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危在旦夕
扬州的黄昏风景最盛,无论是城里城外斜阳尽染,好一幅妙笔景致。尤其是那灿烂的金子,被晚霞一洒,简直美不胜收。
“周大人,都送到了。”扬州刺史王师之大喘粗气,频频擦着头顶的汗珠,胸襟上浸湿了一大片的汗渍。其余的官员亦是满头大汗的立在了王师之身后。
“嗯,还有落下的,缺多少就用你身上的肉来凑。”周云开从椅子上站起身,手边压惊的甜茶也搁了下来,盘算下来,确实差不多了,走至众官中间,挽起袖子,拍了拍手高呼“大家精神起来,随我一同与扬州的水部司去修理河堤,将银钱发放给百姓一部分,剩余交于水利手中,王大人身形宽厚,定是会煮饭的,先去煮粥煮肉汤分发给难民,其余大人随我一起走,将最大的渠道疏通开,引河道入江海,限在今日之前将这几十万金钱花光,花不光的,就喂你们吃了,听见没有。”
周云开严肃庄重的说着,叫其余大人都无奈一拜道“是……”
“很好。”周云开点点头,看着身后侍卫把手的马车,准备打开马车,取出金子,却被董建带来的侍卫阻拦。
“没有大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能打开马车!”
“放肆!”周云开拎剑大喝怒道“董建将军为治扬州水患操劳过度已经病倒,尔等还要阻拦将军一片苦心是何居心?今日本官与将军在百姓面前承若的话你不是没长耳朵,如若耽搁了治水时间,你可担责任!”
“这……”
“一切责任后果都由本官承担,与你们无关!”
侍卫们略思,却被周云开的气场震慑下来,低头应答“是!”之后便退到了身后。
周云开牵着马车快步离去,其余大人们都坐着马车轿子跟随其后去,只留下王师之与随从凄惨的望着众人离去,挥挥手道“架锅,买肉,煮汤……哎!”
侍卫见周云开离去匆忙,又不见董建身影,事发突然甚觉蹊跷,不免对着身边的人道“你们且原地待我,如若周云开有任何异样,定要活捉,我去禀报大将军。”
“是!”
满天下酒楼的房间里,董建正赤身躺在温床上鼾声如雷,一旁三个姑娘正左右抱之,依在董建怀中甜梦。
“将军!”
侍卫在门外一声后,董建并未醒来,叫侍卫不禁有些焦躁,对着房间又是高声一道“将军!”
“嗯……”董建翻了个身,顺势将姑娘扯在了身下,嘿嘿的乐了起来。
“将军!哎,将军,您醒醒,周大人将十万金钱全部带走去治理水患了!”
“嗯,嘿嘿,怕什么,我贤弟聪明,不过是去糊弄糊弄百姓罢了,莫当真,莫当真,啊莫扰我……”董建正在享受,醉意正浓,根本无暇顾及侍卫的话。
“哎呀将军啊!周大人将众官员的钱都收上来了,现在扬州上下四十官员都去治理水患了!您还大梦不醒,这到底是不是您的主意啊?”侍卫又急又恼,跪在门外怒道。
“嗯,等我一下,很快就好……”董建在房间内说着,只听见房内莺声……呖呖,燕语……喃喃,叫门外的侍卫羞红了脸。羞恼的跪在门外焦急等待。
“什么!竖子!”
只听房间内的董建怒吼一声,之后便是姑娘惊呼不断,紧接着董建衣衫不整,提靴挂袜的怒推开了房门,满面愤怒压不住,对着侍卫怒喝“他在哪!”
夜深。
日光隐去,星光明起,扬州城门口火把明亮,饭香四溢,董建的轿马经过的时候正看见一大群难民们喝粥盛汤,狼吞虎咽的一碗接着一碗,城门前五口大锅旁排满了长长的队伍,各个难民翘首以盼何时到达自己,闹闹吵吵的望着大锅热气升腾起来,飘散夜空作了轻云,浮在扬州城上空,笼了整个扬州的好夜景。
董建轿子中怒面摔下轿帘,十万分的怒火欲喷薄而出,手上握着剑,颤动不已。
“将军,现在怎么办?”侍卫骑马轿侧问到。
“去河道。”董建轿子中闭上了双眼,握紧了剑。
河道旁堆满了青壮,担水的挑水,挖泥的挖泥,妇孺老少力气小的也在一旁帮忙倒水递筐举火把,能出一份力的绝不偷闲。
周云开站在水岸边上举目远眺,看着大家忙得不亦乐乎,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愁思不减。仅凭寥寥百姓,如何可以疏通河道,修建河堤,这不过是灾难区的一小处,还有四郡十二县等着处理,那里的百姓疾苦还不知如何,令人忧心。
但愿清远将军可以将名册递上去,皇上可以惩治董建,拔出那一百万的金钱,百姓则有救。
就在周云开忧心不下时分,突然身后一声重音落耳,叫周云开眉心一皱,转身化作笑意望去。
“周云开,周大人,妙计治水患,老夫,佩服!”董建远远上来拱手,嘴角扬起,眉目露凶,笑里藏刀如期而至。
“哦,兄长醒了。”周云开嘴角扬起弧度,对着董建做礼,又望向了河道。
“醒了,刚醒,不过做了个噩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叫兄长好生害怕啊。”董建将双手背在身后,面怒起来。
“兄长威武,有何可怕。”周云开眼望前方,自知凶多吉少。
“有,有啊,太有了,梦里兄长梦见一条恶狗来咬我的大腿,把我吓得啊,猛一抬脚踹去,你猜怎么着?”董建靠近了周云开,眼神狠戾。
“小弟猜猜看,这恶犬定是与小弟长的一般无二,遂兄长醒来就来见小弟了。”周云开转头,勾起唇角。
“是!正是如此!”董建大呼一声对着身后侍卫喝道“拿下!”
“是!”
左右侍卫上前一把将周云开按倒在地,周云开单膝跪在地上,并不想再费力挣扎。
“周云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诓骗我,竟敢辱我,竟敢盗取我的金钱,你可知这扬州都是我的地盘?你可知我站在扬州城上,随意一抖,就叫扬州众官跪地,一个喷嚏就叫你周云开碎尸万段!你如此做岂不知是以卵击石!”
董建怒不可遏,拔出佩剑即刻欲斩周云开。
周云开不卑不亢,跪在地上丝毫不恐惧,面色依旧道“将军威力谁人不知,小弟胆子不大,却就爱犯险,今天这石头,我还就击了。”周云开见金子已经被各路派发去了各郡县,也稍微心安下来,若是董建还想做什么手脚,大概皇上也会派人来了,其余的就看你了,清将军。至于自己此刻死去,也无憾了。
“好小子,够胆,那就叫我即刻送你上路!”董建怒面拔出剑刃对向了周云开的脖子。
周云开也死心的闭上了眼睛。
“不许杀害青天大老爷!”
董建的剑架在周云开的脖子上还未斩下,只听河道下一声高喊,紧接着一群百姓手持锹铲围了上来,在河道下大声呼喊,众人皆高举手中工具高呼“不许杀害青天大老爷!不许杀害青天大老爷!”
这其中有少年,有壮汉,有妇人怀抱小儿,有姑娘,有老人,全部在河道下的百姓齐声高呼“不许杀害青天大老爷!”
众人呼声如雷响,震惊了董建与周云开,周云开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坏人!不许伤害青天大老爷!”只见一小孩子摔着泥巴在董建身上,紧接着一群小孩子扮着鬼脸将手里的泥巴摔向了董建。
这样的高呼声响彻了整个扬州城,城关门口的百姓手里捧着白粥,端着水碗闻声赶来,将董建与士兵们围成了一团。
“不许伤害大老爷,大老爷来了扬州才有了救,你凭什么杀害大老爷!”
“是啊凭什么!”
“我们不同意!不同意!大老爷不能死!”
“对!大老爷不能死!”
“大老爷不能死!大老爷不能死!”
响声振动天地,在扬州城灯火辉煌处,远远望去,像是振奋人心的鼓号吹响,叫万民众志成城,紧紧的护住了周云开。
周云开震惊了,未料及自己只为大家修了不到一条河道,煮了一天的粥,就被百姓们拥戴爱护,试想百姓么平时受了多少官员的欺压虐待。
周云开泪目望向高呼的百姓,心中燃起的暖意迟迟不退。
董建呆住了,民心所向,岂能悖逆,眼望周云开眼中点点得意,沉默良久,怒压盛火,望着百姓高声道“本官岂是枉杀之人,只是周云开犯了王法,竟偷盗十万金钱,无论如何,当立斩,以儆效尤!”
“不能杀青天大老爷!不能杀青天大老爷!……”
万民怒吼叫董建怒意更胜,只对着百姓大喝“王法在上,尔等庶民还要造反不成!今日不杀,明日更甚!本官即刻除掉贼子,何人放肆,一起杀!”
说罢,众兵拔剑对向了百姓,百姓惊慌失措,自知能力不强不敢反抗,都不再挣扎,只面露怒气望着董建。
董建对着周云开举起了剑,看着周云开嘴角还露着笑,怒将剑砍了下去。
嗖羽箭袭来,不偏不倚射落了董建手里的剑,董建大惊望去,只听长声在后威严响起。
“皇上驾到”
第九十章:董将军青天大老爷
一声长喝,万民皆拜,九五之尊,移驾前来,君威赫赫,气动山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云开睁开了眼睛,朝前往去。
赫辉缓步前来,风起云涌,威临天下,气魄耀天,身后是五千大军紧紧相随,甲士林立,锐不可挡。清远将军一身戎甲,后背弓箭,满面威严。
董建大惊失色,未料及赫辉会来,他怎么会来!
明公公提着灯跟随赫辉其后,赫辉朗声边走边道“朕心念扬州百姓,寝食难安,遂亲下扬州,一来访查灾情,二来迎接护国大公使周云开回朝,三来惩治贪官污吏,刻不容缓!”
周云开热泪盈眶,小小臣子怎竟大惊皇上圣驾,八百里日夜赶来相救,圣恩在上,叫人心中震撼。
赫辉走至周云开身前站立,垂眼望着周云开,道“护国大公使,还不谢恩。”
“臣谢圣恩!”周云开一拜,胸口震荡。
“起身吧。”赫辉转身对向了拜在地上的董建。面怒不言,只背手居高临下而望,心中怒火不可抑止。
“皇上,您怎么亲自来了……”董建心虚,只望地面,不敢抬头。
赫辉无言,最是无言反倒叫董建更惶恐,大气不敢出。
随即赫辉爽朗大笑,惊吓了身后众官。
“朕当然是来迎接我的董将军了,董将军为民除害,揪出了扬州四十贪官,治理水患亲力亲为,叫朕欣慰,欣慰!”
董建不晓赫辉何意,只垂头不敢接话,身体微微颤抖。赫辉带兵前来,必是有了准备,此刻若是反抗,胜算是几?
却见赫辉满面笑意一把扶起了地上的董建,用力的拍着董建肩膀大声称赞“董将军为了扬州百姓操碎了心,受尽了苦,不惜作为朕的细作来钓出你们这群蛇虫鼠蚁,乃真大英雄!”
赫辉抿着嘴巴,双目瞪圆,却还是努力牵出一丝笑意在嘴角,握起了董建的手,举高在百姓面前朗声道“董将军查出贪官污吏,在府上为扬州百姓囤积了一百万两金子,全全用于治理水患,你们说,谁是青天大老爷!”
百姓听闻后痛哭流涕,高声大呼“将军青天大老爷!”
“声音太小了,听不见!”赫辉紧紧闭目,死死的握住了董建的手腕道。
“董建将军青天大老爷!董建将军青天大老爷!”
万民高呼,声声不息。
董建这次彻底懵了,赫辉已然知道了自己私吞的一百万金子,现在全全交付出去了,还要自己亲自交付。
“董将军,民心所向。”赫辉握住董建的手,用劲的拍了拍后,转身看向了百姓“朕已经派遣了新官员上任,扬州上下四十官员,全全撤职查办,绝不姑息。如若三个月后,水患治理不好,朕还会来,治一次来一次,何时治好何时结束,还你们公道太平。”
官员听闻后,垂着头后悔不已,却为时已晚。
百姓喜极而泣,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辉握住僵直的董建,又眼望身后的周云开,笑道“周大人险些扰乱董将军的计划,董将军欲要除掉周大人亦是应该,只是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这周云开朕要带回去,董建将军有无意见?”
董建还陷在一百万金子顷刻间便散了的痛苦中,只拱手道“皇上的人,自然皇上做主。”
“很好,皇上的人。”赫辉冷笑,一把拽起了地上的周云开拦在了身后,冲着身后的新任官员与安排好的各路将军道“即日起治理水患,若是再有贪官就斩,若是无贪官三月治理不好,费了董将军的良苦用心,朕就杀你们。”
“是!皇上!那么赈灾款何时发放!”
“问到好!”赫辉扭头挑眉望向了董建“这要问董将军。”
董建脸色如猪肝,一会铁青一会煞白,只吞着气拱手道“三日之内!”
“听见了吗?董将军承诺三日之内定将一百万的金子运送至扬州,朕更会助董将军一臂之力,紫安至扬州沙匪颇多,朕派遣三路骁骑将军,两路骠骑将军东西南北中一路护送,定保董建将军无后顾之忧!”
董建气的发狂,却无可奈何的接下了赫辉擅自为自己扣上的青天大老爷的帽子,也罢也罢,卖了个面子没能将自己一同降罪已经法外开恩,至于金钱,哎……还会有的。
“臣谢圣恩!”董建一拜斜眼看向了周云开,只是竖子欺人太甚,早晚灭掉。
“既然如此,董建将军与朕一同往返吧,此趟扬州劳苦了,还要回去紫安好好歇歇才是。”
“臣谢恩,只是此次还未见过家中父老,还有小女尚在扬州城中等待,待臣探望过家人后,携带小女返还紫安。”
“哎呦,董将军操劳怎可以叫将军自己去接女儿,这不咱们皇上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册封将军家女为公主,派遣一千精锐去保护公主了,待将军将一百万金钱全部送至扬州后,便请将军与公主随着骁骑、骠骑大将军返还紫安~”明公公在赫辉身旁提着灯,弓腰笑道。
董建大惊,未料到连女儿都被赫辉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拘禁起来了,什么公主,还不就是人质。
“臣代小女谢皇上……”董建终于没了底牌,一切都应了下来。
“那,大将军,请吧。”赫辉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邀请董建即刻上车轿,跟随大队人马同行。
周云开站在赫辉身后,被赫辉拉着手上了赫辉身边的轿子,路过清远的时候,对着清远眼露感激,深深的一拱手,大恩不言谢。
清远骑马护送在赫辉与周云开身边,携领大军返程,留下新任官员治理贪官与水患。
“草民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迎着赫辉的仪仗叩拜,泪落满面。
周云开的轿子行在路上,打开车轿看着扬州的风景,晚风送凉,朗月繁星,歌舞升平,酒菜飘香,扬州的风景果真名不虚传,好风光啊好风光。
看着看着,周云开心情大好,竟激动的哼起了小曲子,合着曲子将手指敲在了大腿上打起了节拍,不经意间望见了手腕内的朱砂痣,颜色嫣红,较之以前,更鲜艳了一些。
第九十一章:轻吻
紫安大狱中,清昔欢与东初尘已经待了一天一夜,清昔欢始终高烧不退,东初尘只能按着太医的嘱咐一边喂药一边擦汗。
“王爷,您不能总是抱着啊,这样散热更慢,不利于王妃的身体。”太医钟来在一旁忙的满头大汗,见东初尘笨拙的抱着清昔欢不放手,叹气道。
东初尘紧皱眉头,听了太医的话后,才稍稍松开了手,看着清昔欢面色滚红,双眼不睁,对着太医问到“太医,欢儿她……”东初尘吞了口口水划过了干涩的喉咙,眼露哀伤道“欢儿她会死吗……”
“王爷不要哀伤,老臣会尽力的。”钟来前日凌晨跟随清昔欢治疗的时候,还觉得只是有风寒,无碍,可已经一天一夜了,不见转好却见日渐消沉,昨日还睁开眼讨水喝,今日却闭着眼睛不醒来了,叫钟来心生惶恐,隐隐难安。
“太医,求你一定要医好她,我不能在失去她了。”东初尘声音哽咽了,糊涂到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王爷不要着急,您已经一天一夜水米不进了,您要是累垮了,还怎么照顾王妃啊。”
东初尘没有接话,看着清昔欢面色越来越难看,恐怕真的命不久矣。如果连她都死了,自己就一点支撑力都再也没有了。
“王爷啊,恕老臣直言,王妃迟迟不好恐是她的意识里并不想好起来。”
“什么意思?”东初尘怀抱着清昔欢,轻轻拍抚着,惶惶的看向了钟来。
“臣以为王妃心中有事,去意已决,不想理会尘世了。”
“她才多大,能有什么事,难道就是因为被陷害吗……”东初尘哀痛的看向了清昔欢。
傻不傻,嗯?欢儿你傻不傻,还有我啊,一切都还有我啊,为什么就要去了。
“哎,还请王爷多与王妃说说话,讲讲你们之间记忆尤深的事叫王妃有些意识来,至于药,臣就放在这了,这是今日的量,明日臣再过来。”钟来摇头拎起了药箱,唉声叹气的走了。
东初尘怀抱着清昔欢又不敢用力的抱,怕太医说的贴得太近会无法散热,又不想离的太远,就将清昔欢的衣领微微松散开来,用手做扇子轻轻的扇着风,心里又暖又痛。
“欢儿,醒醒好不好,我还没带你去看过长安城的花,我还没带你去看戏,我还没带你去吃你说过的好吃的,傻瓜。”
“我还没和你看过下雪,还没和你看过落叶,还没和你采过春笋,还有很多的事没有发生,小欢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赖,我千防万防不要与你成婚,你却一定闯了进来接了圣旨,现在惹了我就要丢下我自己快活去了,我怎么可能依你。”
“你都安静了一天一夜了,也该醒过来了,你说我是不是贱,不被你骂心里难受的要命,空落落的。你快起来骂我吧,如不然我便碎嘴到你醒来为止,烦死你。”
东初尘的声色越来越哽咽,双唇颤动,艰难的露出笑意道“我们还没成婚啊。”
清昔欢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手脚冰凉,额头滚烫,听着东初尘的话,终于微微张口梦呓。
“若我还活着……你……”
“欢儿,欢儿你说什么……”东初尘见清昔欢说了话,又惊又喜将耳朵贴附在清昔欢的唇边,仔细听去。
清昔欢干涩的喉咙艰难的发出了声音“若我还活着,你还愿意娶我吗?”
东初尘心头一震,随即紧紧的握住了清昔欢的手放在了胸口上,十指相扣,眼露情深。
“即便你死了,我还娶你可好。”
闻听此话,清昔欢的手指终于有了微微的力气,反手攥紧了东初尘的手,微微张着嘴巴慢慢的昂起了头,闭着眼睛,将嘴巴印在了东初尘的唇角上。
清昔欢的嘴唇又轻又柔,微微带着凉又沾着脸颊上的热气,似乎春晓时分,暮雨沿街探春时,不经意的酥雨点在唇上润湿,又似一抹清茶水漫过,茶叶游移唇齿间最后调皮的落在唇角,而润雨煮成的茶水已然落进了心间,轻敲胸口,柔柔软软的将东初尘的心化成了水雾。
东初尘彻底傻了,清昔欢终日不理自己,竟然在梦中亲吻了自己,她……欢儿她喜欢我吗?……突如其来的一吻叫东初尘慌了手脚,又惊又喜,面颊滚红,心跳如鼓,双手的力道掌握不好,用力的抱紧了清昔欢,叫清昔欢眉头轻轻皱起,梦里听见了燕归回的声音。
“若你活着,我娶活的,若你死了,我娶死的,怎样,这辈子你也别想离开我。”燕归回的扇子骨打在了适瑾瑜的头上,适瑾瑜将脖子一缩,扯着满树桠的杏花落了满身,嘻嘻笑着屁颠屁颠的跟在了燕归回的身后,却如何都追不上。
“阿回,等等我啊!你不是要娶我的吗!阿回……”眼望燕归回越走越远,手上的杏花枝子不知何时变成了羽箭瞬间射穿在胸口,刚刚还杏花满园,此刻却是血流成河,城门口前,望着东初尘残忍的目光,哀哀倒地,将血液流干的感觉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阿回,带我走吧,我不要复仇了,太疼了……”
眼望东初尘冷冽的眼神袭来,清昔欢越来越胆寒,拼命摇头大呼“其实我怕,我真的很怕!我不想撑了……”
“欢儿,你怎么了欢儿!”现实中的东初尘轻轻摇着梦呓大汗的清昔欢,唤着名字拉紧了手。
清昔欢梦中濒死的一刻,终于被东初尘唤醒,眼见还活着,眼见正被温柔的揽在怀里,瞬间放声大哭。眼泪肆意,叫东初尘听碎了心。
“欢儿,还有我,还有我……”喋喋不休的就一句,来来回回,也不知是安抚清昔欢,还是安抚自己。
清昔欢终于意识到温柔抱着自己的人是东初尘,大哭之际,眼露悲痛,双手用尽力气扯开了东初尘胸口的衣物,用尽所有的力气狠狠的咬在了东初尘的胸口上。
鲜血顺着清昔欢的齿间晕开腥味在舌尖,混杂着眼泪,满口苦味,苦不堪言。
“欢儿,不怕了,不怕了。”东初尘忍住剧痛,轻抚清昔欢的头发,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抓住清昔欢的小手。
“东初尘,我要你记得。”清昔欢抽泣咬牙,狠狠说到。
“好,欢儿的话我都记得。”
“我会杀了你,无论你对我多好。”
“好,我记得。”
“无论你是不是我夫君。”
“好,我记得。”
“无论你是不是会爱上我。”
“好,我记得。”
“无论我是不是会爱上你。”
“好……”东初尘的心一沉,垂下头嗅着清昔欢发丝的清香,柔声应道“我记得。”
清昔欢的眼睛涨红,使劲的抓住了东初尘的衣衫,攥出了褶子。被东初尘轻轻摸着头顶,趴在东初尘的胸口,哭了个昏天暗地。
“太好笑了,我怎么会爱上你呢,天方夜谭。”
只是将他当做了阿回而已,那么朕的阿回呢,你到底在哪……
……
赫辉已经迎接周云开回了紫安,现在也回府歇下了,此刻正在上书殿小憩,却如何都睡不着。
明公公见茶水凉了,换去了三回赫辉都未张嘴,明白赫辉此刻心里一定是有苦难言。
正在此时,小公公通传,门外淑昭仪求见。
“嗯……见见。”赫辉揉了揉额头,淑昭仪也走了进来。鲜有的着了一身衣料较好的淡紫色锦缎衣裙,略施粉黛,淡扫蛾眉。两腮打着淡淡的粉色,唇间配合的轻薄的晕着粉色唇脂,还是一样的清雅,只是身上的香气闻了沁人心脾,绕过大殿徐徐钻进了赫辉的鼻子。
“玉兰,好香。”赫辉闭着眼睛嗅着味道。
“臣妾闲来无聊,来讨皇上厌烦了。”淑昭仪不紧不慢的说着,叫赫辉睁开了眼睛。
只见淑昭仪从身后掏出了一方棋盘,古灵精怪的扬了扬手中的棋子。
“下棋?你是我对手吗?”赫辉双目半睁半闭,显然没将淑昭仪的棋技放在眼里。
“遂来讨教。”淑昭仪嘴角上扬起不大的弧度,势要一分伯仲。
赫辉来了兴致,起身转了转脖子,勾起食指唤着淑昭仪上台阶去。
“小女子来也,请君接招。”淑昭仪开心的上了小台阶,不多见的在后脑上坠了支步摇,上成金子打造的步摇光泽最好,几粒金珠子点缀晃来晃去,尤其好看。
……
大狱中,清昔欢安静了下来,看着东初尘胸口被咬下深深的牙印又看见了东初尘身后为了自己挨下了两百个板子染透的血痕,心中一震,缩在墙角低着头小声的道了句“谢谢。”
“倒是没事,只是欢儿可不可以告诉我,是因为什么生的气吗?”
东初尘将被清昔欢扯散的衣衫合拢,系好衣带后,抬起眼睛看向了正面若寒霜的清昔欢。
“因为……”清昔欢不知要说个什么样的谎话来搪塞,不觉想了一阵。
东初尘趁着这个时候,将一旁的药递给了清昔欢。
“因为……我可能是嫉妒了。”清昔欢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是这样的。
东初尘眼望清昔欢露笑,抬手轻拂清昔欢的头发,似有忧伤在里头。
“我也嫉妒了。”
“你嫉妒什么?”清昔欢端着药碗,不解的望向了东初尘。
东初尘认真的望着清昔欢,深情又幽深。
“我嫉妒你口中梦中心心念念的燕归回。我嫉妒刚才你的一吻,是给我的,还是给燕归回的。”
第九十二章:博弈
“我吻了你……”清昔欢受惊不浅,以为是听错了,却见东初尘羞红了耳根,顿时也脸红心跳起来。
“嗯。”东初尘低下了头,表情复杂难辩喜怒。
清昔欢不再言语,想是梦中将东初尘当作了阿回,还真是巧。清昔欢装作不以为然的将手枕在墙壁上,阖眼浅睡,却心如鹿撞。眼皮又合不严实,睫羽跳动。
“欢儿,你还发热吗。”东初尘见清昔欢似拒己之外的架势,伸手去探清昔欢的额头温度,抬起手来,又迟迟的没去触碰。
“干什么。”清昔欢微微抬起眼皮,望着东初尘踌躇不定的样子,觉得害羞。
“罢了,等下我摸到你额头,你又将我当做燕归回了,我才不想。”东初尘赌气似的将手垂了下去,竟像小孩子一样面色冷淡的依靠在了墙壁上。
二人一人一面墙,谁也不侵犯。
“喂,喂喂,东初尘你生气了?”清昔欢微微歪起头来,玩味的打量着东初尘。
“我没有。”东初尘双眼望着地面,不看清昔欢。
“有病,那最好谁也别理谁,哈欠~哎呀睡了一天一夜真舒服啊”清昔欢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朝外看着站立两边的狱卒,无聊的站起身来四处环看大狱。
“欢儿。”东初尘依旧靠在一边看着地面的稻草,轻声叫着清昔欢。
“什么。”清昔欢回头。
“你觉得这次的事,是谁蓄意为之。”
“真的可以说吗?”清昔欢轻轻笑了笑,抬起手指看着指甲内还未消散的血红与淤肿,心中一恨。
“母后对吗。”东初尘盯着稻草,捏起一根来玩。
清昔欢不语,看上了狱卒身边的棋盘,冲着东初尘眉眼一弯,笑道。
“下棋吗?”
东初尘转身坐起来,似笑非笑“你要与我下棋?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
清昔欢提唇淡笑“我先让你五子。”
……
上书殿内,淑昭仪举白棋未定,眉心略有慌张,看着满盘局势,赌气的将棋子落回了棋罐中。
“臣妾又输了。”
赫辉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将黑子丢进了棋罐中,笑对淑昭仪道“刚刚小气的输给朕一粒茶,这次要给朕什么啊。”
淑昭仪抬头望着上空,眨眨眼睛,略有所思道“就给皇上一颗水蜜桃。”淑昭仪调皮的笑笑,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都拢回了棋罐中。
“听听,小气劲上来了,竟没给朕一件好的东西。”赫辉口上这样说,脸上却乐开了花,与淑昭仪下了两盘棋终于算是放松了不少。像是哄着小孩子玩一样。
“皇上人君,还惦记小女子手上的东西,没羞。”淑昭仪低着头一笑,甚觉失语,又微微抬头看向了赫辉,赫辉正抿着嘴巴眉眼带笑,将黑子落定后,朝着淑昭仪道“你是不是想被收拾。”
淑昭仪害羞的垂下头去,清了清喉咙忙将话题扯了回来“不如这样吧,皇上,如若再次输了,臣妾就将今日身上最宝贵的东西输给皇上,如何。”
“好,好,都听你的,小娘子说什么是什么。”赫辉虽还未开局,便知道必赢,淑昭仪的三两棋技赫辉心里明镜似的,只看她还能如何耍赖。
……
大狱中,东初尘面色微沉,观察着棋局,捂住了嘴巴掩饰满脸的不可置信。
清昔欢面色冷静,看不出胜负输赢。
“欢儿你……”东初尘终于将修长的手指移到了下颚,捏着下巴看着整盘棋,面露苦涩,双眉似有敛起。
“如何。”清昔欢抬眼。
“欢儿你棋术这么烂还想让我五子,真乃君子。”东初尘拱手对向了清昔欢,叫清昔欢心一狠,想着干脆杀了他吧。
整盘棋,东初尘用到不多的棋子就完胜了清昔欢,清昔欢却还思虑着要将子落在何处,完全没看出东初尘已经赢了好几处,只是故意让着她未揭穿,可就算这样的连退带让,连欺带瞒,都没能叫清昔欢赢。
“滚!爱玩不玩,不玩算了!”清昔欢恼羞成怒将白子全部胡乱的收回了棋罐中。
东初尘满面露笑,憋得脸通红都未将笑意全部压下去,低下头窝着身子捂脸偷笑。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清昔欢气焰正盛,起身跪在了东初尘面前上前一把拧起了东初尘的耳朵用力向上一提,叫东初尘抬起头来求饶。
“啊哈哈,错了错了,不笑了。”东初尘笑着一把握住了清昔欢的手,叫清昔欢才发现自己忘了形,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好了,你说要什么吧,我输了。”清昔欢低着头不情愿的说到。
东初尘敛捡起了棋盘上的黑棋,将黑棋让给了清昔欢。
“来,这次欢儿先下。”
“你还没说你要什么。”清昔欢接下了黑子。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东初尘淡淡的吹开棋盘上的稻草,轻掸灰尘,撩起袖子,执白子对着清昔欢做出请的手势。
“当然,只要不过分,只要我有。”清昔欢黑子落下,看向了东初尘。
东初尘白子随之即落,笑提唇角“那我要你为我梳发,进来这么久头发都乱了。”
清昔欢看着东初尘确实有些凌乱的发丝垂在肩上,面上似有丝丝的倦累,眼下有了些许的乌青,该是进来后就没怎么合眼。一想到他为了自己进了大狱,也就点点头答应下来。
“可以,那这局呢,再赌一次。”
“赌什么?”东初尘未抬头,将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既然你棋技绝佳,干脆你让我五子,我们再定输赢。”
东初尘听闻此话不语只笑,默默的收回了棋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到“我让你二十四子,我们赌把大的。”
清昔欢听后直笑,笑的直不起腰来,指着东初尘捧腹道“东初尘,你当真不后悔!”
东初尘提子斟酌,勾起唇边,抬眼望向了清昔欢。认真道“绝不后悔。”
“好!”清昔欢收住了笑,也严肃起来“如果我赢了,我不要其他,只要王爷的命,敢吗。”
东初尘也挑起了眉毛,缓缓道“如果我赢了,我要王妃的心,敢吗?”
“你这什么意思,我本也会与你成婚,这不算。”清昔欢本自信的表情被东初尘一句话就萎缩下去。
“请王妃听仔细了,我说的是……”东初尘浅笑,纤长的手指插在白子罐中,将棋子抓起落下的把玩,望着清昔欢眉眼似水,再次张口道。
“心。”
……
上书殿内,淑昭仪急的额上冒汗,最后一子已经僵持了良久,可就是举棋不定。
赫辉饶有兴致的看着淑昭仪咬着下唇焦急的小模样,待她乖乖认输。
“臣妾又输了。”淑昭仪将子落下,垂下头落寞。
“朕的傻淑儿啊,三局还想赢朕,以前在南疆的时候,你可是输过朕三百局啊!”赫辉大笑一时失语,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收住了笑,吩咐明公公将棋盘收起。
淑昭仪垂着头,面无表情。
“快拿来吧。”赫辉瞧去了淑昭仪,像是小孩子讨糖一样。
“好吧,愿赌服输,臣妾只好将好东西献给皇上了。”
淑昭仪似乎叹了口气,缓缓的抬起手从脑后摘下了金步摇,金珠子还摇摇晃晃的,被捧在了手心,呈在了赫辉面前。
“昨日皇上不在,臣妾哄着可兰玩,可兰给了臣妾一枚步摇,臣妾欢喜,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步摇,就来给皇上看,可皇上不留情,竟将这么好的东西赢去了。”淑昭仪做小女子娇嗔状,似有不情愿挂在脸上。
明公公将棋盘收起的一刻,正好抬眼看向了淑昭仪手里的步摇,顿时大吃一惊,惶恐的看向了赫辉。
赫辉亦是面若寒霜,盯着淑昭仪手上的步摇,默默的拿出了那日在清昔欢身下看见的罪证步摇,捏在手上比对,两个金步摇根本就是一对,上面印着的海棠花还栩栩如生,两枝海棠花合并在一起就是一双花开并蒂。精致无比,极其秀美。
第九十三章:东初繁的证词
“淑昭仪,你好大的胆子。”赫辉一怒,淑昭仪不解的望向了赫辉。也看见了赫辉手中的步摇,纳闷道“为何皇上手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你还装作若无其事,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吧。”赫辉将袖子一甩,背着手不再理会淑昭仪,心中大怒。
淑昭仪根本看不懂赫辉何意,只知赫辉喜怒无常,该是想起了什么恼事。
“这步摇招皇上厌烦,臣妾日后不戴了。”淑昭仪垂下头去难过,本还高高兴兴的,未料到赫辉竟然发了脾气,越想越心酸,忍不住的掉下眼泪来。
赫辉听见淑昭仪在一旁抽噎,转身过来大吼“你还有脸哭!你这簪子是不是有一双,一只给了清昔欢,一只留给了自己,你们母女共出一气,害死了郑王妃,还有什么好哭!”
淑昭仪听闻大骇,跪在地上满脸的茫然无措“皇上您是何意啊,臣妾怎么会害死郑王妃呢,臣妾知道郑王妃暴毙已是次日,臣妾怎会做出如此龌龊残忍之事,欢儿,定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请皇上明鉴。”
淑昭仪泪落满面,哭的伤心起,竟哭出了声音,叫一旁的明公公垂着头也不敢上前。
“那这步摇你如何解释?嗯?”赫辉捏着步摇气得发抖。
“臣妾刚刚就说了,步摇是哄可兰玩的时候,可兰送给臣妾的,臣妾见贵重来见皇上才带了来,若是步摇不好,臣妾不再戴了……”淑昭仪泪落不绝,哭花了脸。
“可兰?”赫辉心一震,对着明公公一指“传东可兰。”
“是。”明公公刚刚准备出门去,突然听见东初繁在门外拜见。
“儿臣参见父皇。”
“繁儿……”淑昭仪听着东初繁的声音,忙擦掉了脸上的泪珠。
“进来。”赫辉一闭眼,明公公传来了东初繁。
东初繁走进了上书殿,拜在了大殿脚下“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妃。”
“起来。”赫辉高声一喝,叫东初繁站起了身,也看向了淑昭仪与赫辉手上的步摇。
“儿臣替母妃领罪,请父皇降罪于儿臣。”东初繁再次拜在地上,表情难看。
“嗯?”赫辉惊愕的望向了地面的东初繁,赶紧问到“何罪?你欲为你母妃领什么罪?”
东初繁望向了淑昭仪哭花的脸,又望向了赫辉,严词道“父皇恕罪,母妃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好的步摇,遂小妹可兰将步摇给母妃的时候,母妃喜欢就留下了,儿臣知道母妃不该夺取他人所爱,正要求见母妃将步摇,还给娴娘娘。”
东初繁道。
东初繁一语,引去了赫辉目光如炬,也惊呆了明公公。
“娴娘娘?”赫辉捏紧了步摇,探着身子怒目望去“娴妃?你是说步摇是娴妃的?”
“是,儿臣不敢欺瞒,昨日与可兰在后花园放鸽子,鸽子不巧飞入了娴娘娘的景华宫中,儿臣与可兰进去寻鸽子,淑儿姑姑带着儿臣二人玩,可兰见到了娴娘娘的这只步摇,觉得好看,就拿在手上玩,玩累了跟随我回了华穆院,竟然将步摇给了母妃,母妃欣喜宝贝似的就收了下来,如今我见娴娘娘的景华宫外一个姑娘挨了惩罚在哭,才明白过来,遂赶紧来请母妃将步摇归还,不要叫丫头白白受了冤屈。”
“可是真话?”赫辉惊诧,望着东初繁的眼睛仔细又问了一遍。
“还请父皇宽恕母妃,母妃真的不是有意的。”东初繁又望了一遍淑昭仪的脸,认真的跪拜道。
赫辉重重的咳嗽起来,一旁的明公公赶紧将茶水递了过去。
赫辉压了口茶进肚子,嘴角的茶水还挂在胡茬上,一把将茶杯摔碎在地上,望着步摇上的海棠花,并蒂海棠是淑昭仪的位分不可佩戴的。这东西也只有皇后与娴妃喜欢。
淑昭仪跪在地上不声不响的拾捡茶杯碎片。
赫辉使劲的捏着步摇气愠的压低了声音“成启。”
“奴才在。”明公公拱起了腰。
“走,移驾景华宫。”
“是。”
淑昭仪的眼睛一闭,滑下眼泪来。
四人一道去了景华宫,越行景色越好,宫墙雕绘精美,一簇一簇的凤仙花长势茂盛,红彤彤的一片映照着宫殿大门内的桂殿兰宫,与娴妃极其般配。
刚刚走到景华宫的宫殿门口,就听见小丫鬟哭哭啼啼的站在墙跟,弯腰双手扳着脚尖,正在接受惩罚。
“皇上驾到”明公公一摆拂尘,清着嗓子高喝了一声。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景华苑的宫人们都赶来拜礼,墙角受罚的宫女也是跪拜在地上,赶紧擦掉了眼泪。
“你为何哭。”赫辉不理众人,背着手,手上捏着步摇旋转,厉色问到。
“回禀皇上,奴才该打,丢了娴妃娘娘的步摇,娴妃娘娘宽厚,淑儿姑娘体贴,未打骂奴才,叫奴才在这面壁思过。”丫鬟抽泣道。
“是什么样的步摇被你丢了。”赫辉的面色更加难看,在身后将步摇捏的更紧。
“回禀皇上,是一只金锦刻花的海棠流珠步摇……”小丫鬟越说声音越小,害怕的要命,身体发抖。
“嗯,不错,不错。”赫辉背着手望向了众宫人,看见了跪在最前排的丫鬟掌事,双目一闭,道“她在哪?”
“回禀皇上,娴妃娘娘去牢狱里探望平东王与王妃了……”
“探望?”赫辉冷笑,捏紧了步摇望向了淑昭仪问到“你觉得是探望吗?”
淑昭仪一拜,没回应。
就在此时,皇后身边新任太监严公公弓着腰老远来拜在了地上。
“皇上圣安,皇后娘娘在浴凤宫与众位娘娘正待皇上圣驾,说是惩办平东王爷与王妃的事。”
“哈,哈哈,真巧,朕正好要去,不请自来。甚好。”赫辉转身喜怒参半,一把握起了身后淑昭仪的手,望着前方道“随我去看戏。”
淑昭仪被赫辉大力抓的生疼,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同赫辉快步向着浴凤宫行去。东初繁与明公公也快步跟在其后。
……
“我又输了……”清昔欢盯着整盘棋局,举棋却进退维谷,如作困兽。无奈将棋子终于丢进了棋缸中。
“欢儿,我赢了。”东初尘脸上染了少有的得意之情,毫不掩饰的将胜利之喜展现的淋漓尽致。
“竟然让了我二十四子,还叫我输了……”清昔欢实在是佩服了下来,想不到东初尘还有这么一手,除了讶异还是讶异。
“愿赌者必服输,欢儿,从今之后将心底的人和物都向外搬一搬,给本王腾地,本王要在内安家落户了。”东初尘将棋盘收起望去,清昔欢的脸如煮熟的虾蟹一般。
清昔欢还没回话,只听见大狱外一声笑道“哎吆,王爷与王妃打趣呢,真叫人羡慕啊。”
只见娴妃着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裙长褂行来,身后携带着淑儿低着头,掩着口鼻厌弃道“这大牢里什么味啊。”
“娴妃。”清昔欢看向了娴妃,暗暗攥紧了拳头。
“王妃的手指好了吗?就这样的攥拳,别将一双玉手弄坏了,白白招惹王爷心疼啊。”
“谢娴妃关心,欢儿很好,也托娴妃的福。”东初尘一把拉住了清昔欢,目瞪娴妃,不怒不喜。
“没时间与阶下囚斗嘴,本宫来是想告诉你们,皇后娘娘的宫殿内有请二位呢,二位,请吧。”
清昔欢没说话,只被东初尘抓着手感觉到了手掌的温热。
第九十四章:翻案(上)
清昔欢与东初尘一路向着浴凤宫行去,东初尘一路上都紧紧的握着清昔欢的手。
“不用拉着,我又不是小孩子。”清昔欢有意挣脱却被东初尘攥的更紧。
“欢儿,你怕吗。”东初尘目视前方边走边道。
“我?我什么都不怕。”清昔欢抬高了头。
“骗人,你梦里明明说怕。”东初尘的手指跳动了一下,语气也轻柔了很多。
“那是其他的事情,我这一辈子就只怕过三件事。”清昔欢自嘲的笑笑,之后便不再说下去。
“别怕,什么都不用怕,还有我呢,你只要记得即便是万事都没有了办法,还有我呢。”东初尘笑了起来。
“你?得了吧,直到现在我也没见你办成过一件大事,整天悠哉云游,手上也没什么实权,你有什么办法?”
清昔欢给了东初尘一个白眼,环视两边的侍卫,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安排了亲信劫狱吧。”
东初尘露笑握紧了清昔欢的手。
“正有此意。”
清昔欢又是一个白眼“一兵一卒都没有,你准备嘴碎的唠叨死狱卒,然后救我们出去啊?”
东初尘听闻此话脚步略微减慢,慢慢弯腰将手挡在了清昔欢的耳朵旁边轻语“其实我偷偷的养了十四路兵马良将,总数二十万,若是此次你被判处法场处死,我即刻起兵劫法场,定保你毫发无损。你信不信?”
“呸,你个卖发糕的还吹上牛皮了,改卖牛肉了?别怪没提醒你,卖牛肉是犯法的,好好研制糕品吧,待你卖梅子糕发家致富了,再去我坟头好好叩头谢罪也好,忏悔也好,总之别忘了。对了,要甜的,我不吃酸的。”
清昔欢嗤之以鼻,叫东初尘表情复杂只伸手摸了摸清昔欢的头顶,什么都没说。
二人很快被侍卫带着进了浴凤宫,娴妃的御辇也紧随其后赶到。
浴凤宫大气辉煌,却在门口放置了几株牡丹,盆子是鎏金的,刻着凤凰,几乎浴凤宫的装饰建筑都雕琢着凤凰。有的腾飞,有的栖枝,有的戏云,有的缠龙。各显美态。
“果然与皇后一样。”清昔欢似笑似叹道。
“嗯?什么一样?”东初尘微微低头。
“俗。”清昔欢道。
娴妃被搀扶着下了御辇,拢着层层叠叠的衣袖拂过清昔欢面前,傲慢的先走进了浴凤宫。
清昔欢与东初尘则站在了宫殿门口,等待通传。
“传平东王与王妃进殿”严公公一喝,东初尘再次抓紧了清昔欢的手,不容抗拒的带着清昔欢进了宫殿。
宫殿内聚集了满堂的娘娘,依旧穿紫戴红的静婕妤,穿着清丽却目中傲慢的刘美人,永远都是一身素白的苏良人,还有各个叫不上名字的。就连平时根本不出门的董贵妃都来了,着了一身墨绿色的宽袍宫装,只袍子裙部绣着几条金线,其余都未见华贵,头上只梳着寻常的高椎髻,簪子也是素银的,只不失礼数的挂了一对白玉的耳环。再不多坠饰。正满脸威严的坐在大殿最前方的椅子上,其余的娘娘则依次列坐。皇后则着了一身紫色宫装,头上戴着宫花,并未带簪子,与赫辉坐在了正上方。清宛若正畏畏缩缩的坐在后面,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而淑昭仪正不引人注目的坐在列位中。
“儿臣(小女)参见父皇(皇上),母后(皇后),参见各位娘娘。”
东初尘与清昔欢一同跪在地上,低头的一瞬间还看见了最末端的东初繁。
跪在地上的还有两个丫鬟两个小太监,正低着头。被赫辉问罪。
“嗯起身吧。”赫辉语调散漫,丝毫没有什么精神一样。
“谢父皇。”“谢皇上。”二人刚起身,就见娴妃走出来拜在了地面。
“皇上,郑王妃已经下葬了,按着历法,罪人也该处置了,况且证人也有了,请皇上给予公道。”娴妃瞥向了四个太监丫鬟。
清昔欢向着丫鬟太监看去,前日还不见有证人,现在倒是好,已经找好替死鬼了。
“你们亲眼看见是平东王妃推了郑王妃下水吗?”赫辉声调扬高问道。
“是,回禀皇上,奴才亲眼看见了,当时王妃还带着一支金簪子,怪好看的……”小丫鬟怯生生的道。
东初尘眼里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却又冷静的听了下去。
“郑王妃着实悲惨。”赫辉道。
“是啊,皇上,本宫的研怡已经厚葬了,其父亲在家乡也收到了噩耗,老将军悲痛欲绝,老年失女之痛叫老将军病倒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又如抽丝,叫将军一病不起,怕是……熬不过了。”
皇后竟有了潸潸泪意,抹着眼泪痛哭起来。
清昔欢看着皇后眼里的泪,心里冷笑不已。这样残忍的皇后叫她在后宫兴风作浪,可悲可叹。
其他宫嫔皆哭泣起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嗯,老将军可怜。”赫辉一闭目,斜眼望向了娴妃。
“那么娴妃以为,应该如何处置罪犯呢?”
“应当按照历法,赐予毒酒一杯亦或是白绫一条,赏赐自尽。”娴妃恶狠狠的看向了清昔欢,清昔欢则与娴妃对望,眼神锐利,叫娴妃倒是有些胆寒。
“嗯,说到不错,继续。”赫辉面无表情的说到。
“臣妾以为,还是应该将酷刑都受过一遍才了,不然之后的人物不长记性。”静婕妤跪在了地上与娴妃一道得意的说到。
“嗯,还有吗?”赫辉看向了众嫔妃,将目光落在了不发话的董贵妃身上,许久才开口道“将董贵妃都请来了,看来动静不小。”
董贵妃根本就未抬眼看皇上,只看着清昔欢镇静的眼睛,又看向了一旁始终颤抖的清宛若,淡淡的说到“臣妾是局外人,只看个热闹。”
“那贵妃看出什么来了没。”赫辉对着董贵妃微微抬眼,寻求答案。
董贵妃又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清昔欢,又将冷淡的目光瞥向了一旁的清宛若,深深的看了一眼赫辉,依旧是淡淡的说到“臣妾眼拙,什么都不曾看出,只是熟读古书,通晓了一个道理。”
“哦,什么道理?”
“做贼者心虚,无愧者自若。”董贵妃话毕后,起身一拜“臣妾还要去送药到初贤府上,先行一步了。”说罢,带着身后的丫鬟离去。
“拜别贵妃娘娘。”众嫔妃做礼。
“好,好一个做贼者心虚,无愧者自若,既然清家两位小姐都说自己说的是真话,那今晚就叫二人同去为郑王妃守陵,胆子弱的那个,定是说谎了。”赫辉笑道。
清昔欢淡定的跪在地上,没有说话。清宛若大惊,胆颤的看向了皇后,脸色煞白。
“皇上,清家大小姐向来胆小,况清昔欢杀人的胆子都有,还惧怕守陵吗?”皇后在一旁发声道。
“说的也对。”赫辉点点头,看向了清昔欢,毫无胆惧之意,又听见了娴妃声音颤抖道“是啊。”
“那娴妃胆子大,陪着清宛若一道去,做个伴。”赫辉抖了抖袖子,看向了皇后问到“皇后觉得好不好?”
皇后哑然,又望向了地上的娴妃,娴妃正花容失色道“臣妾哪来的胆子,臣妾不去!”
赫辉失笑,捏起了手里的金步摇,在娴妃与皇后惶惶不安时,忽然又拿出了另一只步摇在手上,离远了眼睛看。
“好看,做工精美,小巧秀致,这样的金步摇清家二小姐带着定不好看,要大小姐才衬得起。”
说罢将步摇举高,叫众嫔妃都抬首张望去。
娴妃一惊,跪在地上的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看着赫辉手上的簪子不正是自己的另一只吗?为何在赫辉的手上?
“怎么朕要赏赐簪子给清宛若,娴妃不高兴吗?”赫辉佯装不解向着娴妃看去,又疑惑的望向了皇后问到“皇后怎么看?”
淑昭仪在人群中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看着皇后窘态,与娴妃的恐慌,又抬高了头。
皇后缓了缓神情,淡定道“臣妾以为这簪子是清昔欢的,叫清宛若带着不合适。”
“簪子不是昔欢的,是娴妃娘娘的!”
赫辉还未说话,只见东初繁上前跪拜,跪在了清昔欢身边。
第九十五章:翻案(中)
“初繁……”清昔欢望着跪拜在自己身边的东初繁,不禁有些诧异。
淑昭仪坐在人群中没有说话,按着礼数,重要场合,嫔妃没有管皇子的权利。
“什么,你!你是何意!”娴妃的脸色苍白,惊怒不已望向了身后的东初繁。
“嗯,你继续说。”赫辉瞧向了东初繁,点头示意。
东初繁抬起头来,看向了赫辉“父皇明鉴,这簪子是儿臣与可兰在娴娘娘的宫中发现的,如若娴娘娘不相信,可以传可兰作证,再者还有娴娘娘身边的淑儿姑娘作证。”
东初繁眼神一立,瞥向了惊慌的娴妃。
清昔欢大惊,半天也没明白是淑昭仪救人的计策,还是真有此事。
“你胡言乱语,我怎么不知道,也没有看见你进了我的景华宫?”娴妃怒目,面色慌张,转身喝到。
“娴娘娘当然不知道,因娴娘娘不在宫中,儿臣与可兰只见到了淑儿姑娘,如若真的见到了娴娘娘,怕是娴娘娘早早就将簪子藏起来了,那么今日也无大殿之上儿臣呈出罪证来澄清昔欢清白!”
东初繁的情绪显然是过于激动,叫大殿上众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东初尘与清昔欢,更是讶异不已。
“五殿下过于激动了,这簪子还不一定是娴妃的,或者是可兰捡来玩的,就忘记了出在哪里,还要细细查过才是。”皇后微微露笑,对着赫辉低下头。
“嗯,皇后有理。”赫辉正了正身子,又问向了东初繁“你可能确定是娴妃宫中的?”
“儿臣愿以性命担保,且可用性命担保昔欢……小妹,绝无杀人,父皇明鉴,昔欢不过十二岁,怎会恶毒,又怎敢?昔欢与可兰一般大小,可兰平日听见杀人都不敢听,那么昔欢又怎么会杀人呢?”
东初繁信誓旦旦,叫身边的清昔欢心里一震,小小年纪竟然敢面对圣上不卑不亢的坚持真相,叫清昔欢不禁刮目相看。
“嗯,传东可兰来吧。”赫辉道。
“回皇上,可兰此刻正在太后的凤仪宫温书,太后身体不好,叫了可兰解闷,这会叫过来,惊扰太后恐不好。”皇后垂眼道。
“的确,这样的事越少叫太后知晓就越好。罢了。”赫辉叹气,看向了娴妃身后一直跪着不语的淑儿。
“那么娴妃身边的人,你有什么话说,五殿下可是说是你带着公主与五殿下玩,簪子的事,你知不知道?”
淑儿一拜在娴妃身后,娴妃的心直直的提到了嗓子眼,面色煞白。
“回禀皇上,奴婢并没有亲眼看见五殿下与公主带走簪子,簪子也并不眼熟。”淑儿冷静的说到。
淑儿的话一出口就叫东初繁面色发怒,看着身前的淑儿大声道“你撒谎,明明是带着我与可兰玩,之后可兰在娴娘娘的寝殿内发现了摆在桌子上的步摇,之后便是将步摇给了母妃,你怎么不知!”
淑儿一拜道“五殿下细想,若奴婢见到殿下与公主将簪子带走,会不阻拦吗?”
“我怎知你为何不阻拦?”
“奴婢并未看见殿下与公主带走什么簪子,殿下定是记错了。况即便是带走了,奴婢见她不是娴妃娘娘的物件,便也不眼熟,所以并未在意。”
“你!”
清昔欢在东初繁的身边甚至可以感受到东初繁气得直发抖,又看向了人群中的淑昭仪,依旧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不急不躁。
“即便你没看见,还有景华宫受罚的小丫鬟,你要怎么解释她说的步摇与父皇手上的一模一样!”东初繁怒道。
“传,景华宫小丫鬟。”赫辉不等淑儿接话,叫明公公遣人去传。
小丫鬟不久便被传来,跪在地上怯怯的行礼“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一抬眼便又看见了娴妃杀人的眼神,畏缩的低下头,吓得闭上了眼睛。
“朕问你,你刚才见到朕的时候,说了你丢了一个什么样的步摇?”
“回,回禀皇上,是一只金锦刻花的海棠流珠步摇……”丫鬟小声道。
娴妃的眼神似要将丫鬟吞噬,攥紧了绣帕,垂头恶狠狠的咬牙。
“皇上明鉴,丫头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也不能接近娴妃娘娘,收拾打扫的时候见到了步摇以为是娴妃娘娘的,就收起来了,不能证明步摇就是娴妃娘娘的。”淑儿道。
“是啊,本宫有什么样的簪子不会比你清楚?贱婢!”娴妃盛气凌人的抬高了下巴,恶狠狠的喝到。
小丫鬟身体一抖,不敢再说话。
清昔欢未料到这淑儿竟然如此能言巧辩,看来真的不是寻常丫鬟,这样冷静的性格倒是真像了淑昭仪的样子。
“簪子在景华宫,这样有身份的簪子,不是娴妃娘娘的,难不成是丫鬟下人的?或者说……是皇后娘娘的吗?”
久不发声的苏良人终于在人群中发出了声音,正不屑的看向地上的娴妃。
“苏良人放肆了,皇上不管吗。”皇后垂着眼睛,盯着地面,对着身边的赫辉说到。
“苏良人不过是疑问,不算放肆。”赫辉看向了苏良人,眼眸一弯,似笑非笑。
“苏良人位分低下,怎可以在大殿之上发声,皇上请遵照礼法!”娴妃怒怒一拜。
赫辉无话可说,伸出手来对着苏良人挥了挥,苏良人满脸冰霜的退到了人群后不再说话。
娴妃也像是出了口恶气一样,恶狠狠的瞥向了苏良人。
“那么就着苏良人的话来说,这簪子出自景华宫,不是娴妃的,不是皇后的……”赫辉看向了皇后,皇后微微低头。
“那么是谁的呢?”
淑儿又是一拜“回禀皇上,奴婢有事说,还请皇上恩准。”
“嗯,准。说吧。”
淑儿看向了娴妃,又看着皇后正眼神恶狠的盯着自己,却不理会淡淡的回答“近日无各宫娘娘出入过景华宫,除却皇后娘娘外,只一人出入过。”
皇后敛眉,捏紧了手指。
“是谁?”赫辉提高了声音。
“回禀皇上,是清家大小姐,清宛若。”
“啊……”清宛若吓呆了,神情慌张道“不是我!”
娴妃像是得到了救命法宝,赶忙转过身子,看向了清宛若“对啊,本宫记得你好像是戴着一只簪子来的,之后就不见你戴了,难不成是你将簪子落在了本宫的景华宫内,被丫鬟知道了后误以为是本宫的收了起来?”娴妃装作疑惑,随即转为大怒喝到“还是说你是故意陷害本宫!好你个丫头,竟敢陷害本宫!”
清宛若听闻此话直接吓得倒在了地上,险险晕过去。
赫辉盯上了清宛若魂飞魄散的样子,又看向了身前作证是清昔欢推了郑王妃下水的四个丫鬟太监,缓缓道。
“当时你们是确定看见了平东王妃推了郑王妃吗?且头上还带着簪子?”
几个奴才吓破了胆子,面面相觑,吞吞吐吐“奴才们没看真切,只见是两个小姐在尚荷池边,不知是哪位推了郑王妃……”
“那么还有什么人在事发当时?”赫辉环视大殿之上每人,沉沉说到。
“回禀皇上。”皇后身边的苏玉突然跪了下来。
“奴婢接了两位小姐入宫后,便去回禀皇后娘娘,这个空档上发生了此事。”
“那么你亲眼看见了平东王妃推了郑王妃吗?”赫辉眼神一怒。
“回禀皇上,奴婢没有看见。”苏玉依旧叫没有看见,将清昔欢的罪又开脱了一些,也将清宛若的罪,加重了一些。
清昔欢此刻终于明白过来,为何皇后身边的苏玉一直持中立态度,原是看着局势发展来定夺,若是事事都指向清昔欢,叫清昔欢无法逃罪,便拉下清昔欢下水,清宛若上位做东初明的王妃。若是清昔欢的罪责开脱,便叫清宛若下水,一来郑王妃之死有了替罪羊,二来减弱了清远的势力,这才是真正的一举双得。
好深的城府。朕怎么能叫你得逞!
大殿上众人窃窃私语,想不到局势扭转,万万不料罪人竟成了证人清宛若。此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清宛若,清宛若自知理亏又辨别不过,只跪在地上发抖,抬头看着皇后,眼里全是恳求。
皇后亦望着清宛若,对着皇上笑笑“皇上明察,董贵妃的话不假,你见清宛若的身体斗成这般,定是有鬼怪,而当时在场的只有她与清昔欢,怕是此次事件都是她一手安排,诓骗臣妾,栽赃娴妃,害死郑王妃,陷害平东王妃,如此心肠歹毒之女,要狠狠治理。”
皇后说完,迎着清宛若惊愕的眼睛,露出了阴狠。
“嗯,不错。”赫辉将凶光盯上了清宛若的脸,清宛若吓的大呼求饶“不是我,不是我,是娴妃娘娘!是娴妃娘娘叫臣妾做的!还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清宛若已经吓得流出了眼泪,此刻不知要求谁才能保住自己。
“无凭无据只因本宫揭穿你,你便要污蔑本宫,皇上,这样咆哮大殿,诬陷本宫,是否叫她用刑。”皇后气沉,望向了身边的赫辉。
赫辉闭着眼睛,微微张口“嗯,污蔑皇后,该打。成启,着人来,打上五十大板。”
“是。”明公公一拜。
“皇上,小女冤枉啊!小女冤枉啊!小女句句是真,没有假话啊……”清宛若吓碎了胆子,失了礼数的喊着,叫娴妃得意的勾起了唇角,翻了个白眼。
皇后在上,更是面怒心喜,眼望左右上来打板子,整了整袖子,坐端了身子。
“回禀皇上,长姐突发疯病惹了上下众人,还请皇上恕死罪!”突然,清昔欢一拜在地,郑重发声。
第九十六章:翻案(下)
清昔欢的一语叫众人惊愕,纷纷议论起来。
“这清宛若怎么会有疯病呢?看着好端端的。”刘美人朝着清宛若的脸仔细打量去。
“是啊,这不可能啊,看上去眉清目秀的,根本也不像是疯傻呆痴的人。”一旁的兰妃小声的说到。
淑昭仪倒是没说话,听见身边人与自己耳语,只微微笑笑。
皇后与娴妃同时瞠目结舌,未料及清昔欢竟然会帮着清宛若说话,难道不该横插一刀,叫清宛若下狱,一来解了仇恨,二来也可叫清宛若除掉后,自己在清家的位置更为巩固吗?
皇后没说话,只待清昔欢还有什么话说。
赫辉端坐,只点点头“嗯,你说。”
清昔欢续道“皇上不知,长姐自幼便有了这痴傻症状,家父每每头疼不已,却又无法。就在不久前,还请来巫术医治,当时是好了一阵,可如今又犯了病了,受到惊吓便口不择言,实在不是有意污蔑皇后娘娘,小女代长姐请罪,请皇后娘娘宽仁,勿要与之疯子计较。”
皇后蔑笑“你说她有疯病就有疯病,口说无凭,本宫与皇上及在座的众数人如何信你?”
“是啊,王妃思虑清楚,不要为了清宛若开脱就信口胡言。”娴妃愤愤道。
清昔欢面无表情,再次道“皇后娘娘明鉴,如若长姐无疯病,如此陷害小女,小女为何要为她开脱?况王爷可以作保。”
东初尘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虽不知清昔欢为何要保清宛若,却又知清昔欢心中自有数,便回应道“是,儿臣可以作证,清宛若确实是有疯病的。”
这么一保证,叫赫辉与众人都一惊,皇后更是目瞪口呆,随即冷冷问到“那为何开始时不说,要到现在才来澄清?”
清昔欢面不改色道“因一来怕惊扰圣上与众位娘娘,二来有伤清家颜面。遂小女迟迟不敢开口。”
“不敢开口?就连那晚将针刺进指缝都不敢开口吗?王妃可真会忍辱负重啊。”娴妃冷笑。
“小女自知皇上圣明,皇后仁慈,定会将真相大白,小女只需信奉皇上皇后,有恃无恐。”清昔欢眼睛都不眨一下。
“胡言乱语!”娴妃将袖子一甩,气愤说道。
“哦?娴妃娘娘是意指本王说谎作伪证了?”东初尘面色沉冷,看向娴妃,眼神灼灼。
“是啊,二哥从不说谎,也不屑于说谎,娴娘娘这是否算作污蔑?”东初繁目光如炬,盯着娴妃立眉。
“本宫没有!”娴妃败下气焰来,垂头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
此刻的清宛若算是得到了庇佑,连哭带吓的爬在了清昔欢身后连连摇头,口上只说一句“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清昔欢对着身后的清宛若小声安抚“长姐别怕,皇上与皇后娘娘定会将坏人揪出来,给予公道。”
皇后听闻此话,心中有怒却不能发,只做笑道“这么说,当时在尚荷池边,也是犯了疯病了?”
“是,长姐定是见小女手挽郑王妃的头发,受了过度的惊吓,才将疯病引出,以为是小女将郑王妃溺死在池中。”清昔欢道。
“那么本宫可不可以以为,是清宛若发疯后,推了郑王妃下水,之后清昔欢为了保清宛若,才故意将罪责揽去,再来说什么清宛若发疯不记得了?有无可能呢。”皇后起身,缓缓拖着长袍走下来,站在了清宛若身前,阴冷的望着二人。
“皇后娘娘明鉴。”清昔欢嘴角提笑“有苏玉姑娘作证说,并未看见小女与长姐任何一人推郑王妃下水。”
清昔欢抬头,迎上了皇后的目光,毫无忌惮。
皇后默默吞下了气,良久,努力的牵出一个难看的笑,道“很好。”之后转身拜在了地上“那么四个证人都说见到了,难道是见鬼了吗?皇上明察。”
“是啊,证人都在了,还狡辩什么。”静婕妤垂头道。
“可说啊,这证人一个就算了,总数四个,总不能看错吧。”刘美人在一边咂嘴。
只见本默默不语的淑昭仪走出了人群,跪拜在赫辉脚下,缓缓道“皇上明察,证人都是支支吾吾,漏洞连连,怕是也未看真切,又是夜深,恐看错了也未可知。”
淑昭仪的出场叫皇后心中更恨,却只双眼微微瞥向淑昭仪,没有说话。
娴妃咬牙切齿,又无话可说。
赫辉转了转脖子,站起身来走至淑昭仪身前,慢慢说到“那么你又如何证明证人话中有假?”
淑昭仪一拜,看向赫辉,不紧不慢道“就譬如皇上手上的簪子并不是那日的罪证步摇,证人口口声声看真切了,却并未认得出来,这便证明,话中有假。”
赫辉看着淑昭仪的脸,又看向了手里转着的步摇,转身对向了四个证人道“淑昭仪话无错,这个步摇本就不是罪证步摇,罪证的步摇朕没拿来,是一只蝴蝶落花金步摇,虽与这只相似,却未坠珠子,你们撒谎。”
四个罪证都慌了,听闻赫辉这样一说,拜地高呼“皇上饶命,是奴才眼拙,奴才看错了,当日看见小姐头上别的是一只蝴蝶落花金步摇,不是这只,不是这只!”
此话一出,叫皇后与娴妃怒视证人,恨不得将他撕碎。
清昔欢与淑昭仪跪在地上,露出笑意。
“哈哈哈哈,哎,朕不过是试一试,你便全都乱了,朕手里拿的正是那日的罪证,也从没有什么蝴蝶落花金步摇,这不过是朕与淑昭仪现场想到的计策,而已!”
赫辉大怒转身对着明公公挥了挥手,厌弃的说到“去去,拖下去,毒死。”
“是。”明公公吩咐左右,将四个伪证人直接拖了下去。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是娴妃娘娘,娴妃娘娘叫奴才如此说的啊!皇上饶命啊……”
“去!将他舌头割下来,再毒死,竟大庭广众之下污蔑娴妃,何等放肆!”
赫辉转身怒指。
“是。”明公公再次一拜,吩咐人下去。
清昔欢一愣,赫辉有意保娴妃,看来是难将娴妃揪出来了。
淑昭仪倒是处变不惊,心里也高兴起来,即便是赫辉要保娴妃,只是碍在吴楚的面子,若是这样的事再多几次,便不是吴楚保娴妃,而是娴妃殃吴楚。
娴妃见伪证人被除掉了并未连累自己,终于缓了口气。
赫辉坐回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如此一来,无人证明是清宛若与清昔欢下毒手害死了郑王妃,二人暂且无罪,那么可还有人有话说。”
听闻此话,清昔欢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而皇后与娴妃则将心提了起来。
苏良人上前来,跪拜在地上“臣妾有话说。”
“说。”
“臣妾还想着,步摇分为一对,合在一起为并蒂海棠,清宛若只是清将军家女,地位弱,怎配得上这样的步摇,步摇定不是清大小姐的,这样一来,就更不会是清家二小姐的。”
苏良人的话叫清昔欢心中一暖,无情无份的竟然敢出面帮助自己,苏良人真的刚直不阿。
“嗯,说的不错。”赫辉点头。
“故皇上应该查出步摇的主人,若想查出步摇的主人,就该从景华宫着手,将上下宫人问个遍,定有人知晓。”
“放肆,苏良人是意在搜宫吗?景华宫也敢搜的?苏良人几个胆子?”娴妃将犀利的眼神射向了苏良人。苏良人只默默的看着娴妃不语。
娴妃见赫辉未下令阻止,慌了神,忙拜地道“皇上,苏良人位分太低,却屡屡进言,请皇上惩办!”
赫辉望着苏良人的脸,又看着娴妃毫无悔意的样子,忽大声道“惩办!朕定要惩办。”
娴妃听了露出笑意,耿耿于怀的望着苏良人。
“苏良人听着!”赫辉清了清喉咙,叫苏良人垂头听旨。
“即刻,马上,现在,进位苏良人为苏美人,进位四级,可在堂上发言,娴妃,可满意了?”
娴妃傻了眼,握着手暗暗用力,半天才终于压住气“是。”
“谢皇上。”苏良人拜道。
“那么到底要不要搜宫来验查,皇后定夺吧。”赫辉将得罪人的差事转给了皇后,皇后面色铁青,做出了难看的笑,刚要开口,只听清昔欢一声。
“皇后娘娘体贵,怎么能做得了如此艰难事来,可叫苏美人苏娘娘来办,苏娘娘雷厉风行,定可不负皇后期望。”
第九十七章:封为正二品王妃
皇后张了张嘴还没发声,苏美人随即就接下了差事。
“臣妾定当遵照皇后娘娘意愿查出真凶,也还娴妃娘娘一个公道。”
就在娴妃拧脸的时候,淑昭仪也拜道“臣妾以为当是如此。”
三人的话叫皇后与娴妃彻底没了言语,皇后只冷笑“哦,王妃都如此说了,本宫还说什么。”
娴妃惊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快就供出了自己害死郑王妃的事,如若还说步摇不是自己的为什么还要怕搜宫呢,如若怕搜宫岂不是意在有鬼?
赫辉看出了娴妃的惊慌,默默抬眼道“步摇到底是不是你的。”
“不……”
“是。”
只见淑儿跪在娴妃身后一语又惹去了众人的目光打去。
“淑儿你!”娴妃怒抬起手准备打巴掌在淑儿脸上,却听见淑儿不慌不忙道“只是娴妃娘娘许久不戴送与下人了,叫娴妃娘娘也都忘却了。”
娴妃惊诧听着淑儿如此一说,手指曲起,落下了巴掌,没有打淑儿。
“这样贵重的步摇娴妃娘娘竟然赏了下人,娴妃娘娘果然仁厚。”清昔欢笑道。
“本宫喜欢,如何呢?”娴妃气道。
“哦?那是谁做的,定要将此人揪出来,不要伤害了娴妃娘娘才是,儿臣为娘娘安全考虑,还是搜宫为妙。”东初尘见缝插针,补上一刀。
娴妃陷入困境,只得抬头去看皇后,皇后哪有主意,将目光落在了别处。
“既然如此,那就,搜宫。”赫辉眼睛轻眨,轻声叹气道。
娴妃心里一凉,双目无神,瘫在了地上。正在娴妃以为陷入绝境时,突然娴妃身后的小丫鬟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赫辉高昂声音,瞅向了丫鬟。众人都跟随赫辉的目光看去。
“奴婢该死,奴婢那日去尚荷池祈福放河灯,却被郑王妃见到责说宫中不许私自放灯,叫奴才的灯灭了,奴才下去抢河灯,与郑王妃推搡,无意间将郑王妃溺进了池中,溺死了!”
“什么?”清昔欢朝着丫鬟看去,好样的,又是一个替死鬼,娴妃处处有保,怎会被除?
皇后与娴妃舒了口气。
“那么这步摇……”赫辉脸色一沉。
“也是娴妃娘娘赠与奴才的,娴妃娘娘赠了奴才一双,一只被奴才那日戴着与郑王妃拉扯的时候掉了金珠,奴才怕事情败露,就将坏掉的步摇扔在了平东王妃身下,另一只……也是奴才的,奴才害怕,将步摇藏在了柜子下,不料被收拾房间的小翠拾到了,还以为是娴妃娘娘的,就放进了娴妃娘娘的寝殿中,才有了后来公主拿起的事……”丫鬟哭道。
听着丫鬟的话,清昔欢的指缝隐隐作疼,淤血还未散尽,看着娴妃未能处置,终于明白过来,想处置娴妃,还要先除掉吴楚。吴楚不除,娴妃不死。
众人惊吓不轻,七嘴八舌的又议论了起来。皇后与娴妃的面上都稳稳的落了一层安心。
“你溺死了郑王妃?”赫辉大怒起身。
“是……是奴才失手……”丫鬟一闭眼。
“当然是你溺死的郑王妃!”赫辉不等其他人再说话,指着丫鬟喝到“难道是娴妃吗?难道是皇后吗?难道是平东王妃吗?”
赫辉站在上面将手插在腰间踱步,对着明公公道“丫鬟杀害郑王妃水落石出,遂将其赐予毒酒,毒酒后,乱棍打死,景华宫作证的丫鬟未弄清实情便胡乱作证,掌嘴一百,皇后治理后宫不严,日后万事与淑昭仪商量办,办不好的就问淑昭仪。娴妃管理下人不力,罚在景华宫禁足非诏不许出门,清家大小姐清宛若疯傻,不得踏足皇宫。”
“臣妾不解,皇后娘娘为何要受罚?”静婕妤不平的问到。
“问的好,静婕妤做的好,不懂就要问,遂朕决定静婕妤跟随皇后一同禁足,好好问问皇后吧。”赫辉道。
静婕妤终于没了声音,低下了头“谢……谢皇上……”
“皇上圣明!”众人一拜,终于将此事平息。
“淑昭仪,苏美人坚持真理,赏赐俸禄半年,东初繁护王妃有功,年纪也恰当,封为毓王,一月后行册封礼。平东王受了冤屈,免去牢狱之灾。平东王妃受了委屈,朕感痛心歉疚,封王妃为正二品王妃,赐号昭,意味光明,坦诚。”赫辉高声道。
昭……呵,与朕真有缘的字。清昔欢不知是喜是悲。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切落定,赫辉挥着袖子移驾离去,明公公跟随其后走出了浴凤宫。娴妃带着淑儿也终于愤愤离去,各宫各院的嫔妃都缓缓离去,只剩下淑昭仪走至清昔欢与东初尘身边,微微抬眼后,带着东初繁离去。
此时只剩下东初尘清昔欢与清宛若三人。
“我怕,王爷,我好怕。”清宛若缩着身子挨近了东初尘,倒在了东初尘肩膀上。
“你怕?”东初尘冷冷的离远了清宛若,突然转身一把抱起了身边的清昔欢,望着清昔欢惊讶的脸,宠溺的说到“我只关心我的王妃怕不怕。”
说罢,不待清昔欢反驳,双手横抱着清昔欢走出了浴凤宫。
“东初尘你放我下来!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正二品王妃还不要小心谨慎的护着吗?”东初尘嘴角露笑。
“放屁,护着也不用你!”清昔欢弹着小腿大呼。
“其实我是想困住你回王府,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梳发。”
“不会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抱着我我也会履行诺言的!”
“可是我高兴,我想抱着,如何?”东初尘露出满脸的坏笑,一路随着清昔欢如何挣扎都不松手。
“东初尘你个小人,卖发糕的市井刁民,吹牛皮的无赖!你的二十万兵将呢?你的十四路兵马呢!”清昔欢面红耳赤的怒骂着。
东初尘停下了脚步,小待了片刻,突然拢紧了怀抱,接着又抱着清昔欢朝着前路走去。
“本王还是老老实实的卖梅子糕照顾好小娘子的肚子吧。你是不是又饿了?”
“你怎么知道……”
“你肚子叫声都响彻大皇宫了~”
第九十八章:快意阁
紫安城中有家茶楼,茶楼远近闻名却不是因为茶香,亦不是因为茶楼建筑精美,一家三层的小楼,并不美轮美奂,几乎一眼望去毫不起眼。就是这样一家毫无特色的古朴茶楼,来往行人却络绎不绝。茶楼一层之上的牌匾上,三个大字吸引着众人的目光,据说来人都是冲着三个大字慕名而来。
快意阁。
进去茶楼中便可看见宽阔的堂中桌椅不多,却干净无尘,几乎坐满了来客。
只是来客人人不凡,几乎每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的英雄气,佩剑斗笠,大斧阔刀,江湖儿女齐聚于此,满堂的杀气。只客套的点一壶无味的清茶,坐堂中等任务。
“啊”内堂中帘子还未遮起来,就见一人影飞了出来,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口呕鲜血。
“南堂主……我再也不敢了……不敢……”最后一字还未出口,只见一把利剑寄出,直插那人喉咙,那人眼睛瞪得滚圆,瞬间毙命。鲜血染红了剑刃上的几个大字尚方斩马剑。
利剑带起的剑风掀起了帘子,映出一张出水芙蓉一般的脸,却是冷寒无比。一身绿衣飘飘,如清波荡漾。身后是三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站立。
几个小厮将死人抬了出去,内堂间的人也行了出来。
“拜见南堂主!”只见众宾客起身拱手。
只见陈佳意将尚方剑拾起,挑着桌子上的堂布擦净了剑尖上的脏血,一丝皱眉的意思都没有。
“感谢今日大家齐聚快意阁,因阁主并未归回,遂我与三大堂主处决了逆贼。清理门户的事叫大家见笑了。”陈佳意说完落座,身后三大堂主也都落座。
“南堂主,敢问此人犯了什么罪?”一个彪头大汉上前一步,身背八尺长青龙大刀,头缠麻布,脚踩麻履,喘息急粗。
陈佳意将身子倚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扣着指甲,一双杏眼微抬,嘴角露笑道“快意阁规矩,不可为贪官污吏做事,这人为董建引路,算不算犯了阁规?”
“南堂主,我以为你未免苛刻,大家都是在快意阁接任务做事赚钱,他没了钱为董建引路怕甚,又没为董建杀人!”大汉面怒立眉,身上的寒气加重,身后的长刀寒光熠熠。
“大胆!南堂主岂是你敢评头论足的!”只见身后的弟子起身攻击,却被大汉一拳打翻在地,吐出鲜血死去。
众人一惊,只见这时北堂主起身,伸拳攻之,却被大汉伸拳拦下,二人互不相让,力气相当。
“休要扰乱!”西堂主起身,执剑相逼,只见大汉用力将北堂主退出一尺之远,回身挥起大刀一刀砍在了西堂主的剑刃上,西堂主的剑发出鸣响,被大刀慢慢的压了下去,架在了西堂主的脖子上。
“好了,叫各位看笑话吗。”陈佳意微微抬头,叫西堂主与大汉都互让了一步,收起了武器,却互不服气的冷哼。
“哦?这么说你不服。”陈佳意依然漫不经心的看着指甲,并未在意。
“是!我以为,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不足以作为快意阁一人之下的南堂主,遂今日想和堂主比划比划,若是堂主输了,就让位与我!如若我输了……”
只见陈佳意眼皮一抬,随手寄出了尚方剑直直的插在了大汉的喉管上,依旧不紧不慢的倚在座椅上,瞧着指甲轻松道“你输了。”
众人大骇,听着大汉喉咙的鲜血汩汩,终于明白了陈佳意年纪轻轻为何就做了权位高重的南堂主,如此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当今女子又有几人做得。
几个堂主亦是摇头叹息,陈佳意本还未做南堂主的时候,明明快意阁一片和谐,无人杀伐,可这阁主偏偏就欣赏了一年前来此求见阁主真容的陈佳意。阁主素不露面,一张眼罩终日待在脸上,看不清眉目,叫陈佳意见过后偏偏就惦记上了阁主的真容。
阁主只浅笑,声音清幽“你若是敢将门外路过的侍卫杀了,我或许会叫你一窥真容。”
陈佳意二话不说,也不问为何,只见冲到门口,三招杀掉六人。阁主只倚在门栏上看着,嘴角上提。
“可以了吗。”陈佳意收剑转身脸上带着鲜血,面不改色的问到。
阁主大笑“我面丑不宜见人,不如你留下来做我的南堂主吧,只在我一人之下,快意阁上下全部听命于你,如何?”
陈佳意望着阁主有致的下颚,润泽的薄唇与深邃的眼瞳,不知为何就答应了下来。
“那么我总可以知道阁主名字吧。”
阁主抚扇露笑,迎风而立,缓缓开口。
“叫我出画。”
……
“还有异议吗。”陈佳意扣着指甲头都不抬一下的轻声问到。
“遵从南堂主,遵从堂规!”众人拱手,对陈佳意佩服不已。
“很好,那么现在有个任务需要接,内阁弟子不接,所以请来了外江湖的英雄豪杰,赏金一万。”陈佳意吹了吹指甲。
“赏金一万!我接!”一个大汉上前乐道。
“你?就你这三两本事也敢接一万金的任务?”一个执剑公子上前冷笑。
“怎?我接不得,你就接的?”大汉怒斥。
“还是我去吧,我擅用毒,可杀人于无形。”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走上前来。
“我的望月刀又不是吃素的!谁敢争锋!”
“我的慈眉剑杀人千里之外,刺骨剥肉,谁试试?”
“我的流星锤来试试!”
大家互不相让,茶馆中起了争吵,三个堂主摇头叹息,看向了陈佳意。
只听陈佳意不紧不慢的缓缓道“杀掉平东王妃。”
刚刚还一片喧哗的人群顿时冷静下来,一片死寂,无人再敢发言,全全退了下去,默默的低下了头。
陈佳意已经预想到了结果,不愠不火的再次起价“两万金。”
无人应。
“三万金。”
依旧无人应。
陈佳意转了转脖子“五万金。”
人群中终于有人怯怯发声“南堂主,你不知道啊,这平东王妃可是镇西将军清远的家女,那清远说是镇西将军,不过是名号,他的等级可是一品大将军,位列三公!这……太难。”
“是啊,这样的事便是拿钱买命,况且还杀不到,只是白白送死……”
“是啊是啊,哎。”
众人一阵哗然,之后便是议论纷纷,不再争抢。
“就是说。”陈佳意微微欠身,面无表情问到“无人接了?”
“这……”大家开始互相推让举荐,不敢上前。
陈佳意冷笑,摇头又倚回了椅子上冷眼道“听闻江湖中群雄列豪,怎么今日就是杀掉一小小女子都不敢,各位手中的武器可是摆设?”
众人听闻此话心中一顿,敢怒不敢言,都是来求财的一不愿伤和气,二不愿与陈佳意结仇,如若与陈佳意结仇岂不是与快意阁结仇,快意阁数千武功高强弟子,分布盛国八方,一声呼应便群起接应,谁敢得罪?
众人将头垂了下去,满堂的武林高手此刻却鸦雀无声,无人敢应。
“我接。”
就在陈佳意似有不耐烦之意时,突然门外响起沉音一声。与此同时,门外吹来了一阵极寒之风,堂中窗子忽开忽合,大力拍打。门口的旌旗被扬起不落,桌上的茶水震荡起水波涟漪,茶叶立起浮在水面。叫众人惊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汗毛竖起。
坐在堂中的陈佳意也打了个冷颤,身感一股压迫的气息侵袭而来,叫堂中尽数人全全感到呼吸困难,胆颤心惊,向着门外惶惶望去。
只见一人身披黑色斗篷,头戴斗笠,左手握剑立在门口,身周气场强大到明明盛夏却以为暴风骤雪将至。
陈佳意身体极度不舒服,努力的张开嘴角,问向来人“我如何相信你的实力。”
话毕,还不见来人抬指眨眼,陈佳意身下座椅突然碎裂,陈佳意随即轻功站起,惊恐的望向了碎裂的堂椅。
第九十九章:对面不相识
在场所有人无不惊煞,望着来人斗笠下俊朗的面貌,修长的身形,既佩服又胆颤。
陈佳意慢慢走上前去,看出此人英雄气不凡,对着来人道“好,后日便是平东王大婚之日,那日我与清昔欢一同上轿,我会在轿子外挂一角香囊,你见没有香囊的一个便是清昔欢的轿子,只要她死,不拘哪种死法,五万金钱即刻为你准备好,你来快意阁会有人交你。”
来人不语,良久才终于清冷开口道“如若我再算上一条人命,你是否加钱。”
“谁?”陈佳意斜眼问到。
“东初尘。”
来人的语气中是满满的恶寒,冷冽不已。叫周围众人全都望而却步。
“好啊,如此一箭双雕甚好。”陈佳意露笑道“不知英雄买东初尘的命要多少金?”
“一方铜钱。”
来人道。
众人大惊不解,这东初尘岂不应该较之清昔欢要值钱,却在这被估了一方铜钱是何意?
“何意。”陈佳意挑眉。
来人语气骤寒,甚至可以感到每个毛孔里散发的骇气,只面无表情发出声音道。
“他的命在我眼里犹如猪狗,一文不值,只是我需要一方铜钱买块白布擦掉粘在我剑上的血。”
来人的话惊到了陈佳意,知晓这是有仇之人,只是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可以叫此人如此恐怖。
“好,我答应你,但是万万不可贸然行动,要记得必要是大婚当日,否则也不痛快。”
“知道了。”来人说完转身离去,带着满身的寒气转眼不见了踪影,叫众人终于吓得落下了汗珠,杯中的茶水也停止波动,茶叶也躺在了水面沉进了杯底,外面旌旗缓缓落了下来,窗子也停止了摇动,两只青燕也啁啾落在了窗外,一切归于平静。
“这……这,真乃神人也!”众人大呼。三个堂主也坐了下来,频频出汗,余悸尚存。
陈佳意亦是感到匪夷所思,紧紧捏住的拳头终于松开来,手心的汗隐隐冒出。
待众江湖豪杰散去后,三大堂主亦是离去,只剩下陈佳意朝着后堂的庭院走去。
“南堂主,前几日救下的人此刻已经苏醒了,看样子是好了。”小弟子快步跟在陈佳意身后,叙说着。
“我连最好的刀伤药含凝丸都给他服下了,能不好吗。”陈佳意说着走上了二楼的房间,推开了门。
只见房间中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穿衣,坚实后背上醒目的刀疤叫人眼前一惊,伤口已经结了红红的疤痕,伤疤从肩骨一直延伸到腰窝,长长的蛇一样的刀疤触目惊心。
“好了?”陈佳意看着男人修长提挺拔的后脊走进来,也关上了门。
男人应声转过身来,只见东初华面露三月桃花般的浅笑,清风一样温润的声音轻张唇舌柔声道“好了。”
东初华的衣衫还未合拢,半敞着胸口露出了好看的胸部肌肉,琼林玉树的身形如一件精美的陈设,叫人移不开眼睛。
“哦哦,那就好……”从来都是镇静自若信心满满的陈佳意此刻却慌乱了,不敢再看面前的东初华,微微转过身去,等待东初华将衣衫系好。
东初华将衣衫系好后,便忙走至陈佳意身后,弯腰拱手一拜。
“在下谢过姑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东初华的发丝散过肩膀,落在胸前,发丝细腻柔滑,拂过手臂的一刻,也拂过了转身而来陈佳意的心头。
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公子,这样如诗如月的公子,陈佳意只感觉阁主才会有如此容貌。
陈佳意看到出神,叫东初华不禁又说了一遍“姑娘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定当牛做马偿还。”
陈佳意终于缓过神来,轻咳了两声缓解窘状,微微笑起来道“不必客气。”说罢,随性的坐在了床沿上,偷瞄东初华。
“那么姑娘想要什么回礼,在下有的,定交付。”东初华谦柔道。
“我什么都不缺,缺的你也没有,说了不必就是不必了。”陈佳意翘起了二郎腿来,随意的说着。
“如若不还姑娘恩情,在下深感不安。”
陈佳意本不在意,可是越听越觉得此人的说话声音耳熟,不知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说不必了就不要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如若你不安,以身相许也可啊~”陈佳意坏笑打趣。
东初华眉头微微挑起,拱手一拜。
“玩笑话,不必当真。”陈佳意顿觉语失,脸红不自然的将头转到一边。
“有何不可。”只听东初华微微一声笑道。
“你……”陈佳意受惊,抬眼看向了东初华。
“你再说一遍!”
“有何不可。”东初华抬起头来,坚定的望着陈佳意的眼睛,再次笑道。
陈佳意不知哪来的一股疯劲,恐是与生俱来的,竟然回应道“我要成亲了,如果你真的想报恩,敢不敢去截亲?”
东初华面上笑意不减,表情微微奇怪问到“姑娘要成亲之人是谁?”
“当今三殿下,雅王东初华,你还敢吗?”陈佳意立眉。
“有何不敢?”东初华朗笑道,双目弯弯。
“这你也敢?”陈佳意心中一惊。
“权当报答姑娘救命之恩了,只是不知姑娘为何要逃婚呢?东初华,不好吗?”
“我不喜欢他。”陈佳意顿了顿,抬起头来说到“听闻他有四个家室,这样的男人并不能一心一意待我,我才不会交付一生与他,我陈佳意的心,岂是谁都能得到的?”陈佳意说话的时候,眼里似有光在闪。
“既然姑娘心意已决,那在下就了了姑娘心愿,只是姑娘敢不敢将一生交付于我?”东初华笑意满面,抬眼看向陈佳意的眼神,似水温软。
“你……你此话当真?”陈佳意惊目,面颊逐渐涨红。
“当真。”
“那好!后日我大婚,亥时若不见你,我便寻遍江湖来杀你,若你真的带我走,我一辈子都将与你同心,绝不辜负。”
“好,姑娘有心,在下岂能无意?后日亥时待我便好,不过再问一次,姑娘可想好了?一个王爷相比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你当真选我?”东初华眼神炽热起来。
“当然。”陈佳意望向了东初华,眼神坚定。
“姑娘就那么喜欢我?杀头之罪都不在意?”
“我只是更讨厌东初华。”
“姑娘就那么讨厌东初华?”
“他与董建一党,自然不是好人,我厌恶至极。”
第一百章:大婚之凤冠霞帔
“小姐,您可算是没事了!”远远的刚下了轿子,就见王府门前的鸳鸯焦急的奔了过来,喜极而泣的用手背堵着嘴巴掉下眼泪。
“鸳鸯?你怎么在王府的。”清昔欢见鸳鸯奔在面前,惊讶的问到。
“哦,我进皇宫的时候,见鸳鸯在门口待你,就叫她先回王府了。如不是鸳鸯,我还不知你受了委屈。”东初尘将缰绳递给了小厮,解释道。
鸳鸯拼命点头称是,哭的半天才说出话来。
“小姐,多亏了王爷,不然当时我害怕的要命,却没人可求,现在好了,小姐与王爷都没事了,小姐还被册封了正二品王妃,而且还要与王爷大婚了,大婚后,小姐就可以搬去洛阳关了,洛阳关虽然苦寒,却比大皇宫安全百倍!”
“你消息还挺快。”清昔欢见鸳鸯哭的伤心,抬手捧起了鸳鸯的手,顿感欣慰。
是啊,洛阳关苦寒,却比大皇宫安全百倍,朕大婚后,就要整兵练将,招贤纳士了,终于可以按着自己的想法过日子了。
“小姐,你的手指!”鸳鸯捂住了嘴巴大呼,又赶紧托起了清昔欢的手来看。
“没事了,好多了,只是针又不是剑……”清昔欢说剑的一刻,又想起了东初尘,都要大婚了,大婚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他亲手杀掉。
“还疼吗?”一双大手从鸳鸯的手中接过了清昔欢的手,眉头细微的蹙起,看着指缝里的淤肿,心疼写了满脸。
“没事。”清昔欢赶紧欲将手指抽回,却被东初尘毫不察觉的牢牢拉紧。
“鸳鸯,快去准备温水来,叫你们小姐泡手消散淤血,再去向府上的丫头要一些白药,快去吧。”
“是!”鸳鸯擦掉了眼泪快跑去了。清昔欢望着鸳鸯跑去的背影心中一阵落寞,想来真正的清昔欢活着的时候很体恤下人吧,叫鸳鸯这样护主。也不知终有一日鸳鸯知晓了自己是另一个人,是一个人人厌恶唾骂的人,还会不会叫她如此。
“嘶”清昔欢的思绪被东初尘按疼了手指硬给扯了回来,望着东初尘将手指轻轻的捧在手上,小心的搓揉,心中五味杂陈。生前最恨的人此刻却最近,如若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又当如何呢。
“疼了吗,我小心一点。”东初尘说话间,手上的力度真的小了下去。
“对不起。”东初尘皱着眉,声音低沉。
“嗯?”清昔欢抬眼。
“对不起,我没用。”东初尘轻轻的捧着清昔欢的手,手腕却用着力气。
“没有,害人之心防不胜防,与你无关,她想害我你又如何挡得住。”清昔欢将手缩了回去,朝着寝殿的方向行去。
东初尘没再说话,默默的走在了清昔欢的身后。借着满满的月光,照亮了脸上从未有过的愁容。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叫你吃苦。”东初尘道。
“其实你真的不必对我好,说不上哪天我真的就会杀了你,我是说真的。”清昔欢面色沉冷,眼里闪过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忧伤。
“我可不可以知道你为什么恨我?”东初尘难掩哀伤,停下脚步望着清昔欢。
清昔欢驻足,良久良久终于回应道。
“因为,我的命来之不易。”之后推门就进了寝殿,叫东初尘心中更为疑惑。茫然之际,只见清昔欢手持长兴剑走了出来,与正好端着温水赶来的鸳鸯撞上。
“小姐您要……”
“走,回府。”说罢手持长兴剑,头也不回的离去。
鸳鸯满脸的糊涂,可见清昔欢已经离去,只好将盆放在了地上,对着东初尘礼拜后,赶忙追了出去。
月光银银,东初尘望着清昔欢的身影,心中落寂了一片,手上的余温还在,心已经凉了。
“小姐,您怎么了,看您好像不开心了……”鸳鸯小心的跟在身后问到。
“没有,回府帮我准备两份厚礼,明日我要去拜见淑娘娘与刘美人。”清昔欢冷冷道。
“后日就是大婚了,本来时间就赶,您还不在府上好好梳妆打扮,出去干什么……”鸳鸯终于感到了自己话多,低下头闭上了嘴。
“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况我也没心思打扮。”
“是……”
清昔欢沐着月光银银,手上东初尘的余温还在,只是心都凉透了。
就要大婚了,清府上下紧锣密鼓的安排着,丫鬟小厮打闹着收拾擦洗庭院各个角落,内里丫鬟则将绣衣嫁妆归置,浣洗衣物,烧洗澡水。热闹非凡。尤其苑府门口,张灯结彩一片繁华。小厮踩着云梯上房补瓦,在能挂灯笼红帐的地方挂满了颜色,多少年元节的热闹加在一起都不足十分之一的隆重。
全府上下只一人出嫁,全都出来忙,就连大夫人也开始挑选衣裳的颜色,清宛若为报答清昔欢的救命之情,屡屡叫大夫人不要裹乱,还缝制了一双枕头给清昔欢。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除了清昔欢一人。外人多热闹,自己就多寂寥。
阿回,你看到了吗,我要嫁人了。清昔欢望着庭院中月,伴着清风送凉,拿出燕归回的玉笛,吹了一曲蜉蝣。祭奠昨日,送别今日,无奈明日。
……
“哎呀呀大喜啊大喜啊!清将军,恭喜恭喜!”
“哎呀王大人,快进堂中坐,快快请。”清远迎接着王朗月进了客堂,喜笑颜开。
天刚破晓,镇西将军府上人员满至,高朋满座,谈笑晏晏,欢声笑语。偌大的镇西将军府上盛满了贺客,各个手持贺礼拱手道贺,该到的官员几乎一个都不缺席。
慕容智远远的走来谦和拱手“清将军大喜。”
“哎呀贤弟啊,快进来坐,我盼你好长时间了,府上小姐殊文,怎么不随着来。”清远笑道。
“哪里话,闺阁中女,不宜出入大场合,却又心中牵挂昔欢,托我带来了一份薄礼,不成敬意。”
慕容智探出手腕,除了自己送了礼盒已经命人抬进了偏堂中做礼记,还带来了一支精致的锦盒,上的绸缎还浮着绣好的杏花,绣工看上去是费了心的。锦盒被慕容智打开来,是一卷字,字体工整,笔锋流畅,出自大家谭朝盈之笔。
“哎呀,这要是被小女看见,要欣喜若狂啊,老夫待小女谢过殊文小姐,日后叫小女去访玩。”
“将军客气了,只要小姐喜欢就好。”慕容智温和的笑了笑,被清远着人引进了客堂中。
清府的十里红仗已经铺了满地延绵出去,全府上下洋溢着喜庆,各院中挂好了艳红的灯笼与大红的长帐,小厮们热热闹闹的忙着迎宾客,点礼品,府里扎满了人,鞭炮算好了时辰先放了一溜,待何时将盖头蒙上的一刻,还要再放一溜。
“小姐,梳妆好了,您看看。”鸳鸯开心的合不拢嘴,小心翼翼的将清昔欢的头发精致的梳起了十字髻,有点得意的端详自己的作品。
清昔欢头顶凤冠,身着霞衣,端坐铜镜前,仔细打量着自己那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精致无暇,颜如舜华,绝色无双。胜雪的肌肤上涂了一层雪莲脂粉,合着烛影摇红,还真有一副喜娘的模样。
“小姐,您看看凤冠,好不好看。”鸳鸯开心的将铜镜摆了摆位置,叫清昔欢看清了嫁冠全貌。
凤冠为双鸾舞祥云,口中衔着登云白玉丹,展开的鸾翅撑起了两边的流苏各四条,垂至肩膀,名为行云盼流水。凤尾对称交缠花开富贵,坠的是精粹血月红的宝石。双鸾共十二尾,各尾中间穿引金线箍成了巧玲珑,每走一步,一尾翘起,巧玲珑中朱丹脆响,如珠落玉盘,声声动人。最中间的冠上,镶嵌着一颗长海夜红珠,隐隐发着红光,已在国法寺中开了光,祈福了数月,正被双鸾环抱其间,四周镶嵌七颗云中翠做衬,做了个众星捧月。额间是一对岁岁如意的精光红玉,宛若两条锦鲤戏水吐出珠帘丝丝坠挂面前,正是十八条流珠掩面,名唤皎月遮帘出彩云,玉屏半面隐美人。
整个凤冠都是精雕细琢的,美艳无比,任谁都喜欢。
“嗯,挺好看的。”清昔欢一说话,头上玉珠流转,灵动活泼。
“这可是王爷命人专心准备的,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了。”鸳鸯小心翼翼的将凤冠轻轻戴正,生怕一粒玉珠歪了,影响美观。
“他准备的?不该是清府准备吗?”清昔欢颦眉,两条精化的眉毛如远处大雁入画。
“这个,是王爷要求的,说是嫁衣一定要他亲自为你准备。”鸳鸯见清昔欢露出不悦,赶紧埋头去整理嫁衣。
“为何?”清昔欢问到。
“因为王爷说,他不想叫你逊色一点于陈佳意。什么都要给你他能给的最好的。”鸳鸯小声道。
清昔欢这才开始注意起嫁衣来。
交领的云丝内衫就层层叠叠的穿了八层,一层锦丝软又绵,二层锦绣丝滑沾,三层秀禾加于身,四层红纱覆身来,五层彩锻开玉兰,六层红绢裹娇身,七层合欢对望缠,八层绣外金玉盘。
最后还有一层,便是霞帔,八个丫鬟左右各四,手捧红锦缎的一丈锦绣山河凤望巢的外袍,金纹凤尾飞翔裙裾之上,栩栩如生,映照着袖口翻飞的长生海岸祥和水纹,如凤戏海,华美大气。
“小姐,着衣了。”鸳鸯在身后小心的唤着丫鬟托着外袍穿在了清昔欢的身上,一套婚嫁也算齐全圆满。
“还有这绣鞋……王爷命人送来了三十四双来,说是意兆好,叫生生世世,而且叫奴婢告诉您说是当时在洛阳关欠你的。”
清昔欢突然想起来,第一次与东初尘误打误撞的一起去洛阳关的时候,东初尘买了一双鞋子给自己,当时允诺说之后补给她好的。望着面前一双一双精美的绣鞋,看来是他兑现承诺了。
一双一双的瞧去,在最左边看到了一双绣着嫣然杏花的,在金鞋玉履中最为普通。
“就他吧。”清昔欢指了指那双绣着杏花的鞋子。
“这个?”鸳鸯诧异。
“怎么了?”清昔欢道。
“没……小姐喜欢的都好。”鸳鸯嘴上说着,却还是觉得太过于普通了。却没再说什么,蹲下身为清昔欢穿好了鞋子。
“小姐,还差红唇未勾,奴婢为你画上朱唇,也该蒙盖头了,吉时要临了。”
清昔欢胸口一震,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朱颜相貌,以为此生穿上这样的衣服是为了燕归回,却天意弄人,竟然是穿给东初尘。
“我自己来吧。”清昔欢从梳妆台上打开了镂刻杏花的紫檀木盒,轻轻打开,就见到了一盒唇脂。
阿回的醉相思研制的最美,点上一点在唇间,就是倾国倾城。
讽刺啊,涂着阿回送的唇脂穿了东初尘的嫁衣去嫁给东初尘做了王妃,安身之地是朝为东国暮为盛国的洛阳关。
“小姐,大喜的日子,您怎么哭了?”
清昔欢一抬头,眼泪落进了唇脂中。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哪里就有雪了,这还不过八月啊。”鸳鸯打开了窗子瞧去,满府的红色,尽是喜庆,哪里来的雪。
第一百零一章:大婚之十里红妆
“吉时到,登喜轿~”
清昔欢在闺房中听见一声后,闭上了眼睛,鸳鸯着四个丫鬟每人端着盖头一角,轻轻的盖在了清昔欢的头上。
“拜别小姐……”鸳鸯身后的丫鬟们一一跪地,送别清昔欢。
清昔欢被鸳鸯牵着手,慢慢的跨出了门榄。
“小姐,出阁了。”鸳鸯小心的扶着清昔欢的手,二人一道出了门。
跨出了门榄,清昔欢忽然驻足。
“小姐怎么了?”鸳鸯低着头靠近清昔欢小声问到。
“鸳鸯,我这一进去,是不是就不能后悔了?”
“小姐,您后悔什么,王爷待您如宝,女人以后定要有个归宿,既然如何都要出阁,就嫁一个待您好的吧,至于心里有谁,都不重要。”
鸳鸯是聪明的,从那次为清昔欢寻了燕归回的画开始,就知道清昔欢早已心有所属。只是天命难违,圣旨难抗,已经这样的,就这样吧。
清昔欢半天没说话,双眼湿润,模糊了眼前的一片嫣红。
“走吧。”
鸳鸯扶着清昔欢慢慢向外行去。
“啊对了……”清昔欢刚刚要跨出后院府苑,赶忙对着身侧的鸳鸯道“快去取我长兴剑来!”
“小姐,大喜啊,怎么可以舞刀弄剑的,还是您想要……”鸳鸯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胡思乱想什么,快去!”
“是。”
鸳鸯紧忙跑去取了长兴剑回来,怕人看见,装在了锦盒中,说什么都不准清昔欢自己带着,只答应上了轿子后,放在轿子里。
大门外已经堆积了数人,几乎每人脸上都被喜悦占据,只清远一人老泪纵横,又喜又痛苦。
“小姐,按着礼数,您得对着老爷与大夫人三拜告别。”
清昔欢本实在不愿跪他们,可一想从始至终身不由己的事还少吗,一辈子嫁的人都是仇敌,还在意跪拜谁吗?
清昔欢轻点头,被鸳鸯扶着,走了三步上前,跪在地上。
一旁的小厮高喊“一拜父母养育恩”
清昔欢右手覆在左手背上,双手抻平端起,一拜在地。
“二拜父母礼教恩”
又是一拜在地。
“三拜父母传道恩”
最后一拜在地,适瑾瑜想起了自己的父皇,若他尚在,知道自己嫁人了是何心情。
清远爱女,嫁妆不次于皇上嫁公主,即便是皇上知晓会不开心,清远依旧想为清昔欢准备最好的。
清远哭肿了眼睛,忙跑来扶起了清昔欢,拉住了清昔欢的手。
“欢儿啊……去了洛阳关不比从前,万事不要太任性,爹爹不在你身边了,要知道照顾自己,尊重王爷,万事以王爷为重,但又要保重自己……”清远哭的说不下去了,一旁的清宛若与大夫人赶紧扶住了清远。
“老爷,大喜的日子,你别叫欢欢哭花了脸了。”大夫人拍了拍清远的后背。
“哎,哎哎,知道了,我不哭了。”清远擦着眼泪,眼泪却止不住的向下流,伤心不已。
清昔欢心中一震,想起了什么,忽然对着清远道“带我去祠堂看看吧,我想拜一拜……母亲。”
“哎,哎,好!”清远擦干了眼泪,引着清昔欢向着祠堂的方向行去。
自打重生之后,适瑾瑜没少听了鸳鸯说二夫人多么温柔多么谦和。如若不是她,也就没有清昔欢,没有清昔欢,也就没有今天的自己,女儿大婚,为娘的在天之灵一定是想见一见的。权当是为了清昔欢吧。
清昔欢进了祠堂,见到了最下排灵位右侧的清昔欢母亲的灵位,一拜在地,心情复杂,隔着盖头心中一股伤心之情油然而生。
“初娘,你在天有灵看见了,我们的欢儿有出息了,嫁了平东王做正室王妃,二人亦是互相喜欢心系对方,你在天有灵,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清远的眼泪复淌,眼望牌位神情忧伤。
清昔欢鼻子一酸,随即赶紧走出了祠堂。
清远随在其后一直紧跟,能送几步,就多送几步。
“鸳鸯,等下来接亲的是谁。”清昔欢被鸳鸯扶着走出了清府大门,站立在镇西将军府门口,隔着盖头向前望去。
映入眼前的是一道车马绵延了整条大街,延绵数里,望不见尽头。丝竹管弦整齐排列,喜婆丫鬟数不胜数,正在镇西将军府门口迎等。正前面的人,鲜衣怒马,春风得意,一身鲜红喜郎官袍加身,正神采飞扬的的望着清昔欢。
“东初尘……”
清昔欢懵了,王爷结婚,自古没有亲自接亲的规矩,亲自接亲一来有失礼数,二来是掉价钱的,会将女方的地位抬高,皇家颜面折损。
“小姐……王爷,接亲的是王爷!接亲的是王爷啊!”鸳鸯激动的攥紧了清昔欢的手,叫清昔欢的指缝隐隐做痛。
清府上下轰动了,做客的大人们亦是赶来参观,好大的架势,平东王亲自接亲,一路行来,叫百姓看了个够,也议论个足,平东王亲自接王妃,王妃是好大的气派。
“末将清远携清府上下参见王爷,王爷贵体亲自接亲,叫清家无上荣幸,何其有幸!”清远感动震惊,与身后几十人一同拜地。
清府上下无不跪拜在地,鸳鸯轻轻捏了捏清昔欢的袖子低声耳语“小姐,按着规矩,您也得跪拜,这恩典实在太大了。”
清昔欢迟迟不愿跪拜,这样的殊荣可以不要。
只听马背上东初尘清朗一笑“本王喜欢的就是王妃这般架势,本王的王妃,特许不跪。”
“谢王爷恩典!”清远又是一拜,代替了清昔欢。
清昔欢在盖头里久久没说话,看着外面的东初尘,许是今日的气场不同,头发被高高竖起在上,发冠上的冠玉也青翠,喜服也鲜艳,上面的蛟形威风凛然,腰间玉带合身的束扎,精神抖擞。马也俊壮,轻风缕缕,浮起衣袂翻飞,又拂过清俊的面容,眉宇有神,眼含情深。人……
也稍许顺眼了一点。
“吉时到,掀轿帘,君卿岁岁又年年”
喜婆满脸喜气的掀开了轿子帘。
清昔欢被鸳鸯搀扶着慢慢向着轿子前移去,也借着上午的日光看清了轿子的全貌。
四角的十六人抬轿子上宝顶华美,四角各个镶着金顶明珠,轿身为朱木精镂的山水,雅致。
“昭王妃不知啊,这轿子本来是准备好的凤眠祥云图案,王爷知道您不喜凤,特意叫匠人们紧赶慢赶的为您又重新刻制了这座新轿~王爷对王妃用心良苦,情真意切啊。”
清昔欢记得那日在浴凤宫自己随口一句到处都是凤凰太俗,竟就被东初尘记下来了。
“多谢王爷。”清昔欢淡淡的说完,上了喜轿。
东初尘马背上轻笑,没有说话。
“吉时到,起前程~君卿心想便事成”
清昔欢坐稳在轿子中,鸳鸯将身后的长兴剑装在锦盒中也装进了轿子,自己则跟在了轿子外,踏上了喜程。
“拜别王爷!”清远的眼泪再次滑落,目送十里红妆远去,哭出了声来。
“欢儿,我欢儿还这么小,就嫁人去了……”
鸳鸯跟随轿侧听着清远的声音,转头看去,眼带哀伤。
“鸳鸯。”清昔欢在轿子中道。
“小姐……”
“跟随我去洛阳关可能要很久才能见上清远一面,你不愿意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鸳鸯听着清昔欢的话再次转头望去,清远老了许多,白发生出了不少,也憔悴了。
“小姐,奴婢不后悔。”
清昔欢在轿子中听着鸳鸯的话,心里一暖。
外面鼓乐齐鸣,接亲阵仗声势浩大,震动了整个紫安城,不出半日都知道了紫安城中有位平东王亲自接亲,赠了王妃十里红妆,赠了王妃浩荡阵势,定是将王妃宠之入骨,爱之入血。
清昔欢坐在喜轿中茫然。东初尘马背上苦笑。也不知道这用心是给谁的了。
第一百零二章:大婚之路遇行刺
洛阳关路途太远,遂东初尘与赫辉当时的商定是先在齐王府上办婚宴,最后摆宴过后,再赶往洛阳关去。
喜轿随着喜仗赶往齐王府,就会途经雅王府,也就是会遇到陈佳意。
转角处听到了鼓乐声响,便知是陈佳意的喜轿在前了。
对面的车马喜仗停了下来,轿子中穿着喜服的陈佳意淡淡的问着“怎么了?”
小丫鬟长峰低着头在陈佳意轿侧拜道“小姐,碰见平东王的喜轿了。”
“碰到就碰到了呗,怎么我还要下轿迎她?”陈佳意挑眉。
“倒不是,但是遇见同喜的喜娘,要交换信物赠与对方,这样才能经过。”名唤长峰的丫鬟道。
“哦,那就,揪一撮马毛给她,就说本小姐赠她的。”陈佳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小姐……这……”长峰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笨,玩笑而已,等她吧,看她给什么。”
……
“小姐,雅王妃的喜轿到了。”鸳鸯在外道。
“到了就到了吧,关咱们什么事。”清昔欢冷淡道。
“小姐,按着自古礼数,若是两家喜娘偶遇,便是缘分,怕是喜神将姻缘连错,要互换信物来证明自己是哪家的喜娘。”
“还有这规矩?干脆你去马后待着,什么时候马撅尾巴放屁了,你装一囊,赠她吧。”清昔欢不慌不忙道。
“小姐……”鸳鸯憋红了脸,低着头不说了话。
“玩笑话了,等等看,看她给什么,她若是给个宝就还她个宝,她若是给废物就还她个废物。”清昔欢在轿子中闭上了眼睛,漫不经心的说到。
“小姐,若是她给个不屑的物价……”鸳鸯心忧道。
清昔欢将头枕在手腕上打盹,不紧不慢的回应着“那就给她个大嘴巴子。”
二人的喜轿镶住,阵仗几乎持平,谁也不让着谁,困在了路口。
“嗯?那是陈佳意的喜轿吗?”东初尘看着前面不让步的喜轿,微微敛眉。
“回禀王爷,是陈太尉府上的喜轿。”
“嗯,为什么不走。”东初尘不解的问到。
“王爷,喜婆回复说,喜娘相遇要互换信物的,但是……见这阵势好像谁也不愿先换出。”一旁的家臣向着两个轿子张望去,有些束手无策。
“先换的,会怎样?”东初尘懵懂的望向了身边的家臣“会低人一等吗。”
“倒也不是,只是女人,王爷您明白的,总是想要争个面子。”家臣垂头笑了笑。
“哦~小欢儿是和她杠上了~”东初尘嘴角提起了笑意。
“那么王爷,我们要怎么办?”
东初尘笑的一脸轻松,似笑似气道“跟她杠!”
两家喜仗就这样夹在路口互不相让,僵持了下来。
鸳鸯急了,对着轿子中正睡的清昔欢道“小姐啊,不然我们先给吧,别误了好时辰。”
长峰也急了,对着轿子中的陈佳意道“小姐啊,我看还是我们先给吧,别误了时辰!”
清昔欢与陈佳意轿子中微微抬头,提唇冷笑“偏不,我又不盼着嫁给东初尘(东初华),急什么,熬死她。”
二人势同水火,互不相让。谁也不愿意败下阵来。
就这样僵持了快一刻钟,除了清昔欢与陈佳意几乎所有人都着急了,两边的喜婆婆再也熬不住了,站在轿侧苦口婆心“小姐啊,随意赠个物件我们就行路吧,不要为了这等小事耽误了好时辰啊!”
耐不住喜婆丫鬟的轮番攻阵,二人终于松下口来。
“好了,你们随意看着给吧。”清昔欢与陈佳意一同不耐烦道。
“哎,好嘞。”喜婆婆得到命令,开心的寻找不贵的小物件去交换。
鸳鸯手持两个流苏结捧在手上走去了陈佳意的轿子,长峰见鸳鸯捧得是流苏,四处环顾后,摘了轿子前的两只香囊作为回礼向着清昔欢的轿子走去。
二人终于交换完毕,鸳鸯将陈佳意的香囊挂在了轿前的两角,长峰将清昔欢的流苏挂在了轿子前的两角上。各抬着轿子准备让开三尺,算作礼让。
“好了?”东初尘笑问。
“好了王爷,这就行了。”家臣擦着汗点头道。
“快行路吧。”东初尘恐怕耽误了时辰,此刻又着急起来。
“启程”两边一边一声高呼,两边的喜轿也一起抬了起来。
“长峰,她们给了什么?”陈佳意好奇的问到。
“回禀小姐,是两个流苏结。”
“那我们回礼了什么?”
“回禀小姐,是一对轿前的香囊。”长峰道。
“什么!”陈佳意大骇,瘫坐在轿子里。吓得双眼瞪直。
与那日的人约定好的,两个轿子同行的时候,要杀掉没有香囊轿子中的喜娘,可现在好了,轿子前的香囊挂到清昔欢的喜轿上去了,叫杀手如何辨别?岂非自己会将性命搭进去?
就在陈佳意的轿子与清昔欢的轿子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忽然响晴的天阴风四起,寒冷骤袭,叫人骨寒。
风将东初尘的衣角扬起,东初尘望着天,感到一股压迫力侵来,叫人心中一骇,皱起了眉头。
“保护好王妃。”东初尘命令着身后跟随的众兵将,众兵将得令,将轿子稳稳包围起来。
“怎么了?”清昔欢在轿子中听到动静,对着鸳鸯问到。
“小姐,起风了,而且这风极阴森恐怖,叫人不寒而栗,您别出来!”鸳鸯用手遮着风艰难的说到。
“有风?”清昔欢不禁觉得奇怪,昨日夜空繁星密布,今日定是大晴天,怎么会有风了呢?心中想着,不禁警惕起来。
陈佳意心中更是害怕不已,抓紧了轿子中的尚方剑,不知如若杀手认错,自己可不可以抵挡的住杀手一招。
突然就在众人警惕的时刻,一黑色斗笠逐渐清晰在视线中,左手握剑,右袖空空被风鼓起,满身煞气,缓缓前来。
东初尘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深感不妙,而身下的马已经不安的开始退步嘶叫,随即身后的马都狂乱起来,叫众人胆战心惊。
“戒备。”东初尘对着身周兵将一喝,突然,只见身前兵将应声倒地,喉管上一道浅印后喷出鲜血。
身前十个侍卫倒在地上死去,吓坏了喜婆丫鬟,两家喜轿带来的人乱成一团,人仰马翻。
“死人了,小姐死人了!”鸳鸯大叫着把住了轿子惊恐的看着来人杀气腾腾杀死了众数侍卫,踩着马背扬身飞驰持剑冲着陈佳意的轿子前去。
陈佳意的轿子前没有挂着香囊,杀手将陈佳意当做了清昔欢。
“啊”陈佳意愣住了,眼看喜轿帘子扬起剑锋压迫性的袭来,伸出尚方剑就抵住了来人的剑锋。
第一百零三章:大婚之周府贺礼
尚方剑不愧宝剑替陈佳意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剑锋,但陈佳意却被来人的力量击退至轿子后壁,狠狠的撞在了上面,眼看身前的剑也快挡不住了。
就在此时,清昔欢的轿子中飞出了一刻宝石珠,狠狠的击在了杀手持剑的手腕穴位上,杀手的手腕微微一偏,剑锋擦着陈佳意的肩膀挑开了盖头,露出了陈佳意惊恐的脸。
“啊……”杀手终于看清了陈佳意的脸是南堂主,翻转跟头蹬在轿沿上,飞出了喜轿,看向了另一轿子。持剑向着清昔欢的轿子驶去。
东初尘也看到了杀手盯上了清昔欢的轿子,踩着马一跃跳到了清昔欢的轿子前,却不及杀手的速度快,只能用身体挡住了杀手的剑。
杀手的剑与眼神一道冷寒的冲着东初尘的心口飞去,东初尘却死死的挡在了轿子前,毫无退步,连眉头都未敛收半寸,只喜袍被风扬起来,鲜红一片。
就在杀手的利剑即刻穿透东初尘胸口的时候,只见轿子中飞出一把利剑直直的将杀手的剑刃砍断,利剑与断剑一同扎在了青石的墙壁上。
利剑划过的一瞬间杀手惊目,看清了竟然是长兴剑。轿子帘风扬起,连带大红的盖头一起飞扬起来,露出了清昔欢皱眉立目的面容。
“君王……”杀手惊骇,只窥见了清昔欢的双眸,便瞬间认出了那双清澈深邃的瞳仁,那是适瑾瑜独有的气势。
四目相接,思绪万千。身周的一切戛然而止,仿佛时间倒流回了经年前的东国,记忆中的万丈山河此刻全全缩影在这样一双瞳仁中。
而轿子内的清昔欢亦是陡然心惊,望着杀手的眼睛与空空的右臂,往事历历在目涌上心头,如一千根扎在心头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那年冲进敌营破敌大阵勇往直前的少年,那年为了救出自己丢掉了一条手臂的少年……思绪从彼时冲击回来,这样一双冷寒孤傲只见到自己才会温柔似水的眼神……他是……
随着盖头缓缓下落,清昔欢嘴角颤抖,眼泪滑落。
“子维……哥哥……”
恍若隔世。
郑子维听见了清昔欢的声音,心头一震,停顿片刻后,转身看着一身喜袍的东初尘,心中一疼,怒目手持断剑,准备刺进东初尘的心脏。
只见清昔欢跨出了喜轿,展开双臂死死的挡在了东初尘的身前。
郑子维的剑极速收住,单膝跪在了清昔欢的面前。
那是君王不错,那是适瑾瑜,那眼神郑子维不会认错,可是为何成了另外一副样子,成了另外一个人……
清昔欢望着郑子维哀伤的眼睛,皱眉轻轻摇头,焦急的做着口型道“先走……快!”
郑子维心中十万分疑惑,又痛又不解,却见适瑾瑜如此说,而那长兴剑也不会假,努力压制住胸中愤怒,一把断剑横扫千军破了身后包围,飞檐走壁消失不见。
清昔欢顿时舒了口气,眼泪也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这是继见到郑集之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人,还正是自己心心念念寻找的郑子维,是郑子维啊!
就在清昔欢收不住伤心落泪的时候,只感到身后一暖,被东初尘紧紧的包裹起来。
“欢儿……你在为我挡剑吗……”东初尘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用力心疼的抱紧了清昔欢,胸口还在狂跳不止,叫清昔欢可以感受的到他的激动与未消散的余悸。
清昔欢的眼泪默默滑落,缓缓开口淡漠道“你为我挡剑在先。”
朕不过是觉得你还有用,仅此而已。
“以后不许了。”东初尘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什么?”清昔欢抬头看去,却被东初尘将盖头蒙在了头上,恍惚间仿佛见到了东初尘眼圈红红,却瞬间被盖头遮住,没有看清。
身后的清远带兵浩荡赶来,见到东初尘与清昔欢抱在一起安然无恙,顿感欣慰,看着马下死人无数,皱紧眉头。
“末将来护送两座喜轿,无人再敢侵犯!”清远领兵围在了两座喜轿前后,两家的丫鬟与随从终于镇静下来,各归其主,继续赶路,陈佳意的轿子被清远派去了一队兵护送而去,陈佳意也在轿子中坐稳了身子,想起了刚刚清昔欢发射暗器救下了自己,那枚宝石珠还被拾起握在了手里。
“她竟然不顾危险的救我,而我却要杀了她……”陈佳意用力的攥紧了珠子在手心,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我陈佳意,何其小人。”
轿子重新启程了,而东初尘却骑马行在了清昔欢的轿侧,始终警惕着保护。
轿子中的清昔欢握紧了长兴剑喜极而泣,揪着绣帕,无声的哭了个痛快。
屋檐上的郑子维目送喜轿远去,心口疼到呼吸困难。她是君王绝不会认错,那么她为何成了另外的样子,为何要为东初尘挡剑……为什么?
……
周府上周云开正安静的练字,阿来走进来平淡的说到“老爷,今日平东王大婚,王妃清昔欢遇到了刺客。”
“刺客?何人这么英雄?我倒是想请他喝茶了。”周云开冷笑道。
“不知道,武艺高强,奴才不敢接近。”
“那……”周云开将笔一顿,开心的问到“她死了没?”
“毫发无伤。”
“……以后她不死就不必向我报告了。”周云开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情愿的挽起袖子开始写字。
“可是平东王大婚,官员都到了,您身为朝廷命官,不去不合礼数。”阿来道。
周云开的笔再次停了下来,细思片刻点了点头“嗯,况清远对我有恩,不去有失体面。可是去……又心里堵得慌……难办了。”
“老爷,不如您只差人送份贺礼去,不必露面。”
“对啊,好主意~”周云开粲然一笑,展开纸笔开始写诗,又转头看向阿来道“去,为老爷买一把尺子,长度不要紧,一定要宽,很宽很宽的那种,明白吗?”
“不明白。”
“去买一把宽尺子,要最宽的,叫她知道知道她管的有多宽!明白了吗?”周云开叉着腰提高了声音。
“是老爷。”阿来转身准备出去,又不解的回头望去“您要送一把尺子?”
“对。”周云开细心的写着字,写好了两行诗还在纸上点了点唾沫,洇湿了几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阿来问到。
“一把尺子还有这首诗务必当着众人都在的时候,亲手交给清小贱人,还要注明我身体极度不适,遂不能前来,明白了吗?”
“不明白。”
周云开的气焰升高,握紧笔冷笑看向了阿来,阿来一个冷颤道“奴才意思,不明白老爷送这个何意。”
“何意?”周云开将笔随意的丢在了案上,躺回了床上开始摇扇子,阴笑道“还有什么比毁掉一个女人的名节更恶毒的呢?还有什么比一个女人的大婚更重要的呢?老爷我在小贱人的大婚上毁掉她的名节,嗯哼~爽不爽。”
“是。”阿来一拜将周云开折好的诗带好,买尺子去了。
“哎呦哎吆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周云开闭目养神,一想到清昔欢在婚礼上伤心痛哭,心中就大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