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从何说起?
郑晓文、乔翔、秦梓曦,三人在书房吃罢石榴,秦梓曦心想:
本来是找晓文玩的,谁知,乔翔也在这儿,这出去没法出去,说话?都在一起坐着,说什么?大家都这样不咸不淡地坐着,感觉没意思还闷得慌,不如到东园看花去!
秦梓曦提出到东园看花,这两人跟着起了身。
三个人过去月亮门儿,秦梓曦说:
“哟,菊花还开着呢!晓文,天都冷了,这园中的月季还开得这么好啊!”
郑晓文说:
“月季花期长,这院里朝阳暖和,它能开到十二月底呢。只是到特别寒冷的时候,花蕾开得很慢,花朵凋谢得也很慢。
“花在枝头嘛,总能显现出一番春意来,你看,一进这园中,精神就很爽,是吧?”
“是啊,看着这七彩园景,真的很爽!”秦梓曦点点头说。
郑晓文、秦梓曦这两人在这边说着话,乔翔独自到一丛月季花前凝神注视。
乔翔在想:
这些美丽的花朵虽然有刺,但伸手可摘。那个像花儿一样的人,你想接近她,怎么那么难啊!
今天本想找她说话、出去玩,谁知又来了一个。刚才看看她,她连个回应也没有,看她那脸色,似乎还有点生气不高兴。
这来到花园吧……他正想着,朝郑晓文、秦梓曦看看,见那两人在说话,他心里又想:看看眼前这情形,哪还有我乔翔的份儿啊,真是让人难受!
乔翔感觉自己的泪出来了:呀,眼睛肯定红了,这可不能让他们看见!他转脸朝着上房就走。
郑晓文看见乔翔独自朝上房方向去了,她心里说:哎呀,冷落他了!
郑晓文赶快朝乔翔叫着:“乔翔,你去哪里呀?”
乔翔半转身说:“我还想看看上房里的国画呢。”他说着朝前走着,没有再回头看郑晓文。
郑晓文心里感觉不对,她对乔翔说:“等等我,我也去。”她跟了上来。
秦梓曦朝着这两人说:“你们去吧,我一会儿过去。”他往厕所方向去了。
乔翔推开没有上锁的东院上房门,他进来上房,根本没有看国画一眼,而是直接进了辅导室,他扶着窗下桌子的边头儿,面向黑板站住了。
郑晓文在乔翔后面跟着进来,感觉更是不对,她着急地问:“乔翔,你怎么了?”
郑晓文看乔翔不转脸也不搭话,把她吓得,赶紧绕到乔翔前面,桌子的这个边头儿,她一看乔翔的脸、眼,吃惊地问:
“乔翔,你,你,你这是为什么呀?”
郑晓文见乔翔直掉泪不说话,她心里更急,说:“你有话就说呀,说出来就好受了,你说呀,快说呀!”
郑晓文着急地问着乔翔,她看乔翔还是直掉泪不说话,她忽然想起聚会时候,乔翔唱的《苦爱》,心想:
呀,这会儿是什么触动了他的心事,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女生?唉!这个乔翔,都毕业几年了,就是有什么事儿也该淡忘了,还何必这样苦思苦想作践自己呢?真是执拗!
郑晓文想着,看着乔翔的泪脸、泪眼,她心里一酸,自己的泪也下来了,说,“乔翔,你看看我,你要是再难受,我可是忍不住了!”
乔翔看到郑晓文脸上的泪,他急了,慌忙说:“你别哭,你别哭,我不难受了!我不难受了!”他说着擦着脸上的泪。
乔翔很想伸手去擦郑晓文的泪,可他一转念:还是别去招惹她了!他抬起一点的手又放下了。
郑晓文抬手擦了自己的泪,心里说:
也算是奇了怪了,这个给了我固定印象的,小男生模样的人,他怎么会爱得这么深啊!
他都爱成这样了,还是得不到那个女生的爱,那女生也算是心狠!眼前这个呢,也真是够可怜的!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儿啊,让人不理解!让人跟着伤感!
郑晓文在替乔翔难受,她安慰乔翔说:
“你就别再想那个女生了,她是你的,你赶也赶不走,她不是你的,你想也想不来。
“你记住我的话,以后你就不要再想她了,也别再折磨你自己了,你就把她忘了吧啊!”
乔翔听到这话,他认定郑晓文是在点拨他、是在提醒他,他面对眼前这个自己思恋了九年的女孩,他的思绪太多,多得早都乱了!此刻,他心想:
看晓文对我说话的内容、态度,她心里一定是,已经有陪伴她终身的那个人了!
天啊,我乔翔心里明白得很,也该是我彻底把她忘掉的时候了,可是,我思恋她九年了啊,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她,我心里不舍,也不甘心啊!她为什么不提那封信?她为什么不对我说清楚!
乔翔思想到这里,他心里鼓鼓勇气说:她不说我说!
他张张嘴想说,可又把话咽了下去,他的思想拐了弯,他还在想:
都九年了,我从何说起啊?我总不能张口就说我爱她吧?那种酸得让人出鸡皮疙瘩的话,我乔翔说不出来!
乔翔想到这里,他突然清楚地想起了,九年前那封信的去向,只这么一想,他又是由不得自己地心里说起来:
天啊,那封信,我明明就夹在她的那本文学书皮里了,就算是书皮有点破旧,夹到里面也不会掉出来啊!
我在杂志上又登了这事,苏晨还对她郑晓文说了我登杂志的内容,现在看看她的表情?看看她这个样字,她还是一点声色不动,还是一个字回,一句话不说!
她对我是不错,不错有什么用!她对秦梓曦不是也不错吗?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呀我!
乔翔思想着,忽然又拐了一个弯:
唉!都不说也好,说透了对她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委屈,就委屈自己吧,别说出来难为她了,为难了她,我看着不还是也心痛吗!
乔翔想着,想着,满眼眶盈满的泪水又涌了下来。他抬手擦擦泪,没有看郑晓文,也没有接郑晓文的话。
郑晓文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秦梓曦,她慌了,赶快推着乔翔说:“梓曦过来了,快,快,你快去院里水管上洗脸吧!”
乔翔大步前面走,郑晓文到厅里抓起盆架上的毛巾跟了出来,她在后面紧步走着说着:“我说用抹布擦,你非用干布掸,看看迷住你的眼睛了不是?”
郑晓文又对过来的秦梓曦说:“乔翔迷住眼睛了,我让他去水管上冲冲。”
这会儿的郑晓文脑筋灵活了,竟然来了个思想大转弯,谎话编得特别圆。这很可能是她不能让秦梓曦把事情看透,这谎话是在情急之下,逼着自己给编出来的!
秦梓曦当真了,说:
“乔翔也真是笨,那灰尘能睁着俩眼用干布掸?不迷你的眼睛迷谁呀!
“吹吹眼睛流流泪就好了,那自来水又不是蒸馏水,还用自来水冲呢,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
秦梓曦看着洗完脸过来的乔翔,他对郑晓文说,“你看看,看乔翔把眼睛冲红了不是!”
秦梓曦又关心地问,“乔翔,冲出来没有?没冲出来就别再去冲了,来我给你吹吹。”
乔翔拿毛巾搌搌眼睛又擦着脸说:“不用吹了,好了,没事了。”
三个人说着话转了身,乔翔、秦梓曦看见大黑在小东屋门前站着,他们见大黑的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看,他两人都停住了脚步。
郑晓文对乔翔、秦梓曦说:“走吧,没事,大黑是想看看认识一下你们。”
郑晓文说着朝大黑走过去,她蹲下身抬手臂轻轻拍拍抚抚大黑,语气柔和地说,“大黑,乖啊!”
大黑立即扭头朝郑晓文哼唧哼唧。郑晓文一手轻轻抚抚大黑的头,一手指着秦梓曦说:
“乖大黑,你看啊,这位呢,是你秦叔叔,你好好看看他,认识认识他啊,他来了,你可不能汪汪,记住啊!”
秦梓曦听着郑晓文说的这些逗笑玩话,一下把他可笑得拍着手,哈哈哈哈笑弯了腰。
郑晓文又指着乔翔对大黑说:“这位呢,是你乔叔叔,他胆子小,他来了,你才不能汪汪呢,你一定得记住,可别吓着他啊!”
大黑朝乔翔看看,转身默默地朝小东屋走了。
郑晓文逗大黑玩这一幕,心粗心宽的秦梓曦,别的没有想,他只觉得好玩、好笑,把他笑得哈哈的。
乔翔的心是抓得紧紧的,他心里在说:眼前的画面,分明就是杨依林《情痴》里的歌词!
乔翔受不了了,他低着头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秦梓曦说:“乔翔,晓文这么好玩的话,你怎么不笑啊?”
“我的眼睛还疼着呢,哪还能笑得出来,唉!”乔翔说着叹着气。
郑晓文看看乔翔说:“你去书房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吧。”
“不去了。”乔翔摇摇头说,“我还是走吧,梓曦,我走了啊。”乔翔说着话,转过身就慢慢往月亮门儿走了。
秦梓曦心想:
每次往晓文家里来都想拿礼品,可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真的很不好意思拿啊。
现在要是留下来,就得在这里吃晚饭。这又不是人多,和朋友们在一起热闹着,也显不出什么了,这就自己一个人,那才不好意思在这里吃饭呢!
秦梓曦想到这里,他朝乔翔说:“乔翔,等等我,咱们一起走。”
郑晓文没有再留这两个人,她送走乔翔、秦梓曦,也顾不得想别的事,只想着下星期四之前必须把毛衣、围巾织好,她到西厢房拿了毛衣,又到书房织起来。
第六十二章 心急火燎
这个星期四到了,下午,郑晓文想到木器厂看看,看杨依林出差回来了没有。
她又一想:嗯?急什么呀,依林他出差在外面跑了半个月,这才刚回来,他不得休息一晚上再去上班?你的这个铁哥们儿你要是想看,那就明天再去看他吧。
星期五,郑晓文早早地起了床,她在西厢房里哼着歌打扮着自己,心情舒畅加快乐!
郑晓文能有这样的好心情,一是父亲这次外出参加学术经验交流会回来了,她心里高兴,舒畅!
二是给金兰兄弟杨依林织的毛衣、围巾,全齐备了,她心里轻松,快乐!
她吃过早饭,和爸爸、妈妈打过招呼,心情愉悦地骑上自行车,怀揣着心事,走大街,过小巷,往厂里上班去了。
今天早晨,刚刚进入农历十月的华元市街道上,并不像前几天前那样,有一股冷空气路过华元,人们感觉有些冷。此刻,给行人们的感觉仍然是阳光柔和,鸟语花香,青绿悦目,风轻气爽。
大街上还像往常一样,无论天气阴晴风雨,每天从早晨到傍晚,总是人如潮水,车似游龙,熙来攘往,八方分流。
在这个稍大一点的城市里,每个行人都揣着一颗别人永远无法替代的心,挤向这条条通往目的地的大街、小街上,急急地奔走着。
这些奔走的人群中,有的是职务在身,有的是为自己那份工作工资,有的是为自己精心建造的那片商场,有的是为自己苦心经营的一间小店,有的是忙于七十二行中某一行的职业谋求,也有一些人是出外打零工而急着赶路。
这些行走在大街上、小街上的不同知识层次、不同地位、不同行业、不同经济收入的人们,他们来去匆匆,忙忙碌碌,长年累月劳动奔波着,从而他们在不觉之中,已经写下了他们各自的人生篇章。
上早班的一些黄花儿男女青年们,一个个都是唯恐上班迟到,他们总是看表出门,匆匆上路,赶往他们的工作之地去。
别看这些骑车穿行在大街上的男女青年们,一个个都举着一副严肃紧张的面孔,其实他们的内心里,一个个都是温心千动,柔肠百转,爱绦绕街,情丝环城,热情并热烈地踏着他们的青春道路,既刚强又温柔地度着他们花儿绽放一样的美丽时光。
特别是那些外貌长相似鲜花一样,而内里却是心怀夙愿、心怀志向的那些刚男强女们,他们看似如花一样的娇艳柔嫩,可他们一经认准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更是坚定不移地向着理想方向奋力迈进。
郑晓文在大街上的车流队伍里骑车出来,到塑料厂门外下了车,她推车进了厂门。
郑晓文在办公室里忙到九点钟,才怀揣着公事和内心的私事,又骑上车来了木器厂。
她见杨依林的办公室门关着,她没有去敲门,而是直接向前走,进了会计室。
她在会计室里办过核对数字的公事,心里的私事就急着想向外说。
她忙问:“杨厂长出差回来上班了吧?”
“没有啊,我没有看见杨厂长啊。”金菊说完有事就出去了。
宋奕接过话说:“没有看见杨厂长,刚才何厂长还说呢,说杨厂长出差该回来了,说今天不回来,明天一定回来。”
郑晓文没有再往下问,她心里说:依林星期四就该回来了,已经晚了一天,哪还会等到明天回来呀?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郑晓文想到这里,她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说:
“宋奕,明天晚上朋友聚会,我姑姑家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明天都要去我家和咱们一起热闹呢。
“我爸爸、我妈妈爱看戏,明天晚上也有戏剧节目。你呢?你又准备了什么新节目?”
宋奕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我很想出个新节目,可挖空心思也没有写出新东西来。叔叔、阿姨不是喜欢看戏吗,明天晚上我唱两段戏,也让叔叔、阿姨看戏了,我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一举两得!
“哦,对了,我唱豫剧,你可记住给我拉弦啊!”
郑晓文说:“别管了,你只要是唱豫剧,或是京剧,咱们有板胡、有京胡、有京二胡,拉这弦呀,我都跟得上!
“你要是唱秦腔,唱川剧,唱粤剧,那我可是没那本事给你拉弦了!”
两个女孩说得高兴好玩,都笑得格格的!
郑晓文出来会计室的门,她只感觉心里有些沉重,便带着心事回了塑料厂。
她坐在办公室里,一直想着杨依林说的星期四回来的话,结果呢,没有回来,她心里着急啊!
她还想到:
杨依林的父母都不在华元,谁会百分之百地操他杨依林的心?这个操心的事儿,我看呢,除了他三叔一家人,也就是金兰哥们儿我郑晓文了!
这个金兰兄弟也真是的,你不回来,你总得往厂里打个电话吧?你打个电话,何厂长不也就安心了!你连个电话也不打,你这不是让人使劲着急吗?!
郑晓文心里着急,她不觉说出了声:“杨依林呀杨依林,你知道不知道啊,你的金兰哥们儿郑晓文,在这里操心带着急呢!已经急得不得了啦!”
郑晓文在办公室里等着,等着,她是真的等急了,她往木器厂打了电话,结果,姜丰说杨厂长没有回来。
郑晓文心里着急得坐不住了,心想:
这个杨依林是怎么回事啊?说定的日期他不兑现!他这不就是成心让人往急上加急的嘛!
按说,依林他不回来,我可以静心等呀,可我这心里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感觉不安稳啊?依林他会有什么事吗?哦,呸呸!别胡想了!
郑晓文心里装不进去别的事了,她一直想着杨依林,一直自问着:
这依林该回来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
郑晓文心事重重地熬到十一点,她忍不住又往木器厂打了电话,姜丰回话说,杨厂长还没有回来。
她问杨厂长来电话没有,姜丰说没有。
她心里更加不安,而且心里想的全是不利信息,想得更多的,是杨依林的安全。
其实,郑晓文这个时候,她对杨依林这样过于地操心、过于地着急,并不是她的‘金兰’里的‘义’字在起作用,也不是她对杨依林的亲情在起作用,而是她内在的爱情在起作用!
她这个爱情的作用力这么强,可她自己一点点都没有察觉,一点点都不知道,她还以为是她在操哥们儿的心,弟们儿的心呢!
在今天的这件事上,郑晓文以为是她在心疼她的金兰兄弟,在操她金兰兄弟的心,这就是她郑晓文先天带来的那个‘憨’,起的大作用!
郑晓文在杨依林这里,她是有爱不能爱,她才不觉之下,把她的爱情使足劲地往友情上扭转,再使足劲地往亲情上拉!
结果,她就把她的爱情,拉成了现在的这个‘四不像’,拉得她自己都无法去分辨,她也根本不知道去分辨了!
她就认准,今天她对杨依林的这种感情,就是友情,就是铁哥们儿之情!就是金兰兄弟之情!
下午,郑晓文在办公室里,仍然想着杨依林,等着杨依林,她又忍到三点,才给姜丰打了电话。姜丰说杨厂长没有上班,也没有往厂里来电话。
郑晓文听到这话,她是真的坐不住了,心急火燎了,三个小时里,她竟给姜丰打了十来个电话!
姜丰感觉不对,问她有什么急事,她说是局里有急事找杨厂长,如果杨厂长回来了,记住给她回个电话。
眼看到晚上下班时间了,郑晓文等不到姜丰的电话,她又给姜丰打了电话,可仍然没有她想要的消息。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心里着急得毫无顾忌地小声喊起来:
“金兰兄弟!你说你星期四回来的,这都星期五了,你还没有回来,现在天都快黑了,你的人还没有个影呢!你这是让人往哪里着急呀?!
“你是不是成心想让好友心里烦呀,心里闷呀,心里急呀?告诉你,好友心里已经急到、慌到极限了!你知道不知道啊!你知道不知道啊!!”她伏在办公桌上泪出来了。
下班了,郑晓文没有直接回家,她心里急急慌慌地去了英华西里,杨依林的住处。
她的敲门声,把对门住的大妈都惊扰出来了,她也没有敲开杨依林的家门。
大妈说:“闺女,别敲了,他半个月没有在家了”
“大妈,我知道他去出差了,今天他该回来了。”郑晓文说。
大妈看郑晓文的神色着急,赶快说:“闺女,等他回来了,我对他说你找过他,放心吧闺女,这个信儿我一定捎到。”
郑晓文见不到杨依林,她心里繁乱,她只说了句:“谢谢大妈。”就心情沉重地下了楼……
第六十三章 聊天聊到震惊
杨依林、邓奥生,他们两人这次出差转了十来个地方,按计划星期四完全可以回到华元,只是,最后在中阳县城一耽搁就是三天。
他们出差之前,对何厂长只说是这几天回来,并没有说准具体是哪一天回来,现在想着马上就要回华元了,才没有往厂里打电话。
杨依林、邓奥生出差头一天,两人在火车上,心情轻松地看着窗外的景色闲聊着。
他们聊到木器厂好的开端,聊到木器厂以后的广阔前景,两人越聊越有信心,越聊越高兴。
两人兴奋之余,杨依林问:“小邓,你说咱们整个厂里,都有哪些人在工人们心目中最有威信,最让人佩服?也就是说,咱厂里威信最高的都有哪些人。”
邓奥生想想说:
“平时工人们也没有议论过这事儿,我一时也真的想不起来谁的威信最高。要说佩服谁,我敢说,我佩服的人,咱厂里没有一个人不佩服的。
“在我心里,我最佩服、最崇拜的人,要数郑老师郑姐了。郑姐那超人的本事,你刚来咱厂,你还不知道呢,我对你说,不要说咱们这两个厂里,就连兄弟单位厂里,再有学问的人,也比不上她!
“我再对你说句大实话,郑姐会的武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没有去过国营大工厂,我心里想过,像郑姐这样的人才,恐怕连国营大工厂里,也是稀见的!
“杨厂长,咱厂开大会那天,你不是也看见郑姐写的大毛笔字了,你别以为她只会写毛笔字,她的其它本事,你还没有见过呢,你去大厂厂院里,看看宣传栏上的那几种字体,还有那画儿,那都是郑姐写的、画的!
“你还不知道郑姐更惊人的本事呢,她业余时间里,还辅导着高中生的英语呢!她本来不想辅导那些孩子们,是那些孩子家长们围着大厂门口找郑姐,郑姐才答应一星期辅导他们一次的!
“我说的这些事儿,都是我了解的,我不了解的,说不定她的真本事还多着呢!
“哦,对对,还有呢,你是不知道,咱大厂安装日本机器的时候,一起来了日本技师,我听说郑姐和日本技师对话了,说郑姐说日语的时候,那口齿流利得跟说咱们中国话一样,顺嘴儿平常,我抽个空就跑到大厂去看了。
“杨厂长,这也是我亲眼看见的啊,郑姐和日本技师对话,我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可我看着、听着郑姐说出的日语,真是特别地随意顺溜融和。
“杨厂长,你说说,这都是我亲眼看见、亲自知道的事儿,我这心里能不佩服、能不崇拜郑姐吗?”
杨依林早已无心顾及邓奥生佩服、崇拜郑晓文的述说了,他听到一声声的‘郑姐’,他心里就一次次地吃着大惊,惊得他全身的肌肉神经都紧张到了极限!
他一直在极力地控制自己,下意识地搓搓胳膊、揉揉两腿,还装着认真在听邓奥生说话。
他趁着邓奥生不注意,一次次偷偷地吁着长气,一直听到邓奥生说完,他全身心的肌肉神经才算慢慢地松弛平静下来。
前几天,杨依林就听说郑晓文在华元九中工作过,当时他只是听听,并没有深思多想。
此刻,他想到了邓奥生的年龄,再联系到‘郑姐’,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尽管他心里吃惊、紧张、难受,他还是稳稳自己,定定神,装着很随意地说:
“小邓,你说的这些事呀,我也听说过,郑老师确实是很有才华,我心里也是很佩服的。”他顿了顿,又定定神才问,“只是,郑姐?你什么意思啊?”
邓奥生立时笑了说:
“没什么意思,我觉得叫郑老师外气,不如叫郑姐亲近,不定哪一次我要是叫她一声郑姐,她还挺高兴呢。
“哎?咳,你是不是看着她长得像十八岁呀?她呀,我实话告诉你,今年她都二十八岁了!
“我不是给你说过我的年龄嘛,郑姐属猪,我属鼠,她比我还大一岁呢!你看看人家,人家温和大方气质好,要才有才,连容貌也特别会长,这事儿呀,谁嫉妒也不行!嘿嘿嘿嘿!”
这会儿的杨依林,他除了重复思考那个刺心的‘年龄’,他哪还顾得上去听邓奥生说的别的事儿?他哪还顾得上笑啊?
当他猛地听到二十八岁这个年龄数字时,他震惊得一瞬之间,脑子轰地一下一片空白,紧接着就是搅进心里一阵麻辣痛!
他杨依林心里再不是滋味,可他也不敢露出一点点自己的心思啊,他极力支撑着自己,稳住神说:“对,对,叫姐亲近!叫姐亲近!”
杨依林说完连自己都糊涂的话,他稳稳神又说:“不过,在单位这种场合里,还是称呼名字比较合适,打招呼还是叫名字比较好。”
杨厂长一句随意的话,对邓奥生来说,那简直就是圣旨,邓奥生赶快点头称是:“是,是,在单位里称呼姐呀,妹呀,让人听着婆婆妈妈的,确实不好听,以后呀,我再也不这样叫了!”
头晕转向的杨依林,此时此刻,他越是思想郑晓文的年龄,他心里就越是似猫抓、似狼掏,百般不是滋味。不过,他还知道不能把话骤然停下,让聪明的邓奥生看出什么来。
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纷乱思绪,脑筋灵活地转着弯儿,仍然和邓奥生说着,同事之间相互称呼的话题,他说:
“你看我,我对何厂长、恒师傅,还有咱们厂的很多老师傅们都很佩服,我对他们也真是从心底里尊重,有时候我看见他们,不由得就想喊他们叔叔。
“可我一想,咱们是工作单位,心里佩服归佩服,尊重归尊重,是不能兄呀、弟呀、叔呀、侄呀称呼的。小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邓奥生点着头接着话说:“对,对,你说得太对了。”
这会儿,邓奥生想给他的杨厂长,造造活跃快乐的气氛,他笑了又说:
“现在我心里想着,咱厂里的工人们见了面,相互之间要是都称呼着姐呀,妹呀,哥呀,弟呀,叔呀,婶儿呀,大伯呀,大妈呀,大嫂呀,弟妹呀,哈哈哈哈,那咱木器厂就变成木器村儿了!
“要是有人问我:你是哪村儿的?我就说:俺是木器村儿的呀!哈哈哈哈!”他忽然感觉他的笑声有点大,不由得前后看看,赶快闭上了嘴,他闭着嘴还在吭哧着笑。
邓奥生笑着忽然间又想起了郑晓文,他说:
“杨厂长,反正这是在火车上,这身边也没有咱厂的人,我就对你说说我心里的话吧。
“今年三月份,郑老师来到咱厂的时候,我一见到她呀,哎呀,你是不知道那一会儿我是什么感觉,我实话对你说,那魂儿都差点给美飞了!
“杨厂长,我再说句实话,我要是能长得像你这样,我非去向郑晓文求婚不可!不求婚成功,我都不会停下来,不把她追到手我都不会罢休!
“可惜我长得呀,哦,虽说不丑,可要是配郑晓文,那可是差了一大截啊!这长相不行,这学问?在后面就是使劲追,也追不上她呀!
“我还想着,我虽说不是癞蛤蟆,可郑晓文在我心里,她就是天鹅肉!她在我心里,就是个清纯的圣女!
“哎,你可别听错了,我说的是圣女,可不是剩女。郑晓文,她哪会剩下来呀,说不定追她的男生多得都在抢,还抢不到手呢!
“杨厂长,我说这话让你见笑了,人嘛,都是向往美好,我也一样啊。我这条件不能去追郑老师,可也挡不住我欣赏郑老师啊,你说是不是?嘿嘿嘿嘿!”
杨依林的思绪很乱,他一直想着郑晓文的年龄,他并没有完全听到邓奥生说了什么,他只听到邓奥生后面说的话很好玩,邓奥生还笑得那么美美地开心,可他心里一点点都不想笑。
杨依林不笑,还怕邓奥生产生疑惑,他赶紧跟着“嘿嘿!”强笑了两声。
杨依林笑完,他再安安心、定定神,没话找话又说了一些别的话题,自觉说到了停话之处,他这才又说:
“昨天夜里我写东西没睡好觉,现在有些困,我得睡一会儿。”他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杨依林刚闭上眼睛,郑晓文的音容笑貌,立时就进入了他的思想屏幕:
他看着自己在厂门口的马路边,遇见了郑晓文的那一幕,他想着他的爱芽萌动、情扉初开的那一瞬间……
他还想着,自他看见郑晓文那一刻起,他的心,他的脚,就一刻不停地朝着郑晓文身边走,就一刻不停地一直追着郑晓文……
他想到了撷石榴那一整天,他和郑晓文在一起的事。
他想到了那天,他思索的《情痴》歌词,他还当着郑晓文的面唱了几句。
他想到了他和郑晓文一起去郊外钓鱼、看郊外景色、回来做鱼、吃鱼的事。
他想到了钓鱼那天他写的《情钓》、他写的《两人的野外》这两首歌词。
他想到了他和郑晓文在东园游园的事,他想到了那天他心里涌出的《爱的力量》歌词。
他想到了第一次聚会那天下午,他和郑晓文在一起的事;他想起了他看书房里的字画;他想起了郑晓文弹钢琴曲《心儿在飞》的时候,他谈体会、说感想的事。
他想到了聚会时候,他替郑晓文做东;他还想起了聚会唱歌时候,郑晓文平素一句话,都能伤到他的心上的事。
他还想到,自他进塑料厂到这次出差,他对郑晓文一日不见如三秋,两日不见魂被勾的思恋感觉。
现在,就现在,他想郑晓文,他想看到郑晓文,他想马上和郑晓文在一起!
第六十四章 大一天也不行
杨依林正闭着眼睛想着郑晓文,他突然想起了郑晓文的年龄,心里不禁喊起来:
天呐!她都二十八岁了呀!相差七年之久啊!这个年龄差两人能结婚?这个男女岁数要是对比起来,怎么能让人接受啊!天啊,我该怎么办啊!!
杨依林心里喊着,他的手攥着拳头,同时他在咬牙、他在磨牙,他的眉头紧锁,他的前胸一起一伏,他的呼吸很粗……
邓奥生先是听到了杨依林的呼吸声,他转脸一看,赶快伸手晃晃杨依林,并小声叫着:“杨厂长,你醒醒,杨厂长,你醒醒!”
杨依林睁开眼睛,他似是睡梦初醒、朦胧无力地说:“哦,我做梦了,没事,没事……”他动了动身子,又闭上了眼睛。
杨依林闭上眼睛心里还在想:晓文的年龄,我早有感觉了,大两岁的可能在我的脑海里闪现过,可我并没有要抓住它。
平时和她在一起,因为没有年龄上的感觉,因为……所以才……杨依林啊,你真混!
你杨依林曾经说过,你曾经那么坚定地认为过,说你这辈子,你的妻子绝对不能比你的年龄大!说哪怕是大一天也不行!看看想想你现在,你违背了你选妻的初衷了!
天啊,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杨依林平时考虑问题,是那么有条有理地清楚,现在,在终身大事上,在这么大的人生大事上,我怎么这么糊涂,怎么就这么草率啊!!
杨依林心里喊着,埋怨着自己,忽然,他想起了他小时候和他上学期间的事……
杨依林小时候,杨云汉每次回乡下老家,都会给大哥家带点小依林叫不出名堂的食品。
有一次小依林问妈妈:‘听大人说,长得那么好看的三婶儿,是三叔在大城市里娶的花媳妇儿?’
妈妈点点他的小鼻子笑了说:‘就是啊!’
小依林仍然一脸迷惑地问:‘我叔、我婶儿,他们两个穿得怎么都那么好看啊?他们拿回来的蛋糕、点心、汽水,都是咱杨家沟里没有卖过的,他们拿回来那汽水喝了会打嗝,真好玩儿!’
妈妈说:‘小子啊,你还小,你不懂,老人们常说,千里地去做官,都是为的吃喝穿。你三叔去了很远的大地方,他在那里是个做官的,可阔气啦!’
小依林又问:‘妈妈,那官怎么才能做上啊?’
妈妈说:‘有福之人生到州城府县,无福之人生到深山陡岩。小子,这两句话是老辈人说的,现在不时兴了,现在有句话叫:山沟里飞出金凤凰!
‘看你三叔,他就是咱山沟里的一只金凤飞出去了!你呀,你也要当一只金凤飞出山沟去! 你比你哥哥姐姐都聪明,长大准有出息!
‘你马上就要上学了,到学校里你只要好好学习,像你三叔上学时候那样,努力争取当个班干部,等到上了大学,一毕业你就能做官!’
小依林看着妈妈想想说:‘哥哥、姐姐上学,你说你都去外面借钱了,我要是上了大学,你到哪里借那么多钱啊!’
妈妈擦一下激动的泪说:‘我家小子这么懂事,小子,你只要努力学习能考上大学,妈妈就是卖庄子,也要供养你上大学!’
小依林睁着大眼睛,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妈妈给他讲的似懂非懂的故事。不过,他懂班干部的意思,懂金凤凰飞出山沟的意思,到大地方做官他也懂。
他当即为自己加着劲:他就把小拳头使劲一钻,嘴唇使劲一闭,小牙一咬,说:‘我上学了一定好好学习,长大了决心做官!’
自此,杨依林幼小的心灵中,深深地记下了好好读书,长大了做官!以后他在某种情况下的闭嘴、咬牙、攥拳头习惯,就是从这个时候开的。
杨依林五岁时候,家里人就给他报名让他上学了。这期间他受到妈妈不断地教育和鼓励,他竟轻松松地跟着班级上去了。老师们还经常表扬他,这让父母非常欣慰。
他上学期间,每到暑假,妈妈总会把他送到舅舅家里住上一段时间。舅舅家表兄习武,妈妈是让他跟着表兄锻炼身体的。
杨依林自上小学以后,他一直喜欢和比他年龄大的孩娃们一起玩,这可能是因为班上的同学们,都比他的年龄大,大四五岁的都有,他已经养成习惯了。
杨依林和同学们在一起玩,他总是孩子王。他能当上王,一是他聪明灵活善于出谋划策;二是他有种号召力;三是他是个打架能手,班上比他年龄大的同学在他面前也甘拜下风。
杨依林会打架,这可不是他假期习武的结果,是他的秉性使然,不过,他从不在大人面前显露他的‘拳脚功夫’。
杨依林上小学之前,他就感觉他的乳名难听,自上学之后,无论哪个同学,如果叫了他一声小子,他上去先踹上两脚再问:‘还叫不叫了?以后记住叫我杨依林!’
有的孩娃仗着大人在场叫他小子,他会巧言把那孩娃哄到无人之处,二话不说,上去劈里拍啦拳脚一顿,打完扭头就走。小子这个名字,以后再无人敢叫。
有些不知情的大人们叫他小子,他不答应也不接话。这事传到了杨妈妈的耳朵里,妈妈给邻居、乡亲们做过解释,杨家沟的大人们和小孩子们一样,再也没有人叫过他小子。
杨依林上到小学二年级,老师挑选班干部,他学习虽好,可他年龄小,个子低,老师根本没有把他考虑在内。
老师挑选班干部时,他紧闭嘴唇,同时小腮帮和眉梢都在动,他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当了班长,他才狠狠地深深地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来。以后只要选班干部,他都会有这种表情和动作。
到了三年级,老师让同学们自选班干部,他攥拳咬牙一横心,举手毛遂自荐选了自己,受到了同学们的欢迎和老师的称赞。自此,在校生干部这个‘职称’,一直伴随着他升级到大学毕业。
杨依林在小学期间,他的个头总是班里的小拇指,了解他的人都说他只长心眼儿不长个头。他走过那个时期的‘五年制’小学光阴,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了。
上中学以后,他像久旱逢雨的高粱苗,直着脖子向上长,刚满十六岁他就长到了一米七六。
他这个拔尖学习、笔直身材、英俊面孔,成了众多女生追求的对象。他虽然学习好,聪明,但是,他从不打女孩子门的注意。
他总认为家里经济那么困难,还要供自己上学,那就得把全心放在学习上。再者,他觉得他的女同学们全是些稚嫩、不懂事的小小妮子,他没有兴趣和她们来往。
时间飞逝,高考来临,杨依林仍然以优秀成绩考上了华元大学。
杨依林读到大三以后,他与叶老教授来往较多,多学了不少知识。
叶老教授有个女儿名叫叶楠,叶楠长得很漂亮,与杨依林同级不同系,叶楠对杨依林有了爱慕之心,时常主动接近他。
老教授得知女儿心思,心里非常高兴,常把杨依林叫到家中热情款待。当杨依林在一些迹象中发现,竟是如此缘故时,他一时不知所措。
叶楠比杨依林的年龄大不足一个月,叶楠是头年腊月生,杨依林是第二年正月生。
在杨依林的思想里,朋友不论年龄,妻子绝对不能比自己年龄大,不要说大一个月,就是大一天也不行!!
再说,婚姻是终身大事,绝对不能有半点差错!叶楠是长得很漂亮,但是,她的年龄大,也一样是不行!
他对叶楠没有感觉,只视叶楠为老师的女儿,一般同校同学,仅此而已。之后,他与叶老教授往来,总是远远地躲避着叶楠。
叶教授和叶楠父女两人,发现杨依林总是躲避叶楠,老教授心想,像我女儿和我的家庭条件,是男同学们求之不得的事,你杨依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过,老教授深知杨依林年龄虽小,但城府较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家庭条件差还不和自己攀亲,肯定有他的个人想法。再说,儿女婚姻之事不可强求。
直到杨依林毕业,老教授再没有想过此事,还力劝女儿快些放手。
叶楠却不那么想,她喜欢杨依林,她认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等接触多了时间长了,他杨依林就是块石头,也能给他暖出热气来。她和往常一样主动找杨依林说话,请杨依林到她家里吃饭。
杨依林在恋爱婚姻这件事上,他把年龄看得太重,就叶楠比他大那一个月,他压根儿心里就不乐意。再是,凭他对叶楠的感觉,好像叶楠也就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女孩。
杨依林总想:什么事都可以凑合,唯独爱情和事业不容轻视!在毕业前的时间里,杨依林一直与叶楠保持着一般的同学关系。
杨依林和叶家明着来往,他与叶家究竟什么关系,同学们可不太清楚,背地里都说叶教授就是他杨依林的未来岳父。
这私下里的传言,使那些‘有意’女生们,自感条件难比叶家,见了杨依林,她们只想避远点绕着走。
有人说,小学里的孩子放学是一队一队地走,中学里的孩子放学是一堆一堆地走,大学里的孩子放学则是一对一对地走,杨依林四年大学里的生活,从没有真正尝试过‘对’的感受。
毕业前夕,杨依林在继续深造问题上持放弃态度,叶老教授苦口相劝都无济于事,他仍按自己心中夙愿直到毕业离开了学校。
第六十五章 一见钟情是什么
出差的火车上,杨依林仍然想着、问着自己:
你认识郑晓文之后,你为什么不追究她的年龄?你在选妻上那么看重年龄,你怎么不问问她的年龄多大了,感觉合适了再和她交往啊!
你杨依林为什么不问郑晓文的年龄?你为什不追究她的年龄!我在问你这是为什么!听见没有啊杨依林!!
杨依林自问着,自烦着,自急着,急得心里竟然对自己使劲吼起来了:
杨依林,你为什么不追究郑晓文的年龄?!我在问你呢!你说呀!说呀!
哦,晓文,晓文,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不是说你,我这真的不是说你,我是在说,每个人每年都要加一次,那个看不见的数字。
晓文,我真的不是说你,我真的不是说你……他快哭了,他咬着嘴唇吸着气呼着气忍着……
杨依林咬着嘴唇忍着忍着,他管不住自己了,心里又喊起来:
天呐!怎么办啊!我究竟该怎么办啊!年龄与人,我该怎么做,才能拉住晓文她这个人的手,同时又能舍弃她那个多出一截的年龄啊!
哎呀!杨依林,你别混了,你选择了晓文这个人,你同时也得选择她的年龄!老天爷!老天爷呀!我怎么才能把晓文多出的那一截年龄去掉啊?
杨依林啊,你清醒清醒吧,晓文她那个多出来的一截年龄,你是去不掉的!你想舍弃她的年龄,你就得离开她这个人,懂吗?!
你,你,你杨依林,你要真的离开晓文吗?你决定离开晓文了吗?你真的决定离开晓文了?!哎呀我的心!
杨依林感觉胸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他的手随即伸到衣服下面抓住了胸口,同时他的泪哗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杨依林手动的时候,邓奥生就看见了,他怕惊动他的杨厂长,才没有说话。他转眼看见了杨依林的泪,他心里吃惊不小,赶快悄声叫着:
“杨厂长,你醒醒,你醒醒啊,你又做恶梦了!”
邓奥生见杨依林睁开了眼睛,他又小声自叹着,“唉!杨厂长这都是为了木器厂啊,为了木器厂能尽快地往好的方向发展,他是晚上熬夜写东西,累成这样的!唉!”
邓奥生自语感叹着,他看杨依林还在不停地擦泪,他心里惊得不轻,可他不敢再说什么。
杨依林睁开眼睛,他赶快把泪擦干净,又急中生智,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吸吸鼻子,揉揉眼睛,坐正了身子,说:
“天冷,这样睡觉就不是个事儿,你看,我刚睡一会儿可感冒了。”说完,又擦擦眼睛,揉揉鼻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邓奥生这才松了一口长气,心里说:哎哟,原来杨厂长心里没有事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他刚才那样子,可把我吓得不轻!
杨依林、邓奥生顺着目的地,到南方几个地方,转着、看着转了一大圈。
两人白天了解家具行情、联系业务推销自家产品,夜里,邓奥生都睡熟了,杨依林还在翻腾他的砸心私事。
不过,郑晓文对他说的话还真管用,他只要是想心事睡不着觉了,一想到他出差之前,郑晓文交代他的要保证足够睡眠的事,他就会立即排空杂念很快入眠。
他和邓奥生,两人顺着计划中要去的地方,转了、看了各地的家具款式、销售行情,同时也洽谈好了两家业务来往。
最后,两人来到中阳县县城,进了这个县城里最大的一个家具商店看行情、联系业务。不巧,商店里营业员说赵经理外出了,一半天才会回来。
这两人感觉在这个商店里,可以推销木器厂的积压产品,也可以联系‘乐居’新产品的供销事宜。两人商量决定等这个赵经理回来。两人商量约好碰头儿时间,邓奥生去了在县城里居住的姨家,杨依林回了杨家沟。
杨依林只在杨家沟待了半天一夜,第二天一早按约好的时间,他赶快回了县城。
他和邓奥生一起,再次来到这个家具商店,商店营业员说,赵经理刚来过电话,说明天上午一定上班。这两人商量过后,决定等下去。邓奥生又去了姨家,杨依林去了在县城做化工生意的大哥家了。
杨依林来到大哥家里,他到大哥、大嫂经营的化工商店里看了看,他看帮不上什么忙,便回了后面的屋子。
杨依林出差这些天里,他白天不能闲着,只要一闲下来,他脑子里就全是郑晓文的影像。
刚开始出差那几天,他心里总是在想、总是在思考怎样才能离开郑晓文,怎样才能把郑晓文忘掉,怎样才能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她!只是,他只要这样想一次,他痛苦的泪水就会止不住地往下流。
出差中间那几天,杨依林不再考虑离开郑晓文的事,因为他已经几天没有看见郑晓文了,他心里特别想念她,做梦都在和她见面,都在和她说话,都在和她一起观赏东园的花木盆景。
他的梦一醒,立刻就想见到郑晓文,立刻就想回华元,立刻就想到郑家去!可他一想到他现在是在工作,是有重要任务在身,他攥攥拳头咬咬牙忍着。
这几天,杨依林的思想又起了变化,他想把自己搞清楚,看自己对郑晓文是真情,或是无根的假性情意。
如果,他感觉他对郑晓文的感情浮漂无根,趁着还没有亮明关系,速速彻底离开她!
如果,他对郑晓文的感情是通根到心底的真情,那就彻底毁灭当初在选妻年龄上的固执想法,追随她郑晓文一辈子!
今天,杨依林想利用这一刻的独自空间,来解决缠绕了自己这些天的,既复杂又是简单到一句话的问题。
杨依林刚进入思想状态,他心里就想急:
你个杨依林啊,你这不是在怀疑,你这不是在验证自己的思想感情吗?你有什么好怀疑好验证的?我对郑晓文好了这么多天了,那个崇高圣洁的爱字,在我心里一直装着,这个爱字,我对晓文一辈子都说不完!你听清楚了吧!
杨依林这样想着、说着自己,他感觉自己的心劲提得太高了,赶快安抚安抚自己激动的心情,用很柔和的语言,又对自己自语起来:
“杨依林,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可不能急躁啊,你仔细想想,你对她郑晓文,那可是真真切切的一见钟情啊!
“一见钟情是什么?我告诉你,那是此方对彼方,初步产生的强烈的朦胧之爱!
“这种不踏实的爱,表现在见不到对方会想念对方,而且这种想念,甚至会想念得茶饭不思,更深月西辗转难眠!
“你以为这种想念的心思状态,就是真正地爱的感情了?其实不然,这样的感情是很脆弱的!是暂时性的爱情冲动!是经不起时间考验的!
“你才认识郑晓文多长时间?你就能产生出踏踏实实的爱情?你再仔细想想,你生出的那个一见钟情,它能经得起时间考验吗?能吗?啊?”
杨依林把自己问得又想着急,他努力压服着自己的激动心情静下心,反复思考起他这个终身大事的问题来:
杨依林出差头一天的那个上午,杨云汉和他聊天时,说了几句局里去塑料厂的三个人,说郑晓文的年龄最大,说她大学毕业的时间也最靠前。
他听了这话,当时心里就猛地一沉,心里想着,前几天他就知道了郑晓文在华元九中工作过,现在又知道了郑晓文可能会比他的年龄再大一点点,最多也只是大个一两岁,或是两三岁的年龄。他就这样一想而过,根本没有多在意,更是没有往心里去。
此时此刻,杨依林想到他出差前的这些事,即刻就责怪起自己来:
出差之前,你杨依林已经知道了,她郑晓文比你的年龄大了两三岁,当时你为什么不抓住这个年龄,淡化你对她的感情离开她?!你不但没有离开她,反而追她追得更紧了!
聚会那天看把你慌得,上午你是有事没有去成郑家,可你上午就知道了有关她的年龄信息,你为什么还不赶紧刹住车不再和她来往?你为什么下午还往她家里去?!
看你去她家骑车骑得?还像疯了一样地往她家里跑!你把原则丢到哪里了?你说呀!!
第六十六章 有真爱了
杨依林越想越急,急中还极力压服着自己,继续严肃地责怪着自己:
就是聚会那天下午,你到她家里和她说话的时候,你心里还想着结巴说不成话呢!你看看你,你和她都说了那么多的话了,你和她连手都拉了,就那还把你慌得、晕得、激动得什么似的,你说说,你这算是什么人嘛!
还有,你干吗那么勤快帮她往花房里搬花?
她提个瓷茶壶关你什么事了?别人都没有看见?就你看见了?你杨依林的选妻原则跑到哪里去了?
晚上正在聚会,别人平素一句话,她平素一句话,怎么都能扯上你的筋?连上了你的心啊?为什么!我问你杨依林这是为什么!!
杨依林把自己问得急了,他不觉喊出了声:
“老天爷!我怎么会是这样啊?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啦?!”
杨依林自责、自问、自感到此,他咬咬下嘴唇,长长地呼了一口粗气,自对自说:
“千言万语浓缩成三个字我爱她!
“说明白点,是我对她爱到了热爱至极,融化了她那个多出一截的年龄数字!
“再说明白点,平时,我看她,我想她,那只是看到了、想到了她的人,从没有看到过、想到过她那个年龄数字!从没有过!”
杨依林这样一自语,他心里在说:
哦,我这么细致地思思想想,只能让我更明白,我爱晓文的程度,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进入了我和她那个环环相扣的、层层相连的爱情圈里了!
这个爱情圈里只有我和她,现在回头看看四周,没有缺口,我找不到退路,我已经退不出去了……
杨依林正思想着,他对郑晓文的爱情深到找不到退路,他回过神又在想:
杨依林啊,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人生大事、一辈子的大事啊,你可要慎重再慎重,考虑再考虑,完全想好了再做决定啊!
嗯!是!对!我必须得把这事从头一点一滴想起,再验证一次,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他想到这里,心里自对自说着、验证着:
不错,我对晓文是一见钟情,可是,自从我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有意接近她、了解她。
我对她了解得越多,我发现她的可爱之处就越多,她越是可爱,我爱她爱得就越深,一直深到我找不到回路……
我是没有问过晓文的年龄,哪有一个男孩子看见一个心仪女孩子,立时就问人家年龄的!我追她我都保密着呢,我哪还会去打听她的年龄啊!
算了,不说这些了,此刻我深思深想,我敢确定,我杨依林和我的爱情,都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而且都能经得起一万年的考验!
我敢说,我对晓文的爱,绝不是朦胧缥缈的东西!晓文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我杨依林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我对晓文发自内心的那种特殊感情,就是实实在在的爱情!
这次出差我感受最深,我非常明白,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她!我这辈子不能没有她郑晓文!
都怪我认识她晚了,我要是早两年考上华元大学,我的爱,应该是在她郑晓文没有毕业之前开始的,绝对不会拖到现在!
杨依林为了验证,他爱上郑晓文,看自己到底是真爱、还是假爱,他自我进行辩驳、验证、核实、激动过后,他忽然想起了邓奥生说的二十八岁,他又静下心自问起来:
杨依林,郑晓文她可是比你大七岁啊,你可要思想好,你可要拿定注意呀,你再认真地思思想想吧!
你再细想想,那可不是相差一岁、两岁,甚至是三四岁,那可是相差七岁啊,你想想这个年龄差是多么的可怕,是多么的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啊!
杨依林,你还是慎重点儿吧,别做那么早的决定!
杨依林心里自问到这里,又是不禁自语起来:
“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大七岁怎么啦!你是青年,晓文她也是青年!晓文她进入中年了,你杨依林的岁数也没有闲着,你的岁数不是一直还在追着晓文的岁数吗?!
“晓文她五十岁了,你杨依林也四十多岁了!晓文她七十岁了,你杨依林也六十多岁了!晓文他一百岁了,你杨依林也九十多岁了!晓文她老了,你杨依林也老了!
“你杨依林给我记住,你爱的是晓文活生生的人,你不要再管她那个看不见的年龄数字了!
“我再说一遍,晓文她就算是比你杨依林大一百零七岁,你这辈子的婚姻也就是这了,不可更改了!!”
杨依林自语到这里,他转念想想,继续自语着:
“好了,好了,我已经想定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去想、再去在乎,晓文那个看不见的年龄数字了,我只在乎晓文她这个人!
“我杨依林心里明白得很,我爱郑晓文她这个人,已经爱到千言万语说不尽了!
“现在,就把这千言万语浓缩成那三个字,再加上两个字,汇成我爱晓文的一句话:我永远爱她!!!”
杨依林喊出这一句话之后,又轻轻拍拍自己说:
“杨依林,你别激动,你暂且别激动啊,你想想,你可是只想了一面之词,你还不知道晓文的想法呢,晓文是怎么想的你有把握?
“杨依林,现在我就提醒你,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的爱情路上,如果有险阻,你可要想出解决办法,挺住走过去啊!行,这不算问题,所有一切我都能解决!
“关键是,我和晓文的条件相比,我的条件差了许多……别气馁,别气馁,下决心创造条件,缩短你和她之间的条件距离!
“杨依林,加油,努力把木器厂搞上去,用一片真情走到乔翔、秦梓曦的前面!
“你用真情实爱打动晓文,让晓文选择你!让晓文感到选择你杨依林没有选错,选择你杨依林,晓文她就是选择了幸福!”
杨依林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对郑晓文的爱情,是真、是假,是实、是虚,验证结果出来了,他把自己爱的感情搞清楚了,他很兴奋,兴奋之中,他想立刻就见到郑晓文!
杨依林心里知道,而且他心里也非常明白,这半个月来,不,是他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尝试着人世间这种没完没了的异样思念!
尽管他杨依林,是在这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他也一样在思念着郑晓文,他也一样在牵挂着郑晓文。这种思念、这种牵挂的至纯至朴而又轰轰烈烈的感情,他知道这就是他的爱情。
杨依林心里的爱堆得太多、太满,他想抒发他的情感,自个在屋里竟然禁不住小声喊起来:
“啊!我有爱情了!我有真爱了!我爱上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最漂亮的姑娘郑晓文了!我爱上她了!我真真实实地爱上她了!
“我对她郑晓文的爱,深得能到地心,深得穿到地球的那一边了!
“如果有人问我:爱是什么呀?我也能说出个一二三了!对,写歌!写爱上晓文的感觉、写爱上晓文的感想!好,现在就写!”
杨依林正想着找笔找纸写歌,他听到了大哥杨依山在院中叫他:“小子,吃饭啦!”
他心里一惊,不觉自语着:“哎呀,大哥、大嫂把饭都做好了,我都不知道啊,赶快出去吧,别让大哥再叫了!”
杨依林来到大哥家的院里,他知道侄子、侄女中午都在学校吃饭,到晚上才会回家。他在院中水管上洗了一把脸,进来厨房见大嫂正忙着,赶快说:“大嫂,我帮你。”
大嫂见杨依林又是摆桌子、摆板凳,又是端饭拿筷子,心想:小子都大学毕业了,又当了厂长也没有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干净勤快。
大嫂对杨依林笑笑说:“我们家小弟长得这么帅,还这么勤快,这是哪家的丈人、丈母娘这么有福气啊?”
杨依林的脑筋一转弯儿,对大嫂笑笑说:“我大哥的岳父、岳母,那才叫有福气呢!”
杨依林逗得大嫂格格格格笑起来。
饭毕,大嫂去了商店,大哥说:“小子,哦,依林,今天下午大哥陪你,咱兄弟两个好好说说话。”
第六十七章 爱情是什么东西
杨依山、杨依林兄弟两个在屋里坐下来,大哥杨依山询问了杨依林到工厂之后的工作情况。
杨依林把木器厂的状况、这次出差的目的对大哥说过,大哥拍拍杨依林的肩说:
“小子,放下一切包袱,努力向上攀,大哥支持你!
“你和小邓今天去的那个家具商店,是咱县城里最大的家具商店。这个店里的经理赵星明,是大哥的朋友,那个店是他个人承包了,店里的货源路子我都知道。
“那个店里的本地货、外地货、高中低档家具都有。明天大哥陪你们两个去,你想联系业务,这事儿不费口舌 ,咱们一去准成!
“今天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全身心放松下来,你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杨依林听大哥这么一说,他的心真的安定下来了。他这一轻松,忽然想起自己要写歌的事,赶快问大哥:“大哥,你说说爱情是什么东西?”
杨依山蒙愣完,哈哈笑道:“小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杨依林连忙说:“不是,不是,根本没有,我是想写点东西。”
“别不好意思了。”杨依山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像你这年龄,要是在乡下,你都有孩子了,你都当上爹了,明白吧。”
杨依山说完,似是忽然想起:
“嗯?哦,对对,小子,还有个很重要的事,大哥得教你呢。你现在该谈女朋友了,一定得注意形象,可不能穿得不像样。
“现在你有工资了,咱爹、咱娘这里,有我呢,你先别管。你眼下的个人情况,就是你得去买几套换着穿的新衣服。大哥说的话,你听懂了吧?”
“我懂。”杨依林笑了说,“我现在有同事了,人家穿得都很好,我也不能和人家不随群啊。我假期打工挣了一点钱,已经买了两套新衣服了,你就放心吧。”
杨依林在大学期间,每到暑假他都会去打工,寒假他也打过工。
今年初夏,杨依林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心里就想,这眼看就要毕业了,自己的理想工作还没有着落呢,真是急人啊。
他心里着急,就多次到他三叔家里谈他的工作问题。杨云汉虽然身为二轻局局长,但是要往理想的部门介绍人员,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
况且,杨云汉刚提升正职,关系还没有拉开,他操了几个月的心,也没有给堂侄找到理想位置。最后才决定,把杨依林安排到局里的一般工作岗位上了。
杨依林刚毕业时候,他没有找到理想工作,无法上班,手头拮据。他当时就想到了,他曾经在暑假期间和周日,打过工的那家汽车配件商店。
他来到这家商店,老板知道他勤快又有责任心,就高兴地接受了他。
他在商店里打工,晚上住宿负责看门。一直到杨云汉搬了新家,他搬进了他三叔的旧居。他就要去二轻局正式上班了,才辞了商店里的临时工作。
杨依林去塑料厂报到上班那天,他穿的那套衣服,就是他新买的衣服。
他换上这套新衣服之前,他穿的是时下最流行的银灰色中山装。他穿上这套中山装,虽然显得他很文雅,很帅美,但是,稍有点遮挡不住他的不足。
他的中山装洗得很干净,看着也很展平,可是,他这套衣服,要是让注意看他的人看到,都会感觉稍有些旧。
他这套中山装的领边、衬衣领边,还有袖口上,好像洗过很多次数了,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一点点断线。
注意看他的人一看便知,他这套衣服肯定是穿得太久了,或是……咳,这衣服让人看着,就不得不去猜想,他一定是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这一套衣服晚上洗,想办法弄干,第二天再穿上。
要么就是其他的衣服太老土了不想穿,想穿理想的、新的,没有。穿这套衣服,旁人只要不仔细去看,就不会看到那些有一点点断线的地方,整体看上去还是比较体面的。
就算是他的这套中山装,在他心中感觉很好,他穿上还显得他文雅又帅美,可总算是有些旧了啊,自己第一天去塑料厂报到,厂里那么多人,他总得穿件新衣服吧?
于是,他决心拿着他打工换来的钱,到商场买了一套,他觉得很合心意的休闲西装。他穿上新衣服,心里高兴着,到塑料厂报到上班去了。
杨依山接着说:
“你懂就好。我再明白点对你说说,你这个年龄早该谈女朋友了,你现在不能比你的学生时期,不能再随着,你学生时候的环境穿戴了。
“你现在已经在城市里扎根了,你应该随着城市的流行穿戴,知道吗?听大哥的话,你的穿戴必须得像个样!
“你仔细想想,你长得再帅,谁家的好女孩想嫁个破烂王啊!
“你还得记住,遇到合适的女孩就谈,赶快娶个媳妇吧,媳妇就是男人的家,你有了家,也让咱爹、咱娘少操点心,这个懂吗?”
杨依林有点脸红,他不好意思地说:“看我大哥,你说的我全都懂,可你说的这些话,我写的东西里面,一点点都用不上,你说些有用的嘛。”
杨依山一想:“嗯?刚才你问我爱情是什么,是吧?”他说完双手一甩,“哎呀,我哪会知道这个超大的问题啊!”
“你不知道?”杨依林说,“你不知道,你怎么就和我大嫂结婚了呢?”
杨依山的右手,朝他自己的左手上轻打了一下,说:
“哎呀,原来是这事儿呀?
“咳,那不就是喜欢她,时时刻刻都想看见她。看不见她了,想她。平时心疼牵挂她,一生一世对她忠诚,和她过一辈子不变心。
“还有啊,活到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她三年。
“要是活到一百多岁了,到了阴间,学得滑点,不喝**汤,和她商量商量,投胎还投到临近地方,下辈子还和她自由恋爱,还娶她和她过一家,还和她相守相爱过一辈子!
“那要真是投胎投得太远了,到恋爱年龄了,还没有见到她,那就得常常在心里祈祷,希望早些遇见她。
“哎?真的遇见她了,哇,肯定是一见钟情!哈哈,开始谈恋爱了!两人那个亲密啊,啊,啊,嗯,就准备结婚了,高高兴兴地把她娶回家了。呵呵,和新娘子的生活过得呀,那个,那个,天天完美!
“小子,你想知道的,不就是这些吗?”
大哥杨依山把菜汤涮完,云雾漫过,痴情小弟杨依林忙说:“对,对,就是这,就是这,谢谢大哥!”
大哥给弟弟递过纸、递过笔说:“你写吧,我想啊,你写出来的词儿,一定很有意思很好看,写完可记住让哥看看啊!”
三十七岁的杨依山和弟弟说完话,边晃着身子往外走,边唱着他的即兴小曲儿:
我看着微笑的她呀,好呀好漂亮,
她温和柔美的话呀,暖在我心房。
她对我的好呀,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对她的爱啊,时刻都在我心中藏。
我爱她娶她呀,她是我一世的新娘,
她爱我嫁我啊,我是她一生的新郎!
杨依林听着大哥自编自唱的‘爱嫂’歌,看见大哥唱着出了门。他看看大哥的背影,摇摇头笑笑,低下头在纸上写起了他自己的心歌。
杨依林这会儿写给郑晓文的爱情歌曲,连写两首:《我爱上她啦》、《爱就是这》。
他写完看看,润色之后,放下笔叫着杨依山:“大哥!大哥!”
杨依山早就去商店了,他刚才说那话,是和弟弟玩的,大哥哪会看小弟的恋爱文字啊。
杨依林看大哥是真的去商店了,他踏踏实实地坐下来,静静心再想想,忽然灵感一动,又一首歌词进了他的脑际思路。他这条思路上出现的,是和郑晓文的完美的爱情结局。
他拿了纸笔又写起来,写完这首《和她笑着同老》,他品品歌词,笑笑,看着歌词,双手着腰长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
忽然,他随着歌词思路的惯性,又拿起笔,写下了第四首歌词《活到百岁还妍姣》。他写完这一首歌词,他的心情就像沐浴着三月里的阳光一样:温暖明朗。
第二天早饭罢,大哥杨依山陪着杨依林、邓奥生,来到县城家具商店,见了经理赵星明。
杨依林对赵星明介绍了木器厂的基本情况,说木器厂的机器设备、技术力量、生产工艺,都比较先进,积压产品的价格不高,质量特别好,让赵星明放心。
正如杨依山所说,杨依林与赵星明一谈即成。
杨依山还操着朋友的心呢,说:“星明,你是承包生意,小弟这家具,你能进就进,不能进,你可别勉强啊!”
赵星明说:
“你就放心吧,咱呐,是包赢不抱亏!我看中阳离华元也不算太远,大城市做的家具,肯定比咱这小地方做的家具款式新,质量好。
“再说,进谁的货不是进,照小弟说这,木器厂的老家具,虽说样式上算不上新潮了,可质量肯定错不了,我相信小弟,以后就和小弟这个厂订合同,进他们的货!”
赵星明又对杨依林说:“小弟,今天是星期五,星期日我们的车如果去不到,下星期一,车一定到,去之前我给你打电话。”
杨依林听了,面上很自然地和赵星明说着话:“行,行。”心里激动得喊着: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已经联系好三家了,真是天助我也!
杨依山说:“星明,今天中午到我那里坐坐,到时候我来叫你。”
赵星明笑了说:“去你那里还不是哪天都行,今天刚出差回来,我得歇歇,你也别麻烦了,改天咱们两个再说话。”
杨依山看杨依林执意要走,他往弟弟的衣兜里塞了三百元钱,说:“我知道你那点工资不够花,拿着吧。”
杨依林向外掏着钱执意不要,杨依山伸手按着弟弟的衣兜说:“你要再往外掏,我可生气了啊!”
杨依林看大哥真的有点生气,他没有再往外掏让,和邓奥生坐上出租三轮车,朝长途汽车站去了。
第六十八章 三个贼(一)
星期六清晨,天刚蒙蒙亮,郑晓文心里就说:
妈妈常说,农历一年的月份,天长了或是天短了,是这样分的,说天长,长不过五月;天短,短不过十月。
这一进入农历十月,可真的是昼短夜长了,昨天这一夜,可是真长啊!让我好盼,好盼,总算盼到了天亮。
那,依林他,他今天总该回来了吧?依林,你快点回来吧,你就别让哥们儿再操心了!
郑晓文想着心事,刷过牙,梳过头,洗完脸,然后把毛巾往盆架上一搭,就想去院里做体操。忽然,她想起了上房的画室,想着该去上房地下室抹抹灰尘了。
她去院中水管上接了半盆清水,拿上抹布进了上房的西里间。
郑晓文的业余时间里,她除了复习外语,仍在练习书法、绘画。
此刻,她哼着歌下到地下室,抹过绘画的案子,抹过朝向院子的窗户,她拿着她比较喜欢的几件小一些的古董,抹抹、看看、抚摸抚摸、欣赏欣赏,然后把古董放下,坐到了椅子上。
郑晓文刚坐到椅子上,她又看见了,扶梯上站着三个高个子蒙面人,她并不害怕,心里说:
怎么回事啊?几天前的这个时候,我就在这里看见过他们,那时候,转眼之间他们就都退出去了,今天他们怎么又来了?
她定定神再仔细看看那三个男的:哦,那天他们穿的,全是一身灰和灰色蒙脸布,今天,他们怎么都换装了?奇怪!
郑晓文见前面这个人穿一身黑,中间那个人穿一身绿,后面那个人穿一身红,她心想:他们聚在一起来这里干什么呀? 她很纳闷儿。
郑晓文正看着、正想着这三个人的来历、还有他们来的目的,她忽然看见站在扶梯最上面,也就是最后面的那个红布蒙面人,她见红布蒙面人对他前面的那两个人说:
‘三虎,十二,听说郑家的珠宝非常漂亮名贵,你们两个让开,让我先抢!’
站在中间穿一身绿的,名叫三虎的蒙面人,扭回头对穿一身红的蒙面人说:
‘你这个火七,你懂礼数不懂啊?你要是不按先来后到这个规矩来,那咱都不讲规矩,我也抢!’
三虎说完,伸手推一下站在扶梯上最下面,也就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穿一身黑的,名叫十二的人,说:
‘十二,火七都不讲规矩礼数了,那我也不讲规矩礼数,你走开,让我先抢!’
穿一身黑名叫十二的人,他回头看看那两个人,说:
‘三虎,咱们两个是兄弟,火七也算是咱们的兄弟,我心里很想抢,可你们两个都这么急着抢,我不想和你们争,我不抢了,我拿总行了吧?’
三个男的说完话,那一会儿也真是快,他们全都腿脚麻利地呼呼嗵嗵下了扶梯。
郑晓文听不太懂,这三个蒙面人话中的含义,可她家里有古董、有名人字画,她也得全力保护不能让人抢走啊!
刚才她听到那三个人对话的时候,她就知道情况不妙,那会儿她就有所感觉,自己好像在少林寺学过武功似的,随即就在身上运气起来。
等她把胳膊、腿上的气运足了,那三个人正好下来扶梯,她便很轻巧地飞起一脚,向前面的黑衣十二踢去,黑衣十二猛一躲闪,她踢到了绿衣三虎的衣服。
红衣火七迅速上前拨开黑衣十二、推开绿衣三虎,说:
‘你们两个都闪开,让我和她打!’
红衣火七一个人和郑晓文对打起来。
郑晓文感觉红衣火七的功夫非常了得,他的出手招数纹丝不乱。
从红衣火七的外相上看,郑晓文感觉他不急不躁,沉着冷静而又灵活地出着招数,一招一式和她快速地对打着。
郑晓文一边应战,一边想着办法,突然,她运足力气,一个旋风脚上去,就把红衣火七旋得倒到了地上。
她不允许自己多想,伸出双手抓住红衣火七,把红衣火七提起来撂出地下室口,随着她的气力惯性,红衣火七飞出窗口掉到了郑家的四合院里。
郑晓文看把红衣火七撂出去了,她赶快回头,一手抓住绿衣三虎,一手抓住黑衣十二,稍一用力就把他们两个也撂到了郑家院里。
郑晓文看红衣火七、黑衣十二、绿衣三虎都离开了地下室,她心里一阵轻松,心里说着:啊,那三个抢珠宝的人,总算被我撂出去了,好轻松啊!
郑晓文正在自我庆幸,红衣火七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说:
‘郑晓文,我还没有沾着你家珠宝的边呢,你为什么打我?为什么?!’
郑晓文指着红衣火七说:
‘你个贼,你还敢提我家宝贝,是你先说抢我家宝贝的,我打的目标就是你!’
红衣火七一听,急了,他也指着郑晓文说:
‘你少罗嗦,我告诉你,你家的宝贝,我红衣火七是抢定了!”他说完,出手就和郑晓文对打起来。
郑晓文一一应着红衣火七的多变招数,她打着打着心生一计,抓住红衣火七一推一拉,伸手一下就撕掉了红衣火七的蒙脸布。
她只看到红衣火七年龄较小,无心看他的模样,更是无心和他恋战,她一手应着红衣火七的招数,一手指着扶梯口说:
‘你快走,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个抢我家珠宝的小贼!’
红衣火七听了这话,他发怒得想哭,他又重复着刚才他说的话:
‘我红衣火七告诉你郑晓文,你仔细听着,我还是那句话,你家的珠宝我是抢定了!’
郑晓文重复听到这抢的话,她愤怒了,她上去一个掏心拳,打到了红衣火七的胸部,她看红衣火七捂着胸口晃了几晃,坚持着站着没动。
她看红衣火七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她十足地恼了,一股武劲上来,她双手提起红衣火七,比第一次撂他的力量更大,一下就把他撂出了窗口、院子、郑家大门,把他撂倒街上了!
郑晓文刚刚轻松地呼了一口长气,忽然,黑衣十二、绿衣三虎又站到了她面前。
尤其是黑衣十二,他心里藏着事儿不往外说,他还有点胆怯,就这,他还想和郑晓文过招呢,他这么不合实际,那不是痴心加遐想是什么!
郑晓文她哪知道这些啊,她只看那三人是贼,她才奋力和他们对打的!
第六十九章 三个贼(二)
郑晓文见黑衣十二、绿衣三虎他们两个都在卷着袖子,都在拼着劲地朝她说,想和她一对一地较量对打,她朝他们两个大声吆喝着: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我不想和你们打了,你们都得给我出去!’
郑晓文仍然是和第一次一样,一手抓绿衣三虎,一手抓黑衣十二,她比前一次又少加了一点点力量,将他们两个向上一提,向外忽地一扔,就把他们两个也扔出窗外,扔到了到了街上。
她扔完那三个蒙面人,心里极轻松地说:
啊,这下可把他们三个都赶出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缠人的事,抢珠宝的烦心事了,我好轻松啊!
郑晓文只思索轻松了片刻,她就感觉那三个蒙面人还会来找她,她随即就使了个隐身术,隐藏起来了。她隐藏时候,用她的灵目慧眼,暗中窥视着那三个人在外面的行动。
郑晓文心里轻松了,她不自觉地又在思索红衣火七说过的话,同时她也在思索,红衣火七的来历与动向。
她根本没有料到她用着隐身术,红衣火七也能破解她的隐藏招数,红衣火七不仅能看到她,而且红衣火七忽地一下,就站到了她面前。
她起身就和红衣火七对打起来,他们只打了几个回合,她心里烦躁,立时就想把红衣火七打出去,不料,绿衣三虎、黑衣十二又下了扶梯。
这一次,这三个人都没有戴蒙面布,都是公开亮相而来。
郑晓文首先仔细地看清了红衣火七的冷美面孔,她直感觉她对红衣火七有些熟悉,他们两人在哪里见过面,这一时她没有想起来。
她又看黑衣十二,哦,这个儒雅白净的帅哥儿怎么这么面熟啊?我在哪里见过他?唉,真的想不起来了。
她趁这三个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她赶快再看绿衣三虎,呀,好个英俊脸庞,我认识他,我认识他!哎?他是谁呀?她仍然没有想起绿衣三虎是谁。
郑晓文自觉没有时间再往下想了,她看这三人一起在她面前比划起招数来,她立即出手和他们三个人一一过招。
她心想,就我这样的女孩子,一点应付的巧法儿都没有,我怎么能打过三个武男啊?对,再拿出武林功夫,一一对付他们!
她心里想着,忽然感觉她的右手,像铁做的扇子一样,哦?这右手怎么是把铁扇子啊?
她正在疑惑,忽地,黑衣十二站到了她面前,而且不由分说就出手和她过起招来。
她也没有留一丝的思考余地,一个铁扇掌上去,扇得黑衣十二坐到了地上,同时黑衣十二的左脸上显出一道红印。
黑衣十二脸上那道红印,霎时间放出红光,一下把郑晓文的眼睛照射得直往下流泪,这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郑晓文正无计可施,她看绿衣三虎又围了上来。绿衣三虎正在向她围攻,她不觉一转脸,看见黑衣十二流着泪又站了起来。
这会儿的郑晓文,她没有时间多想,刹那间她运足力气,一个扫堂腿出来,只听呼嗵、呼嗵两声,黑衣十二、绿衣三虎都倒在了地上,两人在地上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了。
郑晓文再看看地上这两人,见他们两个还痛得都流了满脸的泪。
郑晓文一时心软,感到这两人可怜,赶快伸出双手去拉他们。
这时的红衣火七,他看看眼前的惨局,他心里想着和郑晓文过招的事,而面上,他也伸出了双手,他帮着郑晓文,扶起了泪流满面的十二和三虎。
火七拍拍十二和三虎的肩说:
‘兄弟,都别再打了,也别再抢了,还是回家吧。
‘想要珍贵漂亮的珠宝,你们就到别处去看看吧,别处的珍贵漂亮珠宝,你们可能不会费多大力气,不用偷,不用抢,自然就会有,自然就会到手的。’
郑晓文正想接话,忽听妈妈在扶梯口朝地下室叫着:
“妮妮,我煮的荷包蛋熟了,你快上来吃一个吧。”
郑晓文猛地睁开眼睛,心里说:
嗯?又做梦了?我还会武功和人对打啊?我干吗要和那三个人对打啊?嗯……
哦,我知道了,那不是真的对打,那好像是和对方,有一种心的情感激战交流……
郑晓文上着扶梯,思索着梦境,她跟着妈妈出来上房,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父亲看老伴带着女儿进来了,他指指盛着荷包蛋冒着热气的碗,对女儿说:
“妮妮,你妈妈刚煮好的鲜嫩荷包蛋,可香啦,快吃吧。”
郑晓文吹吹有点热的荷包蛋,心里想着:
我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平时站着也会做梦,这坐到地下室椅子上,好像是就打了一个盹儿,就这也会做个梦。没有听别人说过,有这样做梦的事啊,这真是奇了!
父亲看女儿的神情不对,问:
“妮妮,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郑晓文正想把刚才做的梦学给爸爸、妈妈听,她张了张嘴,竟想不起来梦中人物和梦的过程了,她说:
“刚才我在地下室做了一个梦,往厨房来的时候我还记着呢,就这一会儿时间,荷包蛋还没吃到嘴里呢,可把梦境忘干净了。”
妈妈说:“你去上房十分钟都不到,就会做个梦啊?”
郑晓文心里说:我大白天几秒钟都会做个梦,只是没对你们说罢了。
父亲说:“人打几分种的盹儿会做个梦,这很正常,没事啊。”
一家三口人从东厢房出来,父亲、母亲看郑晓文想在院中做操,母亲轻脚轻手到女儿身边悄声说:
“妮妮,今天不是厂休日吗,你怎么不多睡会儿,也是起来这么早啊?”
郑晓文也悄声说:“不想睡了,别惊动我大哥、二哥他们,走,我也到东院打拳去。”她跟着爸爸、妈妈去了东园。
郑晓文说的大哥、二哥,是她姑姑的两个孩子。
姑姑知道娘家住房面积大,显得空旷,她就嘱咐两个儿子,抽空常到舅舅家看看,热闹热闹。
姑姑家的大哥、二哥,也是很爱文艺,也会一些弦乐器,抽个空,就会来舅舅家唱戏、活跃气氛。
前天,大哥、二哥就得到消息,说今天舅舅家小妹的朋友们,都要到舅舅家聚会,中午,还要在舅舅家吃饭。昨天晚上,他们就带着他们自己的两家人,来了私塾胡同。
第七十章 金兰兄弟回来了
郑爸爸、郑妈妈、郑晓文,三个人在东园,刚打完一套二十四式陈氏太极拳,只听:叮咚……门铃响了。
郑晓文一听到门铃响,她顾不得和爸爸、妈妈多说话,只说了一句:“我去开门!”她就如飞似的跑过月亮门儿,到西宅跑进了内大门里的大门道儿。
郑爸爸在东园里,惊讶地看着女儿飞奔过了月亮门儿,他赶紧问老伴儿:“妮妮她妈,你看妮妮跑得快的,这么早谁会来啊?”
郑妈妈接过话说:“很可能是妮妮的同事来了,或是妮妮的同学来了。”
郑爸爸也只是听听,平时很少有人来家里找女儿,他并没有听明白到底是谁来了。
郑晓文往大门道儿跑着心里想着:一定是金兰兄弟依林回来了!我敢肯定,就是我的弟们儿回来了!
她开开大门一看:果然是杨依林在大门外站着。
她心里慌慌着,看着杨依林的脸,再上下看看杨依林的全身:
啊,他好好的,他真的是好好的,他一点点都没有变样,好,好,这就好,他只要是好好地就好,吓得我……
郑晓文看到杨依林的那一眼,她心里已经慌得,连思绪都连贯不起来了。
她心里慌乱地想着杨依林,看着杨依林,慌得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眼里早就湿了,这慌,这湿,让她一下没能说出话来。
杨依林发现郑晓文的眼中有泪,他有点吃惊地问:“晓文,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郑晓文的慌乱,就在这片刻之后,已经稍有平静,她擦一下眼睛笑了说:
“什么事也没有,刚才我在厨房切葱了,看把我辣的,格格格格!”
郑晓文说着笑着,又擦了一下眼睛,她这才注意到,杨依林一只手提着两只,绑着翅膀绑着腿的大红公鸡,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塑料编织袋。
她忙伸手去接,说:“我不敢提大公鸡,让我提编织袋。”
杨依林提编织袋的手向后一甩说:“很沉的,你提不动。”他朝院子方向示意着,“走吧。”
两人来到院里,杨依林把鸡子往水池边一放,进了东厢房。
有心的杨依林,他一进东厢房的门就往菜案上看,他见菜案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屋里也没有葱味儿,他心里随即就酸了一下。
杨依林是把郑晓文关心他、疼他的泪水,当成了郑晓文这半个月来没有看到她,对他思念的爱情泪水了。此刻,他心里对郑晓文的那个爱情团,不禁翻滚了一下,随即,他的眼睛也湿了。
他忍着情的爱,忍着情的泪,他把塑料袋外面的编织袋去下来,说:“晓文,这个袋子里是鱼,铁盆呢?”
郑晓文心想:
这会儿,我先不和你弟们儿依林计较,等有时间坐下来,非得让你改口叫我哥们儿不可!
要是在公开场合里,你依林叫我晓文,那也就算了,要是在私下里,你依林兄弟,必须得叫我大姐!咱们走着看!
郑晓文到里间拿出大铁盆,赶快放了水。
杨依林把鱼往铁盆里一放,十来条鲜活鲤鱼全都摆摆尾游起来。
郑晓文一看,她心里有点急,说:“呀,你买这么多鱼干嘛呀!”
杨依林看看郑晓文,他笑着说:“你不知道我是个馋猫,最喜欢吃鱼吗?”
郑晓文知道杨依林是在说她,她也笑了说:“就算是馋猫,也吃不了这么多鱼呀。”
郑晓文说着,往院里看看、指指,又说:
“外面那两只大公鸡那么好看,要是都给吃了,那多可惜呀,那是你在哪里买的?”
杨依林说:
“昨天回华元坐长途汽车,在一个镇上换车时候,趁机会到市场上买的。
“哎?你怕吃了可惜不是?你要是真怕可惜呀,那咱就当宠物鸡养着。
“这下,咱们家养的有宠物狗,有宠物猫,这再养两只宠物鸡,那这院里可是就会,一会儿汪汪,一会儿喵喵,一会儿咯咯,那该多有热闹啊,嘿嘿!”
郑晓文跟着笑着想着说:“那要是咱们家再养一头宠物猪,每天又加上了一曲哼哼声,那才热闹呢!格格格格!”
两人说着笑着来到院里,杨依林说:
“不能让鸡子往这儿拉,走,把它放到东院去。”他提着两只鸡子和郑晓文一起去了东园。
杨依林进去角门,他看见了父亲、母亲。他不认识父亲,也猜着了十分。
郑晓文小声说:“依林,你看,那是我爸爸回来了。你往家里来,都是正赶上我爸爸去外地,你还没有见过他呢,快去打招呼吧。”
杨依林在垃圾桶边放好鸡子,忙和父亲打着招呼:“叔叔,你好,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好,我前天回来的。”父亲点头应着话。
郑晓文对父亲说:“爸爸,这是杨依林,他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兄弟,他对家里、对我可好了。”
郑妈妈听了这话,愣愣地看看女儿,又看看杨依林,不知因为所以。
杨依林听了这话,心里忍忍没有吭声。
郑爸爸听了这话,一时摸不着边际,糊里糊涂地“哦”了一声,说:“今天你们厂休是吧,没别的事,你们就看花吧。”
郑晓文对爸爸、妈妈说:“我们还有点事,一会儿再过来看花,我们去西院了啊。”说完,推一下杨依林,两人回了西宅。
郑妈妈看自己女儿和那个男孩子,说着话过去了月亮门儿,他心里很纳闷地问着老伴儿:“妮妮什么时候认识这个男孩的?”
郑妈妈说:“他们早就认识了,这个男孩也是二轻局派到塑料厂的干部。这两个月里,你一直去外地,你不在家你是不知道,咱们家可热闹了。
“刚才我不是给你说了,今天晚上咱们家里有聚会嘛,妮妮还有一群男朋友、女朋友呢,你看吧,不到晚上七点,咱家就开始热闹了。
“咱们的辅导室里呀,今天晚上有戏又有歌,说不定,是妮妮和她的两个表哥、表嫂,早就商量好今天唱戏呢,咱们两个就等着看戏吧。”
郑爸爸高兴得随即就笑了,说:“咱们这几个孩子,是想给我个惊喜啊,他们谁都没有对我说这事儿。
“好啊,姐姐家的这两个儿子、两个儿媳,隔段时间都要来咱家里热闹热闹,给咱们唱上几段戏。
“今天晚上人多,能在家里看场大戏,那真是太好了,来,咱们再打两套拳,就回东屋做早饭去。”
郑爸爸、郑妈妈心里高兴着,又赶快放松心情,开始打起了太极拳。
郑晓文、杨杨依林回到西宅,杨依林在院中水管上洗着手,郑晓文极小声地对他说:“你别在院里洗手,这水很凉的,到屋里用温水洗吧。”
郑晓文心里特别爱护、特别疼爱杨依林,只是她不知道,她一点点都没有察觉,她的这种爱护、疼爱,已经超出朋友之间、弟们儿、哥们儿之间的感情了!
杨依林接过话说:“不凉,不凉,我用这凉水洗一下脸,感觉挺爽的。”
郑晓文朝书房指指,朝小南屋指指,又朝杨依林探着身子小声说:“咱姑姑家的大表哥,他一家三口在书房里,咱姑姑家的二表哥,他一家三口在小南屋呢。
“你记住,咱大表哥的名字是聂通文,他的儿子叫聂辉。咱二表哥的名字是聂智文,他的女儿叫聂灿。等一会儿你看见他们,你就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昨天夜里,他们在上房和我爸爸、妈妈说话说到很晚,现在他们都还没有起床呢,走吧,你来西屋坐吧。”
杨依林一听到郑晓文让他去西厢房,他立时晕愣了一下。他的思想、神情在晕愣,可他的脚步特别听使唤,一点不带含糊,跟着郑晓文就进了西厢房……
第七十一章 情迷西厢(一)
杨依林初次进郑晓文住的西厢房,他心里很乱,早把郑晓文说的‘兄弟’忘干净了。
恍惚中,杨依林只觉得屋里很暖和,还闻到了一阵阵清香,其它的,他都没有顾上注意。
他坐到靠门边的那个单人沙发上定定神,才看清屋里摆放的东西。他故作镇静地说:“我说这屋里怎么这么暖和,原来是生着炉子啊。”
他说着话站起身,脱掉两星期前才买的新呢子大衣,把大衣挂到,三人沙发西边头儿的那个衣架上,转回身又去坐了门边的单人沙发。
郑晓文接过杨依林的话说:“现在都十一月下旬了,我爸爸一回来,就让我们把各屋的采暖炉都生着了。这次的天气预报可真准,说今天有寒流,你看,还真有点冷呢。”
郑晓文说完话,她从屋子西北角的挂衣柜里,拿出给杨依林织的毛衣、毛裤、围巾,对杨依林示意着说;“依林,你看这是什么?”
杨依林一看,郑晓文不只是真的给他织了毛衣,还给他织了毛裤,而且还有一条围巾。
他看着这三样东西,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高兴。当然,郑晓文给他的,他接受到的,他心里感触最多的,还是感动!
在这么高兴的事面前,在郑晓文面前,一向能说会道的杨依林,此时此刻,他竟感动、激动得,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他只“哦,哦,”了两声,就傻愣在沙发上,没有站起来。
郑晓文把毛衣、围巾搭在椅子背上,手中拿着毛裤说:
“我把毛衣织成了,看还有时间,就又给你织了一条毛裤。
“依林,来,站起来让我给你比比,看大小合适不合适。”
杨依林站起身,仍然没有说话,他只抬着两只手臂,让郑晓文为他比量。
郑晓文两只手提着毛裤的裤腰,放在杨依林的腰间,比比看看裤长,看正好到杨依林的脚跟地方,她高兴地说:“好,好,长短正好合适。”
她说完放下毛裤,又拿了毛衣在杨依林身上,比身长、比袖长、比肩宽。
一直没有说话的杨依林,这会儿看郑晓文又拿着毛衣,在他身上比过来,比过去的,他很想拉住郑晓文的手,对她说:
别比了,半个月没有见面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坐下来吧,坐下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也稍微减轻消散一下,我对你的浓郁思念。
杨依林也就是在思想里,这样想了几想,可现实中,他不但没有说出话,连手也没敢动一动。
郑晓文比量过后,她高兴地说:
“兄弟,我就知道,你和咱姑姑家二哥的衣服尺寸差不多,我织的时候,一直想着你的身高,总是怕织得小了,就织长了一寸。
“你看,还挺合适的。咱二哥的身高是一米八0,你呢?”
杨依林听着‘兄弟’,心里别扭着。听着毛衣尺寸,心里激动着。可他脸上没有露出表情,和平时一样冷静平常,只说:“我也是。”
郑晓文有点疑问,说:“你也是一米八0?我看你现在像是。我记得你刚进厂的时候,你那会儿好像是,没有现在高啊?”
杨依林知道这段时间自己长高了,他前天在在县城大哥家时候就量过了,差不多是一米八一。这会儿,他想起了家里人说的话,他说:
“我听乡下人常说:二十三,猛一蹿。这说的是虚岁,我可能是蹿了一下个头儿。”
在郑晓文心里,她感觉自己和杨依林,就是金兰兄弟,就是哥们儿,弟们儿了。
她手里还拿着毛衣呢,赶紧往杨依林身边站站,看着杨依林的脸,看着杨依林的头,和杨依林比着身高,说:
“就是,就是,以前你站在我身边和我说话,我看你没有这么高。现在,我看你差不多有一米八一了。”
郑晓文说着话,她还看着杨依林身上穿的毛衣,心里不由思索了一下。
她把手中的毛衣往杨依林的怀里一放,伸手又拿了椅子背上的毛裤,又把毛裤往杨依林的怀里一放,抬手指着里间门,推一下杨依林说:
“兄弟,去吧,去里间把你穿的旧毛衣全换下来吧,天都这么冷了,你穿的也真是有点薄了。”
杨依林听了这话,他没有犹豫,怀里抱着毛衣毛裤,立时迷着飘着,赶快朝着郑晓文指的里间门,走过去了。
他刚踏进里间门,听到外屋的郑晓文又说:“刚才比的看不出效果,你换好了出来让我再看看啊!”
杨依林有生以来,第一次进了女生的卧房,第一次进了他那么爱的姑娘的卧房。此时此刻,他的身心已经是慌慌地、迷迷地、奇奇地、飘飘地了。
他稳稳神,看看屋里,把怀里的新毛衣,搭在窗下写字台前的椅子背上,随即抬起双手搓了搓脸,又理了几下头发,这才感觉自己的神志清醒了一些。
他向四周看看,见郑晓文的卧房非常清新、非常干净整齐。
他见写字台上放着一盆寒兰,寒兰的花葶上开放着六朵紫色鲜花。他上前探着身子闻闻,闻到一股清香:
哦,这屋里的清香气,原来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啊!他转过身,这才清楚地看到了郑晓文的床。
杨依林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郑晓文的床,他有点迷的,极小声自语着:
“刚才我是怎么走到写字台前的?我往写字台这边来,必须得经过床尾和隔间墙之间留下的路啊,我怎么不知道走过这段路呀?
“我又不会飞,看起来呀,刚才一定是晕着、迷着走过来的,才把这段路给忘了!
“哎哟哟哟,杨依林,你这个高才生,你这个学校男生大干部,你这个木器厂大车间的副主任,你还没有娶媳妇呢,你怎么就让女生之气给你熏迷了?!
“杨依林啊杨依林,你看看你在这里迷得,连自己走过的路都给忘了,你真让我可笑!哈哈,杨依林,你也真让我恶心,嘿嘿嘿嘿!”
杨依林心里正说笑着自己,他抬眼注意起,郑晓文的床头风景来。
他见床头靠着南山墙,这边的床头柜上有一个台灯,有一个带支架的小相框,相框里是郑晓文的照片。
他看着照片,伸手拿起相框,朝着郑晓文的照片吻了一下,又把相框放回了原来位置。
杨依林又看着那边的床头柜,见上面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微开而正在开放的月季花。月季花那边,靠后墙是一溜儿高低柜。
月季花近后墙的低柜子上,放着郑晓文的,比她真人还大一些的半身艺术彩照。
他看着这张彩照,心里激动着、感叹着:啊,好美啊!我心爱的女孩好漂亮啊!
他见照片上这双美丽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看,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感觉一阵羞涩。
他转念一想:咳,那又不是真人,你害哪门子臊啊!他立即对着照片,给‘她’来了个飞吻。
第七十二章 情迷西厢(二)
杨依林看完郑晓文的半身大彩照,他转身时,隔间墙上挂着的一溜,带着镜框的大型白猫照片,又入了他的视线,他心里说:哟,这些照片的色彩好鲜明啊!
他见五个镜框中间的那个镜框里,是一首七言绝句,上面写着,本人摄影展:
《我家波斯猫》
雪爪轻提跨户门,弓腰纵跃上池盆。
奇神妙韵花间看,美态娇姿照片寻。
这首诗下面的括号里,还写着很小的字:(我用的是汉语新四声,韵尾相同的字做韵脚的哦。我写的所有诗词里,有一部分,用的就是新四声的字做韵脚的。)
杨依林看完这首诗句和括号里的字,不觉笑了,小声说:“嗯,这是晓文照的猫照,看笔体也知道是她写的字。”
他大眼一扫那四个镜框里的照片,又是小声自语着:“哦,原来这照片上的猫,是小白呀!”
杨依林朝第一个镜框里细看着,见是小白的出门照:
小白的下半身在门槛内,两只白爪伸在门槛上方,它大大的头,两只眼睛一黄一蓝,警惕地、急切地跃跃欲出。
他再看这张照片稍靠右下的地方,浑浑地伸着一枝,绽开的红色月季花,还有一枝正要开放的,粉红色月季大花蕾。
他心里说:呀,这不就是东厢房的门,靠着南边门台的月季花景致嘛!
杨依林又看第二个镜框:
哦,这张照片,是小白上院中水池沿儿时候的纵跃照片。看着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应该是站在东厢房门口,抓拍小白纵跃时的镜头。
这种特别的构思选景,算她郑妮妮想得到!
杨依林再看第三个、第四个镜框里的照片:
嗯,这是小白站在水池沿儿上,戏耍月季花的不同姿态、不同神韵的镜头。
啊,领教了,学习了,憨也晓文妮妮,慧也晓文妮妮,这个可爱的小妮子,她除了有点憨,其它无可挑剔,她还真是一个艺术天才呐!
杨依林回过神,猛地一惊:呀,呀,不敢耽误时间了,赶快找个地方坐下换衣服吧!
杨依林看看屋里,他能坐的地方,只有一把椅子和床。他看看床,没有坐。郑晓文在他心里,那可是冰清玉洁。他要是坐了床,还唯恐玷污了他圣洁的爱呢。
他坐在椅子上,脱下他那身旧毛衣,穿新毛衣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有些感触,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涌出一首词来,他马上高兴地、悄声地,美美地,吟咏着他的即兴之作:
《忆江南更衣》
闺房美,
景色好新奇。
美丽女孩织爱恋,
佳人椅上我更衣。
不禁自痴迷。
杨依林吟咏着出自他自己心中的,暖暖的,美美的,爱的诗句,他喜滋滋的穿好新毛衣、新毛裤,抬脚就想向外走,可他猛地一想:
哦,不行,不行,不穿上外面的裤子,那怎么能出去呢!
他又赶快穿上裤子,束好腰带,自认为很整齐了,他才向外走。
他站在里间门外,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长沙发上坐着的郑晓文,说:“你看行吗?”
郑晓文站起身,看看穿着新毛衣的杨依林,她感觉这件毛衣,把杨依林的脸趁得白皙而美,把杨依林的人趁得青春潇洒。
她又看看毛衣的颜色、毛衣的款式、毛衣上的图案,心里继续想着:
嗯,依林这哥们儿穿着这件毛衣,看着非常新潮,特别合身。正如老年人所说:
人配衣裳马配鞍,看你会穿不会穿。
这人啊,穿上新潮又合体的衣服,就是能脱俗,就是能穿出人的气质来,就是能穿出帅美好看来啊!
我这个金兰兄弟,他读书多,他掌握的知识也多,他的气质本来就不俗,这再一装束,他就更是全美好看了!嗯,他呀,真的是太好看,太好看了!哥们儿,你真帅!
郑晓文心里想着,她不觉多看了杨依林几眼。
郑晓文就这么多看了杨依林这几眼,她的思想忽地就拐了弯:
这要是把乔翔的年龄给他,那该多好啊,哦,不对,不对,应该是把他的年龄和乔翔的年龄调换一下,让乔翔当金兰兄弟,让他当同学,那岂不是更好!
郑晓文正想着,她猛地一回神:哎哟,看你这个胡思乱想的小孩子想法,那能实现?你也太幼稚了吧,你也太让我可笑了吧,格格格格!
郑晓文带着笑声赶快对杨依林说:“行,行,很好看,等会儿上街,咱们还得买毛线,大姐再给兄弟织一套,兄弟你就能换着穿了。”
杨依林听了郑晓文还要给他织毛衣的话,他心里不禁一震:
嗯?你郑妮妮还要给我织毛衣啊?对我来说,那是太好了,可我也不能随口就答应啊,他赶快说:
“我这不是有了新毛衣穿嘛,你就别再给我织了。”
郑晓文说:“大姐既然说出来了,那就得织。再说,你我之间,咱们就是哥们儿,就是弟们儿,就是亲兄弟,以后说话,记住,不能当外人看!”
杨依林心里说:
既然你郑晓文把话都说到这么亲份儿上了,好,好,那你就织吧,你给我织暖心毛衣,我会用一辈子的情还你!
你郑妮妮对我称呼哥们儿、弟们儿不是?你给我叫兄弟不是?那你就称呼吧,那你就叫吧,你称呼到、你叫到一定时候,你自己就不称呼,就不叫了!
你郑妮妮自称大姐不是?那你就自称吧,你自称到一定时候,那个大姐的称呼,也会和哥们儿、弟们儿、兄弟的称呼一样,你自己就不称呼了!
现在就让你郑妮妮随心称呼,再自美一会儿吧,你自美到一定时候,你自己就不这样自美了!
杨依林想完心里说的话,他嘴上说:
“晓文,你还要给我织毛衣呀,我真是太高兴了,不过,我怕累着你,不想让你织。
“可是呢,你织得这么好,我又很想穿,那,一会儿我就跟你一起去买毛线,回来你慢慢织啊,可别赶那么紧。
“哦,你要是再给我织一套毛衣,你这一下就给我织了两套毛衣,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我这得先谢谢你,有情后补!”
郑晓文笑了说:“织件毛衣平常的事儿,还值得兄弟说这么多好话。兄弟往家里拿这么多东西,那该怎么谢怎么补呀?”
杨依林嘿嘿笑了说:“怎么泻,怎么补的事儿呀,去看看叔叔的处方,就全知道了!”
杨依林这句话说得,让郑晓文没有忍住,格格格格笑起来。
杨依林回到里间,把他换掉的那一身旧毛衣拿出来叠着。
郑晓文去柜子里,拿出她给杨依林买的手套、袜子塑料袋,她过来把杨依林的旧毛衣,也装进了这个塑料袋里。
她把这个塑料袋放到椅子上,拿起椅子背上的围巾对杨依林说:“兄弟,来戴上围巾,让哥们儿大姐看看怎么样。”
杨依林在屋子中间站着,他静静地看着郑晓文,没有说话。
郑晓文把长长的大围巾,往杨依林的脖子上一搭,退后两步看看说:“嗯,真好看。”
她又走过来,将围巾的一端,松松地绕在杨依林的背后,再看看围巾,抬头再看看杨依林的脸,高兴地微笑着说:
“依林,你围上这条围巾,就像在校大男生似的,真美!真帅!”
杨依林这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他一丝没有犹豫,抬起双手握住郑晓文的两只手,往自己身边一拉,迅速展开双臂,紧紧地圈住了她……
第七十三章 情亮西厢(一)
杨依林拥抱着郑晓文,他的心情在激动中、在感动中翻腾着,他激动加感动地泪水,霎时间盈满了他的两个眼眶。
紧接着,他的一只手扶住郑晓文的头,他的脸贴在了郑晓文的额头上,同时,他的泪流了一脸……
迷混片刻的郑晓文,她回过神来,浑身一惊:哎呀,怎么会是这样啊!怎么会是这样啊!!
她心里紧张、慌乱,还带着着急,赶快使劲推着杨依林,只因杨依林圈得太紧,她没有推动。
此刻,郑晓文心里已经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她心里纵然有千万个不想和杨依林这个样,可她内心还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她特别心疼杨依林!
即使是杨依林对她郑晓文这样了,她郑晓文也不想拿出愤怒去狂吼杨依林!
她拍拍杨依林的背,小声而有力地说:“依林,快松开!我们不能这样!”
她看杨依林丝毫没有松开之意,她恐慌而又急切地小声说:“依林,快松开!我们真的不能这样啊!”
杨依林听着郑晓文的声音,他感觉郑晓文像是急得快要哭了,他这才无声地擦着自己眼泪,松开了手臂。
杨依林松开手臂,他见郑晓文惊慌惊慌,不知所措地理着自己的头发,又看郑晓文面带愠色,他赶快说:
“晓文,你千万别生气,我对你是真心的。”
郑晓文仍然带着惊慌,而且还带着怒气,她往沙发上呼嗵一坐,压低声音说:
“依林,我心里拿你当亲哥们儿,亲弟们儿,亲兄弟看,你怎么能对我这样呢?啊!”
杨依林最怕郑晓文称呼他是哥们儿、弟们儿、兄弟了,他听到郑晓文是从心底里发出的,说他是她的亲哥们儿,亲弟们儿,亲兄弟,他心里一阵刺痛,紧闭着嘴唇咬咬牙,然后冲口说:
“你不用和我攀亲!你也不用把我向外排斥!我实话告诉你,我一直都知道,我杨依林配不上你!”他说着,没止住的泪水,哗地一下又流了一脸。
郑晓文一听这话,她愣了一下,接着心就软了,她的思想也回到了半个月前:
哦,原来以前他杨依林的语言、举动,都不是小孩子气啊!那……哎呀,我的金兰兄弟啊,你一定是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大姐姐我的年龄!
郑晓文思想着,她心里的话太多,她依然在心里说着:
依林,刚才你是理解错了,你肯定是以为,我是嫌弃你家的条件,没有我家的条件好,想着我是嫌弃你从农村出来的呢!不是!都不是!!
哎呀,你这个金兰……哦,不对,不对,你这个小依……哦,这样称呼也不对!我看现在这一大堆的称呼,好像是全都不对了……
哦,那肯定是这样的,是,是,哎呀,谁知道是什么呀?你肯定什么呀!
反正依林他把我的心思,全都想错了,这是肯定的。可这一时间出现了这种事,让我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现在想都想不清楚,什么跟什么了,怎么会成这样啊!
郑晓文向下压压心里的慌乱,静静心想想,她好像是明白过来了,赶快去盆架上拿了毛巾,过来朝杨依林递递说:
“兄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不太明白其中缘由,我会给你解释的。给,快擦擦脸吧。”
杨依林心里还在别扭着,他把郑晓文的手往一边一拨,冲口说:“不是那样是哪样?你还解释什么呀!”
郑晓文心想:毕竟我比他的年龄大那么多,我不能和他一样啊,再说,他对我也没有歪心,我看他是真心对我好,可是,咳,别可是了,赶紧给他解释!
郑晓文绕过炉子,站在杨依林面前说:“依林,你别胡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
杨依林立即抬手擦掉泪,盯着郑晓文,听她往下说。
“我的年龄是你的大姐姐啊,我们怎么能这样呢?我们不能这样,明白了吧。”
杨依林一听是年龄问题,他即刻松了一口气,抓过郑晓文手中的毛巾,把脸一擦说:
“年龄的事,我早就知道,那有什么关系,我只在乎人,不在乎年龄。”
郑晓文有点急了,声音也稍高了一点:“你知道多少?咱们两个是大学校友,你在学校里见过我吗?懂了吧!”
杨依林说:
“你不用着急,你也不用吵我,我什么都懂,你哪一年大学毕业,我全知道。我再说一遍,我不在乎那个年龄,我愿意。
“再说,我心里明白得很,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除非……”
杨依林说的‘除非’,他是想说别人的,可他忽然想起了乔翔、秦梓曦,不觉心里一阵难受,不过,他还是说出来了:“除非你心里另有别人!”
杨依林前面说的几句话,他说得流利坚决,后面这一句话,他是喘着粗气冲出来的。
郑晓文哪经过这样的事啊,她的心绪已经被杨依林扰乱得惊中有慌,慌中有惊了,现在杨依林又说她心里有人,她恶心带生气,一股怒气上来,冲口说:
“我心里有谁呀?你别胡说八道啊!我实话告诉你,除了我家里的人,没有一个外来男性进过我的西屋门!没有一个外来男性碰过我一根手指头!”
郑晓文生气地抬手指着杨依林,接着说:“只有你进了我的西屋门!只有你拉过我的手!只有你这样无礼!我把你当兄弟看,你怎么不顾顾我的感受啊!”
郑晓文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的恼怒程度已经到了,想把杨依林赶出她的郑家门!
这会儿,她嘴上的话停了,她心里还想接着说:你给我出去!我们以后不做朋友了,不来往了!
她只想了这两句话,就感觉心里一阵难受、一阵刺痛,话到嘴边,她没有说出来。
这会儿的郑晓文,她心里像又有些明白,她对杨依林的感情已经很深了。如果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杨依林的真实年龄,今天杨依林对她的语言、举动,她表现的就会是另一种心情状态。
不过,话再说回来,如果她还以为杨依林和她的年龄相仿,今天,她一定不会让杨依林进她的西厢房。
此时,郑晓文不知自己心里是痛,是气,她感觉心里很酸,她的泪,哗地就下来了。
杨依林看到郑晓文哭了,他心里一惊,赶快到郑晓文面前说:
“晓文,你千万别生气,你看看我,我不是你兄弟,我是真心对你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懂的。你别再怪我了,你也别再生气了啊。
杨依林没有见过郑晓文发脾气,刚才他也真的有些害怕。此刻,他细一品郑晓文说的话,心路拐弯儿快的他,顿时又高兴起来,他赶快换一种方式,安慰郑晓文,哄郑晓文。他柔声细语地说:
“晓文,你可不能再掉泪了啊,你把眼睛哭红了,一会儿你怎么出门啊!
“你不是给我说过,人不能生气,要学会自我调节情绪吗?你看看你生气的那个样子,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儿,还充当老师教育别人呢!
“我对你说实话,这会儿要不是你哭,我想想你教育我的那些话,再看看你生气的那个样子,我都笑得坐到地上拍着地,笑得止不住,还在笑了,知道吗!”
杨依林的可笑细语、可笑声调、表情、动作,让郑晓文没有忍住,她一下格格格格,笑出了声。
杨依林看把郑晓文逗笑了,他心里明白,接下来他再说什么,郑晓文也不会和刚才那样,发那么大的脾气了。
他伸手推着郑晓文,让郑晓文坐在窗下那个单人沙发上,他自己在门边那个沙发上坐下,转身看着郑晓文,把这次出差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第七十四章 情亮西厢(二)
郑晓文听杨依林说了几分钟出差的事,她又自我稳稳神,她的情绪才算调整过来。这时,她听着杨依林说话,心里在想:
我郑晓文找男朋友,压根是什么想法,现在还是什么想法,永远不会变!
我郑晓文就是一定要找一个,比我年龄大的人,哪怕是大一天也行!
我郑晓文就不会找一个,比我年龄小的人过一辈子,就算是小一天也不行!
你个杨依林呀,你就是再给我吹柔软温和耳边风,我也不会改变主意,你就放下你的念头吧,你就别再奇思异想了!
此刻,郑晓文继续听着杨依林说他出差的事,她的思想也已经进入了,杨依林联系客户的情景,她禁不住惊喜地说:“你初次上阵就取得这么好的成绩,真是让人高兴。”
杨依林看郑晓文,为他顺利迈出工作中的这一步这么高兴,他灵机一动转了话题,抬手摸着身上的毛衣,夸赞郑晓文说:
“晓文,你就是让我猜,我呀,猜都猜不出来,你有这么好的织毛衣手艺!
“我想啊,一定是你织得多了,练出来的功夫,是吧?那你得给我说说,你都给谁织过,这么好看的毛衣?”
郑晓文看着杨依林的好玩表情,听着杨依林这么好玩的小孩子话,又看着杨依林可爱的样子,她不再计较、也不再去想,刚才杨依林给他的,让她难堪恼怒得,下不来台的事了。
只是,她压根就没有听出来,杨依林说的,话中的那个话!她接过话就说:
“算你说对了,我织毛衣的本事,还真是练出来的呢。我给我爸爸、妈妈织,给我姑姑织,给我姑姑家的两个哥哥织,还给聂辉、聂灿都织过。
“哎,你还别说,穿我织的毛衣,你还是唯一的一个外姓人呢。哎,不对,不对,就我和我爸、我姑姓郑,连我妈都是外姓人。”
她说完,觉得自己说的话可笑,先低下头格格格格笑起来。
杨依林随即就嘿嘿笑起来,只是两人笑的内容不一样。
杨依林一笑自己是唯一,二笑他就这么一问,他就把郑晓文的‘憨’劲问出来了。
杨依林既然到现在,他还在想郑晓文‘憨’,那就还得说说郑晓文‘憨’的事儿:
想啊,郑晓文那么聪明,她哪能有这么憨?她只是和她最亲近的人在一起说话,才不会多加思考,或是在一般情况下的事情上,她说话时候思想不太拐弯儿,就事论事而已。
还有,那也要看她和谁说话了,她并不是和所有人说话,都是这样的不加考虑!
如果郑晓文很憨,说话又不加思考,那不真的成了傻憨一个了?她哪还会有,端庄稳重的名声在外啊!
杨依林他只是亲昵地想想、亲昵地说说郑晓文而已,他思想里的这个‘憨’、他说的这个‘憨’,他心里一直都不是当真的,而且,是他太爱郑晓文了,这是他对爱人的,一种爱的思想表达方式!
杨依林正想接郑晓文的话,见御寒棉门帘掀开了,进门的是聂辉、聂灿。两人边进门边叫:“小姑,小姑,吃饭了。”
两个孩子进来门,见屋里有个叔叔,他们都站在门槛内没有再往里走。
杨依林一看,心里就明白谁是谁了,他过来看看聂辉说:“小同学长这么高了,应该是,该上中学了吧?”
聂灿接过话说:“他上的是小学。”
郑晓文也说:“聂辉长得个子高,他现在是五年级。”
杨依林看看聂灿,又看一眼郑晓文,心里说:常听杨家沟的长辈们说:外甥长得像舅,侄子长得像叔,侄女长得像姑。
老辈人真是没有说错,晓文长得一定是像她姑姑。聂灿长得一定是像她奶奶。听晓文说,聂灿没有姑姑,那,聂灿长得或是像她爸爸。
杨依林弯下腰看看聂灿,转过脸对郑晓文笑笑说:“晓文,她长得很像你,你小时候有这么好看吗?”
郑晓文还没顾上开口,聂灿就抢过话说:“我小姑小时候可漂亮了,她不管上哪个学校,都是学校里学习最好的,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子。”
杨依林和郑晓文都笑了,聂辉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直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杨依林看看聂灿,问:“你说的这些事儿,你和你小姑又不是同学,那你怎么会知道啊?”
聂灿说:“我祖母、我大伯、我爸爸都说过,都说是听我舅爷、舅奶说的。我舅爷、舅奶说,他们是听我小姑的老师说的。”
杨依林笑着看着聂灿,问:“小姑娘,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聂灿说:“我叫聂灿,我是我小姑的,姑姑家二哥的女儿。”
这话把杨依林笑得哈哈的,站在一边的聂辉,他也嘿嘿嘿嘿地笑了。
杨依林笑着看着郑晓文,说:“聂灿和人对话的反应真快,她的口齿太流利了,说话比你快,还显得很厉害。”
聂灿又接了话:“你才不了解我小姑呢,我这个厉害,我奶奶说,我就是像我小姑,只是我小姑一般不会对人厉害。”
杨依林心里点着头:嗯,聂灿说得对,我已经领教过了。
郑晓文看聂灿说话又快又利索,她在笑聂灿,又笑着让杨依林跟他们去吃饭,杨依林说吃过了,她说:
“家里人都知道你在这儿,你不过去,我怎么交代啊,走吧,过去随意吃一点。”
“那我也不能一个多小时里吃两顿饭啊,你们去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杨依林说。
郑晓文和聂辉、聂灿进来东厢房,母亲看他们身后没有人,问:“依林呢?他怎么不过来吃饭呀?”
“他是吃罢饭过来的。”郑晓文说,“别等了,咱们吃吧。”
郑晓文拿起筷子又说,“今天晚上不是朋友们聚会嘛,依林在那儿练唱呢。”
郑晓文只是想找个理由说明一下,谁知,她话一落音,隐约的吉他声、歌声就从西厢房传了过来。究竟唱的是什么字词,声音太小,吃饭的人都听不太清楚。
郑晓文一听曲调,就知道杨依林唱的是《情痴》,她听着,听着,就想起了杨依林唱过的《情钓》。因为是正在吃饭,她忽地一下,就想起了那天中午,杨依林做鱼,杨依林看她吃鱼的情景……
郑晓文心里有些乱,她就想用说话声,来掩盖杨依林的歌声、琴声。她一时找不到话,就重复着对大哥,二哥说过的话,她说:
“今天晚上,我的好朋友们都在东院辅导室里聚会,昨天我给你们说的不太清楚,说是聚会,实际上就是歌会、戏会。
“我的朋友们,每个人准备的都有节目。你们每次来家里,不都是唱戏吗,这一次呀,就趁这个机会,你们也在聚会上好好唱唱你们的戏吧,吃罢饭,你们得赶快准备节目啊。”
聂智文说:“我们要是等着小妹你这会儿通知我们呀,那早就晚了!昨天我们一来,舅妈就对我们说了,我和大哥我们正练着节目呢。”
郑晓文说:“大嫂不会唱,二嫂,今天晚上你可得出个好节目啊。”
二嫂即刻接过话说:“出个好节目就出个好节目,又不是没有在这儿唱过,用你二哥的话说,出个节目那就是小菜一碟儿!”这话让一大家人都笑了。
早饭罢,郑晓文心想:
这么一大家的人,自己单独和杨依林待在西屋里,他是金兰兄弟时候当然可以,可现在他的身份变了,我不能再和他单独在一起了。
在依林的思想里,他在我跟前,可能他压根就没有当兄弟的想法,我也不能硬给他安插成兄弟身份。他既然不是兄弟,和他一个人待在西屋,真的很不合适。
哦,有办法了,她赶快叫着表侄子、表侄女:“聂辉,聂灿,走,跟小姑到西屋唱歌去。”
郑晓文这一招儿还真管用,两个孩子很高兴地跟着她进了西厢房。
第七十五章 情亮西厢(三)
西厢房里,郑晓文,杨依林和聂辉、聂灿玩了一会儿,杨依林从衣袋里掏出两张歌词纸说:
“晓文,这是我出差时候写的两首歌词,我感觉内容不够充实,你帮我改改吧。”
郑晓文接过歌词纸,坐了窗下沙发。
杨依林从矮柜上拿了一本稿纸,递给郑晓文说:“给你,垫着写。”
他说完坐到门边沙发上,朝郑晓文探着身子,看郑晓文会往上写什么内容。
聂辉、聂灿一看小姑和叔叔在写东西,两人一下没了兴趣,都跑出去玩了。
杨依林看屋里只有他和郑晓文两个人,他的思想一转弯儿,起身到炉子前拿了小椅子,把小椅子往郑晓文前面一放,他很自然地坐在了郑晓文的两膝前。
郑晓文知道杨依林离她很近,她只管看她手中的歌词,没有抬眼看杨依林。
杨依林看郑晓文并没有看他,或是有不耐烦的表情,他更是毫无顾忌地看着郑晓文的脸,看着郑晓文的手。
杨依林很想握郑晓文的手,他的手都快抬起来了,可他心里说:
不能,不能,在这个小妮子的感情还没有成熟之前,你杨依林千万别再轻举妄动了!
你拉她的手,你拥抱她,你自认为那是对她的亲爱表示,可在她看来,那是对她的最大不尊重,最大的伤害啊!
杨依林这样一想,他的双肘往他的两腿上一支,一边一个空心拳,稳稳地托住了下巴。
杨依林管只是住了自己的两只手,可他没有管住他的两只眼睛,他毫无避讳地、痴痴地注视着郑晓文。
郑晓文看完《我爱上她啦》,似乎明白歌名里的‘她’,歌词里的‘她’,指的就是她郑晓文。
郑晓文看着歌词心里自问着:
他杨依林写的歌词这样爱你,那,你爱他吗?不太清楚,不不,好像是清楚一点点,好像是只在他一个人身上有些体会……
哎呀,郑晓文,你胡想什么呢,大七岁呀!不对,是大八岁!这么大的数字,怎么可能呢!
那……好像是有一点点的可能……
哎呀天呐!你郑晓文就胡想吧你!你都没有细品品,这要是和比自己小七八岁的人相爱了,那,那,那这算什么呀这是!!
天啊!天啊!这不是感情在捉弄人吗?!这不是感情在捉弄人吗!!
郑晓文感觉她内心的喊声太大了,她赶快向下压压心劲,对自己说:别喊了,别喊了,喊也没有用,还是把感受融合在他杨依林写的歌词里吧!
她在歌词里面添上了两句:爱是天天思念身心牵挂,爱是甜苦滋味撕扯拽拉。
接着,她又看完《爱就是这》,也添进去两句歌词:爱是那胸中不易理顺错综的丝,爱是那心头最难梳通纷乱的麻。
她写完,没有控制好自己的眼泪,禁不住两大滴泪水,掉落到了歌词纸上。
杨依林刚刚感觉到郑晓文的脸色不对,郑晓文的眼泪嗒嗒就掉到纸上了。
郑晓文写的那些字,杨依林看着虽然是反着的,但是郑晓文写的字体很工整,他离得又那么近,他看得非常清楚。
杨依林看着郑晓文写的那四句歌词的词意,使他想起了今天早上,郑晓文为他开大门时候,他看到郑晓文眼里有泪的那一幕……
此刻,杨依林由不得自己地,眼里的泪水也出来了。
他强忍住泪,正想找话安慰郑晓文,他看看郑晓文的神色,觉得郑晓文的心绪像是已经调整过来了,他没有再说话。
郑晓文擦擦眼睛笑了说:“你看,我真没出息,写句感情词儿,也会写出泪来。”她一看杨依林,“哎?你的眼睛是怎么了?是我传染给你了?”
郑晓文是想说说笑话调节气氛,调节自己内心释放不出来的心酸,谁知,她的泪不听使唤地又下来了,流着泪还嘿嘿嘿嘿地笑着。
杨依林和她一样,他也是一边擦泪,一边嘿嘿地笑着。
郑晓文还给杨依林歌词纸的时候,杨依林说:“这两首歌词,我早就记住了,你写上的句子我也记住了,你留着吧,等我谱好曲,这两首歌一定很好听,到时候你也唱。”
杨依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看看郑晓文,抬手指指《我爱上她啦》说:“你唱这首歌的时候,把歌名、歌词里的字,改一个字就行了。”
郑晓文特别明白杨依林说这话的意思,她心里说:
你杨依林就放宽心吧,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心里会有一个比我年龄大的,我特别爱的,那个‘他’的!
郑晓文在心里说着,她没有接杨依林的话。
郑晓文不接杨依林的话,可杨依林以为,是郑晓文害羞了,是郑晓文默认了,是郑晓文不好意思接他的话。
这个错误的认为,一下把杨依林高兴得,迷三倒四找不着北了,他高兴得、迷得,把他的爱的老底都翻出来了,兴奋得说话的嘴也更加流利了,他连说:
“晓文,晓文,《情痴》、《情钓》、《两人的野外》、《爱的力量》,这四首歌曲都是写我们两个的,我都是唱给你听的!
“聚会那天晚上我唱歌的时候,我见你一脸迷糊,我就知道你没有听出来,我现在对你这么一说,你全明白了吧。”
郑晓文一听这话,她立时睁大了眼睛:“你……”她愣愕得一下没能说出话来。
杨依林一看郑晓文的表情,他继续错误地理解着,他以为,郑晓文是猛然听到这个让她惊喜的大好消息,郑晓文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了呢,他心里还说:是我,是我,不是我是谁啊,你这个憨妮子!
杨依林赶紧接着往下说:
“是啊,是啊,《情痴》是摘石榴那天,你喂大黑时候,我把那一幕记下来了。
“《爱的力量》是咱们两个游园赏花时候,我有所感触的即兴之作。
“那两首是钓鱼那天,我去书房并没有休息,那是我在书房里写的!”
杨依林说着激动着,两眼痴痴地看着郑晓文。
他杨依林是痴迷了,才一连说了这一大堆的,让郑晓文听着一愣一明白的话的。
郑晓文这会儿,她愣完,明白完,才对那件事恍然大悟:哦,原来反用稿纸的人是他呀……
郑晓文的思绪有些乱,杨依林没有激怒她,她也发不出脾气。她只看着杨依林给她投来的痴情目光,她没有理顺自己要说的语言,她仍然没有说出话来。
杨依林本来只让郑晓文看看《我爱上她啦》、《爱就是这》这两首歌词,他写的那两首歌词,是等到有合适机会,再让郑晓文看的。
这会儿,他看郑晓文并没有再说反对不情愿的话,他心里一激动、一高兴,他的手又下了衣袋,掏出那两首歌词纸,对郑晓文说:
“晓文,我出差在外时候,一共写了四首歌词,给,你再看看这两首,看哪里写得不对,你再改改,写得不充实,你再加加句子。”
杨依林、郑晓文,两人在这个阴差阳错的氛围时间里,杨依林高兴得,把他爱郑晓文的心迹,就这样全盘端给了郑晓文。
郑晓文此刻的思绪,她是混乱里带着一点点清醒。
她接过歌词纸,一看两首歌词的歌名,她往那歌名的字词里一想,就感觉很好笑,而且还觉得很好玩,还觉得有点意思。
她赶快看第一首,不觉念出了声:
《和她笑着同老》
爱上她了,她也知道,
她有时候偷把我瞧,我心怦怦跳,我人乐逍遥。
爱得深了,爱出烦恼,
她能否听我的劝告,我尝试开导,我超有妙招。
爱得真了,她也真了,
两颗真心互会相交,我不再油滑,我不再轻飘。
爱她娶她,就此定了,
她是我的一世珍宝,我要保护好,我要紧抓牢。
既然娶了,我不再花哨,
一生唯此爱唯此人,阻止别人挑,杜绝外情扰!
我和她携手快乐走在人生道,大事我来挡,重担我来挑。
我和她一起共创那日时欢笑,我和她一起共享那年月美好。
我和她一起走到那霜撒鬓角,我和她一起走到那雪染发梢。
我和她一起走到那跨过老耄,我和她一起走到那谈论奈何桥。
我和她一起逾越幸福的百岁,我和她一起拉手相望笑着同老。
郑晓文心里明白‘同老’的‘老’字,在华元一带俗语里的意思,她念完这首歌词,心里忽生别种滋味,她是既可笑,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