不贤的妇人。”自己初嫁,而宫里又不像寻常人家,黄婉玉也不是普通的妾室,可以直接灌碗避子汤一了百了,这个时候,梁元忻的宠爱对自己极为重要。能让他自己开口留下,那是再好不过。

    “轻容,”梁元忻又臂一举将罗轻容直接抱坐在炕几上,低头去寻她的樱唇,“这种贤惠不要也罢~”

    待罗轻容缓过神儿,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缠在梁元忻身上,不由大羞,推了推正俯在她胸前又咬又吮的梁元忻,“殿下,不要在这儿,”若是他们在这大炕上闹出什么动静来,外面岂不是全听见了?

    “我又没有真要做什么,就这样就好,”梁元忻爱极了罗轻容在自己面前情迷意乱的样子,这两个月下来,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如何让这个冷静的姑娘在自己身下喘息求饶的方式,“让我亲亲,只是亲亲你~”

    “不行,”罗轻容被他闹得手脚无力,恨不得直接被梁元忻抱回床上了了事,可他偏不肯让她如愿,只是这么用牙在自己身上一寸寸的碾过,她想向后躺,可人坐在炕几上,四边不靠,因怕一不上心摔下来被外面的人看了笑话,只得强忍着保持最后一份清明,也正是因为这份清明,身上的感觉反而更加强烈,“你再这样,我生气了,汝砺~”

    “嗯,”梁元忻直接将罗轻容从炕几上抱下来放平在炕上,顺手扯下了她身上最后一道屏障,“你要是生气了,我现在就走了~”

    眼前的美人早已没有了一贯的淡定清冷,半眯的星眸微抿的樱唇和鼻尖上微微的汗珠,梁元忻将转身将一盏水晶宫灯摆在炕角,冲屋外道,“你们都下去~”

    外面守着石绿和石青已经窘得恨不得找了地缝钻下去,自罗轻容嫁了梁元忻,寝宫里便不留人守夜,可现在,用过晚膻没多久,还没有梳洗呢,太子竟然~现在听到梁元忻的吩咐,两人连应都不敢应,急忙退了出去,顺带掩了殿门。

    “好了,现在没人了,”梁元忻脱了衣服直接压在罗轻容身上,“想我了吧?”说着便咬了罗轻容的耳垂,含在口里拿舌头吮着玩儿。

    “你这个磨人精,”罗轻容最不耐梁元忻事前这么麻烦,将人折腾的不知所措才开始行动。可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催他快些,“我要睡了~”

    “你睡吧,我不困,”梁元忻手指熟练的在妻子已经盈盈挺立的樱桃上**,又顺着那平坦的小腹伸进茵茵碧草间,“那个桑荞,我原说过要放她嫁人,可她不肯,既然那么喜欢宫里,咱们也不缺一个人的米粮,只是想要其他,再不能够了~”想想当初他一个不得宠的王爷,这些人哪个是心甘情愿时他明王府的?现在?真以为自己只要见了女人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啊,梁元忻,”罗轻容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这些,“你快出去,”她不由自主的夹-紧双腿,将脸埋在梁元忻的手臂上,不愿意让梁元忻看到她的窘态。

    “你夹得这么紧,我怎么出来,”梁元忻又恶意的动了动手指,在罗轻容肩头轻咬了一口,“舒服了就喊出来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罗轻容能再主动一些,大方一些,就更完美了,梁元忻看着僵着身子埋在自己胸前的罗轻容,莫名有些心疼,“咱们可是要做一世夫妻的,你若是老这么害羞,可怎么好?就像你说的,这东宫没有别人,不也显得你不贤惠不是?让那些个女人当幌子也不错,咱们只管过咱们的。”

    他竟然是这个意思?病了桑荞,再淡着黄婉玉,而曾孺人看着也像个老实的,罗轻容睁开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柔情似水的男人,可床第间的话,又能有几分真心?“殿下,这~”

    梁元忻和梁元恪是不同的,这一点她早就明白了,可梁元忻也是男人,现在不要未必将来不要,真做了皇帝,怕朝臣也不会允许自己椒房专宠,何况罗轻容也从来不敢抱什么奢望会有人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是家风清正的纪家,怕也是因为有家规在那里摆着,而且纪家的媳妇,个个出身不弱,“殿下说笑了,臣妾知道嫁进东宫之时起,不,臣妾幼承庭训,娶妻纳妾是为的是能够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她还是不相信自己,梁元忻有些无奈,可这些事赌咒发誓也未必能真的让她相信,看到妻子越来越冷静的脸,梁元忻有些后悔,一桌盛宴就这么还没有尝到嘴里呢,就被人生生撤了下去,“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以后的事,你且瞧着好了,”说着将罗轻容抱到自己身上,用实际行动让她再次热起来~

    “这是这次中秋宴的安排,太子妃看看?”柳贵妃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罗轻容,恨不得将自己手里的册子摔到她的脸上,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一番,目的很简单,要让那些观望的人看清楚,自己还是这个后-宫的女主人,可现在,至德帝一道旨意,就将自己的心血扫的一干二净。

    “娘娘说笑了,这宫里的大小事务父皇都交给您和敬妃娘娘了,哪里还需要臣妾再看?”罗轻容怎么会接柳贵妃的册子?看向主座的齐太后道,“皇祖母,娘娘这是笑话臣妾什么都不懂呢~”

    “你这个丫头,你母妃哪里有这个意思?她啊,是想着你早晚有当家的那一天,现在看看,心里也好有个数,依我说,你若得闲,但时常到凤鸾宫跟着你柳母妃学一学才是,”齐太后年纪大了,自然不愿意儿媳和孙媳有什么嫌隙,不动声色的和着稀泥,当然,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就算是为了柳贵妃以后太妃的日子能安的安逸些。

    “哎呀臣妾可学不来,现在一个东宫臣妾都手忙脚乱的,”现在去跟柳贵妃学?不被她使绊子才怪呢,何况自己一去,反而落个迫不及待的口实,不是伸着脖子找打的么?罗轻容看向齐太后一脸哀恳道,“臣妾和太子殿下还想靠着父皇这棵大树过些安逸的日子呢,殿下每日跟臣妾说的就是,只要能将皇祖母服侍好,就是臣妾的大功劳了~”

    “说的没错,太后,现在太子妃只要能让您早些抱个曾孙,就是她为皇家立下的最大功劳了,”敬妃掩口笑道,只要至德帝在一天,这宫务罗轻容是说什么也不能沾手的,而只要梁元忻登上了那个宝座,敬妃才不相信罗轻容会打理不了这个后-宫。

    “是啊,敬妃说的倒是,”柳贵妃笑眯眯的看着罗轻容的小腹,“太医请平安脉时也没有听着好消息,真是让人着急~”

    齐太后也希望罗轻容能来个“进门儿喜”,可这样的事可遇而不可求,别说史良箴近三年了也没有好消息,就算是罗绫锦也是成亲了快一年才有了喜讯,现在要求罗轻容未免有些不近情理,“这种事儿急不得,他们成亲才两个月,”从她这儿出去的孟嬷嬷蒋嬷嬷也送过来消息,说是这对小夫妻极为恩爱,先进门的黄良娣和几个侍妾根本就入不了梁元忻的眼,这消息齐太后并不反感,没有祖母不希望嫡孙早日出生的。

    “说起太医请平安脉,听说昨夜东宫请也太医过去?”敬妃似乎才想起来,关切的问道,“可是谁不舒服了?”

    这种事儿早晚要让长辈知道,罗轻容已经做好了准备,遂将桑荞的病史,病情还有太医的诊断结果和治疗方案备细说了,方叹道,“听殿下和黄良娣说,以前只是嚷着头疼,谁想到,竟然是这个症候,可龙太医都那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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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肉多,不好意思啊,这是为了下文俺直接写个**在练手呢~

一百八十八、

    “唉,”老年人最听不了这个,齐太后唏嘘不已,“当初雯喜带过来时,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哀家也是看她颇有几分才情,人又安静,才想着太子身边得有个妥帖的人儿,谁知道,赶明儿让她嫂子进来看看她吧。”

    “是,”左右桑荞在太后这里已经是废了,罗轻容也不会这种事上苛待她,“臣妾代桑孺人谢过皇祖母恩典。”

    柳贵妃冷眼看着罗轻容,那个桑孺人真的是病了?她怎么听说如今事个东宫,除了罗轻容,就没有人能进得了梁元忻跟前,这桑孺人在慈宁宫时她也见过的,虽然平时一副娇柔的模样,可也是个心气儿高的主儿,真的是病了?“现在东宫奉你为主,下头人的事太子妃也莫要轻忽了,真不行的话,就叫侯太医过去看看,桑孺人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莫说是亲赏给太子的,就算是猫猫狗狗的也怠慢为得~”

    “是,臣妾这就跟殿下说,请太医令过去给亲自给桑孺人扶脉~”罗轻容浅浅一笑,应的极为爽快,“其实臣妾也想着劳烦太医令一回呢,只是侯太医平日只管着父皇跟皇祖母,陡然请他,怕被人说桑孺人太过轻狂,而且昨晚的两位太医也是杏林圣手,龙太医又最擅治头风,怎么着也得用上几日药,不见好,才好开口换太医~”

    “嗯,还是你这孩子想的周全,”虽然桑荞是齐太后宫里出去的,但皇室一切皆有规制,一个小小的孺人,若是一病就动用皇帝身边的御医,反而会落人口舌,齐太后颔首道,“就依着你的意思,若真不见好,哀家便命侯太医过去。”

    真的假的左右也不在这一时,柳贵妃便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外面有了梁真元,只要他们的计谋成功,罗轻容本事再大,也不足为惧,柳贵妃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个女人怎么个死法?!

    “娘娘,奴婢听茜儿说未央湖上的荷花开的正好,咱们绕个路过去看看?”泥金年纪到底小些,初到宫里也就是东宫,慈宁宫,凤鸾宫这几个地方跑,时间久了,就有些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一从慈宁宫出来,就跟罗轻容建议到未央湖去透透气。

    未央湖的荷花因嘉和公主的关系,多少年被宫中的花匠精心作养,哪里会不好?只是那最爱荷花的公主却已经嫁做人妇,怕是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可以过来赏荷了。

    “是啊,娘娘,奴婢听外头的人说,这两天贵妃娘娘特意请人将池子又清了一遍,将残荷去尽,还将上千只荷花灯藏在真花中间,等着明晚请人来赏呢~”茜儿是事心殿的小宫女,平日跟着泥金做些琐碎差使,“要不,娘娘提前去看看?”

    看着两个小丫头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罗轻容也心情大好,一踏步辇示意停下道,“我也下去走走~”

    “娘娘还记得不?咱们府上的花匠还是当年公主赏的呢,专门收拾在水居的荷花,只可惜,夫人喜欢什么也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泥金扶了罗轻容流连在繁花夹道的鹅卵石径上,一边跟罗轻容絮絮说着家中的旧事。

    “夫人平日那么忙,哪里有那闲功夫,”罗轻容举目四望,看着这宫中一亭一阁,一花一叶莫不是富贵以极,心底的感慨自然不能与泥金细说,想到张兰,她虽然自称爱荷,也不过是闲了坐在窗前看上一会儿,命人采了插瓶,哪有当年嘉和公主的痴迷,何况她这些年,外面的铺子,外面的庄子,外面的“大事”,哪里还有心思去赏花弄月,“夫人明天也是要进宫的,到时候你让石青照顾好夫人~”

    “是,奴婢记下了,”泥金虽然不知道罗轻容话里的意思,但执行的时候一向是一丝不苟的,“娘娘,咱们到那白玉桥上看看吧?奴婢听茜儿说,那底下的锦鲤几尺长呢~”

    “你这丫头,好好的去什么白玉桥?”罗轻容凝神一看,不远处正有一队丽人分花拂柳的过来,不用问,便知是至德帝的妃嫔,“咱们就在这儿~”这个时候闪过到边,用不了一天,她罗轻容上不得台面,见了皇上的妃嫔就躲的消息便会传遍后-宫。

    “娘娘,打头儿那个是锦薇宫的定嫔,听说她以前是昭纯宫的宫女,很得皇上的喜欢,就是脾气不大好,”泥金将宫里的大小事情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小声提醒道,“她后面跟的是王美人,还有赵才人~”

    至德帝的后-宫并没有多少人,高位者除了柳贵妃,戴淑妃,还有敬妃几个老人,连四妃都没有凑够,而这定嫔何丽楼罗轻容是知道的,因为长的极美,虽然被戴淑妃有意打压,还是终被至德帝赏识,只是出身有限,加上至德帝并不喜欢过于年轻的佳丽,所以几年下来,不过是个嫔位,但这样的位份,在这宫中,也算高的了,而她后面的什么王美人,赵才人的,罗轻容连见都没有见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宠妃。

    “嫔妾见过太子妃娘娘,”定嫔闲来无事,带了几个追随她的人过来赏荷,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太子妃,不觉暗骂晦气,她因容貌出众,一向自恃极高,何况这宫中高位的嫔妃已经鲜少侍寝,尚得宠幸的女人们她又是头一份儿,所以也傲气的紧,“没想到娘娘也到这未央湖来了~”

    依罗轻容的身份,受了定嫔的礼也没有什么,不过她还是侧身避过了,才笑道,“我也是刚从太后那里过来,听说贵妃娘娘今年有新鲜的布置,便过来先睹为快了,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定嫔娘娘。”

    “不敢,嫔妾哪里敢在太子妃面前称什么‘娘娘’?”嘴里不说,定嫔对罗轻容的态度还是十分受用的,整个后-宫,柳贵妃和敬妃自恃身份,懒得跟定嫔计较,而其他的女人又没有她得宠,一来二去的,便养成了她目中无人的性子来,“今天遇到太子妃也算是咱们的缘份了,朝见的时候没见着,太后又不喜欢我们这些人到她眼前,竟然没有机会跟太子妃聊聊,”何丽楼一拉罗轻容的手,“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能跟未来的皇后交好,与她来说,也是一桩美事。

    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嫔,不但言语轻佻,竟然上来就跟自己拉拉扯扯,罗轻容心里微怒,不动声色的抚了抚鬓边的发钗,躲过了定嫔的手,“谢谢娘娘好意了,只是我出来的时候久了,不方便再多逗留,这未央湖的美景,怕是明晚才能真正一睹真容,定嫔娘娘,王美人,赵才人,本宫先走一步。”

    “太子妃?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宫么?”何丽楼伸着扑空的手,除了在戴淑妃宫里那几年外,这两年她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遂惯了,那些什么规矩教条的早就被她忘的一干二净,只知道只要自己到皇帝那儿一闹,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本宫虽然只是个嫔位,太子妃莫要忘了,本宫这个定嫔是谁封的?”

    罗绫锦堂堂郡主,史良箴贵为宁王妃,遇到自己都要好番契阔,为的不过是想自己在皇帝跟前为她们的夫婿美言几句,这个罗轻容,真以为梁元忻做了太子就万事大吉不将自己这个皇帝最喜欢的女人放在眼里?

    定嫔心头一动,她要是今天在太子妃这里受了委屈,到皇帝那里哀诉一番,没准儿皇帝为了安抚她还能给她晋一晋位份呢,她可是在嫔位上呆了快一年了。再说了,今天赵才人和王美人也都看着呢,尤其是赵才人,刚才还在恭维她是皇上心中的第一人,现在被她看了笑话,以后还能被下面那些人看得起么?

    想到这儿,定嫔越发觉得不能就这么让罗轻容走了。她自问服侍至德帝以来,三年无人能夺去她的宠爱,就算是柳贵妃和敬妃见到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虽然她出身低微,但在后-宫待久了,许多事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东宫里可是出了两个废太子了,没准儿这梁元忻是第三个呢。

    “本宫自然知道定嫔娘娘这封号是谁赐的,也请定嫔你好好记清楚才是,”罗轻容根本不在乎何丽楼的威胁,她的目光落在茜儿身上,今天到未央湖来是她一力撺掇的,她的后面是什么人,这才是罗轻容感兴趣的。

    “你竟然对本宫不敬?皇上以‘孝’治天下,”定嫔并没有读过多少书,得至德帝的青眼,除了容貌出色外,还靠一手好推拿,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给罗轻容扣上顶大帽子,也好狠狠的在皇帝面前告上一状。

    “定嫔娘娘请慎言,这个孝字里没有儿女要向父妾尽孝的道理,您现在不过是个三品宫人,再不让开,就别怪奴婢请出宫规了,”罗轻容每天到慈宁宫请安,不论是孟嬷嬷还是蒋嬷嬷,是必定要带一个在身边的,一来她知道齐太后肯定关心东宫的情况,也顺了她的心意,让两位嬷嬷尽情的向水嬷嬷传话,二来么,这宫里还有谁比太后的位份高?有个从慈宁宫里出来的人在身边,着实也能带来不少方便,就像现在。

一百八十九、

    “你,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本宫?”孟嬷嬷在慈宁宫时并不是最得重用的那两个,而定嫔因为身份原因,齐太后根本不许嫔以下的命妇到她宫里请安,所以定嫔并不太认识孟嬷嬷。

    “定嫔这规矩看来还要好好教教了?”孟嬷嬷一指何丽楼身边的一个小内监,“你去找贵妃娘娘娘宫里的春来公公问一下,定嫔当初是在哪个宫里伺候的?谁教她的规矩?就说我说了,直接到慎刑司去领上二十板子!”

    那小内监一愣,看着已经气得满脸通红的定嫔讷讷的不敢移步,就见罗轻容身边的首领内监炎公公冲着他就是一脚,“还不快去?你找死?”

    “是,”炎公公曾经在宇清殿服侍,后来才被派到东宫做了首领内监,宫里没有几个内监宫女不认得她,这一脚下去,那小内监早就顾不上定嫔了,也不敢去揉被踢疼的地方,飞也似的向凤鸾宫方向跑去。

    “嬷嬷既然开口了,就跟定嫔说说吧,省得她至今还不知道错在哪里,”罗轻容索性也不走了,扶了泥金在一旁的汉白玉圆凳上坐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虽然罗轻容心知肚明,今天这一场是有人有意安排的,不论是谁收拾了谁,于那人来说都是只赚不赔的生意。可就算是被当了刀,罗轻容也只能砍出去了。有道是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这定嫔一看就不是君子,如今自己是得罪了她,那就要把她给治的死死的,让她连算计自己的心思都不敢有才行,不然,冷不丁什么时候被她咬上一口,也不划算。

    “何氏你只是区区一个嫔位,竟敢在太子妃面前称‘本宫’?”孟嬷嬷冷冷的看着何丽楼,看着她面色一点点变白,心里很是畅意,“还敢跟太子妃娘娘说什么‘孝’?娘娘以礼待你,也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你竟犹不知足,跟娘娘拉拉扯扯?”

    “我是皇上的定嫔,是她的长辈,就算是身份不如她,也是皇上身边的人,”定嫔虽然跋扈,但也不傻,孟嬷嬷这架势一出来,加上炎公公发火,也知道今天是踢到铁板了,可事已至此,让她认错那是万万不能的,“你算什么东西?跟我讲规矩,就算她是太子妃,你呢,一个老奴才,也敢来教训我?”

    “老奴身份低微,但却是太后赏给娘娘的,”孟嬷嬷一张脸如木刻一般看不出一丝情绪,“你一个三品宫嫔,竟然敢跟太子妃说什么朝见,难道你还想违逆皇上和太后的意思,受娘娘的礼?”罗轻容朝见时除了妃位以上的,没有谁再进得了慈宁宫,“难道定嫔对太后不满?”

    太子妃与普通的王妃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个王朝,除了至德帝,齐太后,梁元忻和罗轻容于任何人来说,那都是君,像何丽楼这样的,撑死了将来也就是个太妃,惨一些的话,梁元忻一句话都就得活殉了至德帝,就这样都敢出来跟罗轻容叫板,孟嬷嬷也真佩服她的头脑和勇气。

    “我,我没这么说,”被孟嬷嬷拿出身份教训,定嫔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我只不过是想跟太子妃聊聊,可她根本不给我面子。”

    “面子?太子妃心情好了,给你面子,你接着,不给你面子,那你也只有受着的,奴婢还没有听谁说过,有人因为太子妃不肯陪她聊天就恶语相向的?”孟嬷嬷鄙夷的看着何丽楼,转头冲罗轻容一礼道,“太子妃娘娘莫要介怀,再金贵的猫狗也成不了人。”

    “有劳嬷嬷了,”跟这些人斗嘴,实在是跌了罗轻容的身份,“还请嬷嬷再辛苦一趟,将定嫔送到凤鸾宫吧,到底是父皇的身边人,我们做子女的不便置喙。”

    今天的事儿还是要孟嬷嬷出面说清楚的好,免得被有心人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来,听皇帝听进心里,若是再被这貌美如花的定嫔一哭诉,梁元忻是儿子,也不好到至德帝面前替自己分辩。

    “炎公公,你也随孟嬷嬷一起去吧,将人好好的交给贵妃娘娘,”罗轻容看着一望无垠的水面,忽然心头一动,难道只是想让自己得罪定嫔这么简单?一个区区的定嫔,就算是枕头风再劲,怎么会撼动梁元忻的太子之位?

    “娘娘,娘娘,真叫您猜准了,”回到东宫罗轻容刚换好衣服,就听到泥金在外面大声道。

    “看这是什么规矩?大呼小叫的?”竹姑姑已经探出身子,瞪了泥金一眼道,“有什么话,进来说。”

    “娘娘,您不知道,”被竹姑姑一训斥,泥金立马收了原形,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道,“孟嬷嬷和炎公公带了定嫔到凤鸾宫去,正走着呢,定嫔就疯了一样往未央湖边冲呢,嚷着太子妃您辱她,要寻死呢~”

    “可看到是谁跟她说话了?”罗轻容轻磕着杯沿,眉毛都没有抬,如果定嫔真的跳了下去,再抢救不及,那自己就要落过逼死母妃的名声了,至于前因,是不会有人去追究的。

    “是赵才人,炎公公耳朵灵着呢,立马叫人按住了赵才人,”泥金心有余悸道,“多亏娘娘提醒,奴婢跟小安子和小乐子说了一声,一直在定嫔娘娘后面盯着呢,她一动,就被那两个给拽住了,不过,那两个奴才力气大了些~”

    “怎么了?伤了定嫔?”

    “不是,就是这天儿热,定嫔衣裳穿的少,扯破了,”泥金实在忍不住了,呲牙一笑,这下好了,半个膀子都露出来了,皇上哪里还会再要她?这个定嫔,就算不追究前面的罪过,这也是注定要失宠了。

    “好了,你们都辛苦了,去石青那儿一并将赏赐领了,待会儿给孟嬷嬷和炎公公送过去,”罗轻容挥挥手让泥金下去,才看向竹姑姑道,“这事儿,姑姑怎么看?”

    “今天的事儿,尽在娘娘的掌握之中,”竹姑姑现在对罗轻容算是心服口服了,开头的事她已经听一同回来的小宫人说了,罗轻容完全借了孟嬷嬷的手,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后面这一切,料敌于先,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殿下有您在身边,皇后娘娘在天有灵,也可安心了。”

    “我不过是想的多一些罢了,只是那个赵才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罗轻容叹了口气,“还请姑姑想办法打听清楚了,”人家能给自己两个月喘息的机会,已经够仁慈的了,她原来已经做好了一进宫就不得安生的准备,只是今天的事,到底出自凤鸾宫还是昭纯宫,甚至是还有其他的可能,这都要她慢慢看着了。

    “你莫要再哭了,本宫想帮你,也帮不上啊,”柳贵妃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如今这后-宫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要么你再去求求敬妃娘娘?”挑拨定嫔跟罗轻容的关系,这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套数,可是自从梁元恪告诉了她张兰庄子里的秘密之后,柳贵妃便有心收手了,但又觉得布置了这么久的棋,不用有些可惜了,毕竟何丽楼这两年风头太盛,又不肯为她所用,趁此机会除了也好,免得到儿子立太子时,她在一旁横生枝节,毕竟定嫔跟敬妃一向比跟自己走的要近。

    王美人已经哭得两眼红肿了,“婢妾在路上时已经遇到敬妃娘娘了,她说要按宫规来,娘娘明鉴,今天的事分明就是赵越红设计的,去未央湖也是她出的主意,后来太子妃娘娘要孟嬷嬷送何姐姐到凤鸾宫来,婢妾也听到了,是她在那儿说,只有赶快将事儿闹大了,何姐姐才能自保,到时候皇上追究,太子妃也落不了好儿,何姐姐才信了她的话~”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定嫔也是有错再先,不该冲撞了太子妃,你要知道,太子妃出身高贵,以后还是未来的皇后,就算是我也轻易不敢得罪,你说你们好端端的,惹她做什么?”柳贵妃一脸无奈和痛惜,“丽楼那丫头,是个实心眼儿,又没有什么心机,平时又被皇上给惯坏了,这遇到太子妃,哪里能落到着好儿?你们那点眼力跟心眼儿,哪什么跟她斗?这现在她是太后跟前的宝贝儿,今天的事儿我只求她能不再过问,淡淡的揭过就是,哪里还敢出面帮定定嫔求情?”

    “那婢妾去求太子妃,”王美人站起身就要告退,柳贵妃也不拦她,只是叹息了一声,便由她去了。

    至德帝有十年没有选秀了,宫里的低位妃嫔,皆是从宫女中筛选的,王美人她跟何丽楼一样,也是宫女出身,因性格懦弱,从进宫起就跟在性格强势容貌出众的何丽楼后面,事事都靠她出主意,后来何丽楼被分到了昭纯宫,处处被戴淑妃打压,根本见不到至德帝的面,而王美人则被分到了冷僻的丁香殿,虽然两人不在一处了,但一直并没有断了来往,而何丽楼也是在去看王美人的路上,被至德帝看到,才出了头,出头之后,何丽楼也拉拔自己的姐妹得了皇上的宠幸,虽然没有何丽楼那么得宠,好歹也封了美人,成了人上之上,再不也用被人欺负,因些王美人将何丽楼当姐姐一样看待,现在她遭了难,又是被人陷害的,她哪里会坐视?

一百九十、

    “殿下,娘娘,王美人求见,”石绿在外面小声道。

    罗轻容正跟梁元忻有一搭没一搭的下棋,因为何丽楼的事,整个后宫都跟喝了大补汤一样兴奋了起来,除了慈宁宫是善意的问候之外,其他的宫妃倒是都遣了人送了礼物过来给自己压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定嫔狂悖,早该处置了,这样一来也将她罗轻容推到了风口浪尖。这一天迎来送往的,罗轻容已经没有多精神,可梁元忻回来,却又拉了她下棋,而罗轻容却只想到榻上靠上一靠。

    “我去见见她吧,”罗轻容素手一抬,抚扰了棋盘上的云子,“听说这王美人跟定嫔是好姐妹~”

    “石绿,去跟王美人说,娘娘病了,已经歇下了,请她回去吧,至于定嫔的事,凤鸾宫自有处置,东宫不方便说话,”梁元忻回来拉罗轻容下棋,也是怕罗轻容被定嫔的事坏了心情,才特意找些乐子与她,现在看她不胜其烦也不再强求,“你去歇会儿吧,一会儿摆膻了我喊你,后面的事你也不必烦心,有我呢~”

    “女人间的事,哪里还需太子出手?”罗轻容瞥了梁元忻一眼,冲石绿点点头,不论王美人是来落井下石,还是求情,她现在都不方便再说话了,“那臣妾就去歇一会儿,殿下自便。”

    柳贵妃并没有因为罗轻容顶了她拜月的位置而恼怒,依然将一个中秋宴办的花团锦簇,热闹庄重。

    “终于是见到你了,”罗轻容看到坐在远处的纪沉鱼,便命人将她请了过来,“既来了,怎么也不过来与我说话?”

    “姐姐如今成了太子妃,臣妾哪里够得着?”纪沉鱼眼眶一红,垂首与罗轻容见过礼,才在罗轻容身边斜坐下来,“若不是今年您特意使人来说,臣妾还进不得宫昵~”

    “这有什么?也值得你委屈?”纪沉鱼现在只是个四品诰命,在京城勋贵圈里还真不够看的,加上宫规所限,罗轻容一时没有请她进宫,“你也知道,我这阵子实在是忙,各处都不熟悉,待闲了一定请你到东宫去,”都已经做了**一年多了,纪沉鱼还是一副娇憨的模样,可见日子过的不错。

    “姐姐可莫要忘了,还有,您托臣妾嫂子的事,臣妾也听说了,”纪沉鱼凑近罗轻容,“臣妾知道一个不错的姑娘,就是年纪大了些,不知道你们嫌弃不?”

    “你知道的,明安伯夫人和表姐自然也知道,”罗轻容嗔了她一眼,笑道,“真是女儿家一成了亲,就好起做媒来~”

    “不是,臣妾嫂子就她年纪大了些,没将她算进来,只是我觉得那姑娘你指定喜欢,”纪沉鱼急忙解释,“是原先吴-仪宾府上的大姑娘,”她看罗轻容一脸不解,叹了口气道,“吴-仪宾是谁想来姐姐也是不知道的,他娶的是隆宁县主,这个吴娘是他的堂孙女~”

    既然纪沉鱼说好,自然有她的好处,可现在却不是细听这些的时候,罗轻容拍了拍纪沉鱼,“我记下了,过两天就让人打听,若真的如你所说,就算是年纪大些,也不妨的~”隆宁县主了几辈子的老人儿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吴-仪宾府?

    “姐姐尽管打听去,娘无论是长相还是人品都没得挑,臣妾也是想着,大公子其实年纪也不小了,干嘛非得找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纪沉鱼在罗轻容面前向来心直口快,也不避忌。

    “知道了,下来你该说连太子也找了我这个老姑娘,”纪沉鱼依然那么的无忧无虑,这份保持让罗轻容心情极好,毕竟纪沉鱼不再是前世那个沉默的纪侧妃了。

    王美人原本想着找个机会单独求下罗轻容,可从罗轻容一出来,就被这样那样的人围着,根本没有她一个小小的美人说话的机会,可现在马上就要开宴了,若是再不开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嫔妾见过太子妃~”她真怕明天再到东宫去,罗轻容又以不舒服的理由推了她。

    “王美人不必多礼,”罗轻容起身道,她已经注意到王美人一直在自己附近徘徊了,只是她不过来,自己也乐得装没看到,“王美人不用到贵妃娘娘那边去?”

    “娘娘,嫔妾有事想对娘娘说,”王美人可怜巴巴的看了纪沉鱼一眼,“不知道娘娘有没有空。”

    “娘娘,臣妾还是到母亲和嫂子那里去吧,许久没见她们了,”虽然纪沉鱼没有见过王美人,但她到底是皇上的妃子,纪沉鱼也不敢太不识趣。

    “虽然你与明安伯夫人有日子未见了,可是终究还是跟着贺夫人一起来的,不要短了礼数,”贺家老夫人已经久不出门,贺家由贺霖安在五城兵马司的长兄当家,出来应酬的自然是贺大夫人,有道是长嫂为母,罗轻容真怕纪沉鱼自在惯了,得罪了贺大夫人还不知道。

    “知道了,唉,”提起自己那个大嫂,纪沉鱼叹了口气,这比婆婆事儿还多的嫂子,也不好伺候啊,“臣妾与母亲说几句话,便过去了。”

    “王美人有什么指教?”罗轻容伸手请王美人坐了,自己在缓缓落座。

    “太子妃娘娘,嫔妾也知道定嫔姐姐脾气不好,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且放过她这一回,嫔妾,嫔妾一定好好劝劝姐姐,让她过来给娘娘赔礼~”

    罗轻容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位已经红了眼眶,正在紧张的绞着袖子的美人儿,她确实配得上自己的封号,是个美人,与定嫔的娇艳张扬不同,王美人纤细娇小,肤色中自带了些许苍白,配上如水的杏眸,薄薄的缨唇,就如一朵随时被风折断的小花,惹人怜爱,仿佛你拒绝了她,便是犯了大罪一般,“王美人说的我竟然听不懂了,虽然轻容初归,但也知道这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定嫔娘娘犯没犯错,犯了什么样的错,都有贵妃娘娘来裁决,若是美人觉得贵妃娘娘处置的不公,还有皇上呢。”

    “皇上?嫔妾哪里,”王美人苦笑一下,自己若不是得了何姐姐的提携,哪里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在宫里这几年,她这种没有背景,没有宠爱,也没有人缘儿的低位宫嫔,若没有定嫔这位宠妃的照应,怕早就被人欺负死了,就算不为报定嫔的恩,她也不希望她出事,“让太子妃笑话了,皇上日理万机,无暇理会嫔妾。”

    “王美人比轻容早进宫许多年,想来这宫里的规矩自是比我清楚,这忙若是能帮,轻容绝无二话,”罗轻容摆摆手示意王美人不要打断她,“你也知道定嫔娘娘是因什么缘故才被我命人送到凤鸾宫去的,我既然送过去了,便是相信柳娘娘的处置,实在不便再多说什么,”说到这儿罗轻容掏出袖里的怀表看了一眼,“不好意思,一会儿就要拜月了,王美人也要准备了。”

    “臣妾见过娘娘,”拜月礼一完,俞氏便抽了空踱到罗轻身边,“娘娘累了吧?”

    “舅母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小身体便好的很,”现在罗轻容真是万分感谢自己当年执意要跟着拳师习武了,有了强健的身体,这些子繁文缛节对于她来说,只需耐心一些不出错,谈不上身体上的折磨,“舅母这一向可好?”

    “我好着哪,今儿你嫂子不能来,还要我代她向你问好呢,”儿媳再次有喜,俞氏想想心里就挺得意,“前儿你送过去的东西真是太过了,她又不是头胎,没那么金贵,”东宫赏赐是高家的体面,俞氏心里自是满意。

    “都是些零碎不值什么的,只是这次嫂子跟表姐一同有喜,舅母可乐坏了吧?您这才算是双喜临门,”表哥和表姐日子过的好,罗轻容也少了许多心事。

    “何止是双喜,高姗的婚事也定下来了,”俞氏眼神中满是深意,“虽然要远嫁,但山海关也算是她生长的地方,过去也不会人生地不熟,那童家是你舅舅的旧部了,雪姗嫁过去,也不会亏待了她。”

    这样的安排对庶女来说,也算不上差了,各人家事罗轻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口中恭喜,“可惜今年我竟然少见了许多亲人。”

    “待她们生产了,自会过来给娘娘请安,”俞氏安抚的拍拍罗轻容的手臂,“前些日子我听说你母亲病了?”

    “是啊,她一向身子不好,只能养着了,”今天没见张兰,石绿一打听才知道,张兰如今被罗远鹏给拘了起来,虽然由她引出了梁元恪,但她到底是罗远鹏的妻子,武安侯府的主母,若是涉事太深,怕将来整个武安侯府也要被拖下水去,索性罗远鹏就叫人封了在水居,不许张兰出来,对外称她病重,“舅母不必太过挂心。”看来父亲是下了狠心了,罗轻容心里一叹。

    “唉,可是你母亲这一病,府里没有理事的人,终究不是个办法,”俞氏对一个渔家女接了英国公嫡女的位置成了武安侯夫人一事始终是有看法的,就算是继室身份一般比上不元配,但这样的天地之别,也等于打了英国公府的脸,“我这些日子帮着旭初相看人家,可将来下定的时候,侯夫人还是要出面操持的。”

一百九十一、

    “想来待旭初的亲事说定,母亲那边也会有个结果出来,”罗轻容算算日子,若是张兰真跟梁元恪有什么阴谋,梁元忻不应该会纵容他们坐大,“这个父亲应该会考虑的,咱们只管将姑娘给旭初看好了。”

    “你啊,就是心太软了,”俞氏摇摇头,实在想不通这对父女到底中了张兰的什么邪,“这些日子看下来,富宁伯家的侄女,闺名荣珍的,极是不错,而且田家对这门亲事也上心,身份跟旭初也般配,再说了,富宁伯府虽然说不上显赫,但富宁伯也有差事,倒不是那些不务正业的人家。”

    俞氏只说了富宁伯一家,看来是看定了的,想想也是,这儿女亲事除了是儿女之事外,更重要的是两姓之好,是一种变相的同盟,富宁伯这样的人家,拉到罗高一派来,自然对梁元忻有益无害。

    “田伯爷不计较初哥儿的身份?”田荣珍虽不是富宁伯的女儿,但也是亲侄女,罗轻容依稀对她有些印象,是个安静柔和的女子,容貌说不上多么的出色,看上去并不是那种好是非的人,“万一人家父母不乐意。”

    富宁伯府没有分家,但他一个大伯也不能直接做主侄女的事,万一田家三爷嫌弃就不好看了。

    “娘娘放心,富宁伯和田家三爷都见过咱们旭哥儿,一眼就相中了,这男人么,出身差些,只要上进能干,也就补出来了,旭哥儿以后也多了个外家照拂,多好的事儿啊,要么寻个日子请富宁伯夫人到东宫坐坐?”若不是依柳是高家旧人,俞氏还不帮她寻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呢。

    “好吧,有劳舅母了,”比起纪沉鱼说的什么吴-仪宾府上的小姐,这个田荣珍似乎更靠谱一些。

    今年中秋因着太子刚刚成亲的缘故,至德帝对这个团圆节也格外上了心,不但内宫遍请命妇,连前殿也大摆宴席,一副君臣同乐的态势,当然,梁元忻这个东宫太子自然不得闲了,周旋于群臣之中,直累的脚痛腰酸,还要满面含笑的与众人敷衍。

    “殿下,奴婢命人抬了步辇过来,你歇歇?”毛峰看着一身疲态的主子,小声道。

    “罢了,咱们走着回东宫,我也正好散散酒气,”想起罗轻容最恨酒味儿,梁元忻心底一片温柔甜蜜,她一定会皱着鼻子厌弃的将脸转向一边,非得让自己在浴房洗上半个时辰才许出来。

    “那是什么?”经过御花园时,梁元忻无意中看到一种不知名的小花,正开的团团簇簇,不由有些好奇,“怎么会种在那里?”

    “回殿下的话,这花不值钱的很,叫凤仙,也叫指甲草,是宫女儿们拿来染指甲的,”毛峰见主子问,蹲在那瞅了一眼笑道,“难怪殿下不认识,这样的花本就无人去赏的。”

    “染指甲?怎么染?”梁元忻弯腰摘了一朵拿在手中,这花瓣如蝶翅,只是零落的不怎么成型,怨不得无人观赏,再想想妻子从来都不弄这些东西,纤长的柔荑指间粉嫩,若是换个颜色也挺有意思。

    “这个么?奴婢还真的知道,”毛峰口说手比的将过程跟梁元忻仔细说了,才道,“听说还是味药呢,殿下您~”

    “去摘些带上,”亲手捣了这凤仙花与妻子染指甲,倒比画眉有些意思,梁元忻含笑道。

    “是,奴婢这就办,”毛峰一挥手,便有小内监上来接过梁元忻拿出来的帕子,退了下去。

    “去问问是谁在那边儿,”堪堪到东宫门外的长巷,梁元忻就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细一看,并不是罗轻容,心下便起了疑,“将人给我带过来。”

    “嫔妾见过太子殿下,”王美人因为没有得到罗轻容的承诺,便又去求敬妃,可依然吃了闭门羹,定嫔身边的宫人悄悄给她送了消息,说是定嫔冒犯了太子妃,太后下令说要重惩,贵妃也是左右为难,怕是定嫔这次逃不了了。

    王美人一听便着了急,走投无路之下了,又得了熟人指点,这根子还是出在罗轻容身上,若罗轻容开口说没事,柳贵妃自然不会再追究了,便咬牙再来求见罗轻容,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万一见自己态度诚恳姿态又低,太子妃就同意了呢?可人才到东宫门外,还没有鼓足勇气叫人通报,便被带了过来。

    “你是谁?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在这里?”梁元忻看了一眼王美人身后的小宫女,“你们是哪个宫里的?怎么服侍主子的?”

    “回殿下的话,嫔妾是锦薇宫的王美人,今天是特意来求见太子妃的,”王美人在梁元忻面前,已经吓得杏瑟瑟发抖,可依然强作镇定的回道,“还请殿下行个方便,嫔妾就想再和娘娘说上几句话。”

    “这宫里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都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你一个宫嫔竟然还在外面逛荡,”梁元忻冷冷一笑,看着眼前这个怯生生仿佛随时都会晕倒的女子,“你要求什么事我也听说了,想来今天你已经见过太子妃了,你回吧,在东宫要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殿下,嫔妾知道殿下和娘娘都是良善的人,还请殿下和娘娘大人大量,不要和嫔妾们计较,且饶过定嫔姐姐这一回,她如今已经吃了教训了,再不敢了,何况她那么做,也是被那个赵才人教唆的,”王美人已经跪倒在梁元忻面前,努力的仰起头看着这个她从来没有敢正眼看过的男人,“只要殿下和娘娘肯饶过定嫔姐姐这一回,嫔妾定结草衔环粉身以报。”

    怨不得父皇这几年身边都是些宫女出身的低等宫嫔呢,这样的心机和头脑确实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可是这种蠢笨之人,却最容易被人左右,“你起来吧,你到底是父皇的妃子,我当不得你的跪求,你既然说了,这事儿全是赵才人挑起的,想来贵妃娘娘也是知道的,查清楚了,自然会还定嫔娘娘一个清白~”

    “殿下的意思,是愿意帮定嫔姐姐说话?”王美人看梁元忻对自己极为和气,心也安了几分,由着身边的宫女将她扶了起来,想想不妥,又深深一福道,“殿下大恩,嫔妾,嫔妾真是,”结草衔环那是下辈子才对兑现的,而现在,她实在拿不出什么能报答梁元忻的。

    “我只是说这件事贵妃娘娘会查清楚,并没有说要帮定嫔说话,何况她是父皇的妃子,我做儿子的不宜插手,你快回去吧,”梁元忻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王美人,真是白瞎了她的好容貌了,怎么是个听不懂人话的?这大半夜,自己也不好再跟皇帝的妃子在这里多做纠缠,“毛峰,便人看着这位娘娘回去。”

    “殿下是答应嫔妾了?您只要跟太子妃说一声就成,您是太子,只要您开口了,太子妃娘娘一定会照办的,”现在梁元忻答应了她的请求,那就更是十拿九稳了,王美人喜极而泣,再次跪倒在地,冲着梁元忻已经走远的身影磕了一个头。

    “娘娘,奴婢觉得,殿下怕是没有应上什么,”扶起王美人,她身边的宫女轻声提醒。

    “你懂什么,太子刚才说了,‘查清楚了,自然会还定嫔的清白’,”有了太子的承诺,王美人只觉满天云彩都散了,“我跟你说,这贵人们啊,心眼比咱们都多着一窍呢,什么事儿什么话都不说的那么明,意思你要懂得领会就行了,何姐姐就是这么教我的。”王美人说的煞有介事。

    “殿下在外面跟谁说话呢?叫臣妾候了这许久?”罗轻容也多少有些酒了,回来洗漱了,歪在榻上等梁元忻回来,可宫门处的内监报了太子回来,可是她愣是等了许久才看到人,不觉有些不满。

    “噢,好像是什么王美人,真真是,”梁元忻摇摇头,这种女人亏得父皇也看得上,“你也见过她了吧?”

    “是啊,她跟定嫔是一道进的宫,这些年多亏定嫔照拂才走到今日,姐妹情深也是有的,这宫里,这份真情也鲜见,”罗轻容强撑着困着帮梁元忻宽衣,“殿下快去洗洗吧,这酒味儿~”

    “我这就去洗,你可得等着我,我得了样好东西,一会儿给你看,”梁元忻想起自己摘的凤仙花,兴致便又起来了,“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你可不许睡~”

    “好,臣妾遵命,”罗轻容推了梁元忻进浴房,“臣妾就在这儿坐着等殿下。”

    “殿下,娘娘,该起了,”罗轻容听到隔扇门外泥银的声音,待醒过来才猛然想到,自己昨天可是答应了梁元忻要看他给自己带回来的“好东西,”也答应就坐在那儿等他,可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来了?

    “殿下,臣妾服侍您起身,”罗轻容抬手准备推醒梁元忻,却发现自己十只手指上全被裹上了绿绿的叶子,“这是什么?”

    “我给你带回来的好东西啊?”梁元忻也已经醒了,想到自己昨天兴冲冲的从浴房出来,准备亲手捣碎了那些凤仙花再一一给妻子裹上,第二天同看妻子十指流丹,却发现罗轻容已经歪在那里睡得正香,想来是有酒了,竟然喊了几声都没有喊醒,害得自己一个人无趣的将罗轻容的手指裹了,却少了许多想像中的乐趣。

一百九十二、

    看梁元忻气哼哼的起身也不像往常一样最是要再跟自己腻上一会儿,而是径直走到屏风后更衣,罗轻容便知道他是藏了气了,急忙起身跟了过去,晃动着十根绿油油的手指,“这是做什么?拶指么?臣妾哪里做错了?”

    “哼,拶指?亏你想的出来,可疼?”说起来也是个女儿家,竟然没见过这个,梁元忻有些得意,捏住罗轻容的手掌道,“你拆开了看看,手指甲会变成红色的,昨天我一个人弄了好久。”

    虽然不喜欢这个,但凤仙花汁可以染指甲这样的事情罗轻容还是知道的,以前也常看朱砂她们捣鼓,但她们虽是丫头,也是侯府的丫头,比寻常家的小姐还金贵些,用的也是特意调配好的凤仙花汁,这种直接包在手指上的,罗轻容还是头一次见,手指上的绿叶经过一夜已经发蔫,软软的附在指尖上,可那整齐的丝线却告诉罗轻容昨夜梁元忻做的有多么认真,想想昨天他大半夜的还在为自己一点点儿裹手指,一种莫名的情绪由心底泛起,软软甜甜,又似有万千朵花次第开放,花香溢满心房。

    “臣妾也是头一回,谢谢殿下,”罗轻容轻轻将手指送到唇边,淡淡的带了些咸味的指尖也格外好闻,她竟然有些舍不得解开,“要么臣妾再裹一会儿?万一不红~”

    “怎么会?我听毛峰说这东西一夜就红了,”梁元忻实在想看看自己的作品,“你也知道的,父皇命我这些日子要将京郊大营,密云大营,还有虎山守军都跑上一遍,为今年的秋狩准备,今儿就得走~”

    这事儿罗轻容当然知道,行李和下人都是她一手安排的,“那殿下帮我解开,”虽然知道梁元忻喜欢她什么样子,可青天白日的用这种爱娇的口气跟梁元忻说话,罗轻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梁元忻为了她做的远比她为他做的要多,想到这些日子他对自己的体贴和发自内心的爱怜,罗轻容不禁唇角含笑,星眸中尽是掩不住的喜悦之光。

    “好,你手指那么白,一点儿瑕疵都没有,再染上一抹红色,俨然就是白雪红梅,”梁元忻看到别的人女人成天调脂弄粉在他跟前卖弄,只有烦的,可到了罗轻容这儿,却巴不得她能这样,“你平时不爱脂粉,其实仔细打扮了也很漂亮~”

    “臣妾哪里不打扮了,昨天不还好好收拾了一番么?”女人会不会撒娇,就看面前那个男人是不是真心爱她了,被爱意包围的罗轻容,一旦突破了心中的桎梏,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带了浓浓的娇嗔,“敢情殿下就没看见?!”

    “要是看不见,我怎么会说那妆扮了也很漂亮?”梁元忻自然听出了妻子语气中的变化,原本清冽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软糯,原本总是静如寒潭的眼眸也满溢着摄人的春光,让他恨不得立马吻上去,“你不论什么样儿,我都喜欢的,”这还没有走呢,他就开始想念她了~

    “啊?这是什么?”罗轻容被自己的手指惊得完全合不住嘴了?那一根红通通的手指是她的么?除了指甲,不但指甲边缘甚至连指腹都是红的了,“快把那几个也解开~”

    刚才的柔情蜜意已经被这十根跟小红萝卜一样的手指冲的一干二净,“这怎么回事?我就是按毛峰说的包的啊?”

    “殿下,臣妾觉得是您放的太多了,”罗轻容苦笑的看着除下的叶子上那一团硕大的凤仙花泥,那么大一团放在指甲上,晚上睡的时候一挤压,还不全摊成一片了?

    “石绿,石绿,”罗轻容早上还要到慈宁宫请安呢,这双手如何见人?梁元忻也颇为尴尬,“我也不知道,快去洗洗,兴许能洗下来~”

    “洗什么?留着,”虽然出去定然会被人暗笑,可比起梁元忻的心意,那些都不值一提,罗轻容骄傲的将双手举得高高的,“殿下回来前,就让它们陪着臣妾~”

    自己的冲动之行会让罗轻容出大丑,可她根本没有一点要怪自己的意思,还一脸的欢欣,梁元忻轻轻握了妻子的手,“我陪你洗漱,一会儿让毛峰去找洗掉这个的法子来。”

    “臣妾不是说留着了嘛?殿下刚才不是才夸臣妾的手好看?只要手好看了,弄成什么样也是好看的,”罗轻容可不想梁元忻临出门了还因为这些小事心里不安,嬉笑道,“这个等殿下回来时,估计这颜色也就退完了,到时候殿下再帮臣妾染一回,咱们一起弄~”

    罗轻容带着个红手指到慈宁宫,自然会被齐太后问起,她也不瞒着,大大方方的将缘故说了,引得齐太后一阵大笑,孙子和孙媳感情好,这抱重孙也就不远了。

    柳贵妃看着永远一脸淡定仿佛永远不会遇到难事的罗轻容,心里冷笑,起身向齐太后道,“母后,昨儿皇上问起了定嫔的事,说要重重惩治,臣妾想着,到底是刚过完节,太重了也晦气,就罚定嫔禁足三月~”昨天是中秋,至德帝却到了她的宫中,这让柳贵妃又添了一份底气。

    “这两年你们都有些年纪,心都放到了儿女身上,皇上怜惜那些宫嫔,原也没错儿,可是那些宫人到底是出身差些,这底子薄了,再教也是有限的,”定嫔这两年恩宠也算是后-宫里的头一份儿了,原来齐太后想着有贵妃和敬妃在上面压着,她翻不出天去,可现在竟然对罗轻容不敬,这后头真只是没脑子这么简单?“罚她三个月能长什么记性?哀家看你也是太心软了些,罢了,这个坏人哀家来做,”她冲身边的水嬷嬷道,“去跟皇上说,定嫔太没有规矩,留着也只会带坏了小皇子和小公主,降为更衣吧,好好从头做起,学学怎么做人。”

    一个嫔降成更衣?水嬷嬷心里暗笑,太后的意思这么明白了,皇上又那么孝顺怎么会为一个女人惹太后不痛快,这定嫔算是真的完了,应了一声便领命而去。

    罗轻容不动声色的看着柳贵妃,定嫔若只是对自己无礼,罚她禁足三个月,也很说得过去了,可她最大的罪过是畏罪企图跳未央湖,宫中的女人,寻死可是祸及宗族的大罪,就这么避重就轻?还有那个撺掇定嫔跳湖的赵才人,更是连提都没有提一下?柳贵妃就那么喜爱定嫔?据她所知,当初定嫔可没有对柳贵妃有多敬重,起码不是柳贵妃的嫡系,她为何要对一个夺去自己宠爱的女人这么心慈手软?

    罗轻容甫一回到东宫,就听到至德帝处置定嫔何丽楼的旨意,降为更衣,迁至永巷,永世不得再出,而与她一同去的,还有柳贵妃刻意没有提起的赵才人。

    这是打入冷宫了,若说降为更衣,哪天被皇帝相声,那多少还有一线复起的希望,可迁至永巷,那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连个跟皇帝偶遇的机会都找不到了。

    “娘娘,奴婢听说定嫔被带走时,大骂娘娘呢,说是娘娘害的她,”石绿忧心的进来,跟罗轻容道。

    “随她吧,嘴长在别人身上,”一个完全没有威胁力的女人,罗轻容也不再操她的心了,“明天富宁伯夫人进宫,你跟外头送个话儿,打听一下他家的七姑娘~”

    “唉,皇上旨意下来,本宫真是有心无力了,”柳贵妃一脸无奈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已经哭得有气无力的王美人,“扶王美人回锦薇宫吧,再找个太医给王美人请个脉,可怜见儿的,这几天也辛苦了,只是现在锦薇宫没有了主位,你就要多上些心了,再不是以前有个姐姐事事为你遮挡的时候了~”

    这计划最初是为梁元忻准备的,就像张兰“故事”里讲的,最终让那个大清的皇帝下定决定废黜太子的,是因为他跟皇帝的宫嫔搅和在一起,这梁元忻身边,各色的美人也不少,可他最中意的就是罗轻容了,柳贵妃满宫看了,这王美人虽然比罗轻容瘦弱,可那双杏眼却是最像她的,不论梁真元那里安排的怎么样,秋狩时只要梁元忻还是太子,她就带上王美人,说不定有惊喜呢~

    王美人静静的躺在床上,今天的事儿她已经打听清楚了,原本柳贵妃只罚定嫔禁足三个月的,可因为罗轻容在场,硬生生被太后加了刑罚,直接由嫔降成了更衣,而水嬷嬷到了宇清殿后,定嫔便被迁到了永巷,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分明太子已经答应了放过姐姐的,可她这么一搅和,姐姐再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了,而自己,就又成了无根的浮萍,任人欺侮。

    “芥儿,你说,我要怎么办呢?”王美人幽幽道,“太子分明就答应了我,可现在他也不在宫里,我可怎么办?”

    “娘娘,”芥儿是昨天晚上跟着王美人去东宫的宫女,如今听王美人这么说,吓了一跳,“娘娘千万莫要乱说,太子殿下根本没有答应娘娘什么,是娘娘误会了,再说了,今天太子已经出宫了,哪里有机会帮定嫔娘娘求情?”说到这儿,芥儿的声音压的极低,“定嫔算是哪牌名儿上的人,能劳动殿下为她求情?”若是肯为她求情,那才是出了鬼呢,芥儿看着目光空洞的王美人,心里暗道,真是白瞎了一张好面孔了。

一百九十三、

    王美人翻了个身,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你不懂,定嫔姐姐的罪过哪里会是只罚三个月就能了事的?当初贵妃娘娘也说了,怕是不能轻了,可最终娘娘说只罚三个月,一定是因为太子殿下跟太子妃说了,太子妃不得不为姐姐求情,可她心里哪能咽下这口气,听说那些高门大户家里出来的女儿,都是极高傲的,容不得别人冲撞她,太子妃一定是当面求了情,背后又跟太后说了坏话,这样太子知道了,也怨不到她头上,”王美人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理,柳贵妃跟前最得力的宫女浅语跟她透露的就是这个意思,刚才回来的路上,原来跟定嫔一起在昭纯宫当差的宫女也是这么说的,本来可以轻轻揭过的事,因为太子妃,变得不可收拾,白白将姐姐折了进去,这种做法,叫做“立威”,有了定嫔的例子在,以后整个后-宫,没有人再敢对太子妃有半点儿不敬了。

    “罗远鹏,你到底要怎么样?凭什么不准我出去?”张兰被罗远鹏关在在水居已经关的快疯了,外面的消息她是一点儿也收不到,也不知道梁真元去见了梁元恪没有,事情走到哪一步了,没有自己的指点,她真怕梁元恪再行差踏错。

    “你准备上哪儿去?”罗轻容一下朝,就被兰若请到了在水居,这阵子武安侯府由金姨娘和柳姨娘一同管事,而兰若,却时不时的过来看看张兰,只是在水居的仆妇全是罗远鹏亲自安排的,说了不许人接近,兰若这个宠妾也不给破例,但张兰在里面的吵闹她还是听见了,便直接报了罗远鹏,请他过去看看。

    “准备到乡下你那个庄子上再看看玉露?”罗远鹏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午夜梦回,想起当年他跟张兰发过的誓言,罗远鹏也觉得自己是负了张兰,不论怎样,他答应过的话,没有做到,可是这并不能成为张兰背叛自己,引火烧身的理由,他对张兰下不了狠心,除了因为罗旭阳外,也是因为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份愧疚,若是自己做到了当年的承诺,她兴许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这阵子你成天出入各个侯府伯府,忙得很啊~”

    “我,我出去交应酬还不是为大少爷?你家太子妃娘娘要我给大少爷寻亲事呢,”张兰有些不敢正视罗远鹏,因为罗轻容和罗远鹏都明确的说了,罗旭初的事不再归她管,可她需要到各府中去打朝堂上的事,也留意哪些人家可以拉拢,收归梁元恪所用,“还有我乡下的庄子,那是我自己的私产,我干嘛不能去?”

    “你的私产?我记得你当初嫁给我时,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罗远鹏唇边挂了上一抹讥诮,原本对张兰那抹淡淡的内疚被张兰的理直气壮冲的烟消云散,“张氏,你但凡记得当初你是个什么样子,就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我现在只是关着你,而不是一杯毒酒送你回乡,已经是念着当年的情份了~”

    “毒酒?你凭什么?为什么?”听到罗远鹏这么说,张兰一颗心砰砰直跳,自己的事他居然知道了?不应该啊?“是啊,毒死了我,你才好娶新人啊,我知道,你回京城你就后悔了,后悔娶了我这个渔家女,没有个强势的娘家给你添砖加瓦~”

    “我以前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罗远鹏目光如冰,“你在乡下庄子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人,我心里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我都知道,才再也容不得你了。”

    罗远鹏自问回京之后一向谨小慎微,只想着做一个忠臣良将,保住罗家百年基业便好,虽然女儿嫁进皇家,不论做不做事,都被印上了***的烙印,可罗远鹏并不太想为梁元忻做这些事,这些朝堂上的算计争斗于他来说,太过龌龊和阴暗,比起这种建功立业的方式,他更愿意到沙场上去跟敌人真刀真枪拼个你死我活,所以他最初的打算,只是做个中庸的追随者,平平凡凡的跟在梁元忻后面,不显山不露水的做他的国丈,成为女儿坐稳后位的依仗便可。

    可现在,梁元忻以巡查京郊大营的名义出京,为的就是避嫌,不想担上个荼害手足的名声,而对付梁元恪的担子就落在了他这个岳父身上,现在梁真元已经被梁元恪给弄到了他的庄子上,就算罗远鹏亲自出马一举将这些人给擒获了,皇帝处置了梁元恪,可一个儿子因为自己被送上了断头台,皇帝真的能一点儿都不介意?史柳蒯三家,但凡有一口气在,又怎么会不恨自己?现在因为张兰跟梁元恪这纠扯不清的关系,为了保住罗家,为了向太子表明罗家的忠心,他不得不做了梁元忻手里的刀枪,为他出去拼杀,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的道理,罗远鹏哪里会不明白?

    “你,你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怕你知道,你真当梁元忻是什么好人呢?为了银子,灭人满门,这就是你给轻容找的好男人,”张兰瞬间无措后迅速镇定了下来,让罗远鹏知道了她也不怕,罗远鹏从根子上来还是有一份清高的,这种阴私的事儿,他一定是看不上的,“你想想,这样的事被皇帝知道知道了,梁元忻还能有好?他一个太子,只要皇上归天,就能顺利登基了,到时候全天下都是他的,他弄那么银子做什么?分明是图~”

    “啪,”张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一声有些弄不清楚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旋即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罗远鹏落下的手掌才让她醒悟自己是被罗远鹏打了耳光,“啊,你打我,你竟敢打我,姑奶奶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打过呢~”

    “你打我,你凭什么?”张兰跟疯了一样,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都爆发了出来,“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疼我爱我,一生一世跟爱我一个,可你是怎么做的?弄了院子女人,整个就是一种马,亏我相信你,将一生都交托给你,”张兰冲到罗远鹏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好好一个大姑娘,一进门就当后娘,恨不得将你女儿当亲生的来养,可是她回报我的又是什么?我真是瞎了眼,碰到你这种渣!”

    “你放手,”罗远鹏被张兰这泼妇样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一把扯开张兰揪着自己的手将她推到一边,“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哪有一点儿大家夫人的作派?三等仆妇也比你强些~”

    “三等仆妇,是啊,我的出身在你们眼里,怕是连你们家里三等仆妇都比不上,不过罗远鹏,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们都算个狗屁,”自己前世也没有被人动过一指头,现在却被丈夫打了,可是却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张兰分外想念自己在现代的父母来,“一群没见识的古人,愚昧无知,野蛮人~我告诉你罗远鹏,你根本什么都不是,我哪只眼睛看上了你?”

    “你去哪儿?”罗远鹏看张兰直愣愣的就要往外走,一把拉了她,“干什么?让外面的人知道你很有脸么?”

    “干什么?我要离婚,不,我要和离,你们罗家的一分一毫我都不要,我要走!”张兰甩开罗远鹏的手,“从此之后,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罗远鹏气极而笑,“你给武安侯府招来这么大的祸事,现在一句各不相干便能了解了?真真是做梦!”

    “什么祸事?我明着告诉你吧,也算是念着咱们夫妻一场的一点儿香火情,”她凑近罗远鹏轻声道,“梁元忻不可能当上皇帝的,就算是做了太子,也不可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不信咱们走着瞧!”

    “你以为我会放你走?让你这个疯子出去胡说?”看来妻子真的是疯了,这个念头一起,罗远鹏也算是对张兰异于常人的作为找到了原因,“左右你也是出不去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藏在乡下庄子上的人,是前朝哀悯太子的遗孤,这样的身份,你留着他,并将他引见给宁王?你觉得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

    “什么太子遗孤?他是广西柳记票号的当家,梁元忻吞了柳记上亿的银子,梁真元是上京城告御状的,”张兰难以置信的看着罗远鹏,“你胡说,一定是梁元忻骗的你,他要谋人家的银子,怎么会不编个合理的理由?”

    既然话说到这儿了,罗远鹏也不介意让她做个明白鬼,“原来那人叫梁真元,真元,好名字啊,当年庶人梁浩谋逆被赐死,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原来有一对双胞胎儿子,想来是梁浩也知道自己图的事一旦败了,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便给对宗人府报了生下的是一个儿子,而将这个孩子送到了民间,就是这个梁真元,皇帝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才命太子到广西查访的,没想到这梁真元也有几分本事,弄了个什么正阳教,几省的愚民相信他的不计其数,不说他的身份,这样的邪教也是不能再留的,”罗远鹏看着张兰越来越苍白的脸,心里一阵快意,“现在你明白了?什么上亿的银子,就算是真有,那也是要上交国库的,就像你所说的,将来整个天下都是太子的,他为自挖墙角?”

一百九十四、

    “这,这可怎么办好?不行,得赶快告诉宁王才是,”张兰已经完全相信罗远鹏的话了,以前她听什么讲坛,不也听说胤有个什么公主流落到贾府么?“可是现在梁元恪不知道啊,真跟梁真元有什么来往,说不清楚可就麻烦了,现在只要抓了梁真元,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你现在还要给宁王送消息?”罗远鹏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兰,这个女人真是鬼迷心窍了,若不是梁元恪跟张兰年纪相差太多,他都要想歪了,“来人,将夫人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她,”他冷冷的看着张兰,“夫人就好好养病吧,待这事儿了解了,夫人的病自然会好的,”他马上要收拾梁元恪和梁真元了,现在府里出事,难免被人怀疑,待尘埃落定,这样的妻子是真的不能再要了。

    张兰哪里会不明白罗远鹏话里的意思,可是她已经跟罗远鹏撕破脸了,再没有重新做侯夫人的可能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梁元恪登上大宝,兑现对自己的承诺,“我的那两个丫头呢?那都是我的人,既然我被你关起来了,也用不了她们了,侯爷只当是做好事,放她们出府吧,我将身契给她们。”

    张兰不敢提柳贵妃赐给自己的两位姑姑,也知道罗远鹏一定不会放她们出去,不过她早有准备,以买人的名义弄了两个丫头到自己身边“服侍”,如今趁势放她们出府,自会有人将消息送到凤鸾宫的。

    罗远鹏看着张兰从内室将几张卖身契拿出来,暗道柳贵妃做事还真是周全,怕自己起疑,连卖身契都准备好了,这下倒省了他的事了,“夫人既嫁了为夫,一身一物自然都是为夫的,这丫头么?当然也是罗家的人了,”他从张兰手里猛得抽出那两张身契,“罗家一向不苛待下人,从来只有买人的,没有往外卖人的,既然夫人不想要那么多人伺候,我另派她们差使就是了。”

    “你,罗远鹏,你狠,算你狠,”张兰已经被气得浑身哆嗦,她真的从来没有看清楚过罗远鹏,“没想到你是这种小人,竟然连一点夫妻情分都不念?!”

    “你想让这两个丫头出府报信儿时,可曾念过夫妻之情?”罗远鹏抖了抖手中的契纸,将看守张兰的两个嬷嬷叫了进来,“服侍好夫人,在水居上下也给我看好了,还有,夫人病了,记得要她每日服药。”

    “你要做什么?给我喝什么药?”张兰这次是真的害怕了,“罗远鹏,罗远鹏,你要做什么?”

    “我要什么?我要保我罗家祖祖辈辈用血-拼下来的基业,”罗远鹏揉揉脸,不愿被人看到眼中的涩意,他是庶子出身,若是罗家到他的手里败了,京城上下光口水都能将他淹死,而且他死了也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

    罗轻容正坐在事心殿跟富宁伯夫人寒暄,而她身边正坐着富宁伯府的四小姐田妍珍,还有七小姐田荣珍,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两个姑娘,富宁伯向武安侯府示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次看来还是下足了本儿,俞氏已经看中了七小姐田荣珍,富宁伯夫人还是又带了容貌更加出众庶女田妍珍,看来这次的婚事田家是志在必得,这种带了强烈目的性的殷勤未免让罗轻容不快,不过两姓结姻,这里头自来都是长辈的盘算更多一些。

    “两位妹妹平时都做些什么?”罗轻容含笑看着田妍珍和田荣珍。富宁伯府并不是新贵,这姑娘的教养也是下了功夫的,四姑娘和七姑娘一个俏丽一个沉稳,倒都惹人喜爱。

    “母亲对臣女极好,给臣女请了教习师傅,说是女儿家该会的都要会一些才好,”田妍珍感觉到罗轻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激动的心里轻颤,可是还要矜持的轻声道,“臣女更喜欢写字和下棋~”

    今天这个机会对田妍珍来说太珍贵了,她自忖没有地方比不上田荣珍的,所差的就是一个“嫡”字,可她一个伯府庶女也抵得过田荣珍一个白吃饭家的嫡女了,只是俞氏跟钱老夫人都看中了田荣珍,田妍珍知道,这次其实就是带田荣珍进来让罗轻容看看的,她也是在嫡母跟前下足了功夫,才得到了同来的机会,若是表现好了,太子妃看中,罗家的庶长子,太子妃的弟媳,就算是伯府的嫡女田见珍,看到自己以后怕也是要客气几分了。

    “是啊,我这个女儿从小性子就静,三岁就开始描红,六岁上就开始临贴了,”罗轻容喜欢书法有些来往的人家都知道,富宁伯夫人在一旁笑道,与其让侄女嫁到武安侯府,还不如自己这个庶女呢,毕竟有她的姨娘在,想拿捏也是一桩易事。

    “七姑娘呢?”罗轻容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含笑不语的田荣珍。

    “民女不像四姐,平时也就是做些女红,跟着母亲和伯母学些家事,闲了也跟着厨上学些汤水,”田荣珍脸一红,安静的答道,虽然罗旭初只是一个庶子,但听母亲打听来的消息,人品长相都没有挑,关键是为人上进,年纪不大就已经进宫做了侍卫,以后这前途是不用担忧的,虽然府里有个姨娘婆婆,可听说为人极好,想来只要自己用心侍奉,日子也会过的不错。

    “臣妾这个侄女,说来也不怕娘娘笑话,没事就喜欢钻到厨房里,不是做点心就是煲汤水,不过倒是确有几分功夫,我家老夫人一日不喝七姑娘熬的汤就想得慌呢,”虽然心里希望罗轻容选自己的女儿,但富宁伯夫人也不傻,田荣珍才是英国公夫人和婆婆钱老夫人认定的,该说的好话,她还是要说上一说的。

    “想来七姑娘是个孝顺的,”罗轻容微微点头,“肯侍奉在祖母膝下,每日亲自照料其饮食,难为你了~”

    “这是民女应当做的,当不得娘娘夸奖,”得了太子妃的肯定,田荣珍也不见有过多的喜色,只是起身谢过,从容的坐下。

    罗轻容心下赞许,她虽然喜欢纪沉鱼那样天真娇憨的女子,但做为弟媳,尤其是家中的长媳,还是田荣珍这样的更合适些。

    虽然心里有了大概的选择,可是罗轻容依然笑语晏晏的跟田妍珍闲话家常,细问她与府里众姐妹的相处琐事,听田妍珍欢快的描述着,不时的点头嘉许,诱她继续说下去。

    “怎么样?”更衣后罗轻容并没有急着回到侧殿,而是看向挑帘进来的竹姑姑。

    “娘娘料得不会差,那个四姑娘虽好,但有些沉不住气,倒是七姑娘,一直都安静的坐在那儿,就算是四姑娘言语间有冒犯之处,她也只当没有听见,”竹姑姑趁罗轻容出去的功夫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这庶长媳若是个爱掐尖儿好争强的,以后跟嫡子媳妇如何相处?

    “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沉得住气,还是天生是个绵软性子,”罗轻容理理妆容站起身,若是性子太软,这武安侯府只怕她镇不住。

    “七姑娘是真的沉得住气,”石绿伸手扶了罗轻容在她耳边轻声道,“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田家三房人丁不旺,三老爷身子又不好,三夫人性子也不讨钱老夫人喜欢,这些年也多亏七姑娘在钱老夫人跟前伺候,三房的日子才好过些~”

    若是这样,这个姑娘还是有些心眼儿的,罗轻容叹了口气,可是要是心眼儿太多,她又怕弟弟和柳姨娘将来拿不住她,“除了厨艺好,她还会什么?”

    “听说这七姑娘字写的也极好,女红也不错,除了,”石绿瘪瘪嘴,“长的不是最好~”

    虽然娶妻娶德,可这妻子若是长得不如丈夫的心意,就算是品性再好,再贤德,怕也只能落个管家的命,“先跟旭哥将这姑娘的情况说一下,若是旭哥儿,愿意就找个机会让他们碰个面,要真是不愿意,咱们也不耽误人家姑娘,不要告诉旭哥儿是谁家的姑娘~”

    “母亲,太子妃赏赐女儿这对碧玉钏是不是太贵重了些?”上了自家的马车,田妍珍扫了田荣珍一眼,故作为难的将那对碧玉钏捧到富宁伯夫人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东西虽然好,可在太子妃那里,应当算不得什么,”玉钏不鲜见,可难得的是这玉碧绿如水,颜色又正,就算是钱老夫人那里,也寻不出几副来,可罗轻容竟然拿出来赏了一个庶女,但想到田荣珍得到的赏赐,富宁伯夫人心里微喜,看来罗轻容是有了选择了,太子妃看上了自己的女儿,老夫人和三房也抱怨不了自己,“你好好收着便是,我那里还有两匹新得的织锦料子,回去让针线房给你裁两身新衣~”

    田荣珍得到的是一支红宝石攒成的梅花簪,想到临出宫门时那个清秀的丫头跟自己说的话,“娘娘最喜欢梅花,这簪子是她年下时惯常戴的,”田荣珍面上依然挂着恬静的微笑,看着一脸特意的田妍珍,依罗轻容的性子和罗旭初在罗家的尴尬身份,怎么会看上田妍珍呢?可惜这对母女尤不自知。

一百九十五、

    “你说是谁叫你来的?”张兰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兰若,这个女人进武安侯府也有些年头了,除了跟那些通房们争风吃醋没看出什么大本事来,谁知道她竟然是梁真元的人?“你那个主子有什么话要你跟我说?”

    “公子的自然有吩咐,现在侯爷病重,这个家还请夫人出来主事才成,”她可以让罗远鹏一病不起,可是后续的事却不能没有武安侯夫人出面,“这偌大个侯府,延医问药,也要夫人出面不是?”

    “你们倒真的是好本事,不对,梁真元真是好本事,竟然提前将人送到了侯府,”张兰跟着兰若出了在水居,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罗远鹏的身体她也是知道的,这好端端的病了,兰若又跳出来找自己,里面怕是有什么猫腻才对,“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看来梁真元真的是什么先太子的儿子了,不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跟你的主子说,让他来见我。”

    这个女人,被关了这么久,气势倒是足的很,兰若微微一笑,“公子自然会见夫人,还有宁王,也有话吩咐夫人,其实夫人要先感谢我家公子,罗远鹏若不病,您怕是再难出来~”

    “宁王?”张兰驻足看向兰若,“难道?”梁真元那样的身份,若是梁元恪跟他搅到一起,怕是再也说不清楚了,“你们骗了他?”

    “夫人放心,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兰若只是梁真元当年撒在京城各府的眼线之一,要不是这次梁真元命人联络她,兰若真以为自己要老死在武安侯府呢。

    “你的意思,借罗远鹏病重杀了梁元忻?”张兰呆呆的看着梁元恪,再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气息奄奄的罗远鹏,“梁真元是谁?王爷已经都知道了?”

    “是,本王什么都清楚了?怎么,夫人难道忘了答应本王的话?是啊,虽然被囚,可你依然是武安侯夫人,这罗家一倒,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梁元恪转身打量着罗远鹏的卧房,“这决定怕是不好下~”

    罗远鹏的“病”,其实是梁真元命兰若给他下的毒,只是怕其猝发引起朝廷的怀疑,才一日日加重了剂量,只到这两天梁元忻就要回来了,才一剂重药下去,引得罗远鹏人事不知,而张兰做为侯夫人,现在正好出来掌了武安侯府大权,也好将罗远鹏身边的人换了,方便他们行事。

    “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你耐心些等着?”看着罗远鹏如死人般的脸,张兰只觉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她知道自己协助梁元恪,罗家最终会落个什么样的结局,可这结局如今提前出现在她的面前,张兰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皇上又不是只有王爷一个儿子,小心与他人做嫁衣裳~”

    “父皇的身子已经等不得了,”梁元恪语气轻淡,柳贵妃已经从侯克森那里逼问出了至德帝的病情,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心里几不敢露的欣喜,“若是依你的计划,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呢。”

    “你确定?皇上身体不是一向很好么?”至德帝身体不行了,这消息比罗远鹏中毒对她的冲击还大,“那个侯太医可靠么?别再中了人家的计,王爷也知道,好梁浩当年被皇帝废为庶人,一家子都死干净了,哪里会真心帮你?”

    “这个你不必担心,只管按我的主意走就是了,”现在万事俱备,梁元恪笑道,“虽然梁元忻死在侯府,可只要你们一口咬定不知情,再加上,”梁元恪走到罗远鹏床前,看着跟死人没有分别的武安侯,武安侯也同时被杀,罗家想来也不会有太深的牵连,“本王在,皇帝再看在罗家几代的情分上,不会太过追究,就算是因为太子的事迁怒罗家,待我登基之后,这满府的富贵还不都是你们母子的?你不是想离开么?也容易,到时候直接说你出了意外,本王赐你金银,你尽可过你想过的日子~”至于罗轻容,梁元恪心头一动,到那个时候,她还有什么底气跟自己叫板?

    张兰怔怔地看着床上的罗远鹏,从他将自己关到在水居开始,两人那尽剩的夫妻情分也早就大风刮过了,可现在她竟然能如此冷静的跟另一个人来决定罗远鹏的生死,这感觉真的好陌生,“真能像王爷说的那样?那这满府的人呢?还有轻容~”

    “夫人,其实你应该明白,从你选择要帮本王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梁元恪定定的看着张兰,“你别忘了当初本五问你为什么罗轻容做了太子妃还要支持我时,你是怎么说的?”他的唇边撩起一抹轻笑,真以为空口白话就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其实你心里也明白,罗远鹏不死,你根本无法得到想要的自由~”

    太子在武安侯府遇刺,就算是罗远鹏也因此丧命,可治罗家一个保护不力的罪名,也是情理之中,何况至德帝丧子的怒火也要由人来承担,这个张兰也太过天真了,就算是她们母子,留不留的,梁元恪也要年情势呢,“至于罗家这些人,虽然会被皇上迁怒,可是还有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到时候大家一起求情,父皇最重旧情,太子妃又在宫里,只要熬得过这遭,你想得到的本王一定会兑现。”

    看着张兰还在犹疑,梁元恪从腰间解下一枚龙纹佩,“这秋葵黄世所罕见,本王这一枚是父皇当年所赐,若是以后本王保不了你和三公子的性命,夫人只管拿了这玉佩进宫求见太后。”这玉佩确实很难得,却不是独一无二的,张兰就算拿了出来,自己也可以推个一干二净。

    梁元恪说的没错,自己只要支持了他,其实就已经站在了武安侯府的对立面,如果现在罗远鹏没有“病”,自己的结局就是死路一条,与其“被病亡”,还不如赌上一把,换得自己后半生的自由,再说了,就算是自己不参与,有梁真元和梁元恪,罗远鹏这次也是必死无疑了,自己这样做,还能保住罗家子孙的富贵,也算对得起他了。

    张兰从梁元恪手中接过那枚玉佩,玉质这么细润,颜色又正的黄玉比羊脂玉还要珍贵,而且这秋葵黄色黄如金,又是黄玉中罕见的颜色,她细细端详了一下,才将它袖起,咬牙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比起王爷,我更加没有退路,你准备让我怎么办,说吧。”

    罗轻容一早就收到了父亲病重的消息,可她是太子妃,身份所限不可能像寻常女儿一样,抬腿就主娘家跑,硬生生倚门等到梁元忻回来,急忙将事情跟梁元忻说了,“殿下,臣妾想回去看望父亲。”

    “殿下,您说话啊?”罗轻容一收到父亲病重的消息立马将罗旭初找来了,又查问了给罗远鹏诊病的太医,此时将自己的情况跟梁元忻一一说了,“父亲自幼习武,这些年身体一直康健,侯太医说的病因,臣妾听着怎么~”

    “现在武安侯府是谁在主事?”梁元忻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英国公和夫人过去了么?”梁元忻未从虎山回来,就收到了武安侯罗远鹏积劳成疾一病不起的消息,临行前他跟罗远鹏已经计划好了,只需以武安侯府失盗,罗远鹏带人缉盗的名义由贺霖安的长兄带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配合,查抄了梁元恪在西城的庄子便可,可这罗远鹏不但迟迟未动手,此刻竟然又一病不起了?

    “父亲病倒了,府里不能没有当家人,张氏已经被放出来了,这消息还是她遣了身边的巩姑姑送来的,”想到张兰派进宫的姑姑其实是柳贵妃的人,张兰一阵烦躁,“若不是有太医的医案在,臣妾真的怀疑~”

    “父皇派去的是侯克森,”梁元忻眉头深皱,这事情真是太过诡异,难道自己的打算被梁元恪看破了?“你明日先回府一趟,回来咱们再商量。”他也要让人好生将武安侯府的情况打听清楚。

    “父亲怎么样了?”罗轻容挥手示意迎驾的人都起身,“带本宫过去看看,”临来的时候,梁元忻给她安排了宫外的大夫随行。

    看到一向良健的父亲静静的躺在床上,原本微黑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罗轻容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她俯身试图将罗远鹏叫醒,可是床上的人没有一点儿反应,“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有几天了,臣妾也是侯爷病倒后,兰若到在水居去找我,才出来的,具体的太子妃还是问兰姨娘吧,”张兰没有表现的太过悲伤,左右罗轻容也知道她跟罗远鹏的关系已经是相敬如冰,这个时候表现的太过,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

    兰若已经候在门外,听到张兰叫她,进来与罗轻容见了礼,才道,“侯爷这一向身子就不好,起初恹恹的不想动,婢妾当时就劝侯爷请了大夫过来瞧瞧,可侯爷说他自小打熬的好身子,不过是秋困罢了,不叫婢妾多管,谁知道~”说这儿,兰若似乎悲从心来,伏地大哭起来。

    “拉她下去,石绿,你带了潘大夫与父亲再诊诊脉,”罗轻容起身向屋外走去,“素绢呢?还有阳哥儿,怎么都没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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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春归介绍:
人有几个是没有心机的?真正的坏人又有几个?
当重生心机女为了自己,为了家人有心算无心,
当自信穿越女被人事事抢先,步步堵路,
谁才是故事中的女主角,这要斗过才知道!
斗春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斗春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斗春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