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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花瘦     斗春归txt下载     斗春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三十六、

    现在已是仲春时节,可是至德帝却越走越冷,一直以来他没有注意到的,或是有意忽视了的东西都一一浮现在脑海。

    皇后华世音是自己的元配,因着华家的关系,她自幼便有一身好武艺,被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要到自己跟前服侍,当时华家已经脱籍,华皇后的父亲已经官至泉州知府,可依然什么话都没说的将女儿送了过来。世音不只是自己的丫头,还是自己的玩伴,也是自己的护卫,至德帝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起他打定了主意要永远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的,或许是他们一起被太子追杀的时候?还是她为了护他被人一刀捅进心肺的时候?

    他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他想办法升世音父亲的官职,头一次跟已经做了贵妃的母亲顶撞,为的就是娶她为妻,他常常会想,自己为了她忤逆生母,又封她为后,也算是对得起她了。再后来,他为了安母亲的心,也是因为身边有了更多鲜嫩的,善解人意的女人,就真的将她冷落一旁了,一直到她生一下儿子不久后就撒手而去。她离自己而去的时候自己的心情,至德帝到死也不会忘记。

    那个时候好像他才得了柳锦心,她是那样高雅且琴棋书画皆精,少女时便颇有才名,他对她百依百顺,仿佛世上最好的一切才能配得上她美丽的容颜高贵的出身,出尘的气质。而随着自己出生入死,陪着自己最到皇帝宝座的华世音,自己竟然慢慢将她遗忘了,直到她拉着自己的手,一句话都没有再说黯然合上双眼。

    她至死也没有责怪过自己一句,也没有对自己要求过什么,甚至连儿子都没有托付给自己,可也是因为这样,这刻骨的疼痛、悔恨才如影随形陪伴了他十五年。

    梁元忻自小的宫里的情景他是一清二楚的,他知道没有自己的呵护,他过的很苦,可不论是戴淑妃的明目张胆还是柳贵妃的若有似无,都是儿子成长的磨刀石,虽然知道自己负了妻子,可至德帝依然不会拿东宫储君之位来做补偿,这个江山是他和母亲用血泪换来的,他要留给那个最合适的儿子,即使那个人并不是自己最爱的儿子。

    至德帝如一个站在山顶上的巨人,看着自己最看好的三个儿子为了那个山尖儿上的位置努力向上攀沿,也看着陪伴在自己身边最久的两个女人为了各自的儿子那丑态百出的表演,今天,柳锦心的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又一拙劣的戏罢了。

    柳贵妃提的那几家的女儿,恰恰至德帝听人提起过,那几位姑娘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品质高洁容貌出众?别的人他不知道,那个郑家的姑娘他偶尔曾听侍寝的美人说过,郑家的姑娘轻易不肯见人,不是因为她贞静娴雅,而是这姑娘身上有恼人的体味,柳锦心若真的见过那个女子,难道还察觉不到?可为了绥远侯的势力,居然这样的女儿都可以弄进来做宁王妃?

    还有黄晚崖的女儿,柳锦心看中的怕是她的外家吧,一个侍郎家的姑娘,都敢肖想做宁王嫡妃?柳锦心真是为了儿子什么都舍得了,原来她一直那么喜欢罗轻容,还有史家的那个丫头,史泠东已经跟自己若有似无的叹息过了,现在竟然都可以轻易的舍去,柳氏选妃的标准,从来都是那些姑娘背后的力量!

    再想想梁元慎,戴淑妃这两年上窜下跳吃相难看,为的不就是给自己儿子找一个得力的外家?现在她倒是遂了心愿,可是儿子不争气,只怕也是高兴不起来的。就像梁元恪,如今看来,留在府里修书,笼络一批文人还是可以的,一旦出世理事,手段能力差梁元忻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他依仗的那些人,个个都是高谈阔论的才子,土木泥沙,百姓生计,根本是一窍不通,若没有自己派去工部那些积年老吏跟着,被下头卖了都不知道!

    至德帝脑子里乱糟糟的,沉着脸信步向自己的御书房走去,这些年冷眼看着,二儿子也是个有心眼的,不论什么事交给他,都会做的有板有眼,虽然也会跟自己耍些心机,给兄弟们使个绊子,但都在自己的接受范围之内,算得上的是阳谋。至于什么庸碌贪色的名声,真以为他这个皇帝是白做的,儿子再蠢,也不可能大白天跑到昭纯宫去调戏母妃身边的宫人!

    因为母后不喜,戴淑妃也总是在自己跟前抱怨他目中无人,仗着是中宫嫡子,对她这个母妃颇有怨言,而柳氏也心疼的跟自己叹息过这个孩子因为没有母亲的教养,行为粗鄙。她们在自己面前尚且如此,背地里如何对待他都不用他派人去打听,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再次要求华家派人过来,华家暗卫出身,虽然在自己祖父那一代,就已经被放出宫去了,可至德帝依然相信,依华家几代的经营,宫里的人里不会没有他们的力量,而这些力量,就是儿子最好的保障。

    原想着三个儿子都是自己的骨血,自己的位子会留给最优秀最合适的那一个,可现在看来,最优秀的那一个还是世音为自己生下的梁元忻,这样的结果,让至德帝无端觉得,犯错的两个儿子也分外顺眼,现在只要想办法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就行了。

    “你们这是要到慈宁宫去?”梁元忻准备到慈宁宫给齐太后请安,正看到一行人抱了一个小小的孩童过来,宫里近年并没有宫妃为至德帝再添子女,这个自然是摇虹为梁元恪“生”的那个孩子了,想来这孩子的身份尴尬,虽然柳贵妃大度养在了凤鸾宫,可看看身边的人,再看看孩子的穿戴,这还是要到慈宁宫去呢,竟然连面子都不顾了,“你们就这么抱了他过去?”

    才一岁多点儿的孩童出门竟然连顶帽子都没有,身上的衣衫也十分单薄,被一个小小的内监抱在怀里,颤悠悠的跟在一个身材高大的妇人后面,梁元忻有些不敢看孩子那双明亮的眼睛,稚子何辜?却被他们弄来做为对付梁元恪一系的枪,“还不去给孩子取件披风?病了怎么办?!”

    “是,”那孩子的乳娘一曲膝,示意身边的小宫女回去,应后又想起自己的身份有些不服气道,“王爷没养过孩子,不懂得这些,小孩子原就要比大人薄一层的,再说了,这天儿太阳还没有落呢,穿的太厚了,再捂出痱子来,小少爷才遭罪呢~”这个孩子虽然是宁王所出,可是那样不堪的身份,又不得贵妃和王爷的喜爱,至今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凤鸾宫的人没有一个将他当正经主子看的,平时只以“小少爷”来称呼他。

    “我确实没有养过孩子,可我知道你是孩子的乳母,没道理空着手却将孩子给一个那么小一个内监抱着,若是摔下来,拿你的命来抵?!”梁元忻唇边噙着一抹冷笑,看着那乳母如看着一只随时可以被人踩死的蚂蚁,“不论他的母亲是谁,他都是四弟的儿子,你一个奴才秧子,竟然敢看轻他?”

    “奴,奴婢不敢,”那乳母被梁元忻抓住错处,心里一抖,人就跪了下来,“王爷恕罪,奴婢再不敢了,”她也是看着柳贵妃和宁王都不待见这个孩子,而且听内监的小道消息,那个摇虹最终也是不会留的,便存了轻贱这个孩子的心思,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来,说不定两个主子还高兴呢。

    “你给我记着了,若是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不论四弟罚不罚你,本王必不会放过你,你出来做乳母,想来家里孩子年纪也不会太大~”

    “那倒是闲的很,连你四弟的事情也管,你祖母那里一会儿再去,先跟我过来,”至德帝走过去,看了一眼战战兢兢跪在那里的乳母,冲身边的小内监道,“你去传朕的旨意,凤鸾宫的乳母服侍不力,打上二十板子撵出宫去,这个孩子,”他看着被放在地上,正仰了头冲自己傻笑的小娃娃,想过去抱抱,蓦然又想起这个孩子的生母,“着柳氏精心教养,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她这个贵妃就不要做了!”

    “你到是有闲心,去管这些闲事?!”有些事情下了决定,至德帝的心情反而好了起来。看向梁元忻的目光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泠,斥责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些无奈和宠溺。

    “儿臣与四弟怎么说也是亲兄弟,焉能看着他的孩子被一个奴婢背地里轻贱?那孩子还小,口不能言,怕是受了委屈也没有人知道,”梁元忻躬身回道,最起码现在在至德帝的心里,这个孩子出身再不好,也是他的头一个孙子,他再厌恶也是有限的,“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儿~”

    是啊,若是柳锦心视他如珠宝,一个乳母敢不经心?至德帝抚抚案上的折子,“你在礼部呆了一阵子了,觉得如何?”

    “儿臣初到礼部,正跟着王尚书学习,”现在春闱已过,又没有临国使节,皇家也没有什么婚丧事,礼部倒是清闲的很。至德帝忽然过问自己的差事,让梁元忻有些摸不到头脑。

一百三十七、

    “听说簪花宴是你经手的?”至德帝看着一脸恭谨的儿子,这些年,他一直摆出一副对这个二儿子从没有放到心上过的样子,一是不想他被人因为自己的格外疼爱而嫉恨和坑害,二是希望可以以此来磨练他的心志,再有就是,最初他并不是自己定下的太子,若是因为华皇后的缘故对他格外疼家,只会让以后的皇帝将他视为眼中钉,可即使是这样至德帝心里还是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的,现在看来,自己这些年的隐忍打磨,都没有做错,唯一遗憾的是,这个孩子因为自己的态度,而跟自己亲近不起来了,“这两年你的差使都办的极好,政见上也颇有见地,好好跟着王尚书学习。”

    儿子竟然因为心疼一个出身不明的孩子而对凤鸾宫的人出言相斥,又跟自己感叹那孩子可怜,未必不是在感慨自己的身世,想到这一怪,至德帝心里酸酸的,看向梁元忻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自己在当初夺位的时候受过伤,身体一向不好,这些年又急于求成,身体也渐渐不支起来,因此年纪尚小的皇六子梁元惺和七子梁元恂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真正被他观察考量的也只有前面的这三个儿子。

    一向在自己面前乖巧听话的长子眼都不眨的害了自己的骨血,一向聪慧的四子小小年纪竟然有了个一岁的孩子,再看这两个儿子为了那个位置勾结大臣,拉帮结派,你来我往几乎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全无一丝骨肉这情,而梁元忻,这个看上去一直被自己忽视,同时也一直被朝臣们忽视的儿子,却在踏踏实实的帮自己做事,不动声色的积蓄自己的力量,“听说小四查清江案时,你给他去了一封信?”

    “是,”梁元忻眉头一动,心里并不意外,他既然写了信,为的就是有一天被皇帝知道。

    “想来你是知道下面的事了,为什么不直接阻止恪儿?或者过来告诉朕?”

    “这样的贪-腐案儿臣在福建时也遇到过,所以才想着给四弟提个醒儿,至于清江那边具体的情况,儿臣并不了解,也无从对父皇说起,”梁元恪出了事,竟然过来怪自己么?“何况这是四弟开府后的第一桩差事,儿臣不想过去指手画脚。”

    这个老二,做事从来都滴水不漏的,至德帝才不会真的相信梁元忻真的是对清江一案一无所知,只是做为对手,梁元忻没有挖坑给兄弟跳,反而是出言提醒,梁元恪识人不明,甚至为了一己之私坐视手下坑害良民,这些都怨不得二儿子。想想自己当年,可没少给太子下绊子,为了那个位子,谁不是无所不用其极?

    “刚才朕听贵妃说,太后想将为你求娶华家嫡女为妃,你的意思呢?”看着长得跟根竹竿一样的儿子,至德帝有些心疼,身边没有个知寒知暖的女人还真是不行……

    “婚姻之事,自有父皇和太后做主,儿臣不敢擅专,”梁元忻拱手道,他不会在这个上面违逆父皇的意思,“只是华家,未必愿意再有女儿嫁入皇家~”华萃芳对梁元忻来说,只是表妹,华舜卿已经几次表示不愿意将妹妹嫁给他,他何必讨人嫌呢?而且华萃芳只要看到他,便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实在让他不怎么喜欢。

    自己觉得华家门楣低了些,可人家华家不愿意?至德帝心中一滞,有些不敢与站在殿下的儿子对视,“你别站着了,坐吧,”华家不愿意再将女儿嫁入皇家,是对他失望了吧?想想自己真是负世音良多。

    “那你的意思呢?可有看中的姑娘?”听闻华家夫人和女儿都住在明王府,万一儿子心有所属,他不介意为儿子放下架子去跟大舅子说些软话,再提拔一下华家,给华世恒一个爵位,至于助力什么的,大不了以后再给儿子挑上几个家世好的侧妃。

    “儿臣听父皇的意思,”这是皇帝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么?梁元忻心中一动,除了罗绫锦,华萃芳,自己最熟悉的就是罗轻容了,而罗轻容,却要再等上三年的,“不过儿臣年纪并不大,婚事也不急于一时。”

    那就是还没有了,至德帝微微一笑,“听说你皇祖母正在为你物色,你柳母妃提了几家闺秀,是平凉侯还有绥远侯家的姑娘,”他细心看自己儿子的面色,依梁元忻的聪明,怎么会体味不出其实的用意,“你觉得如何?”

    “四弟的亲事自然由父皇和柳母妃做主,儿臣不敢置喙,”梁元恪娶谁家的姑娘与自己何干,现在至德帝拿出来说,想来也有自己的用意在,梁元忻脸上更加淡然,“既然是柳母妃相中的,定然是极好的。”郑家姑娘有体味的事,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

    自己这个儿子津当真是聪明,自己含糊其辞,他还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你母后已经不在了,这些年朕又忙于国事,疏忽你了,”虽然自己的作法也是为了这个儿子好,可梁元忻越平静淡然,显然是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了,至德帝心里暗暗愧疚,这些年自己做的有些过了,以前是有心疏远,倒最后竟然成了习惯。

    “元慎的王妃是长公主之女,又封了郡主,你是中宫嫡子,按理王妃的身份不能比绫锦太低才是,这样吧,既然武家的女儿,还有黄家的女儿,人品才情都是不错的,改日让你敬母妃再将这些人邀到宫里来,你也找机会见见,唉,其实朕听说英国公家的姑娘长的好-性子也不错,可惜订亲了,”至德帝将从柳贵妃那里听到的信息直接拿来给儿子参考,反正能入贵妃双眼的,家世肯定是过得去的,至于长相,可以比较下嘛,“只要你看中了,父皇直接帮你赐婚。”

    梁元忻愕然的看着至德帝,他头一次觉得那御案后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一个为了儿子的婚事絮絮叨叨的父亲,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高高在上和冰冷无情,“父皇,儿臣真的不想现在成亲!还望父皇体恤~”

    “你十七了,不想成亲?有道是妻贤夫祸少,你一直是一个人,身边应当有人襄助才是,”这个儿子长大之后,从来没有逆过自己的心意,今天是怎么了?至德帝觉得可能是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个道理,苦口婆心道。

    “父皇,儿臣只是想着才进了礼部,事情繁杂尚无头绪,娶亲的事,能不能再等上一两年,再说了,贤不贤的跟出身没有多少关系,”自己生母华皇后出身不如柳锦心,难道就不及她贤德么?“儿臣的事自己有数,不需要寻什么‘襄助’,”梁元忻心里无名火起,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出身不好,高高在上的父皇才冷落她的?

    “你这个孩子,”至德帝脸一沉,旋即又大笑出声,“倒是个有志气的,”自己当初不也这样?太后希望自己从功勋之家中纳个正妃,可自己还是赌上自己的前程娶了华世音,“那你想娶个什么样儿的,说个大概来,朕帮你选,现在就说,你柳母妃还着急着元恪的亲事呢~”至德帝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自己也着急抱孙子了,那个叫什么摇虹的生的孩子,虽然是皇家血脉,奈何出身太低,至德帝想抱都伸不出手去。

    “这,”梁元忻觉得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他哪里知道谁家的女子好?总不能说要个像罗轻容那样的吧?“儿臣真的想不出来。”

    “哼,朕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朕心里还是有数的,你用这样的话来搪塞朕?”至德帝将手里的甜白瓷杯子狠狠摞在案上,任杯中的茶水倾泻-了在案上的奏折上,虽然梁元忻不像自己那两个儿子,任性胡来,可府里也是有姬妾的,哪里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肯告诉自己,还不是因为觉得这些年薄待了他,而不肯跟自己说心里话么,“好,你不说原因也行,从今儿起,我不会再提你的亲事,嗯,五年,五年之后,咱们再议,那个时候你在礼部应该什么都弄通弄懂了。”

    “父皇?”梁元忻被自己老子逼的一头大汗,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五年,五年之后罗轻容早就嫁人了,而且婚姻是人生大事,自己若是拿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就这么硬着违逆了皇上的意思,让他觉得自己对他这个皇帝是有所保留的,没有视他为君为父,只怕这些年做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了,“儿臣,儿臣看上了武安侯的嫡女,可她正在孝期~”

    虽然自己并不打算借岳家的力量,但真的如至德帝所说,明王府也确实要有一个主事的人,为罗轻容等上三年他是愿意的,但没了罗轻容,让他等五年?到时候两个兄弟都有了嫡子,自己的形势反而会弱了一步。梁元忻牙一咬,索性赌上一把。

    “哈哈,是那个罗家二姑娘罗轻容?”武安侯并没有见过这个姑娘,可她的大名他太熟悉了,齐太后夸她至孝,柳贵妃说她德言容功无一不佳,而自己,也曾经因为她的勇气赏了她鱼肠剑,还有罗远鹏,提起自己这个女儿,也是一脸自豪,他还曾听宫里的内监说过,武安侯府这个罗二姑娘才是真正的当家人,“好得很,我的两个儿子竟然要为一个女人反目了~”

    这罗家二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至德帝都想见一见了。

一百三十八、

    “父皇,不是这样的,”罗轻容若是被至德帝这么说,那就真成了祸水了,自己娶不娶她都是次要的,关键她这辈子算是完了,“罗二姑娘从来对儿臣和四弟都从未假以辞色~”梁元忻没有想到自己迫不得已的一句话,会无形中害了罗轻容,心里很是后悔,急忙为罗轻容撇清。

    “噢,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是她让你跟朕开口的?那丫头可是在孝期呢,”至德帝“冷冷的”看着满头大汗又急又窘的梁元忻,这个儿子长得最像自己,想当初,自己也是这样求母后的。

    “不是,儿臣并未与罗二姑娘私下来往,只是中秋那天见罗二姑娘机敏果断,临危不乱,而且当时那样的情景下,还不肯弃纪姑娘而去,”梁元忻越说头越低,若是得了这样的妻子,想来不论自己走到哪里,她都会与自己携手同行,不离不弃,“而且儿子想着,虽然中秋那天的事情无人知晓,但终是孤男寡女,没理由让罗姑娘因为儿子坏了名节~”

    许是心情换了,至德帝越看梁元忻越像自己,当初他也是拿了名节为理由要求娶华世音的,“依你这么说,明安伯家的姑娘当时也在那里,你还背过她,要娶,也要先娶纪家姑娘才是,哼,少在朕面前巧言令色,想来那罗家姑娘容貌一定是强于那纪家姑娘了。”

    “儿臣,儿子真的没有看清楚纪姑娘长的什么样子,而且纪家夫人也说了,那天的事大家都烂在肚子里,”梁元忻窘的头也抬不起来,“儿臣不能失信于人~”若是纪家有意将女儿嫁给自己,中秋便是极好的机会,人家愿意当事情没发生过,自然是无意与自己了,这个时候下这么道旨意,没得得罪了明安伯府,从认识了罗轻容,梁元忻便知道了,这个世上真有不愿意飞上枝头的女子,而纪沉鱼与她交好,想来心性也是一样的。

    至德帝看着那么高个子的儿子因为个姑娘跟个大虾似的跪在地上,若不是情之所钟,娶谁对梁元忻有什么重要的?至德帝心里十分好笑,颇有一份“吾家幼子已长成”的感慨。转念一想,儿子的眼光和选择也不错。

    罗远鹏跟自己也算是表兄弟了,这个人算是个难得的将才,勇猛谋略样样不缺,对自己更是忠心耿耿,在至德帝眼里,属于那种老实好用容易控制的,没有世家嫡子的傲气,可即使这样,至德帝仍然将他调回京城,是怕他在辽东久占为王,被下面的人撺掇着生出异心。

    而现在罗家没了罗老夫人,罗远鹏又丁忧在家,迎娶他的女儿做为明王妃,也算是对罗家的再次施恩,也等于是安了辽东一系的心。将来罗家姑娘有了大前程,也算是安了辽东一系的心,毕竟辽东女真人过上几年就要闹上一闹,有罗家人镇着,到底安生一些。

    至于罗绫锦,当年的事至德帝很清楚,自罗绫锦被齐太后接到宫中,他从来没有将罗绫锦跟武安侯府划到一起过,而武安侯府的态度,其实从罗绫锦三日回门礼时已经看得出来了,也没有人真的将她当做出嫁女,可即使是这样,华阳郡主姓罗的事实是抹杀不了的。长子梁元慎虽然不怎么争气,到底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儿子,又因为东宫之事这两年跳的极欢,将来未免不被二儿子忌恨,现在有这份血缘在,就算是以后老二登了大位,梁元慎一家和老二夫妇兄弟姐妹的,梁元慎又是个有勇无谋成不了大事的,想来二儿子也不会对他下狠手。

    何况现在自己主意已定,就算是梁元忻顺势借了长公主府和薛家的势力也不是什么坏事。而那两家若是聪明,倒是可以再保几十年的富贵。

    梁元忻是什么人,在他的记忆里,至德帝从来没有这么和善的跟他说过话,更别提还说了这么久,这样的情景不由他不惊心。

    “武安侯乃国之栋梁,儿臣这知道这个想法太过无礼,儿臣愿意听从父皇的旨意,五年之后再提亲事。”自己表现的太过急切,怕是要被父皇猜忌私下跟武安侯有什么默契。

    宁愿五年后再成亲?自己一吓把儿子又吓回去了?还是他也只是随口一说?还是他能说服那个罗家的姑娘等他五年?至德帝浓眉一扬,声音中带了帝王的威严,“明安伯当初也是从龙之臣,他家的女儿教养自然不能担心,这样吧,朕下一道旨意,将明安伯嫡女赐你做明王妃,至于罗轻容,既然你看上了,三年之后她出了孝,便抬回来做个侧妃吧,罗侯之女与纪家姑娘交好,又救过她,将来明王妃也不会亏待了她。”

    “父皇,父皇不可,武安侯是国之栋梁,罗二姑娘又是良王妃的堂妹,”罗轻容那样的个性这样的出身怎么能屈居人下?自己与纪家也已经达到默契,中秋的事再敢不提,而且纪家姑娘轻易的被人迷晕,显见是个没有心机的,这样的人如何主掌王府中馈?梁元忻迅速寻找着理由,“父皇有所不知,儿臣听开先提过,想求娶纪家姑娘为妻,”他要赶快出去,跟贺霖安通个气了,“前些日子贺老夫人设宴,不知道有没有下文~”

    “还真是挺巧,改日朕倒要将明安伯叫过来问问了,”儿子急成那个样子,倒叫至德帝有些忧心,他的话前一段才是重点,不肯让罗轻容做侧妃,一个做大事的男人,替一个女人考虑的这么周全,“你既然看中了罗家姑娘,朕便遂了你的心意,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王府不能一直空着无人打理,这样吧,听说黄家姑娘不错,就许了你做侧妃吧~”

    “是,儿臣领旨,”既然至德帝已经发了话自己可以娶罗轻容做王妃,至于那个姓黄的,梁元忻不敢再多纠缠,好在晋王也是个聪明人,对他们兄弟几个也是不偏不倚的,“只是罗侯一家尚在孝期,这个时候传出亲事未免不妥。”

    “嗯,你说的是,待罗二姑娘一年孝期一满,朕就跟武安侯提这件事,只是三年还是久了些,”嫡子居长这以后才能少些争端,“可以先着手准备了,罗侯一出孝,就办你们的亲事。”

    说是三年的斩衰期,其实是二十个月就行了,梁元忻的亲事定了,后面梁元恪也可以筹谋了,省得柳贵妃成天那么多的算计。

    梁元忻浑浑噩噩的从宫中出来,一时有些闹不明白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向对自己冷淡严格的父皇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不但对自己关爱有加,还准了自己和罗轻容的婚事,可那个姓黄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梁元忻以手砸额,真是夜路走多了遇到鬼,柳贵妃挑中的人家他事先已经得了消息,又命自己在宫里的人手将这些姑娘的底细透给皇帝。为的就是在皇帝面前揭破柳氏的心思,这下可好了,一不小心砸到自己手里一个。

    “王爷,咱们这是要去哪里?”身边的小内监龙井小声道,他服侍明王有阵子了,头一回看到梁元忻这么失魂落魄过。

    “哦,叫毛峰和银针去将开先和宽敏请过来,我有话说,”梁元忻翻身上马,与他来说,罗家那边也是一桩愁人的事儿,他还不知道罗轻容的想法呢,万一她不同意,这丫头挺有心眼儿的,没准就能交这事儿搅黄了。

    “你说什么?要我到明安伯府求亲?你叫我娶纪家的姑娘?”贺霖安有些摸不着头脑,要说自己家世也不算差,好歹现在也算是恩荫了个五品散官的衔儿在身上,贺家也算是世代官宦,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可他们家跟纪家根本没有多少交情,这么贸然登门,“您觉得纪家会答应?”他也只是知道纪家有个女儿,是扁还是圆真没见过。

    “我也不想到临时拉你下水,那纪家姑娘人品相貌都不错,堪与你为配,”梁元忻将当时的情况跟两个人说了,有些尴尬的冲贺霖安道,“对不住了。”

    原来如此,贺霖安挠挠头,“既然王爷说不错,应该是真的不错,关键是人家纪家会不会答应,你可是说了我们两家正在议亲,这要是不成,传出去也坏人家姑娘的名声。

    “明安伯是个聪明人,你们只管跟他说这是皇上的意思,他们还能不答应?”华舜卿不以为意的摇摇手里的折扇,贺纪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贺霖安这小子也无恶名,“纪家姑娘跟罗二姑娘是手帕交,不行的话让罗姑娘去劝劝?”

    这事儿怎么能让罗轻容去掺和?自己就这么让两人的婚事促成了,还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乐意呢,“不成,我当时也只是说你们两家彼此有意,正在议亲,婚事哪有那么仓促就定下的?既然是议,不妨就做出个‘议’的样子来,慢慢来,放出些风声去就是了,”梁元忻现在还有些拿不准至德帝为什么忽然转了性,若是他一出宫门几家就频繁往来,反而会给皇帝他们早就勾结好的了印象。

    “那王爷你呢?既然皇上要将那黄家姑娘赐于你为侧妃,这后面的事,刚好您自己来操办,”梁元忻可不正管着礼部么?王爷纳侧妃,自己来操办,华舜卿哈哈大笑,“只是不知道这黄家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我得好好打听打听。”

一百三十九、

    梁元忻对自己将有一个什么样的侧妃根本就不关心,这个黄姑娘于他来说,跟自己院子里那几个姑娘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出身更好一些,“那个黄姑娘闺名婉玉,黄家没有什么,只是这黄姑娘的母亲是晋王的庶女,她的外祖母虽然只是个姨娘,但极得晋王叔的宠爱~”

    “这个女人是柳贵妃给宁王爷选的吧?”华舜卿眉头一动,仔细打量梁元忻,努力在他身上寻找自己尚没有发现的闪光点,“这是刮什么风?你小心宁王爷拿针扎小人儿!”

    梁元忻不动声色就将柳贵妃为自己看中两个女人给弄到了自己手里,这宁王殿下从清江回来后,那脸色,可有的好看了,“皇上是另有用意?”非要看两个兄弟你死我活?

    “娘娘给四弟物色的也不止这一个,现在我愁的是,如何跟罗二姑娘说这件事,”她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也认为自己跟梁元恪一样,冲着罗家这武安侯去的?

    “罗家正在守孝,这事儿估计也就是个彼此心里有数,起码今年不会走漏消息的,不过,”华舜卿看着梁元忻发愁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跟的这个主子也不过是个寻常人,“还是要跟罗侯通个气,不然的话,明年罗姑娘出孝,皇上将罗侯叫过来一说,人家直接说个,哎呀皇上,我家女儿自幼就和某某家的儿子定了亲事,只是两个孩子年纪小,面嫩没有张扬~”

    “她跟人订了亲?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梁元忻浓眉一拧,努力回忆,好像没有听说过罗家姑娘跟哪家订了亲事。

    “宽敏的意思是万一,万一人家罗家不同意,咱们就热脸贴了人家屁股,皇上到时候面子也不好看,让你想办法跟罗侯通个气儿,若是罗侯不愿意,也要想办法让他同意了,”贺霖安摇摇头,这个明王怎么到了这桩事上就不明白了,“我看啊,您真得找个机会见见武安侯,免得真成了一厢情愿,将来皇上那里也不好看。”

    “我还是找机会见见罗家二姑娘再说吧,还有黄家的事,等皇上的旨意下来,咱们再看着办吧,”那个黄婉玉若不是因为柳贵妃的缘故,他才不会去打听呢,梁元忻没有多少兴趣。

    “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罗轻容欣喜的拉了纪沉鱼的手,她给罗老夫人守孝,日子过得平静,但时间久了多少也有些枯燥,纪沉鱼过来看她,真是再好不过,“快来坐,我前几日还跟朱砂念叨你呢~”

    “罗姐姐,”纪沉鱼看了看四周,给罗轻容了一个眼色,只捧了茶碗坐那儿不说话。

    罗轻容抿嘴一笑,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打趣道,“你真是长大了,也有背着人说的话啦?”

    没想到罗轻容一句话,竟然将纪沉鱼说的满面通红,“姐姐,我是真的事跟你说~”

    纪沉鱼穿着一件芙蓉色镶边儿苏锦罗衣,鹅黄立水裙儿,梳着朝云髻上带着赤金蝴蝶头面,小脸略施粉黛,身段窈窕,腮凝新荔,霞飞双颊,俨然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欲语还休的盯着罗轻容,“到底是什么事儿要跟我说?”罗轻容放低声音。

    “前几日贺家请了威远侯夫人过来,过来提亲,”纪沉鱼已经羞得头也抬不起来,“说的是先头做过吏部尚书的贺家,听说是他们家的小儿子,叫贺霖安的~”

    纪沉鱼的亲事来问自己的意思?罗轻容秀眉一扬,“嗯,贺家我也听说过,听说贺家现在是大爷当家。”

    “是,贺家大爷现在在五城兵马司,挺得皇上信任,”纪沉鱼调整好情绪,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们家跟那个贺家根本没有什么来往,前阵子还听说贺老夫人在府里设宴呢,我们伯府并没有收到帖子。”

    每年春天这种宴会,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会,罗轻容自然明白这个规矩,可既然当时贺家没给纪家递帖子,怎么这会儿又来提亲,梁元忻?贺霖安是梁元忻的伴读,“然后呢?伯爷和夫人的意思?”

    “父亲着人打听了,说是那个贺家的小儿子只荫了个五品散官儿,身上并没有差事,成日游鸡斗狗的,是个不学无术的,”纪沉鱼满腹委屈,她的两个哥哥那么优秀,人品端正聪明好学,自己难道要嫁给个纨绔不成?“可,可昨日贺家大夫人过来了,说是,说是贺家公子从华夫人那里听说我极好,还说将来想请华夫人做男家的媒人。”

    华夫人?梁元忻的舅母,看来自己猜的没错了,这事儿果然跟梁元忻有关系?可他为什么要让贺霖安娶纪沉鱼呢?明安伯在朝里并没有领实缺,纪家大公子也不过才进了翰林院,说不定几年之后还要外放,离堪大任还远着呢,梁元忻这一步走的是什么棋?

    “我娘就是有些担心,这是王爷的意思么?”纪家虽然不打算卷到东宫之争中去,可中秋的事让纪家和明王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华夫人又要做媒人,这件事明摆着是明王的意思了,纪家当然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娘便想着递了帖子去拜望下华夫人,其实我也挺想华家姐姐的。”

    纪家不知道罗轻容和罗家到底与明王有什么样的默契,可当初的出事的是三个人,而且与纪家送消息将这件事按下不提的也是罗轻容,明安伯和宋氏其实也想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看看武安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真的一心跟着皇上走,还是有了其他的打算?纪家就算不参与也要尽量的心里有数,免得糊里糊涂的陷进了万劫不复的坑里。

    贺霖安是梁元忻的嫡系,将来不可能不被重用,而且他虽然看似不学无术,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恶名,梁元忻这一招是要拉拢明安伯么?前世他就娶了纪沉鱼做侧妃,这一世虽然改变了,可纪家还是要站到梁元忻那边的,“那天在长公主府我就看你和华家姑娘相谈甚欢,彼此走动走动也没有什么,听说华夫人和华姑娘就住在明王府~”

    这件事罗轻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真的不能插手太多,而且她现在在府里守孝,也不可能去探问梁元忻的意思,再说了,罗家也是想尽量不偏不倚不牵扯在这几位王爷之中的,“你放心,你的婚事,伯爷和夫人怎么也不会草率行事的。”

    纪沉鱼嘟着嘴,“我还没想嫁呢,也不知道那个贺霖安是圆是扁~”

    “伯母看了不等于你看了?”罗轻容拿了块芙蓉糕递到纪沉鱼面前,“议亲议亲,这不是在议嘛,不成的话拒了就是,有道是一家女百家求,咱们沉鱼落雁的纪姑娘还怕嫁不出去?”

    “还有一件事你听说了没有?”说完自己的事,纪沉鱼开始讲八卦,“户部黄侍郎家的姑娘,被赐婚给明王做王妃了~”比起自己的婚事,这个更让纪沉鱼感兴趣,凭直觉,她觉得自己这位姐姐跟明王的关系不同寻常。

    “黄侍郎?”罗轻容一时想不起来这户部黄侍郎是哪位?“侍郎家里的女儿做明王妃?”至德帝是怎么了?难道这一世不会将皇位传给梁元忻了?“这也有些太~”

    “我没说清,是做侧妃,”纪沉鱼没有在罗轻容脸上看到自己想看的表情,不免有些失望,“黄侍郎家世不显,他的女儿咱们见的并不多,只是他的夫人是晋王的如夫人生的,”说到这儿她掩口一笑,“那位李姑娘听了信儿不知道该多堵心呢,一样是侍郎家的女儿~”

    “你这个促狭的东西,李姑娘已经嫁了人了,还这么编排她,”罗轻容被她逗乐了,李碧瑶当初可是一心嫁给梁元慎的,“现在李姑娘应该是在庆幸才对,”张兰跟她说过一嘴,良王府里已经有妾室有孕了,罗绫锦祖母死了,梁元慎没道理跟着一起守孝,罗轻容摇摇头,若是个聪明的,只怕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弄出什么庶长来,“只是怎么先给明王赐了个侧妃?王妃人选还没有定下来?”

    “谁知道呢?听说是没有,还有人说是皇上说了,明王到底是中宫嫡子,王妃的身份不能太低,这不,现在京城勋贵里都乱了,”纪沉鱼想到父亲和母亲说的话,皇上现在将“中宫嫡子”这样的话搬出来,怕是有用意的,都多少年了,谁见了梁元忻还会想着他是中宫嫡子,最有资格被立为太子的那一位?“可这满京城最尊贵的华阳郡主已经做是王妃娘娘了,到哪里去找比她更尊贵的?”

    看来梁元忻入主东宫的日子不远了,罗轻容心里松了一口气,张兰被困在武安侯府,梁元恪就算是再掀什么风浪,也与她们罗家无关了,“看来皇上是要在明王身上费心思了。”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办?”纪沉鱼伸出手指比了个四字,“你听说了么?他马上要回来了,听我爹的话,清江那边修堤,除了会添乱,啥也干不好,被皇上给调回来了,你说,皇上能不失望么?”

    梁元恪要回来了,正好,罗轻容浅浅一笑。有些事情,早些尘埃落定大家都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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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有加更啊,不是情人节的原因,我家老父亲过大寿~~~~~

一百四十、加更

    华萃芳呆呆的看着哥哥,“表哥真要娶那个黄侍郎家的女儿做侧妃?那王妃定的是谁?”

    华舜卿叹了口气,怜惜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让妹妹随了母亲进京,“王妃还没定,但皇上的意思要娶个身份高贵,德才兼备的姑娘,你想想,黄姑娘这个侧妃还是晋王爷的外孙女儿呢~”不论用什么方法,还是要打消妹妹那不该有的念头才是,就那个罗轻容,要对付妹妹这样的,怕是伸伸指头的事,再加上梁元忻的心又在罗轻容身上。

    “娘,你不是说~”华萃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梁元忻娶谁为侧妃她不关心,她想知道的只是王妃是谁?“这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我刚才说的事,”华舜卿瞪了母亲肖氏一眼,都怪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咱们华家,已经是后族了,没必要再给皇家送女儿了,姑姑还不够冤么?”

    华世音年纪小小就被送到了宫里,肖氏几乎没见过这个姑奶奶,现在听儿子那么说,也是一凛,“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皇上都说了,王爷是中宫嫡子,”华舜卿将嫡子两个字咬的极重,“明王府怕是正妃侧妃姨娘的不会少,而且身份也不会低,你觉得萃芳那性子,能过得好么?”

    “这,”肖氏也迟疑了,她就生了这一子一女,儿子聪明上进,这梁元忻越得皇上器重,自己儿子的前程越好,女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华家的内宅,两个妾室还是自己做主给华世恒抬的,根本在自己面前连大声喘气都不敢,女儿哪里懂得那些宅门里的手段,“可她到底跟王爷是至亲,再占了正室的名份,王爷怎么会不偏疼一些?”

    “您觉得呢?王爷外头那么忙,有功夫帮她料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什么样的亲情可以让男人偏心一辈子?”华舜卿干脆坐了下来,耐心道,“依我的主意,趁着如今的势头,您只管阖京给妹妹挑个可心的夫婿,以后有我和王爷在,妹妹的日子过不到地上,您说是不是?”

    “可是,”想到梁元忻以后会有的富贵,肖氏依然有些不甘心,压低声音道,“皇上都说嫡子了,咱们华家就不能再出个金凤凰?到那个时候,谁还敢小看咱们?”她也同样加重了“嫡子”二字。

    “现在又有哪个敢小看咱们?”华舜卿拿余光看着妹妹,若是梁元忻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子,或是一般妃嫔的儿子,才能不显,只打算做个逍遥王爷,他也乐得遂了妹妹和母亲的心思,可现在不是这样,妹妹这样从小被娇宠着长大,根本担不起中宫之责,而且梁元忻已经得了皇帝亲口许诺将来是要娶罗轻容的,自己妹妹难道要成天对着罗轻容行礼,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我还是那句话,有我和父亲在,华家也没有落魄到要靠女儿赚富贵的地步。”

    “你也有你的道理,”肖氏看着女儿那如花的容颜,自己女儿长相也算是出挑的了,可这京中女儿,差的也没有几个,真的弄几个高门出身的侧妃回来,就算是女儿做了王妃,日子也消停不了,若是嫁旁的人家,夫妻有了什么嫌隙,自己还能出头说上句话,可若是进了王府,自己一个二品诰命,哪里有插嘴的地方?

    可皇帝岳母的诱惑又实在太大,“你说,皇上会给王爷选个什么样的王妃?这侧妃都出来了,怎么王妃反而没了消息?”

    消息他自然有,但不能跟任何人说啊,想到梁元忻的担忧,华舜卿心里暗笑,“母亲还是问问给黄侧妃安排在哪个院子吧,虽然是侧妃,也是有品级的,等她进了门,咱们还是搬到华家的宅子里才是。”

    “娘,怎么办呢?”华舜卿一出双梨院,华萃芳眼泪就下来了,“我不是图富贵才~”

    就因为女儿不是图富贵,肖氏才不忍让违了她的心思,“你且放心,太后不是很喜欢你么?过几天娘进宫探探她老人家的意思,说不定这王妃就是你呢~”

    华萃芳白皙的脸上滑过一抹红晕,真的是这样么?可为什么先要抬个侧妃进门?“依例不是有了王妃才纳侧妃?”

    是啊,除非是王妃太小,肖氏心里一顿,难道是已经定好的王妃的人选,跟梁元忻年纪相差太多?这京中身份比得过华阳郡主的还有谁?虽然其他几位公主也有女儿,但都没有北宁长公主得宠,轻易不出来走动,太后娘家倒是有个孙女,可又是个庶出的,肖氏深恨自己在京城里人头不熟,嘴里却安慰女儿道,“这样的事儿以前也有,你且沉住气,说不定上面就是想看看你的度量呢。”

    “真的是这样么?”华萃芳又惊又喜还有几分羞涩,最初几次太后诏见她,可不是夸她斯文大方家教好么?一定是这样的,“娘,那咱们要好好给表哥操办这次纳妃这礼,虽然只是侧妃,”她一脸郑重的寻思着,“左右女儿也无事,你就当教教女儿家务事了。”

    女儿踌躇满志的脸让肖氏满腹心酸,强笑道,“嗯,好,虽然亲王纳侧妃礼部也有制度,但府里也要有人张罗不是?只是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在一旁帮着为娘便是了,不好抛头露面的,”左右这些事,女儿大了也是要教她的,现在只当是个开始,肖氏自我安慰。

    “黄婉玉被指给梁元忻做了侧妃,你说皇上就是什么意思?”柳贵妃可怜兮兮的望着母亲,自那天至德帝在慈宁宫拂袖而去后,就再也没有宣召过自己,她强压心里的忧虑,每天依然跟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可是太后见了她也是淡淡的,说不上几句话,就让她回去了,可至今,柳贵妃也没有弄清楚自己是哪里错了,“女儿跟皇上说过,挺喜欢黄家这个姑娘~”

    女儿这是太急切了才会办错事啊,“皇后去世十几年了,你到底是明王的母妃,可曾帮他挑过婚事?”柳夫人已经年逾五旬,但保养的极好,即使心里生气,面上也挂着和善的笑意,仿佛女儿说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我说了啊,我先提的明王的婚事,太后不是看中了华家姑娘么?我就顺水推舟提了一下,后面才又说恪儿的事,”柳贵妃心里也隐隐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可她还希冀着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样,“太后真的是很喜欢华家的女儿,一个二品外官的女儿,召进宫里几回了~”

    “有些话太后可以说,你却不能,枉你入宫十几年了,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后-宫无主,柳贵妃是位份最高的那一个,却没有一片慈母之心,梁元忻到底也是皇帝的亲生子,当年华皇后又有救驾之功,就算是后面渐渐无宠,可这功劳也是不能抹杀的,“你为宁王挑了那么多,最终娶进门的不也就一个么?大方一点拿出来先给明王挑,不也显得你大度么?”柳夫人恨铁不成钢道,女儿这一生是太顺遂了,或许许多东西对她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但东宫之位绝对不是。

    自己这么大了还被母亲斥责,柳贵妃颇有些不服气,按规矩她和柳夫人是君臣,柳夫人是不应该再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的,但母亲的手段柳贵妃是极佩服的,现在更需要向她讨主意,“娘你不知道,那小子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手伸的长着呢,那几家无论哪家被他得了去~”

    “他是明王,他的婚事最终如何是要由皇上说了算的,你以为你挑的那些人家,皇上就一无所知?”柳夫人敲了敲面前的炕几,“你爹让我跟你说,娶谁不重要,关键还要看圣心,”虽然知道这里是女儿的寝宫,她还是压低声音,“那梁元慎娶的差了?如今怎么样?你啊,拿出些母妃的样子来,锦上添花的事儿干嘛不做?也好跟皇上解除误会,还有,黄婉玉做侧妃,这王妃是谁?你可要千万打听清楚了~”

    柳贵妃发愁的也是这桩事,自己原本做王妃的人选,竟然被皇上直接指给梁元忻做侧妃,这分明是打自己的脸呢,可她偏偏有口难言,“女儿也的着人打听了,那天皇上从慈宁宫出来,刚巧遇上明王,但两人在御书房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这男人若是内宅乱了,外面的事也做不好,”柳夫人一脸温婉的笑意,“你不是说以前太后看中了华家么?既然现在王妃人选还没有定下来,未必就不是华姑娘,这侧妃身份越高贵,以后这明王妃怕是不易作喽~”

    “母亲说的是,”柳贵妃欣然起身,若是华萃芳做了明王妃,那就又是一个明王府里的华世音,“别说以后进的姑娘,就一个黄婉玉,她就休想镇的住!”

    当然,若不是华萃芳,那就更好了,现在明王妃的人选一直不出来,皇上又说过梁元忻的王妃身份不能低了,那就只能往年纪小一些的姑娘里寻了,哼,若真是这样,怕是明王妃没进门,庶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到时候,这明王府还会有安生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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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儿说一下啊,周四我要上架了,明天还可以看公共章节,后面就不能了哈,这个与我来说,没有多少意思,但网站的说法是培养铁粉,我只能从了。

一百四十一、

    看女儿听明白自己的话了,柳夫人也算放了一半的心,“消息的事你不要插手,反正我听说华家那对母女也是一心要进明王府的,就算有什么差池,也是她们撑不住事儿,自己坏了姑娘的名声。”

    “我明白了,哈,这下就好看了,”这样的风声传开了,华家女儿做不了王妃也是要进明王府的,到时候,出身高贵的侧妃,表妹侧妃,明王妃有的是头疼的时候,这是这些天来柳贵妃最高兴的一天了。

    “还有一件事,史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外面可都在说,你给恪儿定的可是史良箴,”柳夫人随手又给女儿浇了一盆冷水,她的女儿她明白,“现在借坡下驴也不错。”

    “凭什么?那史的那一家子想的倒美,本宫要是这么就被她们拿捏了,以后恪儿还不是要被她们牵了鼻子走?”在宫里颐指气使惯了,史家瞒着自己做的事,将柳贵妃对史良箴的好感消的一干二净,一个不跟自己一心,背着自己搞坏主意的女人,做自己的儿媳妇?“史家的事不行,若是肯做侧妃,还能商量商量。”

    “你这个孩子,史家是什么人家,你让史家嫡女做侧妃?你也真敢想,”这次柳夫人真的是怒了,她娘家母亲也是史家的姑娘好不好?“这次的事,应该只是焦氏的主意,但她都做到这一步了,你不认下来,史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认下来?本宫的面子往哪儿搁?谁跟她们定过亲事?史家舍不得嫡女,偏房嫡女,庶女都行,”柳贵妃不以为然道,“母亲你也知道,恪儿因为清江的事已经不被皇上喜欢,若再没有勋贵们的支持,光靠父亲他们,也难成事,”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柳,史,蒯三家,哪个沾手过兵权?“这五城兵马司在贺家手里,兵部在高家手里,京郊大营,归了富宁伯,平凉侯,绥远侯,这些人,哪一个跟咱们都不亲近啊~”

    女儿的考虑也有道理,这也是自家老爷的顾虑,清贵和勋贵互不统属,这些以诗书起家满腹都是治国之论的读书人也颇为看不起前几代还是泥腿子,只为跟对了主子,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而攀上富贵的这些暴发户们,所以在这些武将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指望他们去支持梁元恪,柳夫人倒宁愿相信他们会支持梁元忻,“那你的意思?这个时候,想叫史家闭嘴怕也是晚了。”

    柳贵妃也一时想不出法子来,“左右现在都看着明王府这桩事呢,恪儿年纪还小,也不在京城,先拖着吧,她们想说,就随她们说去,难不成还能跑到皇上跟前说?恪儿是皇子,我一个贵妃,哪里有胆子不经皇上的允许悄悄给他定下亲事?”

    “我也再让人去劝劝吧,怕就怕为了这桩事,史家跟咱们疏远了,”柳夫人有些担忧,为母则强,乔氏的教训还如昨日,“将人逼急了终不是好事~”

    母亲柳夫人的私心柳贵妃心里也有数,史家还是自己的外家呢,可这是谋江山的大事,哪里能被私情所左右?“唉,良箴那个月不到我这里来?我也疼她着呢,可娘,恪儿才是我的儿子,史家若肯退一步,将来一个贵妃的位置是跑不了的,若再得了子嗣~”

    “你保证?”柳夫人眉头一动,自己女儿就是贵妃,“那王妃你看好谁了?”

    “有梁元忻在前面顶着呢,恪儿左右不急,我还想等等罗家那姑娘,”柳贵妃恬然一笑,娶了罗轻容,可是一举数得的事情,她在为梁元恪选妃的事上触了至德帝的霉头,自觉退回原点更安全一些,“罗家跟高家还有齐家都沾着亲呢,定国公府已经没有可造之材了,有太后在,罗家就不会被冷落,”梁元慎虽然已经失宠,可只要人不死,未必就没有翻身的那一天,他身边还有罗绫锦呢。

    “那姑娘?”柳夫人努力想了想,还真没有想起来罗轻容的样子,“听说是个孝顺的。”

    “是啊,娶妻娶贤,史家姑娘虽然才名远播,可这贤名上,”柳贵妃吹了吹茶碗中的浮茶,史家根基再厚,罗家如今也不比他们差到哪儿去,永安朝自来“以孝治天下,”罗轻容也是太后亲赞过的“孝女,”单凭这个,就比的史良箴没话说,“母亲觉得呢?”

    “罗家姑娘可是要等三年呢,柳夫人有些踯躅,若是这样的姑娘进了宁王府,娘家势力又强,又有个贤名罩着,史良箴还怎么出头?“你不是还看好了几家么?”

    “是啊,现在我惹了皇上不痛快,这事儿还是缓缓再说,反正恪儿也不在京中,”柳贵妃摆摆手,史家母女私下怎么传,也不可能拿到台面上说,自己只装不知道,真传到皇帝那里,她也不会认的,拖下去看谁丢人?

    十月一烧寒衣,武安侯府自然不会简单的为罗老夫人烧几身衣服那么简单,一早就在京郊闻名的清凉寺做了七天水陆道场,罗轻容与两个妹妹一同住在寺院后面特为女眷们设置的小院里,除了每日到前面为祖母诵经,轻易哪里都不去,只守在厢房里抄写经文。

    “姑娘,”石绿一脸神秘的进来,“华公子过来了,还有明王殿下~”

    他们?罗轻容放下手里的笔,“可是过来给祖母上香的?”

    “嗯,说是路过清凉寺,听说咱们府上在为老夫人做道场,便过来见个礼,”石绿侧着身子轻声道,“华公子说王爷想见姑娘一面~”

    这个时候?被人发现可怎么办?罗轻容俏脸一正,“你跟他说男女有别,不怎么方便~”

    “华公子说王爷有重要的事情跟姑娘讲,说是有关给姑娘定亲的事情,”石绿有些为难道,若不是那个华公子拿这个说事,自己也找理由拒绝了。

    这叫什么话?罗轻容再镇定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华舜卿虽然无赖随意了一些,但为梁元忻鞍前马后的人,不会这么信口开河轻重不分,“你问他在那里见?”

    就算是明王一系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要在她的婚事上做文章,罗轻容也要见了人,弄明白因由才好想对策来。

    “泥金,去看看夫人和四婶还有姑姑在做什么?”自己要出去,有这两个小尾巴,还真不好打发。

    “姐姐这是要出去么?”罗素绢听到隔壁的声气,急忙扶了丫头过来。

    “四妹妹在做什么呢?”罗轻容不动声色道。

    “四妹这几天受了凉,硬撑着给祖母诵经,回来后就歇下了,”罗素绢眼中含着一抹戏谑,罗纨素是尝到了装病的甜头,真成了灯美人了儿,可也不想想,这身体不好的名声传出去,谁家提亲时不得掂量掂量?

    “姑娘,夫人带了小少爷在识字呢,三夫人和姑奶奶在一处,”

    罗轻容心里略松,对罗素绢笑道,“我也是闷在院子里没什么事,想出去转转,母亲那边也不用你过去,趁这个功夫,你去看看金姨娘吧。”

    罗素绢感激的冲罗轻容一笑,也不多嗦,挑了帘子出去,她心里清楚,这是姐姐有什么事不愿意自己跟着,这些年大了,加上罗纨素成天嫡啊庶啊的在耳边聒噪,罗素绢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位置,便狠了心与金姨娘少了来往,每日不是到在水居请安,便是陪在罗轻容身边,她不像弟弟,左右都有一份家业,而且有父亲和金家提携着,弟弟前途不愁,而自己,婚事是要掌握在嫡母手里的,甚至可以说是掌握在这个嫡姐手里,焉能不事事小心处处留意?

    “泥金,去将石绿的衣服给我找一套出来,”自己就这么出去,怕是没有走到门边,就有婆子过来问了,还不如趁着暮色,扮作丫头行动方便,“若有人来问,你只管说我已经歇下了。”

    罗轻容在武安侯府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她说歇下了,除非天塌下来,是不会有哪个主子硬要进来叫起的,所以泥金也不担心,“姑娘,这大晚上的,您出可要小心些,要不,您把鞭子带上?”她担心的是外头的人没安好心。

    “过上半个时辰,我若还没有回来,你就叫小丫头到寺里的斋堂问问,能不能借他们的火做些宵夜来,就说咱们院子里炭不够了。”

    “嗯,奴婢让泥银去,”泥金郑重的点头。

一百四十二、

    “姑娘,您小心些,”用过晚斋,寺里的僧人还要晚课,院子里静悄悄的,石绿领了罗轻容溜着墙边儿朝一处偏僻的小门儿走去,“这几天寺院叫咱们府上包了,华公子说他们不好久留,便佯作回去,就在后院墙那边等着您呢~”

    “你看清了,给你送消息的真是华公子?”梁元忻选的地方倒也不算太远,只是这跑到寺外,真有个万一~

    “是华公子的人,奴婢还看到王爷身边的龙公公了,”石绿与其说是服侍罗轻容的丫头,还不如说是罗轻容在外面的眼睛和口舌,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奴婢装作走错了路,晃到前面,还看到了华公子临出门时给奴婢的手势。”

    推开虚掩的小木门儿,罗轻容一眼看到披着月白披风倚马而立的梁元忻,心里一松,她原不想来,可华舜卿的话太引人遐想了,自己在孝中,难道就有人将心思打到了她身上?还是梁元忻想对自己的婚事做什么安排?若真是这样,自己还是早早的让他绝了这个念头才行。

    “臣女见过王爷,”因是初冬天气,才过时天已经暮色重重,想来是怕灯光引来不相干的人,一行人都是摸黑等着她们。

    借着微弱的月光梁元忻放开眼光打量穿了一身翠绿镶边豆青底鹅黄萱草刺绣的比甲下面系着荼白花卉弹墨裙的罗轻容,显然她是乔装来的,心里倒是又赞了一声这姑娘还真是心思细密,“免礼吧,今天我过来,是真的有事要说。”

    “罗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离得近了,梁元忻反而有些不敢看罗轻容的眼睛,尤其是自己马上要说的话,“你放心,我们不走远。”

    清凉寺建在山间,夏日倒是应了“清凉”二字,但到了秋冬,山风吹来,便是刺骨的寒意,罗轻容有些后悔自己怕招人眼,没有披件斗篷出来,不过现在她也顾不得这些了,硬着头皮随了梁元忻往林间走了几步,驻足道,“王爷有什么事,便在这里说吧。”

    “呃,是这样的,年底父皇便要我纳黄侍郎家的女儿黄婉玉为侧妃了,”跟自己未来的妻子说自己马上要迎娶侧妃,梁元忻有些底气不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有些事,真的不是我们能左右或是拒绝的。”那个姓黄的姑娘他听都没有听过,梁元忻自然不愿意为她惹罗轻容不快。

    身在富贵繁华乡,享着万人难及的荣华,自然也有万人不能想像的身不由己,可是罗轻容不明白他大老远的跑过来跟自己说这个做什么?“王爷要纳侧妃的消息臣女虽在闺中,也是听说了的,还没有恭喜王爷呢~”

    看来梁元忻这王妃的身份必不会低,至德帝是要让梁元忻做太子的,罗绫锦嫁了梁元慎,这太子妃的人选怕是要在小一层的姑娘里选了。只不过这些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家里的两个妹妹,细究身份还不及那个黄婉玉呢。

    “罗姑娘,我跟你说这个,是,是因为那天发生了点事儿,我也是迫不得已,”梁元忻有些语无伦次,他实在没办法开口跟罗轻容细说详情,难道要说皇上问他要娶谁,他实在是除了罗轻容想不出别人,又不想再等个五年,便一咬牙将她推了出来?他虽然不通男女情事,但也知道这样的话,罗轻容必然是要生气的。

    罗轻容已经淡定不了了,华舜卿说跟自己的亲事有关,梁元忻又这么个样子,一见面先说黄婉玉的事,心里隐隐有个预感,只是她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王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我挺的住~”

    梁元忻脸一红,鼓足勇气道,“其实也不是,唉,我实说了吧,皇上问我王妃人选,我便说了罗姑娘,”好了,这下轻松了,梁元忻长舒一口气,低对看罗轻容的脸色。

    蒙昧的月色将罗轻容照得如同一副淡淡的水墨画,玉雕般的脸庞和深如寒潭的眸子此时都像蒙了一层纱般,虽然两人只有一臂之距,梁元忻却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清楚罗轻容,不由有些忐忑,“我知道没有事先和罗侯商量过便跟父皇开口,是我莽撞了,可当时的情景~”

    罗轻容只觉眼前模糊一片,脑袋嗡嗡乱响,心里闷的无法呼吸,为了防止倒下,她紧紧抓了身边的大树,上一世的明王妃明明是自己的堂姐,这一世堂姐嫁了梁元慎,自己却要做明王妃么?“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你可带了圣旨?”

    “罗姑娘,”梁元忻向前一步,伸手想去扶她,却被罗轻容狠狠的打到一边。

    “我问你话呢?明王爷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皇上的心思想来也能猜出几分?这真的是皇上的意思?”罗轻容软软的靠在树上,借以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不论是明王妃,宁王妃,她都没有想法,这一世她想的只是平静安然的活到七八十岁,儿孙满堂子女绕膝,“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皇上问你,你便说我了?嗬,不知道明王殿下看上了臣女哪一点?武安侯在辽东的影响力?英国公府?”

    梁元慎明明知道罗绫锦私下见过梁元忻,依然娶了她,柳氏母子为了自己也是花尽心思,梁元忻呢?最终自己嫁的却是梁元忻,这于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胜利吧?打击梁元恪的同时,罗家和高家不得不上了明王的船!

    “不是,罗姑娘,”看着罗轻容在山风中瑟瑟如寒鸦,随时都在倒下的可能,梁元忻急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扔到一旁倒着的老树上,“你先坐下来缓缓,”他就知道罗轻容不会乐意,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大的反应。

    “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罗轻容根本不理会梁元忻的殷勤,冷冷道,“平凉侯,绥远侯,这些人家都有姑娘,为什么非要是我?”

    罗轻容冷冷的眼眸在月色下如匕首上的寒芒,似乎要飞起扎到他的骨缝里一样,梁元忻不由心头一滞,他们相识的时日不短,虽不能称作知己,但经过中秋夜的患难,和联手对付时梁元恪时默契和信任,他一直以为她在心里跟他是站在一起的,谁想到,在她的眼里,他看中的只是罗家的势力?

    “是啊,平凉侯,绥远侯,富宁伯,还有史家,柳家,都有适龄的女儿,我为什么非要说你呢?”梁元忻像是在问自己,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弯月,“你说呢?为什么非要是你呢?”梁元忻同样冰冷的看着罗轻容,“若是为了寻求盟友,我何必拿姑娘出来垫背?那也太耽误时间了~”

    “对啊,”就是这个理,罗轻容瞬间活了过来,上前一步道,“臣女要守孝三年,王爷怎么可能再等上三年?梁元慎虽然闷在郡王府并不出门,但困兽犹斗的道理想来王爷也知道,何况宁王马上也要到京城了,王爷说要娶臣女,实在是不智,”说服梁元忻,让他去跟皇帝说,这才是上上之策。

    “若我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呢?无论梁元慎还是梁元恪,我自有主张,你要守三年孝,我等你三年便是,再说了,我纳了侧妃,也算是成家了,”梁元忻看着罗轻容殷切的眼眸越来越暗,只觉胸中某上地方钝钝的疼,“今天我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你答应~”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说什么有用么?这个人还真是虚伪,可现在自己发火已经是没有用的了,罗轻容心一横,提裙在梁元忻面前跪了下来,“臣女蒲柳之姿,无才无德不堪与王爷为配,加之三年之后,臣女年纪也大了,陋质老女,还请王爷成全~”

    梁元忻正从树干上捡起披风,想帮罗轻容披上,可看到她竟然在自己面前矮下身子,恨得将披风狠狠的摔在地上,“为什么?难道姑娘心有所属?”

    婚姻自来都由不得女儿家作主,自己过来问她的意思,虽然嘴里的理由是罗轻容是个有主意的,她先点过头,罗侯那边也好开口,可梁元忻心里清楚,他是想听到她说愿意,想看到她欣喜害羞的模样,因为他的理想之一,就是能找个志同道合且两情相悦的妻子,而他,若是寻到了这样的人,必然不会像父皇那样,感情冷淡之后狠心的人她丢弃一旁。

    可梁元忻万万没想到,罗轻容对这桩婚事会有这么大的反弹,仿佛嫁给自己就是推她入火坑一样,依他高傲的性子,早就甩袖走人了。

    “王爷莫要消遣臣女了,臣女从来没有想过嫁入帝王之家,那样的日子臣女并不想过,”想到曾经在宁王府的日子,想到最后那一杯毒酒,罗轻容一脸凄然,“有没有臣女,家父对皇上的忠心都是一般无二,请王爷看在臣女还有一些微末之功的份上,放过臣女,”说到这儿罗轻容顿道在地,“臣女不会嫁给梁家的任何一个人。”

    归根到底,她还是以为自己看中了罗家的势力?梁元忻看着俯在自己脚边的女子,她并不像京城那些处心积虑为自己累积才名的女子那样耀眼,能拿的出手的也仅仅是因为在祖母榻前尽孝而得到的孝名还有让人不能忽略的容貌,可只有自己知道,她真正的长处在哪里,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冒着被父皇猜忌的风险,张口说想要娶她,虽然知道她未必会那么顺利的应下,可像现在这样,将自尊放在自己脚边,也要推了这门婚事的做法,还是重重的伤了他。

一百四十三、

    “不论姑娘认为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向父皇开口的,但事情在我这边,已经成了定局,待明年姑娘出了孝,宫中便会有旨意下来,罗侯一出孝,你就会成为明王妃,当然,我知道罗姑娘好手段,若真是不愿意,只管请罗侯到宫里拒婚便是~”

    梁元忻不敢再看罗轻容那小小的身影,回头径直朝华舜卿他们走了过去。

    这个混蛋,说的什么话?自己是明王妃的消息根本没有人知道,父亲凭什么到宫里拒婚?罗轻容看着已经走到华舜卿跟前的梁元忻,想扬声叫他回来,喉咙中却像堵了块东西,发不出声音,只得恨恨的盯着梁元忻一行人上马扬尘而去。

    “姑娘,姑娘,咱们回吧,”石绿离的近,两人的话是听的一清二楚,自己姑娘要当王妃?这个消息也震的她有些头晕,“地上太凉,姑娘小心受了寒气。”

    罗轻容起身由着石绿帮她拍打裙上的泥土,心里却在暗暗盘算要怎么才能彻底搅黄了这桩亲事,太子妃,皇后,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坐在这样的位置上,等于就是把她架在火烤。

    “石绿,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梳洗过后,罗轻容将石绿留了下来,

    自己姑娘是什么样的性子跟着她六七年的石绿太清楚了,现在竟然问自己,看来是真的没有主意了,“其实当王妃也挺好的,只要不像郡王那样~”

    石绿想不明白为什么罗轻容会不答应,这些年她两边通传消息,早有了姑娘嫁给明王的心理准备,不然姑娘为什么这么热心帮王爷?王爷又为什么但凡是姑娘想知道的消息,一定会及时奉上?虽然罗轻容也养了些打听消息的人,可石绿心里清楚,他们身份有限,有些地方进不去,许多重要一点的东西是问不到的。

    “以前外面说明王爷是什么酒色之徒,奴婢是决计看不出来的,兴许是有人泼脏水呢,”石绿变着法儿的劝,“倒是另两个王爷,都是什么人嘛,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一下黄家的事?”

    “算了,府里守着孝呢,大家都安生呆着吧,”黄家的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就冲着正妃未娶就弄个侧妃进门,她也不能嫁给他,不然这内宅有的是乱了。

    听到石绿均匀的呼吸,罗轻容却根本睡不着,自己该想什么办法呢?报病?恶疾?怕是父亲都不会同意,自己离出孝也就半年的时间了,到时候皇上亲自跟父亲开口,怕他只有叩谢皇恩的份儿了,最主要的是,一家出两位王妃,这罗家恩宠太盛,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有和梁元忻这桩婚事在皇上心里藏着,他万不会再将自己指给梁元恪了,任柳氏母子再怎么弹腾,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罗轻容仔细想着办法,怎么才能尽快的让梁元恪和史良箴的婚事定下来,这样自己才好没有后顾之忧的处理自己和梁元忻这桩还没有浮上水面的婚事。

    “王爷,这是怎么了?”一路上华舜卿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跟梁元忻说话,这一直到了韶石轩,方试探着询问。

    要说是罗轻容不答应?应该不会啊,现在是风水轮流转,明王殿下正在势头上,光看这来送礼的红火劲儿就可见一斑,太高兴了?也不应该啊?哪有高兴的跪在地上磕头的?谢主隆恩么?这不符合罗轻容的性子,何况这位王爷可是从上马到进了书房,愣是一个字没崩!

    “龙井,快去看看灶上有什么吃食,最好是热汤水~”一路疾行,两人都是灌了一肚子凉风。

    “她不愿意,”屋里人都走干净了,梁元忻才木然道,“她说她哪一个梁家人都不会嫁!”

    “这怎么可能?”华舜卿几乎拍案而起,旋即又道,“是不是王爷您话没说好?让人家小姐误会了?这个罗轻容,看着人不大,内里傲气的紧。”

    “是因为这个?”梁元忻闷在心里半天几乎要将他憋疯了的窝囊气终于吐了出来,“我告诉她父皇一直逼我,后来又说我若说不出来想娶谁,就让我再等上五年~”

    “这就对了嘛,我要是人家姑娘,非打你不可,”华舜卿看着有些傻的梁元忻,心里暗笑,“就算是这是事实,你也不能这么说啊?”

    “那我该怎么说?最初她确实是挺生气的,后来就求我,”梁元忻对华舜卿的解释也不是太肯定,罗家姑娘不像只是生气那么简单,她说的应该是真心话。

    “你应该说,一直仰慕她,所以特意跟皇上开了口,也愿意等她孝满后正式成亲,还有那个黄什么的,你要说,那是皇上怕你府上空虚,没有人打理内宅,硬要指给你的,你没办法才答应下来,你根本不知道那姓黄的是什么人,也没打算多搭理她。”华舜卿口沫横飞的为梁元忻支招,“不过呢,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嫁不嫁不是她说了算的,你若是懒得理她,就随她去,到了吉日只管鸾轿抬回来就是了。”

    话虽如此,他也是这么对罗轻容说的,可梁元忻还是希望罗轻容能够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你说,我要不要再跟她这么说一回?你也知道,她鬼主意多的很,若是诚心搅局,没得给大家添麻烦。”

    是你想再见见她吧?华舜卿也不戳破,颔首道,“王爷说的也是道理,臣想办法再安排吧,左右她的孝期还长,有的是机会。”

    “你派人去盯着她,若是有什么异动直管报我,”梁元忻还是对罗轻容不放心,她的行动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行,不然真让她将亲事折腾毁了,就麻烦了。

    看着水灵倚门而望,汀芬和素云目光一碰,又都忌讳的闪到一边,“水灵姐姐,还是别等了,王爷今天怕是又不回院子里过夜了。”汀芬忍不住笑道,这个水灵,成天一副牵肠挂肚的样子,还防东防西的防着她们三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明王府的主母呢,“过些日子侧妃娘妨就要入府了,想来王爷也忙着呢。”

    “我也是担心王爷晚上在外面再受了凉,韶石轩到底不比咱们院子里舒服,”听到汀芬说起黄侧妃,水灵并没有多么的不高兴,“我也是盼着侧妃快点进门呢,虽然不是王妃,但到底也是主子不是,咱们这内院也算是有规矩了。”

    “水灵姐姐是自小跟着王爷的,到底是比我们心宽,”素云幽然一叹,这侧妃进了门,她们的日子还能好过?现在这无为院里没主子,谁也管不了谁,日子倒也逍遥,可等侧妃一进门,她们这些连通房丫头都算不上的人,就等着被人收拾吧,尤其是自己,还是戴淑妃赏的,又跟王爷有心结,现在戴淑妃又失了势,怕最先开刀的就是自己。

    “依我看啊,这黄侧妃进门儿,对咱们这些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汀芬也是读书人家出身,自觉虽然比不了桑荞,但比素云还是有些见识的,而且这个素云,因为有心病,对她们都极为客气,所以她也乐得提点她,“你想过没有,这侧妃再大,也不是正经主子。”

    “那又怎样?想收拾咱们~”素云压低声音,她满腹心事,也只有说给汀芬听了,所以有时候虽然汀芬对她不怎么客气,她也都能忍下来,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左右我这辈子是已经完了,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行了,快擦擦吧,当心嬷嬷看见又该骂了,”无为院除了水灵,还有一个郭嬷嬷,虽然也是宫里出来的,却最是碎嘴,汀芬急忙看了看四周,扬声道,“唉,左右王爷也是不回了的,素云妹妹,咱们还是回去吧。”

    “姐姐,你还没有跟我说明白的,你也知道,我是个笨的,”一进她们住的屋子,素云急忙拉了汀芬坐下。

    这个院子里水灵是梁元忻跟前得用的人儿,桑荞比她们有身份,自己和素云一个是戴淑妃送的,一个是柳贵妃的送的,傻子也知道梁元忻不可能待见自己,将来别说是侧妃是什么,就算是个姨娘,所也难挣的上,“咱们俩为什么亲近?除了性情相投外,说穿了,也不过是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汀芬打定主意,叹子口气道,“我的打算,也不瞒你,只望咱们姐妹,不论哪一个交了好运,都别扔下另一个~”

    自己哪里还有交“好运”的机会?但汀芬这样说,也算是在照顾自己的了,素云忙不迭的点头,“姐姐放心吧,我是没有救了,还望姐姐有朝一日能提携一二呢。”

    “咱们过来是做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王爷忙于外事,没有这个心思,可是侧妃进门后,他还能一直不进后院?”汀芬浅浅一笑,拿起桌上的螺黛在眉间上轻轻描了描,她脸上最美的就是这双眼睛了,依柳贵妃的话说,如一汪春水一般,“王爷只要进了后院,她一个侧妃还能一直霸着王爷不成?”

    黄婉玉若一直独宠,那么将来新王妃进门儿,就有她的好果子吃了,“黄侧妃最想的事是什么?”

一百四十四、

    “当然是抓住王爷的心,”素云脱口道。

    “错,当然是抢在王妃进门之前生下长子,”汀芬捣了捣素云的额头,这个丫头真是蠢的要死,不过正好,可以帮自己打先锋,“你说,她一个侧妃,最不能自己生庶长子,灌咱们避子汤吧?好歹咱们也是宫里娘娘们赏的,不是寻常的丫头~”

    “姐姐的意思~”若是能得王爷的一夕垂怜,生下个一儿半女,以后自己的日子也算是有盼头了,素云白嫩的小脸瞬间绯红。

    “你瞧瞧你的俏模样,”汀芬将桌上的一面水银镜举到素云面前,“说句实话,这个院子里数你长的最好,只是因为以前的事,王爷才不待见你,可有些事是咱们这些做奴婢能决定的么?还不是主子叫做什么就得做什么?明知道是火坑也要睁着眼睛跳下去?”

    素云被触动情肠,潸然道,“姐姐说的可不是么?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她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好了,这日子也快熬出头儿了,你看水灵这几日走路带风的?桑荞这些天也不写诗了,成天抱个琴弹的起劲儿,哪个不是存的这个意思?”汀芬笃定的道,“你只管沉住气,咱们不做那出头鸟,只管跟在水灵后面,左右她是自幼跟着王爷的,黄侧妃进了门,怕是也要先找她说话~”

    “嗯,我听姐姐的,”素云对汀芬感激的五体投地,若是汀芬现在鼓动她去找梁元忻,那她一定会对汀芬的用意生疑,可现在她是一心为她们二人打算,素云对汀芬再无怀疑。

    “姑娘,刚才外面送消息过来,史姑娘今天一大早就出发了,”石绿将一碗莲子粥奉与罗轻容,轻声道。

    “嗯,”罗轻容扬唇一笑,“做的好,赶明儿将姚家的身契让富伯给他们送过去。”

    石绿心里已经对自家姑娘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她就好像有一双能看到未来的眼睛,竟然一早就安排了人埋在了史良箴身边,那个史良箴自负聪明,怕是打死也不会知道,六年前史家买下的关家一家子,其实并不是真的一家,如今她身边的二等丫头侍墨,根本不是关家的女儿,她真正的父母,根本就握在罗家人手中,而现在,这个养了六年的棋子,终于派上了用场。

    石绿的神色罗轻容自然没有忽略,她放下手里的青瓷小盅笑道,“怎么?害怕了?”

    “没,就是,就是想不明白,不过姑娘的事奴婢根本不需要想明白,只管照着姑娘吩咐的去做就是了,”石绿一脸坚定,她是一个下人,只要将姑娘服侍好,便是尽了本分,姑娘的心事盘算,就不是也应该揣测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你也看着的,这些年下来,我主动害过人?就是侍墨,将来也会也有个下场,”罗轻容拍拍石绿的手臂,“你为我做了许多事,将来放你出去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跟在我身边,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奴婢从来没有想过出去,”石绿吓得跪在软软的毡地上,她是罗家的家生子儿,外面是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她根本一点儿都不了解,在她看来,将来因着姑娘的宠爱,嫁个体面的管事,爹娘能在府中荣养,弟弟也能谋上份好差,这就是她们一家最好的结果了,“奴婢这一辈子都是要留在姑娘身边的。”

    “这是怎么了?”朱砂听到屋里的动静,急忙进屋,“你这个丫头,又做了什么惹姑娘生气?”

    “你呀,成天就知道摆出姐姐的款儿来训人,我不过是跟石绿说说以后,这丫头不肯出去,一心要在府里陪着我,”罗轻容一把将石绿拉起来,“现在我在孝期,待将来出了孝,你们的将来一定都会给你们安排好的,你去跟石青也说一声,只管好好跟着我,重华院里的人,不会叫你们没有好下场。”

    “竟然是为这个?姑娘还真是小看我们这几个了,”朱砂比罗轻容大着几岁,又是富妈妈的女儿,再心腹不过的人,索性嗔了罗轻容一眼道,“你当我们几个跟在水居里那两个一样眼皮子浅?该信谁都看不清楚?我们早就说好了,这辈子都要跟着姑娘,将来有了儿女,也要服侍小小姐,小少爷呢~”

    “是,朱砂姐和胭脂姐都跟我们说过了,”石绿见盟友来了,也算是有了主心骨,“奴婢们可是都想好了,要一生一世都跟着姑娘的,姑娘将来嫁了好夫婿,可不能将奴婢们扔下自己享福去。”

    “呸,亏你是姐姐,也不教些好的,竟然联手打趣我,”罗轻容被自己几个没差没臊的丫头闹了个大红脸,又被石绿那个“好夫婿”触动愁肠,“我不说了,这屋子里太闷,姐姐帮我开扇窗子吧,”她临进屋时朝石绿挤挤眼,“你若闲了,去问问大少爷那里可有什么好书,帮我借上几本。”

    石绿的弟弟小石头现在跟在罗旭初身边,石绿的爹在外面探听到什么消息,都是经了儿子送到石绿手里的。

    “侍墨,你说王爷会不会看不到咱们的马车?”史良箴看着挑帘向外张望的丫头,有些忐忑道。

    “这辆马车是姑娘出门必乘的,即使已经去了咱们史家的徽记,殿下也一定会认出来的,”说着她从车里的镏金炭炉里夹了几块银丝炭将在一只珐琅人物纹小手炉里,塞到史良箴怀中,“您放心,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殿下一准儿要从这里进京的。”

    “多亏你帮我出了这么个主意,不然咱们还真的出不了府,”虽然母亲明里暗里将自己和梁元恪自幼便许下婚事的传言散了许久,可凤鸾宫一直无声无息,仿佛没有听到消息一般,柳贵妃甚至还像往常一样召自己进宫了几次,虽然每次都有其他府上的姑娘在场,但她对自己还是像以前那么亲切,可这样的表现,反而让史良箴心里更加没底。

    “侍墨,你说,王爷他会不会已经听说了京里的事?万一他误会是我乱说的可怎么办?”史良箴将手炉紧紧抱在怀里,今天她特意穿的单薄了一些,现在坐在车里,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夫人有心传的跟你传的有区别么?侍墨心里不以为意,脸上却挂着暖暖的笑意,“姑娘莫要乱想,王爷哪里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再说了,就算是京城的信里说过什么?您一大早的过来迎他,再将事情分辨清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王爷可是最信您的话的。”那边主子的吩咐也是为了促成姑娘跟宁王爷的婚事,因此侍墨心里也没有什么压力。

    是啊,自己跟梁元恪可以说的上是青梅竹马,他一向很听自己的话,也说过自己是他见过的最最贤良聪慧的女子,想到这些,史良箴多了几分勇气,从荷包里拿出巴掌大的象牙水银镜细细照了照自己的妆容,“侍墨,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憔悴了?我心里又没有鬼,不必扮可怜~”

    “姑娘这哪里是扮可怜?姑娘分明是这几日在法华寺茹素为王爷祈求平安太过伤身,”侍墨一脸正色,“这大冷天儿的,若不是担心王爷路上的安危,又顾忌王爷的名声,姑娘哪里需要这么劳累自己?”

    为了能在今天顺利的出府,史良箴以为祖母祈福为史,自请到法华寺诵经七日,又为了能在郊外不被外人发现跟梁元恪见面,史良箴更是五更起身,身边只带了侍墨一个,乘车到二十里外的官道上等着梁元恪一行,这份苦心,但凡梁元忻念及前情,怕是不会相信旁人的谗言的。

    梁元恪这一路行得极为郁卒,他是被至德帝下旨诏回的,传旨的公公还在无人处代天子口谕将他斥责了一顿,被一个内监申斥,虽然是代天子,但也让自小在宫里被众星捧月一样养大的梁元恪羞愤欲死。

    “王爷,还过二十里就到京城了,咱们要不到了长亭那儿歇个脚?”身后的柳靖远扬声道。

    “不了,回到京城多少歇不了的?本王还要早些进宫面圣,”梁元恪厌恶的摇摇头,冬日的寒风将他身上的貂皮大氅送的衣角翻飞,若不是自己带着这几个只会夸夸其谈,于庶务一窍不通的表兄弟,哪里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柳靖远也知道现在梁元恪不想看到他们,可他们兄弟几个也是一心的委屈,这个王爷任心不管,到了清江只管拉拢人心,说是要挽回在清江查案时失去的民意,成日跟官员商贾们迎来送往,却将修堤的事情完全丢给了他们几个。

    可柳家兄弟不是进士就是举人,读书制艺是一把好手,吟诗抚琴也鲜有人能出其右,修堤治河就难免有些过于难为了他们,因此便被下面的官吏所蒙,春日里征集民夫去修堤,延误了春耕,到了秋收之时,清江两岸几个州都欠收,知州将折子递到户部说明原因,还附上了梁元恪要求户部拔粮赈灾的条陈,直把至德帝气得要掀了御案。

    “王爷,臣知道您气什么,可这次的事,分明是底下人有意坑害您,您想想,咱们这些人哪里知道农事?下面的官员不说清楚其中的利害,只等着咱们往人家画好的圈子里跳呢,”柳靖远深吸一口刺骨的寒气,将心里的不满强压下去,“关键是您面圣时一定要将这些关节跟皇上说清楚,相信以皇上的圣明,哪里会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

一百四十五、

    “行了,这些都不用你教,”梁元恪淡淡道,就算是跟父皇说清楚,该挨的训斥也是要自己去聆听的,这些人只需要躲到各自府中继续风花雪月就好,他真是瞎了眼,竟然相信这些人能够治国,现在想想,还是张兰说的有道理,他应该招些奇人异士在身边才是,还有各部的能吏,也要结识一些,起码这样,自己不会被人蒙骗。

    “王爷,”侍墨远远看到梁元恪策马将这边跑来,急忙站在车辕上挥手,“王爷~”

    “侍墨,你怎么会在这里?”梁元恪吃惊的拉住缰绳,目光向被她挑起的车帘内望去,“良箴,出了什么事?”

    “王爷,我家姑娘是特意来接您的,”侍墨捅了捅车夫,两人从车上下来,顺便拦住了梁元恪身后的随从。

    “王爷,外面冷,您进来暖和暖和?”众目睽睽之下邀一个男子上车,史良箴已经羞得声音发颤,幸亏自己车上的徽记已经摘下,而且自己也没有露面,那些人并不知道车里坐的谁?

    史良箴竟然跑到野外来迎自己?梁元恪心里一暖,挥手示意柳靖远他们,“你们先到长亭处等本王~”

    柳家跟史家是什么关系?就算摘了徽记,柳氏兄弟们也照样认出这是史家的马车,当然,马车中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哪一位了,便都没有说什么,给梁元恪留下两个侍卫,各自拍马而去。

    今天的史良箴跟以前见的颇不一样,素白绫袄外是一件灰色的素面褙子,乍看跟穿了一身缁衣一样,原本圆润的面颊也消瘦了许多,原本温柔的眼睛里也带了从未见过的凄楚,梁元恪心里一酸,还是她,也只有她才会在这自己落魄时一直惦着自己,“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了?府里许你出来?”

    “我为祖母祈福,这几天住在法华寺,”车里没有外人,侍墨现在跟车夫坐在车外,史良箴抬头仔细打量梁元恪,“王爷瘦了~”一句话未完,眼眶就已经红了,只是默默将手炉递到梁元恪怀中,转头拿了长钳子将一旁的炭炉挑得旺些。

    “这么远的路,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梁元恪叹了一声,他怎么会不瘦呢,“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母亲柳贵妃在信上将京里的事已经跟他说了个大概,他也知道自那天母亲说要在郑家武家还有黄家之中为自己选妃而惹怒了父皇,因此柳贵妃打算退回原地,左右梁元忻也没有娶正妃,她们也等得起,只待罗轻容出了孝,而史良箴,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可他现在哪里是顾及这些儿女私情的时候?不由冷了脸,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漠然,“京里的事我也知道了,史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可你们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你自幼便得母妃的喜欢,可婚姻之事,哪里是母妃一个人说了算的?”

    果然,史良箴不由绞紧手里的帕子,眼神中满是酸涩,“王爷也记得咱们自小一起长大?良箴是什么样的人王爷还不清楚?便是我母亲,也是焦家的姑娘,岂是会拿着自家女儿的闺誉信口开河的人?现在可好,这样的传闻出来,毁了我,也毁了史家与柳家的交情,若不是想着死了反而会让王爷背上恶名,我早就不想生在这个世上了~”

    “你这又何必?我信了你就是,”当初收到母亲的信,梁元恪也不怎么相信,史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做这种事,分明就是拿着自己的女儿冒险,就像母亲所说,他们是君,他们不承认,另娶了别府女儿做宁王妃,史良箴怕只有死路一条了,可现在,史良箴顶着风寒一身缁衣的过来见自己,为的就是怕自己误会她,甚至因为怕自己落个像梁元慎那样的名声,宁愿在旁人的议论中活着,“箴儿,那只是权宜之计~”

    “我知道,郑家姑娘,还有武家姑娘我都见过,都是极好的人,”史良箴微微一笑,螓首低垂,“你的志向我自小就明白,不能助你已经是我心中大憾,又怎么会狠心拦着你?”

    “不是,你,”史良箴为了他忍气吞声,自己怎么还能说出打算再等罗轻容两年的话?梁元恪伸出手,将史良箴的玉手握在自己掌中,“我不忍心,实在不忍心委屈你~”

    哼,史良箴自然知道梁元恪的意思,不忍心委屈自己做侧妃,若是给他做侧妃,自己和母亲何必又出此下策?“其实若只是我自己,为王爷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的,可是,良箴还有父兄,而且,良箴也不愿陷王爷于不义。”

    “我明白,”梁元恪心里一酸,为了那个位置,他要放弃这么好的女人,他忍不住伸手帮史良箴试去颊边的泪水,“是我负了你,”比起总是冷冰冰,甚至在自己面前也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罗轻容,还是史良箴更温婉可人。

    “这样的话王爷莫要再说了,良箴什么都明白,”史良箴似乎有些不适应梁元恪的温情,羞涩的绞着衣襟中露出的绦子,“待这次回去,我就跟祖母和父亲说,到得了大师的点化,要到庵堂里为祖母诵经祈求她老人家福寿安康,这样一来,事情总会慢慢淡下去的。”

    梁元恪的目光被史良箴指间的杏黄绦子吸引,若是记得不错,罗轻容应该也有一条一样的,那绦子编的别致,系了羊脂玉的鱼形噤步,翠盈盈的垂在裙间,给罗轻容冷漠的形象添了许多生气,“你这绦子倒是别致~”

    “噢,这是罗家妹妹送与我的,这编法还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史良箴爱惜的抚了抚上面长长的穗子,叹了口气道,“以前以为容妹妹是个清冷的人,其实相处下来,其实都是外面在胡说~”

    梁元恪眉头一动,强压心里的好奇,淡淡道,“是么?那是你的性子好,跟谁都能交好。”

    “当然不是,”史良箴显然不愿被人误会自己的好朋友,急忙辩解道,“容妹妹只是不太好说话罢了,那次我跟母亲上香时马车坏到路上,还是轻容妹妹叫人帮我们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想来你也是谢过她了,”梁元恪有些不以为然,“母妃挺喜欢她的,但我看,她也就是出身好些,被端惠夫人和武安侯惯的目下无尘。”

    “我去过罗家几次,与容妹妹极为投契,王爷还不相信我的眼光么?”史良箴心里大恨,面上却不动声色,“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儿~”

    “她可怜?嗬,”梁元恪想起来这几年自己在罗轻容跟前屡屡受挫,他一个堂堂亲王,俯下身子去讨好她,却丝毫动摇不了她的心意,离京这一年来,每每想到那双无波的眼眸和冷冰的容颜,梁元恪都恨不得冲到罗轻容面前,揪着她问到底自己怎么才能让她对自己另眼相看?!“她那样的人,也就箴儿这样良善的人才会觉得可怜~”

    “唉,你呀,有些事你们这些大男人是不明白的,现在的我,对容妹妹的悲哀却是感同身受,”史良箴叹了口气,“你们看她出身高贵,是武安侯嫡女,英国公外甥女,又在端惠夫人膝下承欢,还得了太后娘娘的褒奖,可是却忘了,罗侯只是庶子出身,生母还是一个贱婢,若不是在辽东立下战功,这个爵位怕是轮不到他的头上。”

    史良箴装作没有看到梁元恪有些发青的脸,幽幽道,“或许是因为这个,容妹妹才不愿与人交际,反而被有心说成高傲,”罗轻容成天一副比别人高一等的嘴脸,加上武安侯圣眷优渥,没有人敢拿罗远鹏的出身做什么文章,可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史良箴就是要将她那层高傲的假皮给扒下来,看看柳家的女儿愿不愿要一个贱婢的孙女当媳妇,“现在就更别提了,她原本就要及笄了,因为守孝,别说及笄礼了,三年下来,都要十八了,待出了孝,可怎么办啊?”

    自己怎么没想到呢?梁元恪的心情豁然开朗,他和母亲只想着武安侯在辽东的人脉,英公国是有从龙之功的老牌勋贵,端惠夫人是太后之妹,从来没有敢小瞧过罗轻容,可现在被史良箴这么一说,罗轻容确实不是什么难攀的山,虽然三年孝期只用守上二十五个月,可那个时候她也不小了,再要议亲,订亲,出嫁,一番折腾下来,十八也出了不阁。

    永安朝的风俗,虽然女儿家娇养,嫁的晚的也不是没有,但女儿家的亲事却是早早这定好了的,中间的时间,要给女方来充分准备嫁妆之物,而罗轻容,待她出孝,京城哪里还有年纪合适门当户对的儿郎?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做自己的侧妃怕也是极好的归宿了,“她真的在愁这个?”

    “哎呀,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个了,”史良箴满面羞红,掩口道,“我也是太忧心容妹妹,才说话没过脑子,这些都是女儿家的私事,王爷万万不能露与人前,不然,”豆大的泪珠从史良箴的眼眶中滑下,“王爷~”

    “你放心,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可曾是那种搬弄是非的小人?看来箴儿你跟罗姑娘真的很投契了,”梁元恪放软声音,抽出帕子为史良箴再次试去眼泪,“现在听你一说,那罗家姑娘确实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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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的字好像并不另收费,梨花没有精华了,下周补上哈~

一百四十六、

    “是啊,容妹妹也常暗自神伤,常说怕到那个时候,就只有与人做填房的命了,”史良箴心里暗喜,看来自己的策略已经开始奏效了,“你也知道,罗家嫡子年纪太小,容妹妹以后怕也指望不上他能帮衬什么,武安侯一介武夫,加上那个罗夫人又是后母,到那个时候,未必不会拿她去结强援。”

    梁元恪心里在急速盘算史良箴这话的可信度,毕竟母亲这些年除了史良箴,最喜欢的就是罗轻容了,他不相信依史良箴的聪明看不出来,现在她跟自己说这些,到底是什么用意?“唉,旁人的事儿咱们也管不着,你既那么喜欢她,就时常去看看她好了。”

    “这个自不必说,”史良箴从梁元恪掌心里将手抽出,挑帘看着窗外,“现在我跟她也算是同命相怜了,只是我想着,将来武安侯出孝,王爷未必不能一用,别看皇上把武安侯调回了京城,可北边素来太平不了几年,说不定哪天还得让他回去。”

    “罗家要说跟皇家也连着亲呢,只是论起来,良郡王到底是罗家女婿,罗侯就算要帮,怕也是帮着老大,”梁元恪最喜欢史良箴这个样子了,虽然对自己情深无限,可遇到自己的大业,从来都是将她自己放在后面,现在明知道两人无缘,还在想着为自己谋划。

    “后年容妹妹出孝,王爷不妨使人去提亲,纳容妹妹做了侧妃,虽然只是侧妃,可亲王侧妃的品级也不输于那些诰命夫人,这样与王爷来说,再多罗家这一臂助,与容妹妹来说,只要王爷真心对她好,倒比嫁一个半老之人做填房要好上许多,”史良箴声音发涩,难掩满腹心酸。

    “箴儿,还是你最懂我,”这样一个识大体又大度的女子,如果自己错过,就太惜了,就像史良箴所说,罗轻容到了后年,哪里还能高傲的起来?“待我进宫,就跟父皇提咱们的亲事。”

    史良箴心里狂喜,自己这一趟真是没白出来,“王爷万万不可,外面的传闻已经让贵妃娘娘对良箴存了心结,现在良箴唯有青灯古佛才能表明心志,而且良箴给你出这个主意,完全是为了王爷和容妹妹,现在罗家丁忧,平凉侯和绥远侯都是王爷最好的选择。”

    不,勋贵之女娶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有了罗轻容,再娶了郑家或武家的女儿,这兵权太集中反而会被父皇忌讳,何况郑家和武家的女儿他根本没有见过,万一将来跟罗轻容相处不好呢?梁元恪虽然恨罗轻容对他冷漠,可在心里,又隐隐的希望她能够成为他的女人,“你已经助我良多,这些事你不必再操心了,至于罗家姑娘的事,还要从长计议,”这样的事情,太早被人知道,他反而会落了下乘。

    “嗯,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问你呢,”史良箴知道梁元恪的性子,最是听柳贵妃的话,又添了把柴道,“我去容妹妹的书房,怎么看到费大师的拓本?你竟然将它送给了华阳郡主?”

    “呃,”梁元恪蓦然一惊,旋即明白史良箴是在问他为什么将拓本送给了罗绫锦而不是质问他送给罗轻容,苦笑道,“你也知道我那个郡主表姐的性子,说要什么,我哪敢不给?这事儿是几年前了,没想到竟然在侯府?”

    史良箴怎么会不知道梁元恪在自己面前也是假话连篇?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她自小便将一颗心全放在了他身上,这么多年的付出就为了走到他的身边,现在让她放弃,就是在要她的命,再说将来入主东宫,以后做了一国之后,她还要为他选更多的女子,现在这些,根本就是才开始。

    “想来容妹妹极喜欢费大师的字,都几年了,还一直放在案头了,珍品送与有缘人,也算是物得其所了,”史良箴笑的云淡风轻。

    侍墨在车外心里啧舌,她不明白外面的主子为什么要她撺掇着史良箴出府来迎梁元恪,也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让她在史良箴面前感叹罗家姑娘出了孝就要十八了,怕是再难嫁入好人家,但从车里细碎的笑声可以听出来,显然,自己服侍的这个姑娘,今天是达到目的了。

    新年罗家过的极为平淡,因在孝期,除了祭祖,什么鞭炮,对联儿都不用准备,大年夜两府人拥炉闲聊,倒也自在。

    “唉,去年这个时候,母亲还在呢,如今她一去,我这心里啊,真是少了根主心骨,”姜氏抹了一把微红的眼眶,她的话是发自内心的,现在没了罗老夫人,张兰又有意的跟三房疏远,而自己娘家那边也因为武安侯丁忧少了后台,这内里的失落和苦楚,折磨的姜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是啊,现在才感觉到,家里没个老人,真的是少了许多,”虽然头上没有了婆婆,张兰却没有想像的那么恣意,以前做什么事,真错了,总有老夫人给兜着呢,大不了被她骂一顿好啦,反正自己生了儿子,也不会直接将她休了。

    可现在,真做错了什么,那丢人直接丢到外面去,光这半年的人情往来,都让张兰挠头不已,虽然有先例比着,但许多老辈儿人家内里的门道儿,也只有罗老夫人的人最清楚,可以前清泰院的嬷嬷们,都被自己送出去养老了,再请回来,只会更没面子,何况人家也未必会来。虽然自己为难,张兰却不想再问罗轻容了,这半年她有意将罗家上下抓到自己手里,左右没人给罗轻容撑腰了,她又是武安侯夫人,不能再事事看罗轻容的脸色,何况罗轻容总归是要嫁的,难道要她以后有什么事,就跟到女儿婆家去请教?

    “啧啧,也就是我们轻容,这半年个子也高了,模样也长开了,越来越水灵了,”姜氏打量着跟罗素绢、罗纨素还有罗旭阳、罗旭明围在一起猜围棋子儿的罗轻容,她真是做长姐的好料子,府里几个弟妹没有人不服气她的,“可惜咱们守孝,耽误了孩子的及笄礼。”

    “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再给轻容补办一场了,”张兰对这些不太懂行,只知道及笄对古人来说是大事,当时她也问了罗轻容的意思,被罗轻容直接拒绝了。

    “到那时候轻容都多大了?”姜氏嗔了张兰一眼,十七八的女儿补办及笄礼,也太过逾了,“唉,素绢和纨素倒是还来得及,只是委屈了轻容~”

    左右自己这个女儿也不会在乎这些,张兰心里撇嘴,与其说是替罗轻容惋惜,还不如说是想说罗纨素的及笄礼吧,“纨素年纪最小,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给她办上一场,将她在京城的朋友都请过来。”

    自己女儿哪里来的朋友,过个两年就更没有了,加上没了武安侯府的招牌,再花力气也是有限的,“我的意思是,不如两下做一处,素绢和纨素一次办了,左右素绢比我家纨素也大不了多少~”

    到那个时候罗远鹏已经起复了,罗素绢虽然是庶出,但金姨娘的哥哥可是已经升了固远总兵,说句大实话,她的出身比张兰还要高上许多,罗素绢那是贵妾所生,又在京城长大,女儿和她一处,场面还会更热闹一些。

    “哼,只怕会委屈了你们家纨素,”看来姜家是真不行了,以前姜氏可是没有把自己更没有把罗素绢放在眼里过,现在竟然要和罗素绢一起办及笄礼?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她们好的跟亲姐妹一样,哪里会有什么委屈?”姜氏干干一笑,她怎么会不委屈?可是形势比人强,罗远鹄为人不会变通,跟罗远鹏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唉,侯爷到时候皇上自然不会忘了他,就不知道我家老爷会怎么样?若是能留在京城就好了,咱们一家人也热闹些,谦儿和纨素眼看也要说亲事了。”

    亲事,张兰有些挠头,可不是么?自己手下还要三个到后年可是就都到了合法结婚年龄了,尤其是罗轻容和罗旭初,都超龄了,罗旭初无所谓,男孩子年纪大些,也照样好找,可罗轻容怎么办呢?她望着正在帮罗旭阳和罗旭明“评理”的大女儿,若是嫁的不好,自己这个后妈可就又多了一条罪名,“轻容真的要等到后年么?”

    “那倒不一定,”姜氏眸光一闪,罗轻容嫁的好,她是赞成的,只要上面的嫁得好了,自己女儿才会水涨船高,“其实不讲究的人家,九个月就可以了,咱们把规矩做足,过完年也差不多了,只是嫂子和我依然在孝里,无法出去走动,要么,我跟我娘家嫂子提一提,让她帮着看看?”

    现在梁元恪已经和史家的嫡女将婚事定在了明年秋天,嫁入皇家这条路算是已经堵死了,下来就要以京城中的有头有脸的勋贵中寻了,自己嫂子人缘不错,办成了这件事,自己和姜家,在侯爷跟前都得脸。

    “人家有舅母操心呢,哪里用得着咱们?”提到罗轻容的婚事,张兰也一肚子气,现在好了,梁元恪跟史家的婚事已经天下皆知,就算是将来四王爷登基,跟罗家也没有半点关系了,自己帮梁元恪登上大宝的宏图算是被她生生搅和了。

一百四十七、

    罗轻容一心两用,自然听得到张兰和姜氏的窃窃私语,梁元恪和史良箴的亲事定下来,她也算是松了口气,从收到史良箴见过梁元恪的消息后,罗轻容还破天荒的主动邀请史良箴到自己的重华院做客,忍着反感跟她虚与委蛇了一番,目的只是希望梁元恪看到,史良箴真的和她是知心朋友,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妻妾和睦的,虽然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罗轻容自然知道张兰收到了宁王妃皇上钦点了史良箴的消息后十分不高兴,可她根本不在乎,因为她没必要为张兰那说不出原因的执拗买单,只是这些日子张兰借着过年的理由,频频见外院管事肖山,这一点让罗轻容惊心,若是在孝期张兰又闹出什么乱子,父亲起复时就麻烦了。

    “你说这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宁王殿下的王妃都定下来了,可明王殿下愣是没有消息,我听说现在京城里十三四岁的姑娘都乱了营了,就看哪个飞上枝头呢~”姜氏继续卖弄她从嫂子龙氏那里听来的八卦。

    看来这永安朝的历史真的是要照着康熙朝的路来走了,康熙可不就是立了自己皇后生的二皇子么?只是清朝是太子一出生就立了,那是因为当时皇后要死了,这永安朝的皇后好像是梁元忻不到一岁时才没的,难道是因为这个有了出入?“这人啊,真是势力,以前大家看到明王恨不得躲着走,现在,生怕皇上忘记了他们家里有女儿,听说这些日子,各府夫人进宫给太后请安,带的都是未及笄的女儿。”

    姜氏嚼着丫头剥净了的各式干果,冷笑道,“像咱们这样在府里守孝的人家都听说了,那些人会收不到消息?宁王殿下在清江的差事又办砸了,你说,就算是皇上给他机会,他也要有本事抓住才是啊?”她仿佛很替梁元恪苦恼一般啧了两声,“可人家明王爷,在哪儿干都能出彩儿,这人比人气死人啊,现在皇上将宁王殿下放到礼部去了,那地方明王殿下刚呆过,嫂子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她已经彻底忘了,自己曾经想把女儿送到良王府做侧妃的事。

    梁元恪也算是饱读诗书,如今又留在京城,想来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张兰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学生毕竟年纪太小,这样也好,现在多栽几个跟头,看清楚自己的差距和自身的长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左右听罗远鹏的意思,至德帝身体好着呢,只要像康熙皇帝那样活个六七十岁,就一切皆有可能。只是自己,张兰懊恼的摇摇头,当初真的太理想化了,以为罗远鹏是自己的王子,可以跟自己执手白头,可现在,姬妾成群的他,不过是墙上那抹蚊子血。

    罗家孙子辈的除了罗旭阳这个要承爵的嫡孙,其余的人都出了孝,英国公夫人俞氏索性派人将罗轻容直接接到自己府上,想让她好好放松一番,在高家她不必再顾及依然没有出孝的父母,趁着春光正好,还可以跟着她们出去透透气。

    罗轻容这个时候也是极愿意的,梁元恪的婚事定下来了,可是跟梁元忻的婚事却像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让她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绸缪都付之东流。

    她在府里与父亲闲聊时也暗示过罗家不宜涉东宫之争,只要守好本心,一心跟着皇上走,罗家自然能够屹立不倒,但她同样知道,依父亲的忠心,若此事是至德帝亲口提出,他肯定不会拒绝,何况梁家这三位王爷中,他最看好的就是这位明王殿下?

    既然父亲那里没有必胜的把握,而她也不可能走自毁声誉这条路,因为罗家还有两个女儿没有出阁,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两个妹妹,因此罗轻容只得将目光放在高家来了,若是舅母可以帮自己在短期内挑上一门婚事,并抢在至德帝开口之前订下来,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许久没见你,又长高了,”俞氏看到罗轻容,心里也很是欢喜,尤其是想到丈夫隐隐露出的意思,面上又亲热了几分,“这次过来,就在舅母这里多住上些日子,也自在些。”

    “那好啊,我可要好好在舅母这里住上一阵儿,舅母可不能嫌我烦赶我走啊,”罗轻容倚在俞氏身边抱了她的手臂。

    “放心,只要你不说走,谁来接你我也不放,”俞氏在罗家住了小一年,罗轻容日日到东来院请安,**周全,若不是因着守孝三年,自己儿子年纪过大等不起,俞氏真的要定了她做儿媳妇了。

    “你就在你姐姐的院子里住下,她那里离我这儿最近,”高雪盈腊月里已经嫁为**,曾经住过的芳凝院空了下来,“过几日我再命人将她接回来你们姐妹好好聚聚,还有沉鱼,我也是极喜欢的,一道儿都接过来。”

    俞氏的提议罗轻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她起身道,“我先去跟嫂嫂见礼,这半年多也没有见到她和小侄儿了。”

    俞氏的长子高修武娶的是山海关当地大户之女年氏,这次高家举家入京,她自然也跟着过来了,此前罗轻容也只是高长松回京后到罗家拜望,见过她一面。

    “你坐着,她在前面忙着呢,我已经让丫头过去送信儿了,忙完了自会过来,”俞氏将罗轻容拉坐在自己身边,“你这个嫂子是个没嘴的葫芦,又是边关长大的,见识少些,不过心肠还不错,你就当这里是你的家,有你舅舅和我在,谁的脸色也不必看!”

    儿子是英国公世子,当初以为要一辈子留在山海关,想着就算是在京城里寻亲事,有头脸的人家也舍不得将女儿嫁到那种荒凉之地,所以就降低标准娶了年家的女儿,可世事难料,谁会想到几十年后,高家又回京了呢?这年氏一进京,跟京城女子往处一站,高下立见,俞氏心里便有些不足之意,可他们是有头脸的人家,年氏又是生下嫡子的媳妇,自然不能随便休离,只是这态度上,到底有些轻慢了。

    “那怎么成?我还是到嫂子那里去一趟吧,还想顺便看看小侄儿呢,”俞氏对年氏的不喜罗轻容自然是品到了,但年氏到底是世子夫人,未来的高家女主人,她过来做客又是晚辈,怎么可以大咧咧的坐着等年氏过来?

    “你啊,就像你娘,处处都讲规矩,好啦,你去吧,一会儿过来陪我用饭,”俞氏摆摆手,不再坚持。

    “女儿陪表姐一起去吧,”高雪姗也站起身道。

    “我这个嫂子是在西边长大的,其实人挺好的,”高雪姗领着罗轻容穿过迎春满眼的石径,轻声道,“其实我们不也是在西边儿长大的么?”只是她们自小就跟着京中的嬷嬷学规矩,学官话,而年氏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大哥也很敬重嫂子的。”

    这是在提点自己了,罗轻容轻轻拉了高雪姗的手,笑道,“那就好,以后咱们在一处也不寂寞了~”

    年氏比普通的京城女子要高挑,鹅蛋脸上一双斜挑的凤眼,年纪也不算大,顶多二十岁的样子,罗轻容她们去时,正听到她在花厅里处理家事,她话虽然不多,但开口就问到点子上,语速也不快,仿佛有意给管事娘子们留下思考的时间。

    这是个仔细人儿啊,罗轻容心里略安,高家是她的外家,外家和睦自己也是她乐见的,“咱们在偏厅等一会儿再过来吧~”

    从清江回来后,梁元恪的日子也没有他想像的那么难过,至德帝并没有想他想像的那样大发雷霆,只是让他交割了清江的事儿,回自己王府休养,而跟着自己到清江去的柳家兄弟,因都是科举出身,便被皇上直接散到下面的州县,从七品做起,梁元恪对这样的安排挺满意,出了两趟门,他算是真正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自己那几个表哥,说穿了也只是会些纸上文章,这样的人以后如何让他放心的将政事交与他们?下去历练一番,对他,对他们,对柳家,都是好事。

    之后他又说服了母亲,在梁元忻迎娶了黄婉玉之后,跟太后提及自己的婚事,毕竟男人只有在成婚之后,才能真正算得上大人了,而自己,也太需要一个仪式让对他失望的父皇重新正视自己,而且只有自己跟史良箴成亲了,史家和蒯家,才会对自己死心塌地。

    再加上他还收到了张兰的传话,让他莫争一时,还让人跟他说他还年轻,路还长着,张兰的做法在梁元恪看来,就是一种变相的承诺,看来罗家还是会支持自己的,当然,为了让罗家对自己放心,娶罗轻容也是势在必行的,对这一点,他也是心甘情愿。

    自与史良箴的亲事议定之后,梁元恪的心思也算是定了下来,只等着今年娶了史良箴,明年再纳了罗轻容,他就不相信,罗轻容嫁给自己之后,还会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

    “你还笑,有什么可高兴的?”柳贵妃看着看着茶碗满脸是笑的儿子,心里有些恼怒,“这礼部呆着有什么意思?真不知道你父皇是怎么想的,你竟然答应了?”

一百四十八、

    去礼部有什么不好?梁元忻不是刚从那里出来么?“我还年轻,正是学东西的时候,想来父皇也是这么希望的,二哥不就是户部,礼部的一路走过来?”梁元恪轻声安慰有些焦躁的母亲。

    “可他现在去了兵部!”一想到这个,柳贵妃便有些坐不住,可惜兵部历来被那些蛮汉把持,自己的人伸不进手去。

    “母妃怎么知道以后父皇不会让儿子也去兵部?当初梁元慎可也是进过兵部的,还跟着武安侯练过兵呢,现在呢?不也傻瓜一样呆在郡王府里成天想着生儿子么?”梁元恪不以为意道,张兰捎来的话虽然只有几句,却仿佛让他吃了定心丸。

    “你真的能确定罗轻容出了孝就会嫁你做侧妃?”柳贵妃因为屈从与儿子的主张,帮他到太后面前定下了与史良箴的亲事,心里一直对史家生疑,总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史良箴愿意你娶个门第这么高的侧妃?”

    “罗远鹏不过是贱婢之子,若不是罗远鸿早夭,他也不过是一员寻常的武将,罗轻容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只要一想到罗轻容对自己的无视,梁元恪就想将她抓到自己身边好好的踩上两下,直到她愿意臣服到自己脚下,“再说了,罗侯夫人不也给我捎信儿了?虽然现在梁元忻得了父皇的重视,可他能倚仗的东西太少,天家无私事,何况这立储,到时候父皇提一个群臣反对的太子,不是要让朝纲不稳么?”

    “你说的也是道理,只是那个史良箴心眼儿太多,就算是你娶了她,日-后该防的也要防着些才是,”想到史家竟然逆着自己的意思成了事,柳贵妃到底有些不甘心,“再说了,你若没有一些诚意,罗侯那里如何放心?到时候两边都生了儿子,又有好戏看了。”

    罗轻容还没有进门,柳贵妃的心已经偏到了她那边。

    “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哪里管那么多?”两个女人各有各的好处,而且背后还都有强大的势力,上天待他真是不薄。

    “唉,一听说你去英国公府小住,你就连忙让人递帖子了,”罗绫锦再看到罗轻容,竟然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许久没回去了,府上都还好吧?”

    “回娘娘的话,父亲和母亲还有三叔三婶们都挺好,前些日子姑姑也捎信儿回来,不日就要回京了,只是她们这次要搬回沈家的老宅去住,不再留在侯府,”罗轻容态度恭谨,罗绫锦到底跟她姐妹一场,随着罗老夫人过世,一想到她是祖母的血脉亲人,有些怨气也已经消了,只是这郡王府,她并不想来。

    “你啊,跟我说话还这么客气?咱们可是自小一处长大的姐妹,”罗绫锦仔细打量罗轻容,她长高了许多,模样也长开了,想当初自己还因为这个堂妹比自己纤秀心里泛过酸呢,可现在呢,一个守孝在家,一个嫁了个不成器的男人,再美的花都要困死在这大院里,“你也及笄了吧?只是祖母的缘故,连个及笄礼都没有,”罗绫锦从身边的匣子里取出一支古玉钗,“这钗是祖母留给我的,说是当年她及笄时戴过的,可惜我那个时候太后赏下了发钗,没有用上,送给你吧。”

    “臣女谢过娘娘,”祖母留下的东西,虽然不是送给自己的,罗轻容看着依然觉得亲切,“臣女回去一定好好珍藏。”

    罗绫锦今天穿着一身莲青色绣银凤纹宫装,冷冷的颜色将她画了浓妆的面显得晦暗,再想到郡王府即将出世的孩子,罗轻容也替她糟心,“娘娘现在还时常进宫么?”

    “进宫做什么?让太后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幸好我有一年的孝期,”罗绫锦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死灰,淡淡道,“太后看到我,只会想到郡王,反而让她老人家不开心,而宫里有些人,看到我的样子,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既是这样,不妨高高兴兴的进去,既安了太后的心,也让那些看笑话的死心,不过罗绫锦显然不打算听罗轻容开导,拂了拂瓶中的芙蓉,“就连我那个公主母亲,现在也懒怠见我了,你没听说么?他的正妃还没有定来了,长公主打着将薛如宁嫁给明王的算盘呢~”

    这个主意不错,这是迄今为止罗轻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那太后知道么?外面不都在传皇上要给明王定个年纪小些的王妃?”

    “嘁,你以为梁元忻为愿意?”听到那个在每天在心底要念上千万遍的名字,罗绫锦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的撕扯着,若不是她对他太没有信心,想来此时梁元忻迎娶的就是自己了,“他看着闷不吭声,其实性子最高傲不过,当初若是他肯对我说一句实话,我今天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这个话题罗轻容真心没法接,罗绫锦和梁元忻为什么今生没有走到一起,这个问题她抓破脑子也没有想明白,不过她是不会问罗绫锦的,看她的表情,罗轻容也知道现在的她追悔莫及,“其实皇上正值英年,宫里又有淑妃娘娘在,郡王就这么做个逍遥王爷也不错。”

    “我是叫你来劝我的?”罗绫锦面上显过一抹讥诮,“亏你现在也不着急,你也不想想,你现在都多大了?当初真应该趁着祖母在时,帮你定下门亲事,现在好了,等于二叔出孝,你可怎么办?”

    “啊,这个想来父亲自有打算,”罗绫锦忽然的关心让罗轻容有些不适应,她是想赶快将自己的亲事定下来,却没有想过让罗绫锦插手。

    “过几日我在府里设宴,请上几家夫人,你也过来吧,嗯,我派人将素绢和纨素也接过来,”梁元慎就这么倒了么?他答应自己都不答应!既然母亲想另铺一条通天路了,那么自己也要想办法给自己和梁元慎建一个圈子了,那么,罗家就是开端了。

    罗轻容敏锐的捕捉到了罗绫锦眼中那一抹原不属于哀伤的精光,“不知道娘娘准备请哪些人?”

    “以前我在孝期,该有的应酬都断了,现在出孝了,该有的交际不能轻忽了,罗绫锦含笑看着自己这个堂妹,身上穿一身浅紫色串珠弹花暗纹的织锦褙子,配以月白底色绣星星点点鹅黄迎春小花朵的立水裙,头上只插一支紫玉镶明珠的流苏簪子,浑身上下十分素净,可配上细瓷一样的肌肤,秋水般的水杏眼,真如画上的仙子一样雅致脱俗,这样的美人带出去,又是武安侯的嫡女,有儿子的人家哪有不动心思的?而自己能为罗轻容寻上一门妥帖的婚事,怕是罗高两家都要承自己的人情,“这次请了几家侯伯府的夫人,还有南安长公主,东平长公主,连方阁老府上我也递了帖子呢~”

    罗轻容脑子转的飞快,南安,东平两位长公主并不是太后的亲女,但好歹是先皇之女,嫁也也都是提得起来的人家,方阁老府上?看来因为方见秀的事,方阁老与梁元恪一系是生分了,不说什么侯伯府上,就是这几家家中也都是有未婚的子弟的,看来自己这个堂姐是将主意打到她们姐妹身上了。

    “娘娘要宴客?虽然我和两个妹妹已经出孝,但毕竟祖母才出小祥,我们姐妹就出来赴宴不太好,要么待过了五月再说吧,”罗轻容有些为难道,“毕竟父亲和三叔都在家里呢,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出来走动太勤会引人非议,这次也只是承恩伯府和我舅母过来接了我跟纨素。”

    “我不也才出孝么?”这个堂妹就没有让自己顺心过,罗绫锦强笑道,“平凉侯夫人还有武夫人都想见见你呢,”这样的人家,她不相信对罗轻容没有吸引力,“你也知道,你的年纪再不等了,有些事越早越好啊~”

    这样的人家可不是罗轻容心目中的良配,她还是一脸歉疚的拒绝了罗绫锦,再看罗绫锦已经没有了原先的热情,罗轻容也不多留,直接告辞了出了郡王府。

    罗轻容在高家看到梁元忻时,一颗心彻底凉了,“你,你怎么在这里?”但愿自己只是无意间遇到他,但愿他只是偶然到英国公府来。

    梁元忻看着不及自己肩高的小姑娘,他还是第一次在罗轻容脸上看到如此吃惊的神情,“怎么?你没有想到?”能把罗轻容吓一跳,这感觉让梁元忻挺新奇,她可是跟自己一起被困在宫里也没有害怕的。

    “臣女见过王爷,”罗轻容收敛心情,退后一步给梁元忻见礼,“臣女不打扰王爷游园,告退。”

    “你下去吧,我有话跟你家姑娘说,”梁元忻冲胭脂摆摆手,他就要到广西去了,有些事不说清楚,他走也走的不安心。

    胭脂跟罗轻容交换了个眼神,只是往远处走了几步,并不离开,她虽然管着罗轻容的屋子,外面的事情罗轻容并没有跟她说过,但胭脂还是感觉到了这个王爷跟自家小姐不一般。

    “王爷有什么话要讲,”这么好的天气,这花园里却没有人在,而且自己说要到园子里散心时,高雪姗和年氏都推说有事,看来今天的“邂逅”是高家有意安排的了。

一百四十九、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比如我为什么在这里?”罗轻容的吃惊也只是瞬间的事,刹那之后,她就换上了这么副冷冰冰的老面孔,这让梁元忻心中发闷。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落魄不受皇帝重视的二皇子了,京中想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家也比比皆是,可为什么罗轻容一副避自己如蛇蝎的样子?

    “这不是明摆着么?您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经过舅舅和舅母允许的,”罗轻容转过身不看他,自遇到梁元忻,她原本寄托在俞氏身上的希望就彻底粉碎了,英国公知道了皇上和明王的意思,又怎么会给她再相看人家?“想来舅舅和舅母已经知道了~”

    “是,你应该也知道了,现在我在兵部,其实高家这些日子我也是常来的,”梁元忻忽然有些尴尬,“那个,你想清楚了么?其实我~”

    “君叫臣死,何况是做明王妃,臣女有拒绝的余地么?”有什么想不想明白的,现在可以说是木已成舟,下来父亲怕也很快就知道了,罗轻容此时简直就是心如死灰。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今天是我有话跟你说,”仲春时节,梁元忻已经一头汗了,“我这个人,想要什么,从来都是自己争取,借助别人的力量,尤其是女人的力量,我不屑去做,”他自嘲的一笑,“你说我清高也好,说我傻也好,起码父皇是这么走过来的。”若不将自己的想法跟她说清楚,那自己岂不是要冤枉死?

    他没有想过借助罗家的力量?罗轻容转过身,螓首微仰,阳光下的梁元忻真的好高,高的她只能看清楚他下巴上那微微的青色,“其实寻个有力的外家,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世人不都讲门当户对么?”梁元忻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虚呢?

    “如你所说,依着我的身份,怎么可能找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为妻?”见罗轻容肯跟自己说话,梁元忻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我说娶你,有情势所迫的缘故,当然,也是我觉得这个世上,你是我知道的女子里,最适合的那一个。”

    左右结局已定,再说这些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了,罗轻容强掩眼底的泪意,“臣女知道了,王爷回吧~”这样也好,自己是他认为最合适的,倒比那些海誓山盟更容易接受一些。

    “我会对你好的,”看着福身之后就要离开的罗轻容,梁元忻心里一阵慌乱,她不开心,即使要做万人之上的明王妃,甚至以后还能走到母仪天下那一天,可是她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开心,“你信我,还有,”梁元忻咬咬牙,祭出华舜卿教她的法宝,“那个黄婉玉,接她进门之前,我根本连见都没有见过她,弄这么个人进门,并不是伤你的脸面,只是你要守孝,父皇觉得王府里得有个人再主持大局,”他努力想着黄婉玉的样子,可说别人坏话的行为实在不是他喜欢的,“唉,你放心就是了,我绝不会让你成我母后那样的。”

    他已经让她嫁的这么委屈,又怎么会再负她伤她?

    华皇后在至德帝登基之后,渐渐的失了宠爱,勉力生下梁元忻后没到一年功夫,就香消玉殒。不论至德帝心里怎么想,这未尝不是梁元忻心中的憾事,而他现在对自己这样承诺,罗轻容摇摇头,压下刹那的感动,比这更甜蜜更坚定的誓言她也听过,结果如何呢?至德帝与华皇后情浓时,未必没有动人的言词,“王爷今天过来,可还有别的事么?”

    看来自己这招没多少用处,梁元忻有些沮丧,不过可喜的是罗轻容停下问自己话,“噢,我过几日就要到广西去了,来回怕是得些时日了~”

    现在去广西?罗轻容眉头一动,上一世广西不是出了个正阳教,号称黄龙转世,那次梁元忻也是因为灭了正阳教立了大功,只是罗轻容想不明白为什么朝廷会对这个正阳教这么紧张,就算是广西那里有人利用传教图谋天下,也不必让一个亲王出马吧?“知道了,那你路上小心些。”

    “这个,你拿着戴吧,”梁元忻从怀里掏出一对玉镯,这是贺霖安给他出的主意,说女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现在时兴什么我不太清楚,又不好到首饰铺子里去,这是我母后的,只觉得这玉最配你,我母后留下的东西,等你进府了,都交给你!”

    “臣女谢王爷赏赐,”罗轻容恭敬地伸出双手去接梁元忻手里的玉镯。这个梁元忻,没看出来他还挺有经验,先是承诺后是珠玉,可说话时偏又跟个孩子似的,不对,他是将自己当孩子了么?拿东西哄着,还告诉她,将来有更多的糖果在他的家里?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罗轻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左右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事情或许有转机也不一定。

    少女的柔荑嫩生生的举到梁元忻的面前,如花瓣一样的指间在灿烂的阳光上如粒粒粉玉,梁元忻慢慢伸出手将玉镯放在她手上,可又有一种将为她亲手戴上的冲动,但看到罗轻容秀眉微颦的模样生生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那些金银不如这玉衬你~”

    罗轻容心里一叹,若不是生在皇家,梁元忻这样的性情为人,也算是闺中女儿的良配了,“谢谢王爷,臣女很喜欢。”

    听罗轻容说喜欢,梁元忻松了口气,又看她只是将那镯子握在手中,轻声道,“你戴上我看看,合不合适~”

    罗轻容的脸腾的红了,手里的镯子忽然烧手起来,这简直就是在调戏自己嘛,正想啐他,却看到梁元忻凤眸中的殷切,还有他已经通红的耳尖,不由心又软了,若两世加起来,自己可是比他还大呢,扭捏不戴有些惺惺作态了,罗轻容一咬牙,硬着头皮将玉镯戴在手中,不过却不好意思再举到他眼前。

    今天的罗轻容穿了一身淡蓝暗纹褙子,衣襟袖口都滚了牙白的阑边,现在两只素手交握与腹前,幽绿的镯子如两道碧泉落于雪间,可能是太害羞了,那素雪间竟然还有隐隐的绯红,梁元忻有些移不开目光,“看来是有些大了,你真是太瘦了,以后还是要用些荤腥的,若真是不耐烦吃肉,哪怕是肉边菜也是好的。”

    自己那个侧妃好像就不怎么吃肉,说姑娘家都这样,罗轻容这么瘦弱,想来也是一样的。

    “我没有不耐烦吃肉,”罗轻容觉得这个男人的目光比头顶的日光更滚烫,她赧然的抚了抚面颊,“舅母说我正长个子呢~”

    “噢,那就好,我看你也就是比以前高了,”梁元忻捻了捻指间,他真的有些想抚了抚罗轻容的头顶,这个一向清冷的甚至有些孤傲的姑娘现在将一只小鹿一样温顺的站在自己面前,曾经因她拒婚而留下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等我回来的时候,怕是会再高一些呢~”现在她离自己肩膀还有一些距离,若是能长到自己肩膀就好了。

    这不是又在笑话自己个子小么?罗轻容咬牙道,“臣女也就这样了,想撵上王爷怕是不可能了!”这个傻大个儿,男人里比他高的也没有几个吧?除了穿衣裳废布外还有什么?

    “那是,你只要长到,”梁元忻比了比自己的肩膀,“长到这儿就好了,那样在女子里也算是极高的了,”现在这样的小小的个子,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抱起来放在膝头。

    罗轻容也是两世为人了,前世又是嫁过人的,男人与她并不陌生,她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梁元忻已经离到不到半臂的距离,头顶似有灼热的气息拂过,不由心里一慌,向后退道,“你做什么?离我远点儿!”这人,给个好脸就轻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没干什么啊?”梁元忻一脸无辜,指了指头上的烈阳,“还没入伏呢,就热成这样,我想往树荫儿里躲躲,就像你说的,我个儿高,离日头也近,比旁人都热。”

    能近多少?罗轻容拧眉看他,这人还真是无赖,“这园子里人来人往的,小心叫人看了!”

    “我们是未婚夫妻,这青天白日的说说话又能怎么样?”被罗轻容那双乌湛湛的杏眸一瞪,梁元忻只觉是三伏天饮了山泉一样,说不出的舒爽,一颗心跟着飞了起来,“你这个样子真好看,比刚才愁眉苦脸的时候好多了。”

    “明白了,原来王爷喜欢被人横眉立目对待?”罗轻容还是向身后的合欢树下退了退,“那以后臣女就这样跟王爷说话好了。”

    “你虽然横眉立目,可是我却知道你没有真的生气,可你冷冷的不想理人的时候,我却猜不出你到底为什么忧愁,”梁元忻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忧郁如从天边传来,“轻容,没有人想成天过满脑子算计的日子,而你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罗轻容只觉自己喘不过气来,是啊,自己成天过着风声鹤唳的日子,一言一行都要想过,整个武安侯府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这京城中怕没有哪家闺秀活的如她一般累,可最后呢?不论坐哪条船,她都要驶向云诡的大海,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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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帮我完成九朵的预定啊,昨天对着电脑数了几遍

一百五十、

    “轻容,”梁元忻伸手将罗轻容肩头的花瓣捻起,“现在有我,你不用再想那么多~”

    “什么事王爷都可以做到么?”罗轻容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些王爷都能帮臣女解决?”

    “怎么又扯到佛上了?我只是想让你快活一点儿,现在咱们的事情父皇和武安侯心里已经有了默契,再不会有人打你的主意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以后武安侯府也自有我来照顾,”小小年纪竟做老成之言,梁元忻觉得罗轻容皱着眉头的样子很可爱。

    “既然咱们的亲事皇上已经有了定见,我看还是能瞒一时是一时吧,”自己出来也有一阵了,罗轻容不想再跟他在这里纠缠,“在臣女看来,现在这形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梁元忻不得不承认,罗轻容的心思与见识都不是寻常女儿家能比的,随着父皇对自己的赏识和倚重越来越深,京城上下看自己的目光也不同了,就这个未定的明王妃,已经让多少人家彻夜难眠了,这几日黄氏在府里设宴,更是应都云集,而自己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京城上下就这么乱着,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安全的,有时候人们的想像力也是很好的武器,不知道明王妃出在谁家,他们就不会轻易站队。

    “可是你,”只要罗轻容的亲事没有定下,武安侯府对有些人来说就是一块香饽饽,那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是不惜一切手段的,“我怕他们不死心。”

    “有什么不一样?若是知道是我,你以为他们会甘心?”自己嫁给梁元忻,对某些人来说,无疑于梁元忻又得了一大助力,“说不定你回来时,我已经不在了,”罗轻容看梁元忻想说什么,摇摇头道,“你放心,我有能力自保的。”

    “可是罗夫人~”梁元忻到底有些不放心了,“有时候真不明白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放心,她只会是武安侯夫人,现在有她在,凤鸾宫那里也能稳住,”罗轻容浅浅一笑,张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大抵能掌握个八-九分,只是她心里的那份固执,是罗轻容怎么也闹不明白的。

    “姑娘,王爷走了,”梁元忻已经转过假山,而自家姑娘却还愣愣的发呆,胭脂有些害怕,“咱们回去吧?”原来自家姑娘要做明王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今天的事你跟谁也不要提,我说的是王妃的事,”罗轻容自然看到了胭脂脸上的喜色,“许多人都不想看到我做王妃。”

    “可这不是皇上的意思么?他们也敢?”胭脂不知道这“许多人”是谁,但在她的心里,皇上的意思那就是圣旨,这世上还有人敢抗旨?“还不怕被抄家灭族啊?”

    “你不明白的,记住我的话就对了,朱砂她们也不能说,”罗轻容语气中带了几分严厉,许多事就是算顶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人们也是会去做的,前世她不就是这样么?

    “是,奴婢知道了,可这国公府,”胭脂看看冷清的园子,一个外男这么横冲直撞的跑进来,“舅夫人那里~”

    “她是我舅母,自然是已经知道了,”罗轻容扶了胭脂的手臂,“你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事有你家姑娘我呢~”

    现在舅舅知道了,父亲那里怕也会得了消息,这父母这命算是有了,有皇上在,媒妁也是一呼即来的,这下自己怎么跑?

    “看来今天王爷是得了彩头了,”华舜卿是跟着梁元忻到高府的,这会儿看着梁元忻唇角含笑,马蹄飞扬,便知道他今天遂了心愿了,“看来是罗家姑娘转了心思。”

    “嗯,”梁元忻点点头,促狭的看着华舜卿,“宽敏,原来你的什么功夫尽是吹牛,还不及开先呢,回去我就跟他说去。”

    “什么意思?我什么功夫不及贺霖安那小子?”敢说自己不如贺霖安,这不是在侮辱他么,华舜卿策马追上梁元忻,“王爷你可经说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我哪里不如贺霖安了?”一直到了华府,华舜卿还在纠结这件事,被梁元忻直说不及贺霖安,对他来说可是奇耻大辱,“王爷,您不说清楚,今天臣可不放你走了。”

    “好好好,我说,”自黄婉玉嫁进明王府,华夫人带着女儿便搬回了华家在京城的宅第,可是梁元忻每次过来,便能碰上一脸幽怨的华萃芳,搞得他头大不止,“你让我说黄氏的坏话,可人家充耳不闻,跟没有听到一样,但开先让我送的镯子,她不但收下了,还戴上了!”

    想到安静如一对雪鸽般的素手,梁元忻心底一软,自己真不应该这么早回来,好像还有许多话没跟她说清楚了,真应该问问她对自己去广西的看法了。

    “唉,我以为罗家姑娘跟旁人不一样呢,原来也不能免俗,啧啧,”华舜卿哪里会认输,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不过是对镯子么,罗家还能没有了?对你,王爷跟她怎么说您的侧妃娘娘的?”这别人内宅的事儿,他可是最爱听了,尤其还是王爷家的。

    “我能说什么?黄氏那人有什么可说的?”提起自己这个侧妃,梁元忻冷了脸,这人成天唧唧咕咕没个消停的时候,才一进门,要向舅母要管家之权,逼的华家人从王府里搬了出来,现在成天跟无为院里的几个丫头你来我往的为些小事闹个不休,原来他不愿意回王府是因为里面都是眼线,好不容易人清干净了,又弄了这么个东西回来,一想到进门就要被拉去评理,梁元忻脸都臭了。

    “那不就是了,你根本什么都没跟人家说嘛,你应该好好诉诉苦,这女人啊,天生同情弱者,这样一来,她不但跟您更亲近,而且也知道了您根本不喜那个侧妃,后面的一年多,也就会安心了,一举两得的事情,被王爷给搞砸了,”华舜卿大摇其头道。

    “嘁,同情弱者,那你呢,成天跑到莲华庵里是去求慈航大士的怜悯去了?”梁元忻照着华舜卿的伤疤使劲抠,“我看哪,你还不如学我,去庵堂里好好布施一把,兴许还有上天托梦也不一定。”听贺霖安的意思,华舜卿是看上了莲华庵里的小尼姑,成天跑到人家门外转悠,便借机敲打他,莲华庵可不是一般的庵堂,那里出入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万一闹出什么丑事来,华舜卿的名声就彻底坏了。

    华舜卿被梁元忻顶的直咧嘴,原来自己的作为都被他看在了眼里,“我这不是没办法么?深闺女子想见上一面也难啊~”

    “深闺女子?”梁元忻松了口气,原来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看上了哪家的闺秀?你跟舅母直接说不就成了?成天往那边跑,平白坏了人家姑娘名声,再说了,咱们这次去广西,最快也要一年,你小心回来时人家姑娘定了人家。”

    “王爷,那您帮我去跟我娘提,”他满怀期望的望着梁元忻,若是明王肯开口,母亲那里说不定还能通融,“韩姑娘门第并不差,人也斯文,还是个才女~”

    “韩姑娘?是哪家的姑娘?他父亲也在朝中任职?”梁元忻回想朝廷的官吏,勋贵中没有姓韩的,看来是文臣了,“若是门第差些,也无妨的,只要姑娘人好,相信舅母也是通情达理之人。”

    华舜卿表情有些僵硬,什么门第官职与他来说都是小事,哪怕是个庶女呢,他也能让母亲答应,可是韩银昀,“其实王爷也听说过的,是通政司韩大人的女儿,韩银昀!”

    梁元忻看怪物一样看了华舜卿半天,自己这个表兄还真是与众不同,“她曾经是洛郡王世子的姨娘,这些你都忘了?怕是京城里的人都没有忘记呢!”

    看着一脸不甘的华舜卿,梁元忻叹了口气,现在华舜卿的心情他多少能明白一点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纳她为妾,你忍心?”

    娶一个做过姨娘的人为妻,这简直就是在打华家的脸,可纳她为妾,有过韩银昀那样的经历,想来她也不会同意的,何况当初华舜卿还因为韩银昀一个大家闺秀与人为妾,狠狠的讥讽过她,“算了,我以后还是跑庵堂吧~”

    韩银昀现在逢一逢五都要到莲华庵去,自己腿勤一些,还能远远的看看她。

    梁元忻没有再劝,心里只是希望到广西这一年时间,能让华舜卿忘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梦。

    “姑娘,侯爷特特过来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从知道了罗轻容要做王妃的事,胭脂几宿都没有睡好,做王妃,这可是天下女子的梦想啊,想想也是,自己姑娘除了王爷,还真没有什么人能配得上她。

    罗远鹏一到英国公府,就跟舅舅高长松到书房说话去了,从书房出来之后,他也跟自己谈过,罗轻容心里一黯,不出她的意料,罗远鹏对这桩婚事也是乐见其成的,至于罗轻容说的什么不要掺和到东宫之争中去的意见,因为此时他又有一番道理,所以父亲也没有放在心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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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春归介绍:
人有几个是没有心机的?真正的坏人又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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