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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春归全文阅读

作者:梨花瘦     斗春归txt下载     斗春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五十一、

    现在的局势已经日渐明朗,有能力争东宫之位的,也就是明王梁元忻和宁王梁元恪,说的再深一些,现在已经不是两位王爷的竞争了。梁元忻身后有罗家,等于也有高家,还有晋王家,这些全都是响当当的硬牌子勋贵,就算是华家虽未封爵,也是标准的后族,而梁元恪一脉,有柳家,史家,蒯家的支持,这分明就是勋贵和士林的对朝廷控制的竞争,罗远鹏可以置身于东宫之争之外,可这勋和士林的争斗,他是不能与不可以脱开身的,何况梁元忻是中宫嫡子,圣眷正浓,再说的明白一些,皇帝将自己的女儿定为明王妃,未必不是再给明王寻求强有力的支持,这个时候自己说不,那就是伸着脸找打么?

    罗远鹏的一番道理说出来,罗轻容便知道她再没有反对的余地,父亲和舅舅的意见已经统一,舅母也是满腔热情,而且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未来谁是真正的胜利者,这样子还想着脱身,若是梁元忻逾期以后算拒婚之辱,反而失了自己保家族平安的初衷。

    “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还没有宣布,咱们都要装着不知道,不然以后有什么差池,我只有吊死这一条路了,”看着胭脂喜不自胜的样子,罗轻容再次强调,张兰的事情她也跟父亲提了,左右圣旨没下,罗家也就她和父亲知道就好,父亲还在孝期,现在提女儿的亲事,也会被外人诟病。

    “奴婢记着呢,姑娘放心,”胭脂甜甜一笑,历来都是水涨船高,自家姑娘有了好去处,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日子也会更好。

    “侯爷,前面路好像堵了,”罗远鹏的小厮忠哥儿愁眉苦脸道,“小的过去看了,咱们骑马的倒是没事,可是姑娘的车过不去,不过小的问了,那边有条背街,虽然远一些,倒还能走。”

    “那就掉头,”罗远鹏心情不错,一挥鞭子道,“咱们不宜在街上逗留太久。”

    感觉到自己的马车掉转了方向,罗轻容见不可见的一笑,养了肖家几年,今天是杀猪的时候了。

    “诶,那不是咱们府上的肖管事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这大老远的,”罗远鹏一行刚拐进这条僻静的街道,就听到身边的小厮忠哥儿小声嘀咕。

    肖山不应该在外院坐镇么?何况再起整个罗家都在守孝,罗远鹏对下人约束极严,没有大事是不准他们出来走动的,但罗远鹏还没有开口问,就看到长随孝全冲忠哥儿挤挤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挤什么眼啊?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罗远鹏甚少管家里的事情,但察言观色还是看得分明,这孝全分明是知道些什么,不然面上的表情也不会那么诡异,“若是不说实话,小心军法伺候!”这个时候,罗家人一定不能张扬,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被皇上知道了反而不美,罗远鹏准备好好弄清楚自己这个奶哥哥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个,其实也没啥,”孝全一咬牙,“爷莫笑,其实小的听说肖管事这些日子迷上的醋井坊西街的一个小寡妇,正热乎着呢,这不,那街口写着呢,这可不就是西街么?”

    “竟有这样的事?”罗远鹏面色一沉,真是温饱思淫-欲,罗家正在孝期,可自己身边的大管事竟然养了外宅,“回来我再教训他!”

    “可是,爷,”忠哥儿一副便秘像,半天才讷讷道,“或许是小的听错了,算了,指定是弄错了,哪会有这种事~”

    “到底怎么了?”罗远鹏勒住马头,踹了忠哥儿一脚,“你不知道我的性子?最恨人说话吞吞吐吐,再不痛快说话,小心抽你!”

    “前些日子小的的老子还跟肖管事的二舅子喝过酒,去的就是醋井坊西街一个小寡妇家里,说那里是范二舅养的外室~”忠哥儿已经满脸通红,“范二舅还说不许我爹告诉旁人呢,听说那小寡妇长的俊极了,是个人见人爱的~”

    “你给我住嘴,”罗远鹏急忙瞟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这样的脏话怎么能叫女儿听见?“忠哥儿,你去给我打听清楚了,肖山去的是哪一家,回来禀我,”他冷冷的环视了一下自己的顺从,“今儿的事若是提前被肖山知道了,你们都给我到辽东从军去!”

    “竟然有这样的事?”张兰满脸不可置信,她急忙看了一眼身边的罗轻容,“你也累了,快回去吧,这事儿不是你能管的,”自己信任肖山,重用肖山,现在这个肖山竟然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来,这不光是丢了罗远鹏的人。

    “左右女儿已经听到了,再说了,女儿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早些知道了比以后懵懂无知被人蒙了强,”罗轻容看着罗远鹏,“父亲,既然忠哥儿说的这么吓人,不如叫人去查看一二吧,若是胡说的,也好还肖管事一个清白。”

    “肖管事虽然是咱们府上的奴才,但到底也是个成年人,他做了这样不堪的事,就算是管,也应该让范大娘子去管,咱们做主子的,犯不着吧?”

    这个张兰,还真会混淆视听,自己是要去捉奸么?她的目的是查看家产好不好?那熊寡妇那里她早就派人盯着了,肖山有一半家产都搬到了熊氏那里,“母亲也说了,肖管事是罗家的奴才,奴才在主人跟前根本就不是人,怎么还能说什么成年人?何况现在整个罗家都在为祖母守孝,武安侯府的大管事却在外家养外宅,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父亲?何况忠哥儿也说了,那熊氏母女过的极为富裕,母女两个竟然住了三进的大宅,呼奴使婢的,孤儿寡母的,如何在短短几年里发的家?”

    如何发的家张兰不用猜也知道了,还不是中饱私囊得来的?这男人有钱就变坏,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可这个时候抓了肖山,谁还帮她跟外面联络,“可肖管事到底是你父亲乳母的儿子,现在肖嬷嬷都不在了,再抓了她的儿子,再说了,陡然拿下咱们的大管事,这一府的事情~”

    “好了,别说了,”罗远鹏摆摆手,“去请罗管事过来,”他今天若是包庇了肖山,那以后如何还在侯府立威?

    “轻容你先回去歇着,有了结果我让人过去叫你,”女儿说的有理,她将来是要管一个王府的,而且现在的明王府已经有了一位侧妃在,张兰又靠不住,这心机手段,想找个人来教女儿都做不到。

    “二姑娘,前头都炸了锅了,”富妈妈笑声朗朗,她是得了信儿特意赶回府的,这下好了,几年的郁气终于纾解出来,“这下整个肖家都别想保全了,哼,还有范家,如今范大娘跪在在水居想请夫人帮着求情呢!”

    “走吧,咱们到在水居去,”罗轻容微微一笑,这是她们图谋许久的事情,除了肖山也算是断了张兰一臂,被相信的人背叛,父亲也会借此事提高警惕了。

    罗平带的人已经回来了,结果果然如忠哥儿所说,大管事肖山与范二舅竟然养的是一对母女,而那对母女居然过得极为奢华,坊间都知道她们跟了两个大老爷,罗管事直接带人抄了熊氏的家,并将那对母女逐出了那所三进的宅子,直接扔到衙门让给定了个盗窃的罪名,过几日便会被充做官妓送到教坊里去。

    “你来了,”罗远鹏看到女儿过来,面上颇有些不自然,“我也没想到这狗才竟然如此大胆,剩下的那几家,我已经派人过去了,”想当初他在知道肖山私自往女儿铺子里派人时并没有在意,如今竟然差点酿成大祸,一路查下来,每一个肖家的亲戚都吃的脑满肠肥,而养着他们的,就是妻子留给女儿的嫁妆。

    “父亲的目光和精力当放在国事上,府里的事,自然顾及不到,何况人最是会变的,欲壑难填,人之常情,”罗轻容叹了口气,起身给罗远鹏沏了杯茶,“幸好咱们发现的及时,东西也都追了回来,只是肖管事一家,父亲要如何处置?”

    罗远鹏的目光从成箱的布料成匣的首饰上扫过,那堆东西里,最耀眼的就是紫檀木匣子里的翠玉钗,那还是以前他让到锦州去的肖山捎给女儿罗轻容的,可现在,却被这恶贼送到了那对**那里,想到自己的一片爱女之心竟然被肖山如此糟蹋,罗远鹏就怒不可遏,“哼,咱们罗家的规矩,犯了大错的家奴,直接送到辽东去。”

    打发走肖山一家,罗轻容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她看着已经被打了一顿瘫在台阶下边的肖山,再看看一脸不情愿的张兰,“母亲觉得呢?”

    “现在人赃俱获了,我还能说什么?侯爷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只是玉露跟了我几年,一直细心周到,她没有必要为父母的错误负责吧?”张兰无奈道,玉露刚才已经求过她了,希望她能为父亲求情,可肖山的罪行和贪的东西,连张兰都看不下去了,这叫什么事儿?郎舅两个包养一对母女?

    “侯爷,侯爷,求您看在小的母子服侍您一场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过小的吧,”肖山挣扎着以头抢地,“小的只是被那贱女人迷了心窍,她每日朝小的要东要西,又说怀了小的的儿子~”

    罗远鹏摆摆手,他是个将军,一旦决定了的事,便不会再更改,“来人,拉他下去,还有,抄完那几家,将这些人都一并送到辽东去充为军奴!”

一百五十二、

    “这下如你的意了?”一同送罗远鹏出去,张兰直接拦了罗轻容,什么堵路,刚巧碰上去偷情的肖山,又不是演电视剧,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的“巧合”?“真不知道肖管事哪里不顺你的意了,充做军奴,你可知道做了军奴会是什么下场?”

    “我生在罗家长在罗家,母亲又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军奴是什么东西,自然比母亲还要清楚,”罗轻容对张兰所谓的“同情心”嗤之以鼻,“吃最差的,做最累的,动辄被人打骂,男的为奴,女的为妓,朝不保夕,每天晚上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你既然清楚,还看着他们被送到辽东?他们可都是京城呆惯了的,”张兰有些难以相信,这丫头心也太狠了,“他们也是人!”

    “在主子面前,他们什么也不是,我清楚什么是军奴,这些人难道不清楚?可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往主子的生意里伸手时,就应该能想到这一天,”罗轻容冷冷一笑,“收起你的同情心吧,若真是将他们当人,你就不该任由肖山往我娘的嫁妆里伸手,你觉得我是可以随意糊弄的?”

    张兰真是打的好算盘,纵容姓肖的,姓范的从高家人身上喝血挖肉,既卖了肖山人情,收买他为自己办事,又不用自己出一分一毫。

    “我,我没有,我怎么会想到他们是那种人?再说了,这些事以你的聪明,怕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即时制止?非得弄到事情不可收拾,才将他们治于死地?”张兰的反驳有些无力,毕竟罗轻容才是真正的苦主,堂前地上那些金银,布匹,都是从高家的生意里吞没的。

    “我为什么要制止?他们是父亲的人,做为女儿,难道要对父亲的安排存有异议?你当初不就是这么想的么?”罗轻容目光中满是不屑,走过去绕着那些东西慢慢踱步,“肖山从一开始心里就没有把我当做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女儿嘛,早晚是要嫁出去的,这些东西,从先夫人的陪嫁里弄出去,左右单子里也没有,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不能因为这些跟父亲吵闹,到底是要吃了暗亏的,说不定他还想着,待我嫁人时,这些二掌柜们也就跟着过去了,到了那时,我在夫家根基档稳,还是要人依靠这些人,那么,他们的‘生意’便可长久下去~”

    张兰没有想到罗轻容将这件事情看的这么透,她任由肖山安排人手进罗轻容的嫁妆铺子,最初也是因为初来乍到,信不过罗老夫人,加上也想知道罗轻容到底有多少收益,至于贪污什么的,她并没有想那么多,那些铺子当然是肥差,好的职位给自己的人,在哪里不都是这样的规矩?就算在现代单位里,也是如此,何况是这事事将裙带姻亲的古代?

    “肖山以奴犯主,觊觎主家的财产,这以下犯上的大罪,充作军奴已经是轻的了,至于他的家人,”罗轻容轻轻抚过那堆的跟小山一样的绸缎,“这些不该得的富贵,他们哪个没有享受过?那玉露,回到家里,还有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服侍着呢~”

    “玉露不行,她没有做错事,”张兰面色一正,玉露知道自己在乡下庄子的事,而且服侍自己又是最尽心的,她身边纤云飞星都已经离开了,不能这么一个贴心人儿都保不住,“你打发了她的家人,也算是给她教训了,以后她孤身一人,自然会老老实实的。”

    “她知情不报已经是大错了,你竟然觉得她没有错?”罗轻容有些啼笑皆非,“这些奴才,一身一物都是主人的,母亲,你好像到现在还没有转过这个弯儿来。”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打她一顿也行,扣她的月钱也行,但不能将她送走,”想到成天服侍自己的小女孩儿,被人送到辽东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张兰就心疼的不得了,“我是武安侯府的主母,这事儿我说了算。”

    “这武安侯府是父亲的,刚才父亲的话母亲没有听清楚么?”罗轻容觉得张兰有些不可理喻,“母亲,我提醒你一句,有时候所谓的善心,不一定就是在行善,也不一定能得到善报。”

    “我没有想过行善,也没有想过被人感激,我做事只求无愧与心,就像那些人一样,你可以怀疑是我派到你铺子里的捣乱的,但我知道自己没有,”张兰一甩袖子,“金风,上茶!”

    竟然要端茶送客了,罗轻容摇摇头,也不再跟她嗦,反正自有掌刑的婆子过来拿人。

    “姑娘,夫人出去了,带着玉露,”罗轻容才将罗管事送到的账目打开,虽然她很清楚这些年肖范两家从她的铺子里弄走了多少,但还是想看看罗管事抄出来的数目,就听到泥金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出去?这个时候?”罗轻容有些不可思议,“父亲呢?发生了什么事?石青,过来帮我更衣~”

    “好像是掌刑的孙妈妈过来要领玉露出去,”玉露这几年并无恶迹,对重华院的丫头也和气,这样的结局也颇让丫头们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夫人执意不肯,还要自己院子里的姐姐和妈妈们一起将孙妈妈带的人都打出去,后来侯爷发话了,说家有家规,玉露必须要走,夫人就恼了,叫人备车,说要带着玉露到乡下的庄子里去住!”

    为一个丫头,而且这丫头说到底其实也是犯了大错的,不顾侯爷的命令,甚至以离家相要挟。朱砂和胭脂面面相觑,朱砂的父母兄弟都在替罗轻容打理嫁妆,日子过的比府里其他奴才体面富裕的多,但这些都是主子心里清楚的,甚至也可以说是主子允许的,可肖家范家都不一样了,而且朱砂一家跟肖山根本没有可比性,那哪里是奴才啊,比一个知县老爷过的还滋润了,这都是哪里的道理?

    “走吧,咱们过去看看,”罗轻容理了理鬓角,这个张兰,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这次她就随她去了。

    “你们让开,让侯爷来见我!”张兰坐在马车上,看着黑压压的下人们,冷笑道,“我看你们谁也拦我?”

    “夫人,您现在还在孝期,这个时候出门,”一旁的苏妈妈苦劝道。

    自从飞星的事出来,张兰对苏妈妈也冷淡了,“我说不守孝了么?谁规定守孝一定要在府里守的?我到乡下庄子里守孝不是更有诚意么?那里离罗家的祖坟还近一些呢!”

    “夫人,您还是将我交给孙妈妈吧,奴婢求您了,奴婢愿意跟着父母到辽东去,”玉露已经泣不成声,跪在车里求张兰。

    “没你的事儿,我要是连你也保不住了,还做什么武安侯夫人?”张兰怜惜的看了一眼玉露,“傻孩子,你以为军奴是什么?我怎么能让你去受那样的苦?”

    “你们都让开,”罗轻容缓缓走了过去,扬声道,“夫人到要乡下为祖母结庐守孝,你们哪个敢拦着?”

    她冷冷抄了一眼鸦雀无声的仆妇们,从里面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平妈妈,你再带几个下人,跟着夫人一起去吧,务必记住了,夫人是要到祖母坟前结庐的,你们一定不能阻挠夫人的孝心,好好配合夫人完成宏愿,就是你们的大功劳了。”

    平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儿,哪里会不明白罗轻容话里的意思,直接双膝一软跪到车前,“夫人孝心感天,奴婢一定助夫人完成宏愿!”

    “来了,将小少爷抱下来,”罗轻容也不看张兰,做为母亲,她自然不会愿意儿子跟她到乡下受罪。

    “好,罗轻容,你好狠,”张兰气得嘴唇直嗦,人家都是后妈算计继女,她可倒好,嫁进来快十年了,成天被继女逼的步步后退,打无还手之力,“你给我等着。”

    张兰走了,这府上也彻底清静下来,张兰被平妈妈她们服侍着在乡下结庐而居为罗老夫人尽孝,虽然这动作晚了一些,倒也给她赢得了一些美名,而且在平妈妈的严厉看守下,张兰也无法跟梁元恪再通上消息,何况没有了蛀虫肖范两家,罗轻容正好将名下的铺子都整饬了一番,若真是嫁到了明王府,她的陪嫁,更要低调平和不惹是非。

    “姑娘,侯爷请您过去,”泥银领了个妈妈过来。

    罗远鹏外书房除了小厮,就用了两个积年的妈妈,这样的人有儿有女,全家都握在主子手里,而且年纪也大了,加上不识字,不担心她们做耗,

    罗轻容一看是罗远鹏外书房服侍的楹妈妈,含笑道,“妈妈且坐坐,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楹妈妈轻易不到内宅来,但心里也清楚罗轻容在武安侯府的地位,忙躬身道,“姑娘自管去,奴婢也只是过来传个话儿。”

    罗轻容随着楹妈妈到外书房时,才发现父亲根本不在,而梁元忻正坐在父亲惯常坐的大圈椅上呲着一口雪白的牙看着自己。

    “臣女见过王爷,”这厮怎么就公然的登堂入室了?罗轻容颇有些无奈,她环视四周,“原来父亲不在?看来臣女来的不是时候。”

    罗家与明王一系素无瓜葛,现在又是孝期,梁元忻这么公然跑来,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王爷若是无事,也早些回去吧~”

一百五十三、

    这个丫头,忒会装了,看着罗轻容一本正经的样子,再想想她戴着自己送的镯子的模样,梁元忻眼中俱是笑意,“我明天就要起程了,今天特地过来跟罗侯讨教一下广西那边的局势,不过刚好罗侯外面有事,想来是怕我一个枯坐,特意请了罗姑娘过来。”

    “臣女竟然不知父亲居然对广西那边的局势也很熟悉,”罗轻容一脸疑惑,你这理由太牵强了吧?“让王爷枯坐确实不合适,这样吧,臣女去将舍弟叫来陪王爷说说话,”说着转身就要出门。

    “罗侯对广西那边不熟悉?”梁元忻十分愕然,同样也是一脸疑惑,“本王记得几年前去福建之时曾有人送过关于水师的书籍,听说那些书都出自侯府的书房,水师罗侯都通晓,广西那边还能难得住他?真不行的话,说不定翻翻书房,能找出几本相关的书来~”你就跟我装,我陪你装!“这样吧,府里的书房相信罗姑娘也经常去,你带我过去找找?”

    “你,你这个,”罗轻容恨不得拿眼将梁元忻剜出几个洞来,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得,这个时候拿出来将她,那双丹凤眼中满满的笑意更是恼人,好似在说自己多少年前就有意于他一样,“你自己在这儿找吧,这儿找不到的话,我让忠哥儿领王爷到府里的藏书库去看看,那地儿有专人打理,臣女就不奉陪了!”早知道这样,当初真不该示好,原想着是在未来的太子跟前多少留一些好印象,谁会想到有这么一天?

    罗轻容生气的时候,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那静如寒潭的杏眸中也似有星光跳动,微翘的粉唇莹光点点,梁元忻整颗心都软成了泥,“我输了,我斗不过你。”

    他侧身挡住半开的隔扇门,柔声道,“我承认,今天是特意过来的,一来是想拜见一下罗侯,二来么,我明天就要走了,想再见见你,而且,”他看了看静悄悄的院子,“看来罗侯对我还是挺满意的!”

    梁元忻这么直接的话让罗轻容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微微向后退了两步,“其实王爷不必亲自过来,皇上定下的事,父亲从来没有想过违逆。”

    “罗侯事君以忠,而我,则想待你以诚,”梁元忻觉得罗轻容就像一眼寒泉,泉水至柔,可以随形势而变化,可那沁人肌骨的寒意,却怎么也化解不开,“此去经年,我就想再来看看你。”梁元忻蓦然发现,就这样看着她,心里居然十分想她,即使她在自己面前也鲜少笑颜,可只要能看见她如玉的脸庞明亮的眼,他的心就好像找到了最安稳的栖息之处。

    这个梁元忻,根本不像外面看起来的那样木讷,罗轻容转过身,不想让他看到她羞赧和狼狈,“那王爷看过了,臣女告退。”

    “看到了,可是还想再看一会儿,轻容,跟我没必要‘臣’来‘臣’去的,听着太假,”梁元忻盯着罗轻容那如红玉般的耳廓,忍不住轻轻捏了上去,“你耳朵好红,原来你也会害羞?”

    “原来在王爷眼里,我竟然是个不知羞耻的人?!”罗轻容急忙避过他的禄山之爪,心里恨的咬牙,可口里的斥责却带上了一份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软糯,“我要走了。”

    梁元忻一想到自己最少一年都见不到她,心里万分不舍,女人的心事于他来说,是根本无法捉摸的,就像他曾经以为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将他当做最亲近的人的罗绫锦,就那么一转头就可以坦然的嫁给了自己的哥哥,就好像在自己面前总是摆出一副贤良面孔大义凛然的黄婉玉,一转脸就对无为院的几个丫头挑三捡四,闹得鸡犬不宁。

    而罗轻容,又太过聪明,聪明到他到现在都看不透她心里所想,也是因为看不透,他竟然生出了惧意,生怕自己回京之时,发现她已经不再属于他,“轻容,”梁元忻轻轻扳过罗轻容的肩头,手中的柔软纤细让他不敢用力,“你就别再跟我生气了,我真的不会让你失望~”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也不会像她想像的那样可怕。

    罗轻容愕然的抬起头,她对梁元忻的认识在限于上世的记忆和今生的合作,而这样做低伏小软语恳求实在出离了她的认知,更让她狠不下心来,“我早就不生气了,左右已成事实,生气又有什么用?”

    “那你能不能高兴一些?我就是很高兴的,”梁元忻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生的真美,细嫩的肌肤如冬日枯枝上吐出的第一片新蕊,挺俏的鼻梁如玉做的一般,尤其是那双幽潭般的眼睛,在卷卷的长睫掩映下,里面全是自己的影子,梁元忻只觉喉咙发干,目光集中在罗轻容那粉红的唇瓣上,若是自己能够碰上一碰就好了,“你这么美,笑起来一定更好看~”

    “王爷,你,”罗轻容已经能感觉到他炙热的气息了,她小心的与他保持距离,换了个能让他冷静下来的话题,“王爷这次跟谁一起去?”

    “哦,”梁元忻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里的些窘然,自己是怎么了,见到一个小姑娘竟然控制不住情绪,“是宽敏跟我一起去,”说到这里,他扬眉一笑,弯腰从罗远鹏的书案底下拿出一样东西,“你看看这两只小东西,喜欢么?”

    “鸽子?”罗轻容被笼中那两只雪白的鸽子一下子吸引住了目光,她顾不得什么礼仪,惊喜的走过去,“这是要送与我的么?”这两只雪白的小精灵可比什么金银珠玉讨人喜欢的多了,“我要喂它们吃什么?不行,我得安排两个懂喂养的丫头专门照顾它们,还要防着阳哥儿和明哥儿来捣乱。”

    梁元忻万分感谢今天把这对信鸽带了过来,没想到一对鸽子竟然可以让他看到罗轻容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打开笼子抓出一只送到罗轻容面前,“你拿着,它们是从小被训好的,不怕人也不会乱飞~”

    “训好的?”罗轻容小心的帮鸽子捋捋毛,“这是信鸽?”若是信鸽那自己就不可能养了。

    “是,以后它们就是咱们的鸿雁,”梁元忻伸手将另一只也抓了出来,“你若有什么事,尽管交给它们,我呢,用这个给你报平安~”

    虽然有些艰难,罗轻容还是开口道,“好~”

    “我知道靠它们你真有什么事我是帮不上忙的,”梁元忻轻轻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笺,“真要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或是需要人手做事,你就让石绿去找这上面的人,我交待过的。”

    “什么事都行?”罗轻容心里一动,纤指细抚白鸽小小的脑袋,梁元忻竟然这么相信自己?

    “当然~”

    “不是!”

    “那还有什么意思?我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自然还有父亲,若是父亲不能解决,我看你那些人手,也未必能帮上忙,”罗轻容被梁元忻这大喘气的说话方法逗的有些恼了,她才有了一丝念头好不好?希望还没有产生呢,就被人生生掐灭了。

    “若是你要他们帮你想办法坏了我的婚事?难道他们也要听命?”梁元忻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当自己傻啊?“贺霖安你也可以找,我也跟他交代了,他也不是真的就是纨绔。”

    “我知道,”梁元忻身边怎么可能放一个纨绔子弟?“他若真的一无是处,相信明安伯也不会轻易答应他跟沉鱼的亲事。”

    “开先就是爱玩了一些,其实心不坏,你放心,他最怕我了,以后若是纪姑娘受了委屈,我帮她出头,”这桩婚事是被梁元忻错点的鸳鸯,现在他只差没有在罗轻容面前拍胸脯保证了。

    你出头?你出的了么?一个王爷插手臣下的内宅?“王爷也知道,纪家门风清正,在京中传为美谈,沉鱼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内宅的那些污糟事她根本没有见过,现在我只求她将来不被人欺负就万幸了。”

    梁元忻长长的凤眼中满是深思,华舜卿评说过罗轻容,就她心思细密手段过人,关键是做事还很有底线,这个底线在哪里,梁元忻并不知道,“纪姑娘是过去做正妻的,谁还能欺负了她去?”

    “正妻又怎么样?”罗轻容唇边扬起一抹讥诮,“对女人来说,名分固然重要,可有些东西,是名分替代不了的,再说了,男人的心若是偏了,正妻也不过是一块牌位!”想想梁元忻那个两个“手下”的德行,罗轻容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想想自己,她的未来比纪沉鱼还不如呢,起码在寻常人家,妾就是个奴才,抓了错处打卖皆可,但在王府,侧妃是有品级的贵妇,而且按梁元忻现在的身份,可以有两位侧妃,等以后入主东宫,那就更多了,想到这里,她只觉前途一片晦暗,脱口道,“其实在哪里,都比皇家的媳妇容易做~”

    “你在怕这个?”梁元忻轻叹一声,旋即笑道,“你也说了,男人的心若偏了,你觉得我的心会往哪儿偏?”

    罗轻容的品性梁元忻还是放心的,“待咱们成婚之后,你就是后宅之主,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先听了你的意见,嫡庶不分的事儿,在我这儿不会有~”

一百五十四、

    梁元忻一走,不论京城还是侯府,都彻底的安静了下来,罗绫锦又下帖子请了罗轻容几次,都被她以守孝的理由婉拒了,虽然这借口有些过了,但谁也不能质疑她的孝心,罗绫锦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当然,她对妹妹的这种做法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说穿也是姓罗的,难道不来往就能掩盖这一点么?除非武安侯府公然跟自己跟良郡王府划清界线,不然他们就是一条线上的,就像自己的母亲北宁长公主,竟然想着将薛如宁嫁给梁元忻,也不看看那丫头的模样,就算是身份够了,可她的两个女儿嫁两位皇子,这样的福分长公主府接得住么?每想到这些,罗绫锦心里就忍不住冷笑,依她对梁元忻的了解,梁元忻虽然面上平和,心里却最是高傲的,娶自己的妹妹?还不如杀了他呢~

    “你这个丫头,我都遣人请你几回了,竟然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罗绫锦到底耐不住,亲自到侯府来看罗轻容。

    “王妃也知道,我这个人不爱走动,又畏热,”罗轻容将罗绫锦迎进重华院,领着罗素绢和两位姨娘规规矩矩给她行了礼才在一旁坐下。这些天她也收到消息,自罗绫锦怀了身孕,梁元慎得了皇上的召见,这一家子又意气风发起来。

    “所以我就亲自来了,知道你畏热,我特地将端午时太后赏的玉簟给你拿来了,”罗绫锦笑容可掬的指着魏紫捧着的红木匣子,“这天儿铺上,一点儿都不见汗。”

    说罢又看着陪坐在一旁的罗素绢,“绢姐儿也一年大似一年了,记得小时候还挺丰腴,现在再看,都有些认不得了。”金姨娘的兄长如今升了宣统总兵,已经成了手握一方兵权的大员,求贤若渴的罗绫锦自然要跟以前从来不看在眼里的小妾拉近关系。

    “劳王妃娘娘惦记,这孩子贪长,”金姨娘看到罗绫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急忙起身答话,今天罗绫锦过来,还特意说要见自己和柳姨娘,这待遇让她有些不安。

    “臣妾姜氏,求见王妃娘娘,”姜氏一听说罗绫锦到了,急忙带女儿罗纨素过来,这些天都在传皇上又想起来良郡王了,她就说嘛,到底是圣上亲子,哪里有那么大的仇气?加上这阵子罗绫锦也频繁在外面走动,自己女儿也一天大似一天了~

    “三婶不必多礼,快进来吧,”罗绫锦淡淡一笑,这个姜氏,最会钻营,现在倒又想起她来了,这种感觉比罗轻容对她的疏远还令人不快。

    “我正在这儿说呢,纨素和素绢这样的年纪,成日闷在府里,非成老古董不行,”罗绫锦看着堂下三朵娇花一样的一妹妹,现在两房的长辈都在守孝,正是她出面的好时机,“改日我再设宴,妹妹们一定要过去,”说到这儿她亲切的看向金姨娘,“她们没个长辈领着也不看好相,这样吧,金姨娘不用守孝,就陪几位妹妹一起去吧。”

    你这是在讥笑我是个妾室没有资格为老夫人守孝?金姨娘心中划过一丝不悦,但她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恃宠而骄的金凌云了,躬身一礼道,“谢王妃抬爱,婢妾算哪牌名儿上的人,怎敢出入王府,没得脏了您的地儿,再说了,娘娘如今怀着龙孙,府里也有许多俗务要料理,侯府到底还没有脱孝,我们去了再有什么冲撞~”

    罗绫锦怀了身孕不错,可她的府上还有一个马上要生产的妾室,金姨娘就不相信自己的话罗绫锦听不出来,再说了,女儿的亲事她娘家哥哥已经帮着挑好了,是山西巡抚匡家最小的儿子,如今已经中了武举,亲娘舅掌眼,金姨娘自然信得过,而且罗远鹏也帮着查了,说匡巡抚在任上官声不错,匡家小儿子前程根本不必担心,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官当到正二品巡抚了,那家里能缺钱么?这样既贵又富且男方又是正头夫人亲生的亲事金姨娘是万分满意的,只等着罗远鹏出了孝两家下定,哪里还需要罗绫锦帮着出头?

    看金姨娘拒绝和罗绫锦的提议,姜氏恨得心里咬牙,金姨娘给女儿物色了个好人家的消息她也隐隐听说过,起初并不相信,可看今天她的作派,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想自己的女儿,她三年孝还没有满,无法亲自带着女儿出去,而嫂子龙氏身份有限,那一等的人家家里她轻易进不去,“娘娘,臣妾记得过两个月就是长公主的芳辰了,到时候还请娘娘带着小女过去祝寿。”

    “这个自然,我虽然身子不便利,”罗绫锦看着罗轻容微微一笑,“但有轻容帮着照看她们,我也安心。”

    “长公主的芳辰,轻容自当祝贺,”原本可以以守孝的理由只出礼不出人,这下好,躲都躲不过去了。

    “唉,我母亲的的寿诞其实倒用不着我劳什么心,”罗绫锦抚了抚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一脸无奈道,“现在最操心就是宁王殿下的婚事了,说到底我也是做大嫂的,难道能干看着什么都不管?”

    想到罗轻容到底没有嫁入皇家,罗绫锦心里就一阵痛快,她没有嫁给自己心仪的男人,罗轻容不也一样么?宁王妃就这么失之交臂,她不相信罗轻容心里一点儿都不难过。

    姜氏看着罗绫锦那满含讥诮的笑容心下了然,当初可不是都传柳贵妃很喜欢自己府上这位二姑娘么?现在可好,宁王妃是人家史良箴,这位高傲的二姑娘却被熬成了老姑娘,以后啊,嫁得怕是连自己女儿都不如,她就不相信了,京城那些贵介子弟,放着鲜花一样的小美人儿不要,去娶这个老姑娘?!

    “王妃您到底是做长嫂的,不然怎么会有‘长嫂为母’这句话?臣妾有个不情之请,王妃莫要怪臣妾托大,”不论梁元慎得不得宠,有没有上进之路,这些现在跟姜氏都没有关系了,她要的是罗绫锦现在郡王妃的身份,只要她帮自己女儿觅得一个良婿,姜氏就算是达到目的。

    “三婶自管说来听听,我们是一家人,还有什么托大不托大的?”罗绫锦被罗轻容无所谓的样子气个够呛,暗骂这丫头脸皮够厚,脸上却露出和善的笑意跟姜氏闲话家常。

    “有道是‘长姐为母,’娘娘又自小被太后接到宫中教养,这规矩见识都是咱们永安朝头一份儿的,”姜氏起身一拉罗纨素,媚声道,“还请王妃多教教我家素儿,不说跟王妃学个十成十,就算是能学个皮毛,就是她的造化了~”

    “原来是这个,这算什么事儿?”罗绫锦掩唇一笑,亲切的将罗纨素拉到自己身边,“我未嫁入王府时,但凡回侯府,四妹就最爱与我说话,这样吧,左右四妹在府里也没有什么事,就跟我过去住上些日子,我那里的嬷嬷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不教也教了。”

    罗轻容面上滑过一抹异色,罗绫锦打的算盘她心里是一清二楚,不过是想拉近郡王府和侯府的关系,另外就是将主意打到自己三姐妹身上了,她刚想开口阻止,就听姜氏抚掌道,“那就谢谢娘娘了,娘娘您别说,您现在这种情况,身边信得过的人越多越好,我家素儿跟您可是血脉相连的姐妹,有她照看着您,我们这些亲人也放心不是?”

    “二姐,郡王妃就这样把四妹带走了?”送走罗绫锦与罗纨素,罗素绢有些难以置信,“真不知道三婶是怎么想的?!”

    “怎么了?那里可是王府,你想不想去跟着宫里的嬷嬷好好学学规矩?将来说不定有大前程哦~”看到罗素绢面上的不以为然,罗轻容心里很踏实,别人她管不着,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妹都没有长歪,这一点让她很是欣慰。

    “嘁,兰姑姑也是宫里出来的,我的规矩也不差,再说了,我又不傻,自己家里不住,非得去别人家里呆着,”罗素绢摆摆手,她才没有那么蠢呢,这个世上,她有父亲有姨娘,还有姐姐,这些人都是她最亲的人,她相信,只要她乖乖的听他们的话,自然有坦途在前,连兰姑姑也跟她说过,不争是争,她这样的庶女,能过成这种样子,在京城里也没有几人了,就算是英国公府的高雪姗,也不像她这样有运气,外面还有个做总兵的舅舅,自己才出了孝,就寻来一门体面的亲事。

    “你何止不傻,你是真聪明,”罗轻容怜惜的揉揉妹妹额前的刘海儿,自从落水自己教训了她之后,罗素绢就再也没有做过违逆她意思的事情,原本骄纵的小女孩儿硬是磨成了个心有成算的少女,“我已经听金姨娘说了你的事了,待父母亲出了孝你议亲时,我跟父亲说,将你记在我娘名下。”

    “你是说先夫人?”罗素绢惊愕的张大眼睛,记到夫人名下,自己就算是嫡女了,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嫁妆翻了可不止一番,而且到了夫家,自己也会少看许多白眼,尤其罗轻容说的还是她的新生母亲高氏,英国公府的嫡女,这样的身份比张兰高出太多,而且,自己也不用为了让张兰点头而在她跟前委屈小意儿,“姐姐~”

一百五十五、

    “好啦,你这么乖,即使是我娘在世,也会很喜欢你的,”罗轻容帮罗素绢试去颊边的泪水,罗素绢这几年从来不给她添麻烦,甚至帮着约束骄气的金姨娘,还默默为她留意了许多事,带她出去的时候,她就像自己背后的一面盾牌,有她在,自己做什么的时候会放心很多,这样的妹妹,虽不是一母同胞,也跟嫡亲的一样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她最好的安排,也是罗轻容这个姐姐应该做的事。

    看着罗素绢又哭又笑的出去,罗轻容知道她是跟金姨娘报喜去了,自己离出嫁也不远了,罗旭初是个男孩子,加上自己做了明王妃,他的亲事只会越拖越好,左右娶进门的媳妇就是罗家的人,但是罗素绢就不是了,现在定亲,男方看中的只是武安侯府,以后,来求亲的人家怕是掺杂的因素会更多,说不定还会因为梁元忻的原因而有人在罗素绢的婚事上做文章。

    史良箴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你就是摇虹?”以前不好仔细打量,今天一见,果然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回王妃的话,婢妾是,”摇虹再次福身,回头拉了已经快三岁的念儿过来,“快给王妃见礼。”

    “不必了,他才多大,”史良箴摆摆手,摇虹她不是头一次见了,而且她以前也相信梁元恪在这件事上没必要骗自己,可经过新婚这三天,她有些怀疑了,梁元恪胸前的小痣颜色极浅,若不是有肌肤之亲,这女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也知道王爷不待见你,不过母妃既然将你送过来了,本王妃也不是那种容不下人的人,以后你就带着念儿,”提到念儿的名字,史良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安安生生呆在你的院子就是了,这王府太大,莫要乱走再迷了路。”

    这个摇虹只要活着,就是梁元恪身上无法洗去的耻辱,可柳贵妃却偏要做什么善人,硬将她养在宫里一两年,现在更在自己未进门前就将她先送到了宁王府,史良箴心里清楚,这是自己这个婆婆给她小鞋儿穿呢,可她初嫁宁王,昨日也不过才完了回门礼,这个时候出手收拾了摇虹,有心人未必不会拿此事做文章,眼下只能将她打发的远远的,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膈应自己,“本王妃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以后你不必到这儿请安了。”

    史良箴想起梁元恪的话,这个摇虹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了来害他的,而且那人也达到了目的,只是他们不能这么被动的挨打,只要看好了摇虹,她总有一天会跟外面的人联系的,到那时候,他们也可以找出幕后的黑手,在皇上那里以证清白,当然,对梁元恪的“清白”史良箴持怀疑态度,但这个摇虹,也确实如梁元恪所说,能在凤鸾宫里活下来,也确实是一个人物了,毕竟柳贵妃不要她的命,也不会给她好日子过。

    “婢妾知道自己不得王爷和王妃的喜欢,”摇虹心里暗笑,她知道自己起码这半年是安全的,当然,史良箴这个的贤德人儿,也会不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婢妾也知道罪孽深重,还请王妃允许婢妾早晚过来服侍,也好时时聆听王妃的训诲。”

    “我说了不用了,你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里呆着吧,”想到外面那几个原本就在王府服侍梁元恪的丫头,史良箴冷冷一笑,“左右王爷身边不缺服侍的人,你只管歇着就是了。”

    摇虹仿佛没看到史良箴的暗示,俏生生的跪倒在史良箴跟前,“婢妾知道娘娘是怜惜婢妾母子,只是自古嫡庶有别,婢妾这样的身份出身,哪里能够躲在一边享轻闲,娘娘出身高贵,又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婢妾以前也是有所耳闻的,今日能伺候娘娘,也是婢妾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敢情娘娘的吩咐你听不明白?”摇虹这么拉拉杂杂的一通话说完,竟然还提到她在青楼里就听说过史良箴的才名,史良箴带来的嬷嬷已经按捺不住开口相斥,“王妃也是一片好心,免了你每日请安,你这贱婢竟然不识抬举~”

    “婢妾从宫里出来时贵妃娘娘反复交代,要守好做妾室的规矩,不能因为生下长子便目中无人,”摇虹以头触地哀哀道,“婢妾自知出身卑贱,不堪为王妃驱使,还请王妃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上,多多提点婢妾。”

    “你,”史良箴已经被气个倒仰,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么?张口闭口贵妃娘娘吩咐了,还什么生下长子,“你给我一边跪着去!”

    “是,婢妾领命,”摇虹一脸欢喜的磕了个头,领了念儿退了出去。

    “娘娘不必跟这种女人动气,”史良箴身边的乳母忙帮着史良箴顺气,“想整治她还不是举手的事儿?现在正是您的好日子,先留她弹腾几天,左右王爷根本连见都不想见她。”

    “不过是只苍蝇罢了,跟她生气我还没有那么闲,”史良箴摆摆手,“将那几个叫进来吧。”

    梁元恪身边的大丫头有四个,真正开了脸的只有两个,史良箴分别打赏了又嘱咐了几句好好服侍王爷之类的话,让端茶让她们离开,就看到侍墨进来。

    “王妃,那个贱人,她竟然领着小少爷跪到了咱们院子外面~”侍墨显然也被气到了。

    “什么?去跟她说,我让她抄上一千遍女戒,什么时候抄好,什么时候出来,”一个美好的早晨硬叫这个贱人给搅和了,史良箴气的浑身发抖,这摇虹分明是故意的,梁元恪府里只有她一个侍妾,自己才一进门就罚了丈夫的妾室和庶子,传出去是个什么名声?看来自己是太看轻这个肮脏的女人了。

    摇虹听了侍墨的话,恭恭敬敬的又冲着正院磕了个头,才轻轻将念儿抱起来带着已经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回自己的院子,今天的目的她已经达到了,这宁王府史良箴初到,还没有完全握在自己手中,她一进门就苛待妾室和庶子的消息,用不了几日就会传遍京城的,她紧了紧怀里的孩子,主子传来的消息,是要她尽量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性命的,想到这里,摇虹心里一暖,想到传信儿人的话,只要保住了性命,就有开始新生活的机会。

    “夫人,姑娘,长公主府到了,”罗轻容看着北宁长公主府门上的镏金大字,稳了稳神,提裙率先下来,转头去扶后面的俞氏。

    她没有想到罗绫锦竟然这么执着,打听到她到英国公府小住,特意将帖子送到了英国公府,这样一样,罗轻容连推说无长辈陪伴的理由都没有了,只能跟了俞氏和年氏一同赴宴。

    “你们可来了,”为了丈夫的前程,罗绫锦现在很能放下身段儿,已经和京中的贵妇们打成了一片,今天跟着不顾身怀六甲,领了泰安侯夫人亲自在翠华堂外迎接来给梁紫荆祝寿的宾客。

    罗绫锦一看到罗轻容一行,急忙迎了上来,“英国公夫人,世子夫人,快里面请。”可不是每个人都当得起她的一请的,当然,面前这两个人除外。

    “见过王妃,恕臣妾等先跟长公主见礼,”俞氏哪里不知道罗绫锦的用意,含笑道,“一会儿再过来跟王妃说话。”

    罗轻容瞟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贵妇,若是猜得不错,这些人就是罗绫锦这段时日拉拢的对象了,只是想拿自己当诱饵,自己这个姐姐算盘打的太精明了,“王妃娘娘,臣女也先跟着舅母过去。”

    罗轻容跟着俞氏给梁紫荆见过礼,就被坐在一旁的史良箴如今的宁王妃拉了过去,“许久不见妹妹,妹妹一向可好?”史良箴一身亲王妃服饰,整个人贵气盈面,想来是跟梁元恪琴瑟相谐,容颜比往日娇美了许多。如今这翠华堂,除了几位长公主,也就史良箴的身份高了,她坐的位置也极为显眼。

    “臣女见过王妃娘娘,”罗轻容几不可见的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史良箴的手,“臣女一向都好~”

    “高夫人,本王妃许久没有见到罗家妹妹了,可否借她过来陪我坐坐?”史良箴笑容温婉,亲昵的携了罗轻容的手。

    俞氏心里暗笑,真不把她们高家往眼里放啊,“王妃这可是为难臣妇了,那边良郡王妃还等着轻容呢,人叫您借了去,我回去可怎么交待啊?”英国公虽然是从龙之臣,但在宗亲如云的长公主府,还是要往后坐坐的。

    “原来妹妹惦记着那个姐姐,就不顾我这个新认的姐姐了?”史良箴努力的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与罗轻容亲密,这些日子她一进门就狠狠罚了梁元恪的妾室的事已经人尽皆知,虽然梁元恪站在她这一边,但内宅的事,一个男人也无法见人就帮自己澄清,现在她与罗轻容熟络,一是安梁元恪的事,二是,将来罗轻容进了王府,也正好洗去了她刻薄善妒的名声。

    “宁王妃娘娘真是太抬举臣女了,”罗轻容惊恐的再次向后退道,“臣女何德何能与王妃娘娘妄论姐妹?真是折煞臣女了!”

    “轻容说的不错,”自己该迎的人已经都到了,罗绫锦便留了泰安侯夫人一人在外面,正好听到史良箴这番做作,含笑接口道,“我们罗家姑娘,向来只认血亲的,宁王妃的妹妹,噢,那边不是?”罗绫锦一指文官家眷坐的地方,“刚才我好像看到你们史家的姑娘在那边坐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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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文前不敢再看了,一看就想改啊~

一百五十六、

    “良郡王妃这话说的多伤高夫人的心啊,”史良箴淡淡一笑,将郡王妃这三个字咬的极重,“难道高家的雪姗姑娘不是轻容妹妹的姐妹么?”

    “王妃年纪不大,这耳力真是,”罗绫锦摇摇头,将手伸给罗轻容,“我身子重了,站不住,快扶我坐那儿,”待她坐定,才又道,“我说的是血亲,英国公是我二妹妹的嫡亲舅舅,这打断骨头可还连着筋呢~”虽然罗绫锦是郡王妃,但她到底是史良箴的大嫂,又是公主之女,因此今天的座位摆在了史良箴上首。

    年氏是已经得了罗轻容是未来的明王妃的消息,此时看到这妯娌三个,真有些哭笑不得,暗道这皇家的媳妇真了不得,可又不能这样将罗轻容丢下,她一脸吃惊的看着罗绫锦,“王妃娘娘可是操持长公主的寿宴累着了?臣妾看您的唇色有些发青,不若让臣妾和轻容一同扶您过去歇歇,这里人多,闷气的紧。”

    “是么?我面色不好?”自己肚子里可是皇家第一个正经八百的龙子凤孙,也是因为自己传出有喜的消息,连带着皇上对良郡王府的态度都好了许多,时不时有赏赐过来,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意外,罗绫锦听年氏这么一说,也紧张起来,“好,快扶本王妃过去,”她想传御医,可这到底是母亲的寿宴,一时踌躇起来。

    “我扶您回你以前的院子歇着,您也刚好换身轻薄一些的衣裳,”罗轻容感激的望了一眼年氏,罗绫锦这精神头儿好着呢,哪里唇色发青了?不过是关系到圣孙的事,在场的谁也不敢站出来说良郡王妃没有事。

    “好,好,魏紫,你去跟长公主说一声,”罗绫锦已经无心在这里坐下去了,她恨恨的看了史良箴一眼,若不是她在这儿气自己,哪里会动了胎气,“轻容,你扶着我~”

    到泠雪居安抚了罗绫锦歇下,罗轻容算是松了口气,跟年氏一同到外间坐了,“谢谢嫂子了,今天要没有你,还不知道怎么被她们烦呢,”罗轻容压低声音,她们并没有急着到前面去,左右到处都热闹的不行,这大热天儿的,还不如坐在这里偷片刻安静。

    “谁叫我这个妹妹是块香饽饽呢,”年氏促狭的一笑,拿了手中的纨扇为罗轻容轻轻扇着,“其实这些人也不难对付,你不用害怕,待事情定来了,她们怕就是另一副形容了。”

    “嫂子,没想到~”没想到年氏居然看了这么透彻。

    年氏站起身漫步环视着这泠雪居的摆设,“没想到我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还能说了这样的话?”

    “自然不是,”年氏既然一派轻松的将“土包子”这样的话说出来,显然是心里并没有在意,“你知不知道,我最羡慕的就是你这样的‘土包子’了,若是可以,我真想到关外去做‘土包子’。”

    “只要你心里有广阔的天地,其实在那里都是一样的,那样跳梁小丑,理她做甚?可惜你不是我,左右我也是小地方长大的,看那些贱人不顺眼了,直接一顿鞭子了事,”看看今天罗轻容的这几个妯娌,再想想明王府里那个黄侧妃,年氏也替罗轻容郁闷,“依我说,左右你也是武将之女,粗鲁一些,顶多也就是有乃祖之风。”

    “咯咯,”罗轻容忍不住失笑,这样的话要让梁元忻听到才是,想到梁元忻,她不由脸一红,她走了四个月了,她已经收到他八封信,也是时候给他回一封了。

    “二姑娘,黄侧妃来了,想看看我们王妃,”姚黄轻手轻脚进来,“奴婢要不要叫王妃起来?”

    “还是不要了,今儿天热,别让王妃再起来折腾了,”罗绫锦也真是为了梁元慎豁出去了,挺着个大肚子还在长公主府里忙活,现在一回到,换了衣裳就沉沉的睡过去,帮她更衣时,罗轻容看到她瘦削的肩膀,也是一阵黯然,“我去见见她吧~”

    罗轻容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个女子,她今天没有穿侧妃服饰,一身桃红色蝶绕榴花撒金褙子,下配一条石青暗纹花鸟八幅裙,牡丹髻两侧以双层楼阁人物金掩鬓抿的无一丝碎发,衔着细碎的米粒垂珠的攒珠金凤正钗下是一对剔羽般的双眉,鹅蛋脸上一双凤眼更是出彩,顾盼之间艳光无限,琼鼻挺直,樱唇微丰,罗轻容不由暗暗喝彩:真是一个美人。

    “臣女见过侧妃娘娘~”

    “你是罗家二姑娘?”黄婉玉也在打量罗轻容,这声侧妃叫得她微微皱眉,虽然她是侧妃,可梁元忻目前并无正妃,因此识相的下人都喊她娘娘,时间长了,她也常想,这明王府说不定就没有正妃进来,“嗯,倒是一副好相貌~”

    并不比罗轻容年长的黄婉玉傲慢的姿态让年氏直咬牙,“臣妾年氏见过侧妃娘娘~”

    “起来吧,郡王妃呢?我听说她不舒服,特意过来看看,”黄婉玉虽然是侍郎之女,但因其母得晋王的宠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是有二百天在王府里生活,她自矜身份,平时不论是勋贵还是士林都不多往来,因此与罗轻容并不熟悉。

    “郡王妃受了暑气,此时刚刚躺下,”见黄婉玉径直想往内室闯,罗轻容上前一步挡在她向前含笑道,“一会儿王妃醒了,臣女一定会转告侧妃娘娘来过~”

    听说罗绫锦不舒服,黄婉玉想着到底算是妯娌,特意过来看看,谁想人家根本不见?“这是你们郡王妃交代的?我来了她不见?”

    “王妃已经歇下了,自然无从交代,只是这不是常情么?”这就是梁元忻的侧妃,罗轻容松了口气,含笑道,“侧妃娘娘这会儿进去,郡王妃还得起身,她已经有些动了胎气,今天又是长公主的好日子~”

    “哼,就这些公主府的姑娘娇气,”听罗轻容提起长公主,黄婉玉面上滑过一丝阴霾,她已经听到了长公主想将次女薛如宁嫁给梁元忻的消息,现在明王府她一家独大,王妃的位置无人来坐才好,现在看到梁紫荆公然打起了那个位置的主意,这让黄婉玉一肚子不快,“你进去看看,没准儿大嫂已经醒了呢~”

    “这样吧,我领您在屏风外看上一眼,既不惊扰郡王妃,也全了您的心意,”罗轻容退了一步,早些将这具个女人打发了,她和表嫂也早消停。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指挥起我们王妃来了,再说了,良郡王妃不过是郡王妃,我们王妃到了,她还要高卧?”黄婉玉身边一个尖脸的丫头已经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罗轻容斥道。

    “我看你这个贱婢才是大胆吧,”年氏挡到罗轻容身前,“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长公主府对公主的客人动手动脚?嗬,侍郎府真是好教养!”

    “你又是谁?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黄婉玉面沉似水,现在梁元忻越来越得皇上的宠信,她这个明王侧妃也是水涨船高走到哪里都有人巴结,过来看一个已经失势的郡王妃,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这长公主府是市集么?什么人都来得?”

    “侧妃娘娘,我是英国公世子夫人,鄙姓年,”年氏一仰头,英国公是超品,亲王么也是超品,自己是世子夫人不错,但黄婉玉不错一个侧妃,说穿了,就是一小妾嘛,她还能怎么着自己?“不知道您这个丫头是几品啊?谁家的女儿?”

    “不过区区英国公家的儿媳,竟敢在我面前昂首挺胸,”黄婉玉已经被年氏这傲娇的模样气的浑身发抖,“来人,给我掌嘴!”

    “区区英国公?侧妃娘娘,”罗轻容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不好与人论口舌,这事涉她的舅父,“还请侧妃娘娘甚言,这种话传出去,只会坏了您和明王府的名声,还请娘娘不要忘了您的身份,再说了,今天您特意过来,应该是看郡王妃娘娘的,可您在泠雪居这么大吵大闹的,实在是失了初衷~”

    “她的初衷怎么会是来看我是不是不舒服?”罗绫锦已经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尤其是听说来的人是黄婉玉后,更是火冒三丈,直接扶了姚黄出来,“妹妹你是大家闺秀,还是到里面坐吧,这理论的事情,交给姐姐好了~”

    “郡王妃您怎么出来了,”年氏心中早就有了定见,看到罗绫锦,急忙过去扶住她,“您如今怀的可是郡王的嫡子,比那些妾室姨娘生的可要金贵的太多了,这万一要是动了胎气,皇上要是发了火,今天泠雪居里的人可都逃不脱~”

    “唉,有些人是永远不知道嫡庶的区别的,您可不一样,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年氏嘴里依然碎碎念。

    “哼,谁知道生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真当自己多金贵呢,放着个庶长在前头,就算是个儿子又能得意到哪里去,”黄婉玉一脸不屑,她嫁进明王府前该知道的都打听清楚了,良王失势,这东宫之位就看明王和宁王的了,因此她根本不将罗绫锦放在眼里,“良郡王妃,这里是你的地方,”她一指罗轻容和年氏,“她们两个竟然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你说怎么办吧?”

一百五十七、

    “她们没有将你这个‘王妃’放在眼里啊?那就对了,”罗绫锦一脸轻蔑,原来皇上就给梁元忻指了这么个东西,你是晋王的外孙女,我还是长公主的女儿,正经的华阳郡主呢,“因为这里就没有‘王妃’啊?你跟我说说,你是谁的‘王妃’?”

    “良郡王妃说的是,”还没等黄婉玉还口,外面已经有清冷的声音响起,“想来黄侧妃是初嫁,连皇家的规矩都没有弄清楚,这里除了宁王妃,还有郡王妃,哪里还有王妃?难道晋王妃来了不成?”梁紫荆心里爽快,今天来的还真是时候,这个明王侧妃在人前还一副温顺有礼的样子,背后竟然如此跋扈,这下好了,在自己的地盘上欺负自己的女儿,可让大家都瞧瞧明王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北宁长公主是梁元忻的亲姑姑,论地位论辈份都将黄婉玉压的死死的,她心里再不甘,也不敢公然跟长公主顶嘴,“是妾身疏忽了~”

    “你不是疏忽,是心太大了,”梁紫荆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她走过去一扶给自己行礼的年氏,“英国公一家世守边关,功勋赫赫,是永安牢不可破的藩篱,英国公夫人本公主见了都要客气几分,你的丫头竟然敢顶撞她?!”

    “妾身,”黄婉玉一张俊脸已经憋的通红,随着梁紫荆过来的全是数得着的世家夫人们,而今天,自己则是在她们的面前丢了大脸,“妾身知错了,”黄婉玉也不含糊,冲着年氏便是一礼,“是我的丫头太过鲁莽,还请夫人见谅~”

    “侧妃娘娘的礼臣妾哪里受得,”黄婉玉这样能屈能伸也着实吓了年氏一跳,急忙侧身避过了,又还了个礼给黄婉玉,“说到底大家都是好心,您是一片好心想看看郡王妃,妾身跟妹妹则是想着郡王妃为了长公主的寿辰前后忙活,又受了暑气,实在是不易惊扰,才斗胆拦了娘娘,还请娘娘海涵一二。”

    “好了,既然说开了,咱们就回去吧,为了我这个生日,绫锦几天前就过来了,这么热的天儿,又是个双身子,做娘的心不安啊,好在我们宁儿也是个省心的,处处帮衬,”梁紫荆看着两个女儿,一脸爱怜,“绫锦不必跟着过来了,快再去歇会儿,待席散了再出来跟夫人们打个招呼就是了,想来她们也不会跟你计较,”说着她又过去亲自拉了黄婉玉,“你也跟我过来吧,宁王妃不是也在么?你们小妯娌说说话,其实啊,今天的事儿,也全怨明王府没个主子,若是皇上早些给明王娶了正妃,不就都好了嘛?”

    “说的是呢,皇上啊着实是爱重王爷,这好的往往都在后头,臣妾们私下都在猜,这明王府谁进谁家的姑娘呢~”

    “泠雪居的事真是谢谢嫂子了,”从公主府回来一进俞氏的松荣堂,罗轻容直接拉了年氏坐下,冲着她就是一礼。若不出什么意外,她跟黄婉玉早晚是要见面的,现在过早交恶并没有什么好处。

    “你这个丫头,你嫂子就算做了什么,那也是她应该的,当不得你这样的礼,”外甥女这么郑重的给儿媳行礼,俞氏心里也欢喜,“你若受了气,便是我也不肯干休的。”

    罗轻容行礼却不是为着这个,当然,她绝不会在舅母面前掩饰年氏的功劳,“不是因为这个,今天若没有嫂子,黄侧妃怕是不会那么失态~”

    黄婉玉只是梁元忻的侧妃,再高贵也不过是个上了玉牒的妾室,她德行不好,并不能代表明王府,而且这也给罗轻容未来在王府的日子铺了路,依年氏的道行,今天那一脸的傲骄和轻视,分明就是故意做出来的激怒黄氏的。

    表妹看到了自己的苦心,年氏也很欣慰,“母亲,那个黄侧妃倒是有几分姿色~”

    “这个世上有姿色的女人还少?”俞氏不以为意的一笑,“说什么晋王的外孙女,晋王妃早死了多少年了,还是给她那个奴婢出身的外祖母气死的,这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也就靠姿色活着了,倒是今天长公主,还真是不一般!”

    这个长公主确实是不一般,罗轻容浅浅一笑,“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见识自然非我们这些俗人能比~”

    俞氏见罗轻容这么说,便知道她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今天在公主府里算是几家人联手整了黄婉玉一把,原因无他,谁让她只是个侧妃呢?罗绫锦踩她,是因为黄婉玉没有将她当做嫂子,当然,人家把她当嫂子了,她也会不屑与一个侧妃为伍。

    年氏踩她,自然是因为罗轻容的缘故,晋王虽然被皇上敬重,终究是人已年迈,就算是要对付手握权柄的高长松,也得能找到机会才是,只怕他也没有精力为自己嫁出去的外孙女打抱不平呢,就会看到武安侯嫡女做了明王妃的旨意。

    梁紫荆踩她,这含意就多了,若薛如宁真如愿做了明王妃,提前打掉黄婉玉的气焰也是势在必行的,若薛如宁没有被赐婚给梁元忻,北宁长公主府和泰安侯府只给绑在了梁元慎的战车上,踩一踩明王侧妃,也算是出一口气。

    当罗轻容那只珐琅匣子里的信收到第十九封时,信鸽却再也没有来,看着快被装满的匣子,罗轻容有些愣怔。

    “姑娘,要不要奴婢去见见贺公子?”石绿也注意到了自家姑娘这些天有些神不守舍,目光停留在那匣子的时间越来越长,“要不您写张帖子,请贺少奶奶过来坐坐?”

    “算了,她成亲才多久?不好随便出门的,”纪沉鱼跟贺霖安成亲将将月余,这个时候自己怎么好贸然请人出门做客?“没事儿的,我这只是春困,你将铺子里的账目拿过来,我再合合,还有府里的账三姑娘送过来了么?”

    张兰一直留在乡下,罗轻容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了罗旭阳的教养上面,除了每月送他到张兰那里住上五日外,罗旭阳和罗旭明每天都要到外院夫子那里上课,下午还要跟着师傅学骑射,而罗轻容,除了陪他们做功课外,就是悉心为这两个弟弟做各种吃食,侯府的杂务,她则全权交给了妹妹罗素绢,虽然她将来嫁的是匡家的幼子,可即便是一个院子,清楚有清楚的理法,糊涂有糊涂的活法,侯府出去的姑娘,自然要过的清楚明白。

    “早就送来了,对了,金姨娘这些天不知是怎么了,成天在咱们院子外面转悠,”石绿心细眼尖,揉着鼻子道,“奴婢问她,她说话又闪闪烁烁的,说不了两句就走了。”

    “随她吧,左右不过是那点儿事儿,到底是眼皮子浅些,”罗轻容摇摇头,往好里想,金姨娘是个一心为子女的好母亲,这些年为了两个儿女,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每日跟柳姨娘一起,恨不得吃斋念佛,现在她过来转悠,定然是想着罗家马上要出孝了,自己应允的将罗素绢记到先侯夫人名下的事。

    已经在家里享福多年的富妈妈前不久被罗远鹏特意接了过来,原因么,是由她陪着俞氏整理高氏以前的陪嫁,虽然她不知道罗轻容要嫁到哪家,可罗远鹏这么吩咐那日子应该是不远了,曾经因害怕罗轻容年纪大了不好嫁人的担忧算是一扫而光,每天都精神抖擞的扎进府里为高氏嫁妆专设的库房里带着女儿对单子。这才忙完回来,就听到罗轻容跟石绿的话,不由接口道,“我的姑娘,我看啊,不止是这个,哼,那,算了,我也不骂她了,”想到当年金姨娘在高氏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富妈妈张嘴就想说“贱婢”,“你觉得在夫人名下添个名字就好了?那嫁妆呢?咱们夫人可就你一个女儿,她可是想都别想~”

    “呸,她要真的打这个主意,我立马骂她个狗血喷头,”石青历来嘴巴利索,顿时变了脸色,“咱们姑娘可是看着三姑娘乖巧,可不是因为她姓金的~”

    “好了,你们啊,人家说了么?再说了,现在的金家可不是当年父亲帐下的裨将了,正二品的总兵,什么样的嫁妆拿不出来?咱们府里的嫡女陪嫁也是有规矩的,她不会的,”除了担心金姨娘因为罗素绢记下母亲名义而生出顺便添上罗旭明的名字这些的想法外,那些身外之物,罗轻容根本没有放在心里,说的再长远些,罗素绢的娘舅是宣统总兵,夫家是山西巡抚,以后这两支势力,便都算是明王府的了,这个梁元忻,真是做了桩好买卖。

    这么多人在,自己都能想起他来,罗轻容看向窗外,难道信鸽在路上出了意外?还是他~

    罗轻容有些坐不住,她想到外院找父亲问问广西那边的消息,难道一个正阳教就那么难收拾么?前世梁元忻可是因为剿灭正阳教被皇上嘉许,可是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变了,罗绫锦嫁了梁元慎,现在连儿子都有了,自己则成了梁元忻的未婚妻,万一广西的事情也有什么变故,罗轻容心不在焉起来,是不是自己真的要想办法好好打听一下了?可找谁问好呢?自己手里的人,跟广西那边可都没有来往,也不知道丁掌柜生意上有没有认识的人…

一百五十八、

    富妈妈没有注意到罗轻容走神儿,挥挥手让屋里的小丫头们都出去了,自己坐在罗轻容身边,“姑娘您的去处妈妈不担心,有舅爷看着,没人敢亏待您,三姑娘的婚事奴婢咂摸着也不错,可是大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侯爷竟然不着急?”两个姑娘都能悄没声的寻好了人家,长子怎么不管不闻的?富妈妈有些想不通,“柳姨娘打小就服侍先夫人,是高家出来的人,您是姑娘家不好开口,要不改天我跟国公夫人提上一句,让她帮着看看?”

    “妈妈不必急这个,你看柳姨娘不是一直没有吭声?”罗旭初出了孝又回到了侍卫营,有罗家和高家的关系在,如今已经是六品的侍卫了,前程根本不用考虑,“旭初是父亲第一个儿子,又那么出息,父亲是想给他挑个好的呢~”

    罗旭初出息了,对罗家这个爵位才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想法,而且以后也能帮抚罗旭阳,能看到罗家平安渡过东宫这争,再看着三个弟弟都长大成材,罗轻容觉得自己半生的噩梦就能够消散了。

    听罗轻容说的笃定,富妈妈也算是安心了,以前她和柳姨娘一同服侍高氏,虽然依柳见到她从来不提让她帮儿子在罗轻容面前说好话的事儿,但富妈妈总觉得对不住她,“有你这句话,我见了柳姨娘,也抬得起头。”

    乍见梁元忻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罗轻容被罗远鹏叫到书房时除了看到父亲,竟然还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王爷~”或许是午后的日光太眩目,罗轻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被迎上前的梁元忻一把扶住,“这天儿太热了,原不该让你这会儿过来,可是中了暑气?”

    “没,没有,”我能说是太想你了么?罗轻容脸一红,不是因为思念而羞赧,而是因为这两个月她没有收到梁元忻的任何消息,忍不住去问了贺霖安,得到的是听说那边一切顺利,又让石绿去按梁元忻留下的信笺上的地址过去打听,结果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罗轻容真的是慌了神儿,若是梁元忻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而将他害死么?“谢天谢地,你平安回来了~”

    罗远鹏看着情不自禁的女儿,既欣慰又是酸涩的捻捻胡子,“王爷这还没有回府吧?好啦,微臣和女儿都知道平安回来啦,您还是赶快回去梳洗一番好好歇上一夜,等候宫里的宣诏吧~”

    啊?这就叫他走?梁元忻顶着烈日往京城赶,除了因为手上的差使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太想见见罗轻容了,可这人还没有看清楚呢,就让他回去?“没事儿,没事儿,我不累,觐见的事怎么也要明天了。”

    自己这个父亲,真是越老越不正经了,上一次不还故意让他们见面么?这一次人一回来就赶人走?罗轻容“委屈”的垂下头,“父亲说的是,王爷风尘仆仆,还是先回去休息才是~”

    看着眼前的这对璧人,罗远鹏只觉自己老了,他弹了弹纱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这样吧,我还有事,轻容你送送王爷,还有,王爷一心为国,但立业虽然重要,家事也不能轻忽,”他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女儿,便开了门扬长而去。

    “你不用直接过来的,待将公事交割清楚,见过圣驾再过来也不迟~”罗轻容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梁元忻,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口是心非,梁元忻能直接到武安侯府来,虽然不合规矩,她竟然很高兴?

    “等我见过父皇,肯定是要过来的,不过,”梁元忻扬唇一笑,忍不住抚了抚罗轻容的头顶,一年多没见,她又长高了,还胖了一些,“我会带着圣旨来。”

    “谁说那个了?”梁元忻的突然到来,将罗轻容一日日跌到谷底甚至隐隐有些绝望的心情猛然掀到了一个让她无法控制的高峰,连她都无法相信她现在竟然那么的欢喜,而这欢喜,都从脸上眉间溢了出来,“我的意思你太累了,怕你身子受不住~”

    罗轻容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了,想来是因为在家里的缘故,她只是松松的绾了个发髻,垂下的长发编了两条长长的大辫子乌溜溜的俯在胸前,跟自己说话时,也没有他想像中的疏离和陌生,仿佛他只是个外出几日归家的丈夫,丈夫,这个词从心间划过,梁元忻心里顿时满当当的,他终于等到了,“你放心,我强壮着呢,这些日子没有收到我的信,急了吧?”

    “没有,我能掐会算的,知道你平安着呢,”罗轻容横了梁元忻一眼,这个黑大个,知道自己着急担心,还不写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是有些忙,广西那边,”梁元忻皱了皱眉头,“不太顺当。”他们确实平了正阳教,可是至德帝一心要抓住的人,却事先跑了,自己跟华舜卿分头追寻,也不过是找到了些蛛丝马迹,知道人是一路往京城方向逃过来了。

    看梁元忻不太想说,罗轻容也就不再问了,她打量了一眼梁元忻,“你快回去吧,将这身衣服换了。”

    “怎么,我身上的汗味熏到你了?”这衣服还是进城时梁元忻特意找了间客栈冲了个凉换的干净的,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他也只是在中午最热的时候寻个荫凉的地方休息一两个时辰,晚上趁着凉快连夜赶路的,洗澡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活了两世罗轻容也没有从谁身上闻到这么强烈的汗味儿,即使是父亲和罗旭初过完招后,也没有像梁元忻这样,不过,闻久了竟然没有想像的那么讨厌,“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

    前一世这个时候罗轻容已经嫁给了梁元恪,她只知道梁元忻去过广西,而这份差使当时梁元恪并没有争抢,可是回来之后,梁元忻却因为这份功劳被立为太子,而宁王府也在他被立为太子后不久,被抄了。广西之行看来不但辛苦而且艰辛了,真的只为一个正阳教?

    阳光从窗棂间透过来,落在罗轻容如玉般的脸庞上,梁元忻可以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看的清楚,她就那么盈盈立于窗前,大概是被自己突然出现吓着了,一直不敢正眼看过来,梁元忻走过去坐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长臂一伸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见到你了,真好~”

    看到你平安回来,我也觉得真好,罗轻容转过头仰向午后的阳光,顺势掩去眼中的泪意,若是因为自己的重生,而将梁元忻推上绝路,换来梁元恪的东宫之位,那她就是万死也不能恕其罪了。

    “轻容,你看看我,”梁元忻轻轻摇了摇罗轻容的手臂,“我知道自己又黑又脏,还臭的很,可你看看我好不好?”

    梁元忻的声音沙沙的,带着几分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哀恳,还有一丝依恋,罗轻容整颗心被一种甜甜的东西缠绕,她反手握了梁元忻的手指,转过身子看着梁元忻,“你知道自己又黑又脏还不回去洗干净了再过来?这个样子还非要我看你?也不怕被我嫌弃?”

    “明天我就去让父皇赐婚,反正罗侯也已经出孝了,”梁元忻心头一热,大了胆子将罗轻容的手放在自己颊上,感受她掌心如玉般的凉意,“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翩翩少年,你早就知道的,三个皇子里我相貌不能跟他们比,你会不会嫌弃?”罗轻容比罗绫锦和史良箴要漂亮多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委屈。

    罗轻容被梁元忻这近乎孩子般的无赖弄得哭笑不得,“你真觉得自己长的不如那两位王爷?我怎么没感觉到你有这种自知之明呢?”

    “嘁,男人嘛,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又不是楼子里的,”梁元忻咬了咬舌头,有些话是不能在罗轻容面前说的,“我长的不如他们,可我却要娶比他们的王妃强百倍的姑娘做王妃,这才叫本事!男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美人他终于得到了,权柄,应该也不会太远~

    梁元忻的头渐渐低下去,罗轻容感觉自己的手臂越来越沉,低头看时,才发现他已经拉着自己的手睡着了,而且还将整个头都倚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想来在广西时一直是在外面奔波的,他确实是比在京城时黑了许多,罗轻容不由想起那个从福建回来时的黑瘦少年,现在的他虽然黑,却比那个时候壮实了许多,这是一种让人愿意安心依靠的强壮,梁元忻眉毛黑黑的十分浓密,长长的睫毛根根可见,在他的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的鼻梁高挺,唇色红艳,下颌是一圈儿青青的髭须,罗轻容悄悄伸出手在上面划了划,硬硬的有些扎手,真不知道它们从皮肉里钻出来的时候疼不疼?

    梁元忻已经二十岁了吧?她没有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了他如此柔软的一面,这种柔软让人心动,更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这一年多来,最初她也曾想着要找出什么办法拖延甚至改变这桩亲事,后来渐渐觉得太难了,应该说每收到一封从广西那边飞来的信,她的心意就动摇一分,后来甚至在想,梁元忻和梁元恪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自己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傻的幻想“郎才女貌”式的“爱情”。

    今生已经改变了的她又遇上不同的人,应该会有不同的结局吧?

一百五十九、

    张兰呆呆的看着自己院子里的人,明天她就要回京城侯府了,今天特意跟身边的仆妇说了,要到自己这个小庄子上来看看,毕竟守孝这两年多,她这个主人一直没有出现过,庄子里的人万一背着她弄什么猫腻就不好了。可现在她看到的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是谁?”

    “夫人,是我,宗令安,”苍笠闪身出来冲张兰一抱拳,“几年不见,夫人别来无恙?”

    “我好着呢,你这是做什么?我庄子里的人呢?”张兰四下打量,这个院子住着庄头吕百年一家,自己过来也都是吕婆子出来招呼,可现在怎么没有看到他们?

    “他们都在下面关着呢,”为怕引来不必要的怀疑,苍笠并没有贸然杀人,只是将原先住在院子里的妇孺都关了起来,只余下吕庄头父子,“吕庄头还在~”

    张兰这一年都被罗轻容发配到乡下的庄子里给罗老夫人守孝,说什么结庐而居,其实罗轻容也没有做的那么绝,除了每天早晨到罗老夫人和侯爷墓前叩拜烧香,就是回到庄子里为祖宗们抄经,这样的日子真是把张兰折磨够了,风吹日晒,举目无亲,吃的用的粗糙也就算了,关键是枯燥啊,那些同她一起来的婆子还有个回家的时候,平日也能聚在一起聊个家长里短,可她呢?时间久了,张兰都怀疑自己不会说话了。每天都只能在心里将无情的罗远鹏还有强势的罗轻容骂上千百遍才算解恨。

    她也想逃跑,可在几个仆妇的看守下,哪里能够?就这样硬是熬到了出孝的日子,想到能回到侯府,能天天和儿子在一起,能穿上柔软的丝绸,吃上精致的饭点,能在大浴盆里舒服的泡澡,张兰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京城,好不容易等到了出孝的时间,武安侯府也派人来接她了,原想着临走到自己的庄子里看看。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宗公子,能跟我解释一下么?”看着这满院子的男人,张兰心里突突直跳,可仍然强作镇定。

    “夫人请进屋说话,”苍笠伸手示意张兰随他到正屋,“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并无害人之心,”看到踯躅不前的玉露,苍笠冷冷一笑,“玉露姑娘也请~”

    正屋里间的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青年,地上盆里带血的棉布告诉张兰,这人是受伤了,“宗公子,我好歹也救过你的命,虽说不打算要你报答什么,可你现在的作为也太不君子了。”

    “张夫人,宗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和主公被人一种追杀,逃到京城,”苍笠看着床上的青年,“我家公子又受了伤,可京城我们是不敢进的,无奈之下,便想到了夫人您这个庄子~”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扣押我么?你要知道我要是回不去,我夫家寻来,你们照样也是被一网打尽!”张兰悠悠地找了个椅子坐下,这些人不杀自己,怕是还要有求与自己才是,就像宗令安所说,他们被人追杀,杀了自己,离暴露也不远了,“我好歹也是有些身份的,你们过来时应该看到山下不远的那处庄子,那个庄子也是我家的,这个宗公子上次应该已经知道了,你说我要是回不去,下面的人不过来找寻?明天我们可是就要回京城的。”

    “张夫人,是我们得罪了,”床上的青年静静的打量着张兰,“我们无意为难夫人,只求夫人能够为我们保密,让在下在这里将养几日,待梁某伤口愈合,自会离开,就请夫人当今天没有到这里来过。”

    “那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能告诉我么?”张兰看着这个青年,他皮肤比常人都要白皙,也比常人要瘦弱许多,整个人躺在床上,被子也就起来了薄薄一层,“我只希望你们不要跟我说假话,我家老爷在朝廷里也有一官半职,没准儿还能帮上你们一二呢~”

    “我梁家是广西巨富,也因为是巨富,便被觊觎梁家倾国财力的人谋害,如今梁家只剩下我一人了,”那青年显然伤的很重,说起话来十分吃力,“还好家里的忠仆保着我逃了出来,只是现在夫人也看到了,我伤成这个样子,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青年眼中的凄然让张兰心里沉沉的,她看向苍笠,几年不见,他也憔悴了许多,“真的是这样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广西有什么富可敌国的人?还有,你们既然有那么多的财力,怎么还会被人追杀?”

    “这个世道夫人还不明白么?无权有钱便是最大的罪过,夫人既然在官宦之家,应该对广西的正阳教有所耳闻,”苍笠面色沉重,“朝廷派了明王去剿灭正阳教,顺手,明王也将梁家给端了,现在么,自然是私-通教匪了,夫人,您家老爷有能力为我家公子雪冤么?”

    这个?张兰虽然这一年多都被关在乡下,可京城的局势她还是十分关注的,这两年梁元忻异军突起,成了至德帝的新宠,梁元恪只能避入礼部韬光养晦,而良郡王梁元慎也因为罗绫锦为他添了个嫡子再次讨了至德帝的欢心,被安排到户部学习,梁元忻在广西剿了正阳教,真的又弄到了一大笔财富?这自古夺嫡除了拼人脉,就是拼财力了,这么大笔钱落到他的手里,“你能告诉我梁家的财富有多少么?”

    “既然是倾国,自然是以亿计的,”梁姓青年虽然不知道张兰问这个的原因,但看她的脸色,是相信了他们,“夫人若能帮梁某平冤昭雪,梁某愿以一半家财相谢。”

    “这个念头你最好不要有,我就算能帮你平冤,让梁元忻为他的行为会出代价,但你也不要指望你们以亿计的财富再被还回来了,富可敌国,本身就是一桩罪过了,”明朝的沈万三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太富了么?

    “苍笠谢过夫人援手,”这分明就是愿意帮自己了,苍笠跟床上的青年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推山倒玉般的跪倒在张兰面前。

    “你快起来,大男人家家的怎么能说跪就跪?这个事儿还要从长计议呢,好在我在朝中认识一些可以跟梁元忻抗衡的人,不过要想扳倒他,还要好好想想办法才行,”张兰使劲儿从地上要将苍笠拖起来,她怎么可以让他跪在自己面前?“你说你叫苍笠?你骗我?”

    这个时候竟然在纠结这些细枝末节,苍笠眉头微皱,“上次是笠对夫人有所隐瞒,还请夫人见谅,只是当时苍笠深负重任,又被人追杀,才不得不那么做,”说着苍笠又要跪下请罪,现在这个张兰,搞不好真能帮公子大忙。

    “你起来,想让我帮你们,要先说清楚你们都是什么人,他叫什么?梁家家在何处,”张兰看着床上的青年,“还有,你的伤也要请个高明些的大夫,不行的话我回京之后安排人接你们进城?到时候自有人保护你们~”

    “我姓梁,叫梁真元,家住广西柳州,闻名广西的柳记票号就是我们梁家的产业,”

    原来是开银行的,怪不得要说富可敌国了,只是这柳记票号张兰并没有听说过,大概也只是在广西周边出名吧,“你的事我知道了,只是这事儿光靠你嘴说没有证据也没什么用,我回去还得请人查清楚了,也好知道如何帮你们,”今天万幸让她知道了这桩秘密,这事儿回去告诉梁元恪,只要查出来确有其事,加上梁家的苦主在此,梁元忻不倒就怪了,“只要你们说的是实话,我就能还你们一个公道~”

    “苍笠,代我谢过夫人,”梁真元努力想直起身,奈何他身上的伤太重,只得让苍笠代为致谢。

    “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要走了,还有,吕家的人你们也放出来吧,我跟他们交代一声,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你们盯着他们不要让他们走的太远,”张兰为梁真元考虑的很是周详,“我这里还是很隐蔽的,他们就算是要找你们,也想不到这个地方,”梁元忻要找梁真元无非是为了灭口,可他万万不会想到梁真元跑到了武安侯夫人的田庄里。

    “夫人,苍笠还有个不情之请,”苍笠为难的看着梁真元道,“我家主子伤势沉重,什么都需要人照顾,可我们都是些粗手大脚的爷们儿,不知道能不能请玉露姑娘留下帮着照顾几天?现在贸然出去买丫头过来,着实有些不放心~”

    “好吧,玉露你就留下吧,省得跟我回到府里,二姑娘又找你麻烦,”张兰想想也是,五六个大老爷们儿拿刀拿剑可以,照顾人怕是真不成,“你也知道,我将玉露当妹妹一样看待,希望你们也能放尊重一些,不要冒犯她。”

    “这个是自然的,”苍笠就是知道张兰将玉露看的挺重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就像张兰刚才所说,他们现在是亡命天涯,而且梁真元身负重伤,若杀了或扣下张兰,惊动了官府他们是万万逃不出去的,倒不如先骗了这个蠢女人,能安安静静的将主子的伤养好,然后联系上京城里他们安插的人手,未必不能再做出一番事业。

一百六十、

    “夫人,奴婢~”玉露惊恐的看着四周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她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如何跟这些人成天混在一起,“求夫人将我带回去吧~”

    “玉露,相信我,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坏人,再说了,你回去了,二姑娘真的会放过你?若真的将你再送到辽东怎么办?”张兰也知道玉露害怕,故意扬声道,“你放心,梁公子还想你家夫人帮他们雪冤呢,必不会委屈于你~”

    “你竟然一直在骗我?”从院子里出来,张兰恨恨的看着苍笠,“苍笠,这名字还真是独特~”

    “苍笠不过是一个孤儿,这个名字是我家公子赐的,师傅将我抚养长大,授我一身武艺,为的就是保护公子,”苍笠看着渐渐落到山后的夕阳,“张夫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家的夫人,不过这个我若想查,应该也不是难事,只是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样?你要杀了我?”张兰回身微微一笑,大大的眼睛闪着璀璨的光,“苍笠,能再见到你我真高兴,更让我高兴的是你们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我告诉我实话好了,也省得你再费心去查我的身份,武安侯罗远鹏听说过没有?我是他的夫人,我是武安侯夫人,明白了没有?”

    “武安侯,是世守辽东的罗大帅?”苍笠几乎要仰天长笑了老天还真是帮他们,虽然在广西他们败了,如丧家犬般的逃到了京城,原想着能保住性命,休养生息后再以图来日,谁想到老天居然就送了武安侯夫人过来。

    “怎么?你不相信?要我穿上我的诰命服饰来见你么?”苍笠的狂喜被张兰自动误解为知道冤情可见天日后的激动,“不过我也说了,你们的敌人是明王,是皇上的儿子,这事儿不是一个武安侯就能解决的。”

    “初遇夫人时笠就知道夫人不是寻常女子,”苍笠目光灼热的看向张兰,武安侯不但是至德帝的表弟,曾经出任过兵部尚书,更重要的是,罗家在辽东的势力和影响力,若是能争取到他的孝忠,公子的大事何愁不成?

    夕阳的余辉洒在苍笠的身上,为他挺拔的身姿镀上了一层金边,这个男人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里面是沉甸甸的信任,张兰忽然心跳如鼓,自己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三年?或许更久,“你有没有想过梁公子的冤情得雪后怎么办?”跟着这样的男人浪迹天涯,也是一件浪费的事吧?

    “主子雪冤之后?”梁真元的真实身份苍笠是很清楚的,他的冤情若要能雪,除非这永安改天换日,可这样的话如何能跟张兰说?“我没有想过,我的命是主子给的,他去哪儿,我自然会跟到哪里去~”

    “你就没有自己的打算么?除了保护梁公子,你没有自己的爱好兴趣?或是最想做的事?”张兰有些黯然,这也是个可怜人,怕是奴才当的早就失去了自我。

    “好像没有,若是闲暇时,我也多是在练剑,”只要将功夫练好了,才会有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我这种粗人,什么兴趣爱好,倒是我家公子,琴棋书画啥的无所不通。”

    大富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儿,会这些也是正常的,“你家公子还有亲人吗?”

    “没有了,梁家被灭了满门,”苍笠咬牙道,公子身边本就没有亲人,而他们这些下属也算不得他的亲人,只是这次梁元忻是个硬茬子,正阳教被他彻底夷灭,连他们这些平日不怎么出来的护卫,也死伤泰半,那些人,都是他一起习武一起行动的兄弟,“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梁元忻这样的人,竟然还妄想入主东宫?张兰冷冷一笑,他的美梦,遇到自己,活该要结束了,“你放心,你们的仇我来帮你报!”

    “母亲回来了,”张兰的车驾一到,就看到罗轻容带着罗素绢和罗旭阳、罗旭明候在二门处,不由心里冷笑,这种面子功夫她是最擅长的了。

    “嗯,这都出孝了,二姑娘难道还要我这个武安侯夫人在乡下呆着吗?”枉这些年来自己待她一片真心,从来没有认为她不是自己生的而亏待过她一分,可结果得到的是什么?真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张兰决定这次回来,一定要改变对罗轻容的态度,拿出侯夫人的气派来,“好了,我也累了,你们不必跟着了,阳儿,来跟娘回去。”

    “儿子还要跟二哥练功呢,待练完功再去陪娘,”罗旭阳一躬身道。

    “哎哟我的好儿子,小小年纪就开始习武了,将来肯定能成个大侠,不过今天娘刚回来,咱们少练一回好不好?”张兰看着壮实的跟个小牛犊一样的儿子,恨不得立时搂到怀里好好亲热一番。

    “娘,儿子每天也只练上半个时辰,”母子连心,罗旭阳也十分想念自己母亲,只是父亲和姐姐反复交待过,不论出什么事,课业是不能落下的,“夫子说过‘业精于勤荒于嬉’,您先回去歇着,一会儿儿子就回来了。”

    罗远鹏把儿子教的倒挺好,张兰轻轻揉揉儿子额前的刘海儿,“去吧,一会儿娘给你做好吃的。”

    “你父亲呢?”见罗轻容没有离开,张兰冷冷道,“是不是我还要去跟他请安?”

    罗轻容对张兰无礼的态度不以为意,笑道,“父亲应该在书房,想来你回来的消息他已经听说了~”

    “夫人,奴婢打听了,侯爷在露华院,”苏妈妈挑帘进来,陪笑道,“不过想来一会儿就会过来陪夫人用晚膻的。”

    谁稀罕?一出孝就立马跑到小妾那里的男人,还不够让人恶心的,张兰撇撇嘴,“我知道了,我先洗个澡~”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个理由出府,或是进宫,将梁真元的事告诉梁元恪。

    “这三年孝期,倒是将轻容给耽误了,”张兰含笑挟了一筷子笋丝放到罗轻容面前的碟子上,“眼见你也大了,过些日子咱们府上也请回客吧~”

    武安侯府出孝了,自然要请客昭告世人,恢复正常的交际,罗远鹏点点头,“是这个理,不过再等几日吧,你也才回来,先歇一歇,这段日子后院的事是素绢管着的,也让她给你交交账,还有,素绢我打算记到高氏名下,已经跟英国公那边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也要将英国公府的人请过来坐坐,你也提前准备一下。”

    “放在高姐姐名下?这是什么意思?”高氏不是死了么?放到她名下做什么?张兰不解的看着罗远鹏,再看看一脸喜色和满面含羞的罗素绢,看来大家都知道了,就瞒着自己了,“好像我还是武安侯夫人啊~”

    “也没有什么,那边她金家舅母帮着相看了一户人家,山西巡抚匡大人的嫡幼子,素绢以嫡女例出嫁,大家都好看,还有你翻翻旧例,素绢的嫁妆也要准备了,”罗远鹏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心情十分不错,“若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府里的老嬷嬷,再让凌云给你搭把手儿~”

    这不算什么大事,左右是个庶女,跟自己没有多亲近,也没有多惹自己厌烦,张兰点点头,目光看向小口喝汤的罗轻容,抿嘴笑道,“侯爷,虽然有些规矩我不太懂,但也知道这姐姐的亲事没有定下,妹妹说亲不好看相,要不这几日我带着轻容出门走动走动?”

    “轻容的事儿你不必管了,我心里有数,素绢还小,等前头的事儿准备好了,轻容那边也都尘埃落定了,”想到梁元忻,罗远鹏满意的一笑,以前是没有留意过他,现在冷眼看着,在朝廷上行事待人真是无可挑剔,光这沉稳不张扬的性子就十分对罗远鹏的脾气。

    “看来轻容是有了人家了,说到底我也是做母亲的,侯爷竟然还要瞒着我?难道要别人问时我一问三不知么?”

    “父亲,母亲,女儿先回去了,”罗轻容轻轻入下手里的乌木筷子站起身。当着满屋子人这么随意的谈论自己的婚事,罗轻容心里十分不快。

    “女儿也回去了,”父亲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罗素绢压抑着满心欢喜,也跟着罗轻容起了身,“姐姐,咱们一道走~”

    待屋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张兰再次开口,“你到底给轻容说了什么人家?难不成孝期还有人来提亲?”她在乡下时还想着,左右罗轻容不肯嫁梁元恪,自己做为母亲,拿架子捏捏她,也让她知道锅是铁打了,等到她年纪越来越大,恨嫁的那一天,才会明白以前的自己有多少好。

    “嗯,轻容的事你放心,必不会差,还有她的嫁妆,这两年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高氏以前的加上母亲留下的,也颇为可观,你再整治出一份单子来我看,对了,你去找找郡王妃当初的单子,比着那个来!”

    什么?比着罗绫锦的来?罗绫锦嫁时梁元慎还是良王!张兰仿佛被人一击,“难道轻容要做王妃?”不对,罗轻容这年纪,做王妃有些大了,难道自己不在的这一年,梁元恪自己和罗远鹏搭上线儿了?“轻容这样的人材,做侧妃确实是有些大委屈了,只是她年纪大了~”

    “我先去书房,晚上再过来,”张兰抬眼看时,罗远鹏已经出门而去,不由气的摔了一只杯子,旋即又想到罗轻容极有可能是嫁给梁元恪做侧妃,张兰的心情又好起来。

一百六十一、

    没有几日一道圣旨震惊了整个京城,确切的说是震惊了那些对梁元恪入主东宫还抱希望的人,梁元忻被立为太子,择吉日进行册封大礼,与此同时,一道赐旨婚也由礼部尚书送到了武安侯府。

    “罗轻容被赐婚给梁元忻,做太子妃?”良郡王府,凤鸾宫,还有在水居,甚至无为院,都有几只杯子被狠狠摔在地上。

    “为什么?他竟然娶了我的妹妹?”罗绫锦想到罗轻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想想梁元忻当初对自己的漠然,想想这几年罗轻容对自己的疏远,她一定早就知道了,一定是。

    “一直不嫁,一直不嫁,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哼,没想到我柳锦心一辈子打雁反倒被雁啄了眼?!那个张兰一定是骗咱们的,一定是!”

    “无为居?正院,”黄婉玉环视着室内的一切,这个明王府的正院,她是想尽办法才住进来的原想着就算以后真有王妃嫁进来,自己就是搬出去,也能给她添点堵,顺便让她知道自己在梁元忻心里的地位,可现在,人家直接入了东宫,这明王府进都不用进。

    想到梁元忻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冷落,就算是看到自己住进无为院不肯出去,也只是留在韶石轩什么也不说,他一定早就知道了,一定是!

    张兰也在在水居里急速的踱步,不论自己怎么试探,她都不紧不慢的摆出一副根本不愿意嫁入皇家的样子,可现在,东宫太子妃?谁会想到默默无闻甚至木讷的梁元忻会成为赢家?谁会想到因为守孝被耽误了的罗家二姑娘成了最大的赢家?想到罗轻容那张总是高高在上的脸,张兰一口血恨不得破腔而出,她是就知道了,一定是!

    “姑娘,姑娘,您是太子妃,”泥金泥银到底年纪小,扶了接旨回来的罗轻容,便忍不信欢呼起来,她们在侯府长大,这京城里的事儿最是明白不过,太子妃,那下来可是要做皇后的,皇后,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好啦,别在这儿闹腾了,”富妈妈也笑的见牙不见眼,赶着两个丫头,“快去吧,侯府阖府放赏呢,小心晚了没你们~”

    “嘁,我看他们敢,我们可是太子妃的丫头,走到哪儿去是头一份儿,”嘴里说着,泥金泥银已经蹦跳着出去。

    “唉,这两个丫头,到底年纪小些,在寻常人家还行,这要是跟到了宫里~”富妈妈一脸担忧。

    “她们也是高兴坏了,不妨事,左右将来还会有宫里的姑姑来教规矩,”罗轻容由朱砂帮着整着装,“圣旨一下,怕是父亲要带着全府去禀明祖宗,你们也准备一下吧。”

    是这个理,出了个太子妃,这可是罗家几辈最煊赫的事情了,富妈妈一拍腿,“奴婢这就去准备,”如今姑娘身份不同了,周围的人要再挑一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罗远鹏从祠堂里出来,张兰已经忍不住开口,想想自己刚回来时罗远鹏说起罗轻容婚事的神情,“你早就知道了?”

    “嗯,皇上问过我的意思?”女儿做了太子妃,罗远鹏回头看着罗家祠堂那黑黝黝的大门,里面供着罗家几代祖先的牌位,里面也有他的大哥罗远鸿,从小,他就是罗家骄子,而他,从来没敢抬头看过他,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他脚边的泥,可是世事无常,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而他,不但袭了原本想都不敢想的爵位,还用赫赫战功将原本的伯爵变成如今的二等侯,现在,不但自己位列三公,成了太子太保,而且女儿更成了万众瞩目的太子妃,祖先们在天有灵,当知道谁才是那个罗家真正的骄傲吧?

    “你怎么不说话?皇上问你什么意思?是让谁做太子,还是让谁做太子妃?”张兰恨不得踹罗远鹏一脚,当初他可是什么事都跟自己说的,可现在,恩爱不再,连这种大事他都将自己瞒的死死的。

    “胡说什么?立储之事事关国运,哪里是做臣子的可以置喙的?”罗远鹏狠狠瞪了张兰一眼,“以后你的身份不同了,咱们罗家成了外戚,更要谨言慎行,不要给太子和轻容添乱。”

    看张兰直愣愣的望着自己,罗远鹏有些无奈,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的非她不娶,恭顺贞静她是一点儿都没有,能那样看男人么?想训斥她两句,又想到张兰浑不吝的性子,再闹起来这种风头上再让人误会,“皇上是明君,特意召我跟大哥问了我们的意思,说是和太后都很喜欢咱们轻容的品性,明王殿下跟着大哥在兵部学习军事,大哥也说是个稳妥的人,这也是轻容的福气。”

    “那你们事前知道明王要被立为太子么?”张兰拉着罗远鹏的衣袖,“你们真的看好梁元忻?”当初胤也是被立为太子,而且还是一出娘胎呢,康熙不也给他找了家世显赫的岳家,可结果怎么样?真以为现在当了太子就能做皇帝?不要太天真~

    “哪有的事?”罗远鹏被张兰纠缠的有些不耐烦,“皇上一年多前就跟大哥提这件事了,跟立谁为太子没关系,我们当初都以为罗家要再出一位王妃,”就算是当初多多少少有预感,罗远鹏也不会承认。

    见张兰呆呆不说话,罗远鹏又嘱咐道,“明王册封这太子,轻容成了太子妃,这阵子无论朝廷还是家里事情都多的很,你也打起精神来,若是忙不过来,一些琐事就交给金姨娘她们,明天还要领都会轻容到宫里谢恩呢。”

    张兰满脑子都是罗轻容被封为太子妃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如何到在水居的,她前思后想,也没有想起来梁元忻跟罗轻容这间早有默契的蛛丝马迹,这就让自己这么相信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跟罗轻容完全没有关系,她又实在不甘心,从乡下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的满脑子的如何对付罗轻容的办法现在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了,就像罗远鹏说的那样,她们现在已经是“君臣有别”了。

    “金风,去请二姑娘过来,”张兰叫过金风。

    “夫人,”金风为难的看着张兰,“如今二姑娘身份不同~”未来的太子妃是说请就能来的么?“刚才奴婢看到三夫人带着四姑娘到重华院去了。”

    “哼,”张兰冷冷一笑,“那咱们去求见太子妃~”

    “当初轻容你一落草,臣妾就看出来你是个有大福气的,”姜氏在重华院口灿莲花,恨不得将她能想出来的溢美之辞都讲与罗轻容听了,“唉,若是先头二嫂子能看到这一刻就好了,”说着姜氏的眼泪便下来了。

    “今天是咱们罗家大喜的日子,三婶何必作此悲态?”罗素绢掩口一笑,“这也是母亲在天有灵,一直护佑姐姐,不然任谁都有这样的福气的?”姐姐做了太子妃,自己以后的日子也算是一片坦途了,起码在匡家,没有人能越过她去,什么嫡出庶出的,匡家再多的妯娌也不会有人敢拿这个做文章了。

    “哟,素绢也是成天跟着轻容,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姜氏暗骂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放着家里这尊大佛不拜,硬是让女儿跟罗绫锦来往,原想着罗绫锦生了儿子,这皇上一高兴,这郡王能变亲王呢,结果除了赏赐的厚一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三婶真是会夸人,我哪里会说话了?这满屋子不都是三婶你的声音?”罗素绢浅浅一笑,瞟了满脸通红的罗纨素一眼,真像二姐曾经说的,人不能自持太高,不然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会贻为笑柄,这三房母女两个还真是这样,罗纨素可不是就为了能寻个好夫家么?其实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三叔升了官,二姐又成了太子妃,何愁嫁不得好儿郎?哪里用成天四处走到到处巴结?

    张兰随石绿进来时,就看到屋子里这么热闹的一幕,冲姜氏讥讽的一笑道,“今儿舍得到我们这边走动了?”自己在乡下守孝,成天风吹日晒的,这些人却软卧高枕,舒服惬意,“怎么?来跟太子妃叙叙旧?”

    姜氏想反唇相讥,可又顾及张兰是罗轻容的嫡母,笑道,“看嫂子说的什么话,嫂子替我们这些小辈儿到母亲坟前守孝,说起来我们都要谢谢你呢,只是你一回来就碰上轻容的好事,没顾上,这下嫂子是睡着也要笑醒了,实打实的太子爷的岳母,出去谁见了不行礼?”

    “我啊,跟你们想的不一样,”张兰径直走到罗轻容身旁坐下,“这些年啊,不论轻容怎么想,我扪心自问,是将她当亲生女儿的,不论什么事,想的都是能让她好,这太子妃不太子妃的,说起来尊贵,可宫里的辛苦那只有当事人知道了,我从来求的都是轻容能有个相知相惜懂她爱她的人,而不是什么飞黄腾达。”

    瞧着张嘴儿会说的,怨不得一个小小的渔家女能坐上侯夫人的位置呢,光这一项自己就学不来,姜氏几不可见的撇撇嘴,“所以说咱们才为轻容高兴啊,太子可不就是个知冷知热跟轻容携手一生的人?”

一百六十二、

    “是么?轻容也这么想?”张兰直直的看着罗轻容,想从她面上看出一丝心虚来。

    “轻容的婚事是皇上亲赐的,父亲也同意了的,轻容一定不负圣恩和父母的期望,好好襄助太子,为他打理好东宫的内务,”罗轻容一脸平静的接受张兰的打量,她两世的追求再次落了空,想发泄也是在所难免,可惜这个时候府里府外用得上武安侯夫人的地方太多,不能将她看在院子里。

    “好了,我今天过来,是想说明天咱们要进宫谢恩,你也早些歇着吧,免得明天没有精神,”张兰起身淡淡道,“还有她三婶,这次三弟要赴任辽东,你也要将行装准备起来了~”她对罗轻容已经是完全死了心,再也不指望能用什么亲情关爱来打动她了。

    提起罗远鹄去辽东,姜氏真是有苦难言,丈夫也说了,皇上这次任命他为辽东定辽中卫指挥使,虽然不像罗远鹏那样总督整个辽东军事,这也只是罗远鹄没有什么战功的缘故,只要他在辽东站稳脚跟,皇上再将辽东军事交给罗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罗远鹏做为太子妃的父亲,未来的国丈,怕是只有荣养的份儿了,以后罗家这一代就要看他了,这对三房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可是姜氏和子女却要被留在京城,想到以后就要几年见丈夫一回,姜氏真是满心的不乐意,只怕他再回来时,庶子庶女又添了几个了,“唉,以后还要二嫂多照顾了。”

    英国公那样能阖家赴任的毕竟是少数,凭得也是当年高家太爷跟太祖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罗轻容只当没有看到姜氏面上的不甘,“左右旭谦也要读书,辽东的先生哪里有京城的先生好?”

    这些道理姜氏心里清楚,只是心里那份委屈不说出来,别人又怎么能个体恤自己?“说的是啊,咱们罗家那是世代忠义,为皇家效劳那是应当应份的,你三叔成天啊都是这么说~”

    “母亲好久没有回来了,我看在水居里人手不够,特意让管事妈妈从乡下庄子里挑了些人来,闲了母亲看看,挑几个得力的,”送走姜氏母女和罗素绢,罗轻容也不问张兰为什么不走,左右她这个人是藏不住心事的。

    “哼,二姑娘着实不一般,手都伸到我的院子里来了,”纤云飞星,还有玉露,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张兰一阵冷笑,“下来我要怎么做,太子妃直管吩咐。”

    “我若想往你院子里伸手,根本不必等现在,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你的院子里没有我的人?”罗轻容舒服的倚在椅背上,“母亲不必跟我置这个气,左右我在罗家也呆了不多少时候了,我走了,罗家内院还不是你的天下?再说了,旭阳也一天天大了,就算是为了他的前程想想,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

    “我真怕按你的做了以后会被万人唾骂!”想到自己庄子上藏着的梁真元一行,张兰恨恨道,“你真觉得梁元忻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想来父亲不会拿我的终身当儿戏,起码他不会让我去给人做什么侧室,”罗轻容看着永远都一副理直气壮,觉得自己是最冷静最清醒的那一个的张兰,有些哭笑不得,“母亲不会还是觉得那个位子应该属于宁王吧?”

    被罗轻容这么明白的说出心事,张兰不由一怔,梁元忻已经被至德帝正式立为太子,册封礼也就在几日之后,她有异议还不是找死?“皇上的决定我们这些做子民的自然不能质疑,只是世事无常,有些事还是看得长远些好~”

    “还有,我哪里想过让你做什么侧室?是你百般推诿,成天一副不将人看在眼里的样子,硬是让宁王推给了史良箴,不然的话,宁王妃还不就是给你准备的?当然,宁王妃是不能跟太子妃比,可你当初若是嫁给宁王,起码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人,而且也没有什么姬妾争宠,跟太子呢?你还没进门呢,就有一个侧妃在那里等着呢,进门就要跟小老婆斗了~”

    斗?罗轻容浅浅一笑,一脸不解的问,“为什么要斗?我跟谁斗?我是堂堂太子妃,那些人算个什么东西?母亲放心,我根本不会做那种自降身份的事情~”

    张兰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问题,仰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争抢你的丈夫,你不争不抢的话,也就是我这样的结局,除非你跟我一样,”已经不再将罗远鹏当做丈夫。

    “夫妻是敌体,就算是侧妃,也不过是姬妾罢了,我又怎么会跟些猫猫狗狗的去争夺主人的宠爱呢?”跟张兰说这些,根本就是对牛弹琴,罗轻容摆摆手,“有道是道不同不想为谋,母亲,你不觉得从来咱们都不在一条道上么?”

    “其实我有的是手段还对付你,更别说祖母还在的时候,以前我也跟你说过,你没有娘家,当初更是连阳哥儿都没有,对付你根本连休书都不必准备,直接报病就是了,可是我没有这么做,”罗轻容静静看着一脸愕然的张兰,如同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所念的,不过是知道你的执念是出于本心,而且不论你如何折腾,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甚至,”一朵花在罗轻容唇边开放,“你的所有折腾,都给了梁元恪和柳贵妃一线希望,让他们以为,有你的帮助,他们就有可能得到武安侯府的支持,也正是因为这样,柳贵妃和柳氏一系,在朝廷上从来没有对父亲使过绊子,而且女儿出入后-宫,也都是一帆风顺,没有碰到过什么机关算计。”

    “好,好,算你狠,”自己的一片真心,原来都落入了罗轻容的算计之中,“那我岂不是在感谢你这些年一直手下留情,没有直接让我‘病死’?”张兰气的浑身嗦,都说古代的内宅水深,她以为自己幸运没有碰到呢,结果呢,原来人家觉得她还有用,根本没有让她放在眼里,“但愿你记住今天的话,将来莫要后悔。”

    自罗轻容将张兰送到乡下,她对罗轻容曾经的善意已经被消灭殆尽,今天她还好心好意的过来想着再劝劝罗轻容,就算没有用,也算是做为母亲提醒一下,东宫的生活未必会像她想的那么如意,可罗轻容的话,无疑是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罗轻容是什么意思?分明是告诉她,让她放聪明一点儿,不然人家收拾自己是分分钟的事?张兰气得双目通红,好,她就要看看,这一局到最后谁的人是谁?原来她还将罗远鹏当做丈夫,罗轻容当做家人,可现在,她真是再无一丝愧疚,不论怎么做,只要保住自己的儿子,其他人的死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轻容过来啦,快过来我看看,”齐太后看着立于殿下的罗轻容,不感慨是不可能的,她最喜欢的梁元慎再无翻身的可能,最喜欢的罗绫锦也成了郡王妃,再也没有机会站上那个高高的位置,而一向不声不哈的梁元忻最终在这场角逐里走了出来,成了东宫之主,想想这两年梁元恪的表现,顶多也是中规中矩,而梁元忻,到广西一年多的时间,却为朝廷为她和至德帝解除了心头大患,还有这个罗轻容,现在看看,也不是个多事的人,脾性还真跟自己那个二孙子是一对儿。

    “轻容见过太后,”罗轻容不卑不亢的到到齐太后的软榻前,再次施礼。

    “好,好,沉稳大度,跟你祖母小时候真像啊,”虽然不是妹妹的亲孙女,可到底是养在她膝下的,爱屋及乌,齐太后的笑容里也多了许多善意。

    “是啊,以前轻容进宫,臣妾就看着她是个好的,就这不焦不躁的性子,就让人喜欢,”敬妃也是笑容可掬,“有空啊多到我宫里坐坐,敏和成天吵着想要个姐姐一起玩儿呢~”

    “谢娘娘,”敏和是敬妃两年前生下的女儿,也是至德帝膝下最小的一个公主,敬妃能生下一子一女,也充分说明了她在至德帝心中的分量,可喜的是她从来都不显山露水,与梁元忻的关系也很融洽。

    “敬妃妹妹也太殷切了些,谁知道人家太子妃乐意不乐意呢,”柳贵妃看到罗轻容已经恨不得上去将她那花容月貌撕个粉碎,儿子还眼巴巴的等着这贱人出了孝就想办法求得至德帝的恩准,纳她为侧妃呢,可人家呢,不动声色间跟梁元忻勾搭上了,这不是明晃晃的要自己耳光么?这么多年,整个京城也都知道她喜欢罗轻容了吧?“我是不敢请太子妃到我的凤鸾宫里去的,小心人家看不上~”

    “贵妃娘娘折煞臣女了,娘娘一向厚待臣女跟母亲,这些年凤鸾宫的门槛都快被我们母女踏平了,”罗轻容一脸羞涩,显得十分不好意思,“贵妃娘娘肯定是嫌臣女烦了~”

    “可不是么?贵妃娘娘这些年对臣妾青睐有加,臣妾一直铭感于怀,一会儿还想到凤鸾宫谢谢您这些年对轻容的教诲呢,”张兰冲柳贵妃使了个眼色,今天她一定要跟柳贵妃单独说上话。

    “好啦,你们这些年轻人,见了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这样吧,谁想跟谁说话就自管去好了,我这个老婆子就回小佛堂里念经去,”齐太后年纪到了,身体也愈发不济,才一会儿功夫,就累了。

一百六十三、

    “不知道娘娘愿不愿意赐杯茶给臣妾?”一出慈宁宫,张兰就急不可奈的追上柳贵妃。

    “哼,我的茶很好喝么?让你这么惦记着?”柳贵妃冷冷扫了一眼罗轻容还有后面的姜氏,径直扶了小内监的手上了自己的车辇。

    “怎么?你准备不让我去?小心我在这宫里吵起来,毁了你未来太子妃的名声,”张兰讥诮的看着罗轻容,准备看她怎么来阻止自己,就像罗远鹏所说,不论是太子册封礼,还是以后的婚礼,都离不开她这个武安侯夫人,这个时候罗轻容难道能让她“报病?”

    “我哪里会阻止您去给贵妃娘娘请安?”罗轻容嫣然一笑,退到张兰身后,“既然咱们一起进的宫,自然也要一起到凤鸾宫才是,母亲,走吧~”

    “你,”难道要自己带着罗轻容还有姜氏那个拖油瓶一起去?自己哪里还有时间跟柳贵妃说话?

    “轻容,你说你这个母亲到底想干什么?”看四周无人,姜氏凑到罗轻容跟前,这柳贵妃是宁王的母亲,这宁王一直觊觎东宫之位这是公开的秘密,现在罗家因为罗轻容的关系自然是***了,张兰怎么可以和柳贵妃走的这么近?“这不好吧?”

    “母亲一向跟贵妃交好,这样的事也寻常,想来母亲一年多没有跟贵妃请安了,有许多话要对贵妃娘娘讲吧,”罗轻容淡淡一笑,一举手里的茶碗,“娘娘宫里的银针真是不错,三婶也尝尝~”

    梁元忻这些年根本没有大恶,为什么张兰那么排斥他?而且她笃定的神态也让罗轻容不解,到底她有什么把柄是自己不知道的,让她这么有信心自己最终会失望?今天张兰这么急切的要到凤鸾宫见柳贵妃就更说明问题了,自己倒要看看,张兰到底下一步有什么样的行动。

    梁元恪走进凤鸾宫偏殿时正看到这么一副景象,半开菱窗下坐着一位少女,只见她一身烟霞色轻纱及膝单衫,下头是雪缎云纹百褶裙,外罩一件浅粉色的半臂,乌油油的头发挽了一个偏堕马的纂儿,半垂着头发,整齐而柔软的刘海儿遮去了额头,发髻上一支点翠侧观钗,水滴样的翡翠珠子静静的垂下白玉样的耳瓣下,真真是“若教解语能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梁元恪心里一颤,从知道梁元忻被立为太子,他就似被一个惊雷给震晕了,根本找不到东西南北,甚至不知道老天让他活着有什么意义,而罗轻容被同时赐婚给梁元忻的消息也掩没其中,可是现在看到她,梁元恪那因为失望失落已经麻木的心仿佛又被人生生扯碎,如破棉絮一般散乱在尘土间,可是那丝丝缕缕的痛,却更让他透不过气来。

    “原来是罗姑娘,真是稀客,还没有恭喜姑娘呢,马上咱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她比以前更美了,以前只觉得相貌出众一些罢了,可现在,硬生生多了一份令人不敢逼视的气度,整个人宝光盈盈,梁元恪一口血顶到喉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这样的女人,原以为属于自己的,曾以为马上就会属于自己的,就这么被人横地里拿出一只手夺了过去,而他,竟然连阻止的能力都没有。

    “臣女见过王爷,”罗轻容看到梁元恪进来,心里一凛,她太熟悉梁元恪了,自然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怒气,这是在凤鸾宫,自己马上又要成为梁元忻的王妃,罗轻容不想横生枝节,“母亲和三婶带臣女过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臣妾姜氏见过王爷,”姜氏偷偷瞄了一眼梁元恪的面色,原先早就听说柳贵妃看中了自己这个大本事侄女,可梁元恪偏偏娶了史家的女儿做王妃,如今好了,就看这梁元恪的样子,姜氏也敏锐的感觉到这个王爷心情不好,原因么,应该就是自己这个侄女吧。

    “平身吧,本王也是过来给母妃请安,”他知道今天是张兰带罗轻容进宫谢恩的日子,散了朝就往宫里来了,还好,碰到了她。

    “姜氏,本王过来时看御花园里玉簪花开的正好,不如让宫人带你过去看看,也算进来一趟,”梁元恪冷冷的看着姜氏,暗示她离开。今天在凤鸾宫,自己要跟她把话说清楚,也要好好问问眼前这个女人,她凭什么处处轻视自己,无视自己的一片心意?

    “是么,那正好,臣女也很喜欢玉簪,就请宫人带三婶与臣女一同去看看吧,”罗轻容看了一眼殿中服侍的宫女,“还请这位姐姐跟我母亲说上一声,就说我们不着急,让她只管慢慢跟娘娘说话~”

    “谁准你去了?”梁元恪恨恨的盯着罗轻容,她从来不肯正眼看自己,也不给他跟她说话的机会,只要她肯多跟自己说上一句话,事情或许就会有所不同,梁元恪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比梁元忻差了,这次的事显然也是梁元忻得了罗家和高家的支持,才让他能顺利的入主东宫。

    “王爷,臣女是已经得了圣上赐婚的未来太子妃,去哪里似乎不必得到王爷的准许,”罗轻容浅浅一笑,“三婶儿,咱们到宫里原时候也不短了,既然母亲跟贵妃还有许多话要说,不如咱们先回去吧,左右您现在也是正三品的诰命夫人了,以后还有进宫的机会。”

    “轻容说的是,”罗远鹄这么快直升两级,还不是沾了罗轻容这个未来太子妃的光?姜氏一向对利益的方向极为敏感,颔首道,“以后三婶儿也有福气时常到宫中聆听贵人们的教诲了~”

    “你站住!”梁元恪被罗轻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不要以为你做了太子妃就可以目中无人,罗轻容,你太嚣张了。”

    姜氏立马挡在气得面红耳赤的罗轻容身前,若是在凤鸾宫出了什么事,罗家的富贵可就到头儿了,“王爷这是做什么?我家侄女儿是您未来的二嫂,还请王爷自重。”

    “放心,三婶儿,王爷有分寸的,”罗轻容越过姜氏走到梁元恪跟前,平静的看着梁元恪,“王爷自幼便承柳大儒和贵妃娘娘的教导,一言一行从不逾矩,又怎么会对我这个未来的太子妃不敬重呢?何况皇上和太后又是最得规矩之人,你万万不可误会了王爷,传出去了,与王爷的名声不利~”

    听到罗轻容提的几个人,梁元恪如被冷水浇头,是啊,他自由便被母妃捧在手心,他更是柳家的希望,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做出逾矩的事?这样反而会落入梁元忻的圈套,“罗姑娘说的是,是本王孟浪了,本王记得你跟宁王妃十分要好,闲了去宁王府坐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亲近一些太后和父皇也会高兴的。”

    “臣女并不记得跟宁王妃曾经交好过?”罗轻容一脸讶异,旋即恍然道,“王爷是说宁王妃做姑娘时曾到侯府去过?”她有些啼笑皆非,“那是因为母亲曾经借了马车给史夫人,她们太客气了,为了些许小事,竟然亲自登门致谢,”上一世自己被这两个人愚弄到死,今天也算是小小还给他们一些,“我记得那时候王爷还在清江吧?没想到连这种小事儿也听说了,看来王爷对宁王妃在意的很啊~”

    “哎哟~怨不得呢,”姜氏也来了精神,“怨不得人家都说王爷跟王妃幼时青梅竹马,成了亲之后更是鹣鲽情深,真真是羡煞旁人~”

    没想到自己这个三婶还挺会用词,罗轻容仿佛没有看到梁元恪铁青的脸,一福身道,“臣女告退。”

    “嘁,还是诗礼人家出来的呢,我呸~”与罗轻容一同出了凤鸾宫,姜氏偷偷觑了一眼罗轻容的脸色,小声的啐了一口,不论以前大家怎么猜测,左右自家侄女成了赢家,梁元恪那里自然就是对头了。

    “三婶儿小心被人看到了,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睛,您以后还会时常进宫的,”罗轻容小声提醒,柳贵妃不论怎样,都高自己一辈,以后都生活在这座宫廷里,关系搞的太僵,与自己与梁元忻都没有好处。

    “省得了,我不是看不惯那个宁王妃的为人么?还有那些成天将礼仪廉耻挂在嘴边的圣人子弟,好像只有他们才读书才知礼一样,其实呢,我呸,心眼最多,最黑的就是这些人,哪像咱们,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直接放在脸上,光明正大!”

    罗轻容看了一眼一脸正气的姜氏,抿嘴笑道,“没想到三婶居然是个妙人儿~”

    “唉呀,你从小就是个清冷的性子,三婶儿知道你不喜欢说话,便不好多打搅你,其实在三婶儿眼里,你跟纨素都是一样的,都是三婶儿的闺女~”

    姜氏正在喋喋不休,却发现罗轻容忽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时,却原来是遇到了明王梁元忻,“呃,臣妾姜氏见过太子殿下~”

    梁元忻也没有想到居然真在宫门处等到了罗轻容,不由心喜老天慈悲,“原来是定辽中卫罗指挥使夫人,平身吧,册封礼还没有举行,这个太子还是不要叫了~”

    “是,”姜氏头也不敢抬,心里暗叹梁元忻个头惊人,向后缩了缩身子道,“臣妾和侄女儿是随了武安侯夫人时宫谢恩的。”

一百六十四、

    梁元忻的目光落在罗轻容身上,难得看到她穿这么鲜嫩的颜色,别说,还挺好看,“怎么没见罗侯夫人?”

    “这个~”姜氏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说在凤鸾宫没出来?这不是找不痛快么?可这瞎话?她无奈的看向罗轻容。

    “母亲一向跟贵妃娘娘投契,娘娘想多留她一会儿,”罗轻容含笑仰头,打量着梁元忻,看他的样子,也是才下朝,回明王府原不必从这个门出的,“后来宁王殿下也到了,臣女跟三婶儿不便久留,就先出来了。”

    武安侯夫人张氏跟柳贵妃一直来往密切,这也是当初大家都以为罗侯会支持梁元恪的原因之一,可到了今天她还这么不避忌,这个态度就令人深思了,“是么?那罗姑娘这是想先回府?”

    “我和三婶枯坐无味,天又热,便想着早些回府,我这个时候,”罗轻容脸一红,扫了梁元忻一眼道,“原也不该在外面呆的太久~”

    这是在跟自己表明立场了,罗轻容的立场梁元忻是一直都知道的,只是这张兰,“没想到张夫人倒挺有雅兴~”

    “也就是‘雅兴’罢了,母亲在京中朋友不多,谁想到竟然入了贵妃娘娘的眼,”罗轻容与姜氏随了梁元忻的脚步向候在宫门外的马车走去,“父亲和叔叔心里都有数的,待忙完这一阵子,母亲还要去乡下庄子里将养身体呢~”

    “原来罗侯夫人身体不好,这次倒是让她受累了,”梁元忻听懂了罗轻容话里的含意,及到车边,快步上前帮她挑起车帘,一手拖了她的手臂,在她登车的瞬间小声道,“镯子你戴着很好看,今儿你受累了,回去好好歇着,能碰见你我很高兴~”

    这么凑过来就为了这几句话?这些话有联系么?罗轻容被他毫不避人的亲近举动羞得垂下头,低声道,“你快走~”

    姜氏被梁元忻高大的身体挡的严严实实的,可脸上已经笑得灿如山花,太子待罗轻容这般亲密,这也是所有罗家人都最想看到的,也只有这样,罗家的富贵才能一代代延续下去。

    “三婶儿!”上了车姜氏依然是合不拢嘴,罗轻容被她笑的一身是汗,“到底有什么可笑的,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你说呢?”姜氏冲罗轻容亲昵的眨眼,“看来太子对你这么看重,婶子这一颗心算是放下了,三婶儿现在只希望啊,旭谦有个好前程,纨素呢,也像你一样找个有情有义的少年郎~”

    “有三叔在呢,一定会的,”罗轻容仿佛没有想懂姜氏话里的意思,罗家有父亲,有三叔,儿女的前程根本不必女人们操心,可是姜氏从来参不透这个道理。

    “谁说不是呢?虽然你三叔这次走的远,可这大道理我也是明白的,有了他在外面拼杀,我跟孩子们才会有好日子过,可惜我那个娘家,谦哥儿他舅舅是个没本事的,好不容易延康进了銮仪卫,偏又不知道得罪了哪家,生生被刷了下来,谦哥儿他舅母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若是能有个前程~”

    罗纨素前世嫁的就是姜延康,依着罗家现在的声势,若真是再嫁也算是低嫁了,罗轻容浅浅一笑,“如今父亲做了太子太保,为姜家表弟说句话还是可以的,婶子只管跟父亲说就是了~”

    “真的?侯爷真会答应?其实我家延康不错的,又懂事又老实,一定不会给侯爷丢人,”姜氏喜出望外,姜延康不在话下的话,以后谦哥儿的前程就更不用担心了。

    “三婶儿,咱们虽然已经分了家,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父亲和三叔又是嫡亲的兄弟,这一荣俱荣的道理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是最有体会么?”以前三房折腾成什么样子,罗轻容不关心,可现在自己真的要做太子妃了,不但跟梁元忻是一损俱损,整个罗家也押在了他的身上,这个时候,自己的娘家万万不能给他添麻烦,就算是将来,梁元忻登上了那个位置,罗家也要成为自己的后盾而不是自己的包袱。

    “你说了这么多,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凤鸾宫里柳贵妃冷冷的瞪着张兰,在她眼里,张兰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能让她再近凤鸾宫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恪儿,你怎么说?”

    “本王就是想知道罗侯夫人到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帮本王,到底图的是什么?”梁元恪看着挂在白玉盏外点点水珠,低头啜了一口碗里冰凉的汁水,“你现在可是太子的岳母了,将来还会是新皇的岳母,未来皇上的外祖母,还有比这更荣耀的事么?”

    张兰絮絮一大篇话,无非是说梁元忻的事她完全不知道,罗家以前也跟梁元忻没有任何来往,还有就是让他不要放弃,现在张兰这样的身份来跟他说这些,怎能不让他想的更深一层,“难道是太子哥哥还不放心我这个做弟弟的,非得加上个罪名彻底将我整治了?”

    “是啊,我马上就要成为太子的岳母了,可太子的岳母又如何?我已经是武安侯夫人,还能再荣耀到哪去?何况整个罗家,根本没有人将我当做自己人,”张兰一脸落寞,“没有人听我说的话,没有人相信我的话,当然,我的话现在连你们也不相信了,其实我现在也是在为罗家留一条后路。”

    “你们罗家还真是精明,明面上支持梁元忻,实院还在我们这里留上一手么?真将我们母子当傻子了?!就像你所说的,整个罗家都站在梁元忻一边了,你一个无权无势的空头侯夫人有什么用?”柳贵妃一脸讥诮。

    “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我相信那个皇位最终是宁王殿下的,所以才选择支持他,我所说的为罗家留一条后路,是想请宁王在成功了之后,能给罗家留上一份体面,尤其是我的儿子,”张兰看着梁元恪,“王爷知道了皇上要册封梁元忻为太子一定很失望吧?那我要告诉你,你不用如此,古往今来,被册封为太子最终却成为阶下囚的不胜枚举,王爷饱读史书,应该比我清楚,我只请王爷记住一句话,只要你还在努力,你就没有失败!”

    “可你凭什么这么说?”梁元恪看着张兰笃定的神态快速与柳贵妃交换了个眼神,“难道你希望罗家倒台?不,你若真的相信我能成功,为什么还将罗轻容嫁给梁元忻?”

    “罗轻容不是我生的女儿,自小主意又大的很,以你们的势力,应该已经知道我是被她送到乡下为罗老夫人守孝的,若不是因为这个册封礼,说不定她还找个其他的理由将我一直留在乡下呢,我是一心希望她能嫁给王爷,这样整个罗家就跟王爷一条心了,可是这世上最不能掌握的就是人心,”张兰自嘲的一笑,没有人相信她,尤其是罗轻容,她不但不相信自己,根本就将自己当成了傻子一样,“所以啊,我就要向世上证明,他们都错了,这个皇位最终会是你的,当然,若是以你现在的方法,怕是永远不可能走到那一天~”

    这个理由多少还有些说服力,张兰恨罗家,罗家的前程富贵在她眼里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但是,“可罗家只要在,你的儿子就是未来的武安侯,若是以后梁元忻登基,你的儿子还成为国舅~”

    “我这不是求你们一个保证么?若是真到了宁王成功的那天,求你们看在我的份上,保留武安侯的爵位,如果旭阳是个争气的,照样可以做出一番成绩来,若不争气,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她才不要儿子靠着罗轻容呢,这样还不是会被她瞧轻了去?她要看到罗轻容落魄,罗轻容后悔,看着自己照样可以保住儿子的富贵,然后再潇洒而去。

    这怎么听着像遗言啊?柳贵妃蹙眉道,“这些话咱们以后再说,你真的相信恪儿能成功?你凭什么?”她环视四周,“今天的话传出去,我们母子可是不会认的~”

    “娘娘还记得我以前讲过的那个故事么?我凭得就是那个故事,若我告诉你们,那个故事真真切切发生过呢?你们看现在朝中的景象,与故事的多一样啊,王爷不要笑,皇帝如今春秋正盛,再活上个二十年不成问题,你见过二十年的太子么?谁能安心当二十年太子,看着兄弟们渐渐长成,手握重权?”永安这一点跟清朝太像了,就是不像明朝那个皇子们成年之后就到各自的藩地去了,除了做个富贵王爷,什么也做不成,永安的皇子们,都像清朝一样在各部历练,替皇帝分忧,“王爷这几年只要记得做好手中的事,再不成像以前那样妇人之仁,清江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还有,你不能再这样高高在上,要真正走下去,知道天下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一点,梁元忻做的确实比你好~”

    看着张兰像一位先生一样侃侃而谈,梁元恪有些怔忡,若是她要坑害自己,确实不应该跟自己说这些话,“夫人说的是,清江的事后来本王也后悔当初没有听夫人话~”

一百六十五、

    “过去的事咱们就不再提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相信这件事娘娘若是知道了,就不会再怀疑我的诚意了,”张兰抿嘴一笑,将自己收留梁真元的事告诉了柳氏母子。

    “竟有这样的事?”梁元恪震惊的合不上嘴,“这个梁元忻也太大胆了,出手就灭人家满门?”还抄了梁家数以亿计的银两?“他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王爷,你说呢?”张兰淡淡一笑,装作没有看到梁元恪铁青的脸,她就知道,自己这件事一说出来,柳氏母子再不会怀疑自己,“这笔银子,可以拉拢朝臣,可以作养兵士~”

    “不行,夫人将你庄子的方位告诉我,我立马带这些人去父皇,”有了梁真元,看梁元忻还能不能做上太子之位。

    “王爷,虽然咱们有人证,可是物证呢?你能找到那些银子的下落么?还有,若是梁元忻执意不认,硬说王爷您诬陷呢?”还是沉不住气,梁元恪现在还是把这个太子位看的太重了,“你真能一击必中?若是不行,等待您的下场怕是连梁元慎都不如~”

    “那夫人的意思?”得了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柳贵妃此时心里跟火烧一样,现在都想立马出宫找自己的父兄商量了,“还有,人在你那儿安不安全,梁家独子逃了出来,梁元忻不知道?”

    “自然知道,他们一路被追杀着逃到京城来的,”张兰叹了口气,“我倒以为,现在你们可以暗中调几个高手到我的庄子外围,但人不能多,免得引起梁元忻的注意,还有,还请王爷派人到广西将此事查个清楚,横跨几省的银庄,说没就没了,他真能不毫一丝痕迹?”

    “夫人说的是,本王这就安排人手,”梁元恪冲张兰一揖,含泪道,“夫人真是救恪于危难之时,其实恪也清楚,待梁元忻登上大宝那天,恪想做个闲王都不可能~”

    “你明白就好,你这几年跟梁元忻一直在争,他心里能不恨你?只怕你将来的下场真连梁元慎都不如,那是个蠢货,梁元忻不会放在眼里,又娶了罗绫锦,你可是什么依仗都没有,”张兰看了柳贵妃一眼,话说的很直白,“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柳家虽然门生弟子遍及朝野,可是真能舍命相投的有几人?到时候随便捏一个罪名,怕是几代柳家人的清誉也不一定能够保全。”

    张兰说这些根本就是多余的,柳贵妃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儿子臣服在梁元忻之下,“好了,如夫人所说,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下面的事情由我们来安排。”柳贵妃一拍张兰的手臂,“你们情同姐妹,从今天起恪儿就是你的子侄,兰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其实罗家只要置身事外,不论谁做了龙庭都跑不了几世的富贵,你到底求的是什么?”

    “我求的是什么?我只求能有一个一心人,陪着我过一些富贵悠然的日子,”张兰也不作伪,“若是王爷事成,除了应了我前面的事外,还请王爷做主还了我自由之身,由我远赴天涯自在人间~”

    “自在人间,”柳贵妃凄然一笑,“没想到妹妹真的是将名利放下了,好,我应了你!”

    “母妃,您说张氏的话可信么?”送张兰出去后,梁元恪又转了回来。

    “你觉得她有必要骗我们吗?”平复了刚才激动的情绪,柳贵妃捧了杯凉茶细细品味,张兰刚才的理由,一般女子确实连想都不会想的,也是因为这样,反而更让人觉得真实,“这个张兰,这些年看来,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她为什么那么坚信那个故事呢?”柳贵妃也是饱读史书的,她怎么也没有找到张兰所说的那个朝代。

    “不论怎么样,若广西的事是真的,也够梁元忻喝一壶了,”梁元恪一想起来张兰带来的消息,“今晚我就命人过去,到时候就知道她是不是真心诚意的了。”

    “不,现在不能过去,万一有什么圈套呢?”柳贵妃摆摆手,在梁元忻已经被定为太子的情况下,再想夺嫡那是抄家灭门的大事,丝毫纰漏都不能有,“你先去将此事告诉你外祖父,再派人将张兰说的地方暗中围起来~”

    “王爷回来了,哎哟,瞧臣妾这嘴,应该叫太子爷了,”梁元忻回府时黄婉玉的母亲和嫂嫂谢氏还在无为院盘桓未去,“太子爷恕罪,我这个女儿没经过什么事,这才传了臣妾过来帮着归置府里的物品,这不马上就要搬到东宫去了么?”黄婉玉的母亲侍郎夫人梁氏陪笑道,她虽然也姓梁,论亲戚关系还算得上的是梁元忻的姑姑,可是因为母亲出身太低,名声又在宗亲中太坏,梁氏虽然得父亲晋王的喜爱,终是被齐太后生生压了封号,连个县主也没有落着,这也是她一生的遗憾,但凡有宗亲之间的来往时,还会被人拿出来敲打。

    “臣妾想着,要么选递牌子进宫一趟,看看东宫那边的格局,婉玉也边也好准备,”梁氏一推黄婉玉,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梁元忻,再次陪笑道,“我这个丫头啊,心里有什么嘴上说不出来,成天都在操心这王府的事儿呢,这不,去东宫看了看,说地方还没有王府大呢,不知道该如何安排住处,让妾身跟她嫂子给她出主意呢~”自己女儿虽然只是侧妃,但有个王爷外公撑着,出身并不比那个罗轻容低多少,何况嫁进来的早,听女儿的意思,梁元忻待她也不错,这要在罗轻容进门之前将规矩定好了,以后谅那个罗轻容也不敢能女儿挺腰子。

    “东宫那边有宫里的娘娘和礼部的人负责,原不该是侧妃可以操心的,至于府里,左不过再坚持些日子,待罗姑娘进了门,侧妃也就轻松了,”梁元忻淡淡一笑,也不看梁氏,“你们聊吧,本王到外院去,还有,本王不是说过么?册封礼一日没成,我就还不是太子,这太子爷的称呼还是先省了吧,还有,你既然在整理府里的东西,这些日子王府还是闭门谢客专心内务的好~”

    “王爷,您这话什么意思?”看到梁元忻冷淡的神情,黄婉玉气不打一处来,平日当没看到自己也罢了,今天她的母亲和嫂子还在旁边站着呢,竟然也这么不给自己作脸?“臣妾到底哪一点不如王爷的心意了?难道臣妾连在府里见见亲人的权力都没有吗?闭门谢客,您当太子是皇上御封的,人家过来贺喜,难道臣妾不见?”她还没有享受够被一众命妇众星捧月的滋味呢,如今这府里没有王妃,除了梁元忻,她就是最大的主子,这里头的满足和舒畅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体味过的。黄婉玉常常暗中祈祷,罗轻容嫁过来的越晚越好。

    “你既然想见家人,那就索性留在王府见个够吧,我还是那句话,东宫那边没有你什么事,也轮不到你操心,”梁元忻从宫里出来,也听说了黄婉玉摆出一副未来女主人的样子,到东宫指手画脚,现在宫里由柳贵妃和敬妃共掌,她一定乐见黄婉玉提前给轻容难看,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她的煽风点火的原因在,“你好生歇着,以后有接你进去的日子,你一个侧妃,太子妃还没有进去,你频频出入,不成规矩。”

    “王爷,您这话,”梁氏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的跟梁元忻说话,以前只是觉得一个木讷少话的人,可是丈夫和父亲都说梁元忻心有锦绣能成大器,现在是成大器了,可对自己的女儿,“婉玉也是一片好心,她毕竟服侍您快两年了,太子妃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她多操些心也是应该的。”

    “罗姑娘不是你能评说的,她不懂也自有太后会教导,你什么身份?!”梁元忻冷冷的扫过黄婉玉,“一个无为院都让你弄的乌烟瘴气,还肖想着管什么事?还有,这府里库房里的东西,除了你的嫁妆,其他的你都原样放着,那些将来自有我的王妃来接手~”

    “你,你不就是气我住在无为院么?”黄婉玉小嘴一扁就要开哭,一定是这样的,自从她借口几个大丫头没有规矩,趁梁元忻到广西去的日子搬到无为院后,梁元忻再没有留在正院过过夜,“我这就搬回去好了,你以为我稀罕住这里么?还不是你身边那几个,成天鸡飞狗跳的吵的阖府不宁~”

    “不过是一个院子,你身为侧妃想住有什么不可?只是我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太后和宫里的娘娘赏的,这规矩都是宫里教出来的,可能跟你们侍郎府里不太一样吧,”梁元忻自幼长在宫中,哪里看不透黄婉玉那些小伎俩,这个黄婉玉若不将她辖制住了,以后说不定就给罗轻容找麻烦,“那边封都会的事心居才是王府的主院,”梁元忻嘴边划过一抹讥诮的笑,“嫡庶不分的事,在本王这儿,永远都不会发生。”

    看着黄婉玉一张俏脸惨白一片,梁元忻弹弹衣袖,“好了,你们聊吧,本王要到书房去了~”黄婉玉于他来说,本身就是个意外,有的时候,梁元忻甚至再想,若是当时他拒绝了,罗轻容会不会更高兴一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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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春归介绍:
人有几个是没有心机的?真正的坏人又有几个?
当重生心机女为了自己,为了家人有心算无心,
当自信穿越女被人事事抢先,步步堵路,
谁才是故事中的女主角,这要斗过才知道!
斗春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斗春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斗春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