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唇脂的真相
“皇上,吴楚大将军求见……”明公公低着嗓子在门口一声,便不再言语。
赫辉皱眉,更加握紧了淑昭仪的手。
“待朕片刻。”
“皇上,吴楚大将军大胜而归,与化国,联军,已经歼灭了安国,大胜之后未歇脚,一路奔波回紫安,此刻正在上书殿外跪拜……”明公公将话讲到这个份上,赫辉也不得不明了,吴楚带兵几个月在外扫平了安国,如若这个时候不亲自迎接,怕是太失帝王风范。
淑昭仪当然明白吴楚对于赫辉的重要,轻轻握了握赫辉的手,莞尔一笑“臣妾好了,陛下先去吧,国事要紧,吴楚大将军为国立功,不要怠慢了才好。”
“如若好了,朕就放心了。”赫辉攥紧淑昭仪的手轻轻放回了被子里盖好,转身对着可儿与心儿命令“照顾好你们的主子,不要受人欺辱,有什么人欺压要告诉朕,朕会为你们做主。”
赫辉发完话,提脚迈向了门外。
“恭送皇上。”清昔欢也拜在地上,与可儿心儿一起送走了赫辉,忙起身去看淑昭仪。
“淑娘娘,还好吗?”清昔欢握住了淑昭仪的手,满脸担心。
淑昭仪微微欠身倚在了枕上,盖实了被子,对着地上的心儿说到“心儿,去将门关严,我畏寒发冷。”
“哎!”心儿起身忙去关上了门窗。
清昔欢一直陪在淑昭仪身边,忧心不减。
淑昭仪见清昔欢满面愁容,抬手握住了清昔欢的手。
“吓坏欢儿了……”说罢轻轻抬眼看了一遍四周,确定没有外人之后,撩起被子下地,清昔欢还扶着淑昭仪以为她要取什么贵重物件,结果淑昭仪一拜,拜在了清昔欢的身前。
“淑娘娘!”清昔欢忙蹲下身去,扶起淑昭仪。
清昔欢吓呆了,不知淑昭仪何意,心儿与可儿也吓呆了,愣在门口不知淑昭仪是什么意思。
“可儿,心儿还愣着干什么,跪拜小姐。”
心儿可儿听话乖巧,无论淑昭仪何意,都是淑昭仪的意思,淑昭仪的话就要听。二人也一同跪在了清昔欢身前。
“淑娘娘……”清昔欢措手不及,又扶不起淑昭仪,只能呆呆的等着淑昭仪讲话。
“今日之事若不是欢儿,我将九死一生,欢儿聪慧机敏,又一心向着淑娘娘,我不知要如何报答欢儿援手之情,只能一拜,力求心安。”说罢,真的拜在地上。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淑娘娘。”清昔欢跪倒在淑昭仪身前,双手扶着淑昭仪的双臂,摇着头。
“欢儿,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娴妃欺人太甚,平日颐指气使耀武扬威的也都习惯了,今日竟公然来华穆院污蔑陷害,今日若不被她陷害,明日她还会来,明日若是她不得手,之后她便日日前来,她岂是善罢甘休之人。这样下去,不多时日,我便被她掐捏在股掌之中,我死不死无碍,如若我死了,试想繁儿怎么办?他们岂是可以容下繁儿的人!”
淑昭仪面色怒意,双目含恨,自己性命尚且可以不顾,可是繁儿的命,谁都别想夺去。
“淑娘娘,欢儿没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她娴妃作恶多端,自有皇后娘娘收拾,我们也无法做什么。”
清昔欢叹了口气,望着淑昭仪,着实感到可怜。
“如若真的可以叫皇后做主,我岂不是就不会受如此多的苦了。”淑昭仪将眼睛瞥向一侧,满目哀戚。
“淑娘娘是何意?”
淑昭仪还未开口,只听身后的心儿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就是因为有皇后娘娘撑腰,娴妃才敢这般蛮横无理啊!”
“心儿,不许乱讲。”可儿扯了扯心儿的衣角,对着心儿轻轻摇头。
“如此一来,岂不是更无法了。”清昔欢看向了淑昭仪,不禁为淑昭仪捏了把汗。
“是……”淑昭仪深呼一口气,抬起了头。
“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哪怕自己会中毒身亡,也要除掉娴妃。”淑昭仪眼神坚定,略带着平日不见的凶狠。
清昔欢心里一惊,这唇脂有毒,淑昭仪果真是知道的,明知有毒还敢以身犯险,可见心有多坚。
“那么唇脂真的是娴妃给的吗?”清昔欢微微侧头看向了淑昭仪。
只见淑昭仪神情恍惚,猛然一抬头撞上了清昔欢质问的眼神,低下头去,声音也小了下去。
“不,是我自己。”
此话一出,不要说清昔欢,就连心儿与可儿都震惊了,三人无一人想到淑昭仪可以做出这样大的事,一个闪失,就是毙命,一个失策,就被识破,无论哪般,结果都是魔鬼一般可怕,淑昭仪竟敢在两种极大的危险中行走,可见是心中有多少恨在里面。
清昔欢没有回应,望着地面,不知该说什么。半天才终于缓缓开口“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实话?”
淑昭仪眼眶绯红,沉着气望向了清昔欢。
“因为只有你可以帮我铲除她。”
时至夜半,东初尘等在寝殿的门口等的心慌,几次三番想敲门又都将念头打消,淑昭仪刚刚痊愈,清昔欢作为义女陪在身边实属应当,这个时候自己唤回清昔欢,不妥。
就在东初尘等在门口睡意袭来时,张着嘴巴打哈欠的功夫,寝殿的门被推开了,随即清昔欢也走了出来。
“欢儿。”东初尘赶忙上前去,站在了清昔欢身前。满脸的期待得到了满足。
“淑娘娘,好些了吗?”东初尘怕是自己见到清昔欢太过兴奋,又赶紧换了副寡淡的表情,掩饰下去。
“嗯,无碍已经睡下了。”清昔欢说着回头望去,寝殿的门也在内关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去吧,待明天再来探望。”东初尘道。
清昔欢满心满腹的堵得慌,总觉得今天的事弄得不清不楚,心里不是滋味。本心情不太好,看着东初尘又似心情不错的样子,胸口顿时更堵得慌。
“你有什么开心的事吗?”清昔欢向着殿外走去,将东初尘甩在身后。
东初尘快步赶上清昔欢,眉开眼笑道“今日大喜讯,盛国联手化国将安国歼灭了!”
清昔欢听后驻足,东初尘没来得及停下脚步,砰的将腰带撞在了清昔欢的脑袋上。
第六十一章:王府过夜
“怎么了?”东初尘扶好了清昔欢,怕撞疼了清昔欢,抬手轻轻揉着清昔欢的后脑,小心的问着。
清昔欢回过头来,朝着东初尘望去。
“盛国联手化国歼灭安国……皇上的主意?”
“是啊,怎么了。”东初尘的大手还停在清昔欢的后脑上,温暖阻隔了夜风。
清昔欢沉默片刻,继而大笑不止。
东初尘不明白清昔欢的意思,一双眼疑惑的看向清昔欢。
“盛国实力庞大,化国次之,安国最弱,如若联手不该与安国联手灭化吗?安国势弱,若与其联手,必将依附盛国,如此盛、安二国唇齿相依,互相照应,势力逐渐扩大。再一同灭掉化国,岂不是化国都是盛国的,可现在好了,本属盛国外壤的安国被盛国灭了,不禁关防少了防御,又与化国分了安国土地,削弱了本身自己有的,强大了外敌,哎呀,这主意真是叫在下佩服佩服……”
清昔欢拱起手对着东初尘拜了拜,一蹦一跳的甩着长发走远。
东初尘思虑了一阵,清昔欢的话叫人豁然开朗。若将盛国实力比喻为三,而化国的实力亦为三,安国的实力则为一,如若与安国联手亦能打败化国,如此一来,少了日后的强敌,又增加了自身实力,岂不是更好。
东初尘望着夜色里一蹦一跳的清昔欢,露出笑意又闪出愁思。她越来越像她,为什么呢?到底是福是祸。
清昔欢走在前面,路过长巷的竹林,竹林沙沙作响,有风穿梭环绕,发出呜咽与哀怨的声音,叫人听了毛骨悚然。
清昔欢拉了拉外褂,倒是不怕什么鬼怪,但是这种渗人的感觉叫人很不舒服。空气中伴有湿潮与幽寒,天空乌鸦乱叫盘飞,阴云一层一层堆积下来,气氛诡异。
正在此时,一阵寒风袭来,身后有影子越来越近,清昔欢转身去看,伴着一声闷雷响,一件外衣毫无预兆的披在了清昔欢的后背上,一双手也将清昔欢拉进了怀抱里。
“下雨了。”东初尘话毕,雨点像是准备好的一样打向了二人,片刻大雨倾盆落下来。
“东初尘你乌鸦嘴。”清昔欢正斜眼怪责东初尘,却觉脚下一空,头顶被外套遮盖住,一个猝不及防,又被东初尘抱在怀里。
还不等清昔欢反驳,东初尘已经紧紧的搂住清昔欢向着皇宫外跑去。
清昔欢被蒙住了脑袋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到脸部间歇的摩擦在东初尘的脖子上,时不时的摩擦叫清昔欢羞红了脸。
外面风雨交加,外衣里倒是十分温暖。
听着雷声逐渐放大,雨点打在大皇宫石壁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东初尘的手越抱越紧,脚步也更快了起来。
终于到达了门外的马车,轿帘被风扬起,东初尘忙抱着清昔欢塞进了马车,将轿帘遮好后,马不停蹄的冒雨赶回了王府。
清昔欢进了轿子,将蒙在头上的外衣扯了下来,胡乱的将湿漉漉的外衣扔在了一旁,抖着发丝上微微沾上的雨水。听着外面大雨滂沱,看来真的是天有不测风云。
马车轮子吱呀吱呀的伴着积水翻滚在青石街上,清昔欢躲在轿子里抱紧了身子,夜晚的风雨,果真寒凉。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东初尘的声音。
“欢儿,冷吗?我们很快就到家了,不要担心我,我没事。”
?谁担心你了?朕担心你?东初尘你可真是个爱说笑的人。
“哦。”清昔欢抱着双臂倚在轿子内,不咸不淡的回应着,随着马车的颠簸,昏昏欲睡。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外面的雨不见减弱,马车的声音倒是慢下来,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醒来的时候,听着轿子外的小厮紧忙迎接东初尘,又听见东初尘状似沉着却又着急的说到“快去取我斗篷来。”
清昔欢还躲在轿子里发懒,不出一会就见轿帘子被打开,接着是一件黑色的斗篷将清昔欢整个身体包裹在内,又被抱在了东初尘的怀里。
“我可以自己走。”清昔欢在东初尘怀里睁大了眼睛,却被东初尘将脸也遮了起来。
“不可以。”说罢,快步抱着清昔欢向着寝殿走去。小厮们在身后分为几波,有的快跑去开门,有的去牵马,有的在东初尘头上遮伞。
东初尘快速走进了寝殿,小厮也在寝殿外关上了门。
东初尘将清昔欢轻轻放在床上的时候,清昔欢终于得以喘了口气,本身大斗篷密不透风就很难呼吸了,又被东初尘抱的紧,一点空隙都不留,差点就被断了气。
清昔欢喘气的空档看见了东初尘,这才发现东初尘浑身已经湿透了。服帖的发丝粘在身上,顺着发丝至脸侧向下滴水,只站了不到片刻,地面已经落了一滩水。整个人都像落汤鸡一样。
“我去换衣服,你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东初尘面露羞涩,赶紧跑了出去。
“果然是王府,还以为送我回了清府。”清昔欢翘起脚躺在了床上,东初尘的床还挺舒服。
……
不大对。
清昔欢一个打挺起身,环顾了四周后,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事情。
“今晚莫不是要留在王府过夜?”清昔欢意识到以后,起身下地开窗,一阵急促的暴风雨袭来,叫清昔欢赶紧关上了窗子。
今夜风雨过大,不知何时会停下,待雨稍微停下后,就自行离去,朕才不会与他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虽是未婚夫妻,但毕竟未婚在先,夫妻在后,这样不清不楚的留在王府过夜,难免叫人嚼舌根。
正当清昔欢为此发愁时,门被打开了,只见东初尘一袭白衣走进来,手里端着碗,看着清昔欢站在窗前,不禁微微蹙眉道“怎么站在地上,不是叫你盖好被子吗?”随后将碗放好后,赶紧关了门。
换好了衣服的东初尘将头发散在脑后,还未全干,外衫的带子还系错了,就匆忙的跑了回来。
“我又不冷。”清昔欢背着手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了东初尘端来的碗。
“是红枣银耳羹,丫鬟说……对你现在比较好,我就端来了。”东初尘的耳根慢慢红起来,却依旧将碗向着清昔欢面前推了推。
羹炖的香甜,叫累了一天的清昔欢不免饿了肚子,也不多推辞,抓起勺子就尝了起来。
“嗯……为什么不甜,好酸。”清昔欢皱了皱眉,以为会是甜滋滋的,结果没怎么尝到甜味,倒是先尝了满口的酸味。
“嗯?酸吗?”东初尘见清昔欢皱着脸,面部被酸到扭曲,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送进了口中。
清昔欢愣住了,那可是自己刚刚用过的勺子,看着东初尘将勺子送进嘴巴,突然就害羞起来。
“不算酸的,只放了三勺醋。”东初尘将勺子又搁回了碗中,细品口中的羹。
清昔欢差点被东初尘的话吓到,睁大眼睛,不解的问去“三勺醋!你在甜羹里放醋干什么呢?”
“因为,欢儿你不喜甜啊。”东初尘也茫然的看向了清昔欢,眼神无辜。
清昔欢竟然不喜甜,可是朕十分喜甜,这样的甜羹应该放三勺糖才对,怎么可以放醋呢,好难吃。清昔欢心里一阵不满。
清昔欢满面的不开心,将羹向外一推,随口一句“不吃了。”紧接着躺回了床上。
第六十二章:小馋猫
东初尘见清昔欢生气了,顿时感到手足无措,平日清昔欢从未对自己因为饮食生过气,如今竟像小孩子一样因为吃食不开心耍小脾气,东初尘突然有一丝想笑。
“不如我重新去炖一碗给你好不好。”东初尘走到床边,蹲下身来,手肘支撑在脸上,侧着头轻轻拉扯清昔欢的衣角。
“不需要,等雨停了我回清府吃。”清昔欢将身体转过去,可能是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瞬间逗笑了东初尘。
“你笑什么!”清昔欢恼羞成怒,坐起身看向了床边的东初尘。东初尘正满脸笑意,见清昔欢满面怒气总想逗她。
“好了,我不笑了,我去炖汤,加三勺糖,三大勺。”东初尘不再打搅清昔欢,转身离去,衣袂翩翩迎着风站在门口,又不忘补了一句“对了欢儿,还想吃别的吗?”
“不想。”清昔欢背对着东初尘毫不留情的拒绝,东初尘笑笑,推开了门,门要关上的一刻,听见清昔欢来了一句“把王府上好吃的都来一份吧,不要素菜,最好是要双凤栖枝,玉带玲珑,鲜荔蒸鱼,龙身凤尾虾,抱前程。甜点要一道妃子笑。妃子笑一定要蒸三溜,第二溜放糖,第三溜放花蜜,蒸出来以后放一层赤豆,赤豆一定要酥烂,入口即化一般。还要一道雪压梅,茶饮就要蜂蜜枇杷叶。……差不多了,去吧。”
东初尘在门口听了一身的雨花,又是一笑,撑开伞,关了门,消失雨幕中。
清昔欢自己念着已经馋的流了口水,扯起东初尘被子擦掉口水,等待美食。
大概等了一刻钟,清昔欢捂着肚子等到手软脚软,终于听见了雨声突然变大,紧接着有人进门,又将雨声隔绝在外。
“欢儿,吃饭了。”随着东初尘低低的一声想起,清昔欢迅速起身,朝着桌子上望去,满心期待到底是哪道菜先上来的。
结果满心期待的望去换来满脸失望。
“什么啊?一碗面?”
清昔欢不解都望向了东初尘,只见东初尘挽着衣袖露出洁白的手腕将面碗放在桌子上,又将一双竹骨的筷子小心的摆在了面碗上。
“不是吧,东初尘你太小气了吧……”清昔欢瞅了一眼清淡的面条,都不再愿多看一眼。
“因为你说的菜式我没吃过……”东初尘不好意思的笑笑,走至清昔欢面前,轻轻拉起了清昔欢的手。清昔欢觉得不舒服,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你一个王爷,这样的菜式都没尝过,骗鬼呢?”
“因为我不爱研究吃食,饱腹便可,不怎么挑剔。”
“哦?意思是我挑剔了?”清昔欢挑眉,不小心又看见了面条,厌弃的转过脸去不再看。
“你还没尝呢,怎么就说不好吃呢。”东初尘也不怪清昔欢缩手,只将身子靠在了床栏上,双手交叉胸前观察清昔欢的表情。
“还用尝吗?一看就难吃,一点油水都没有。”清昔欢白了一眼,看着面条上升腾起来的热气,顿时心里的不满之情呼之欲出。
“可是欢儿不是素来不喜肉食。”东初尘正纳闷,见清昔欢怒气更胜,赶忙改口“不然这样吧,你先吃,不好吃的话,我再去准备你要的,就算寻遍整个紫安城我也给你寻来。”
“那若是紫安城没有呢?”清昔欢拖着下巴,低沉的随口道。
“那我就找遍整个盛国。”
东初尘的话着实叫清昔欢一惊,朝着东初尘看去。结果东初尘正认真的盯着清昔欢看,叫清昔欢咳嗽了一声,跳下床来,向着桌前走去,捂着瘪瘪的肚子,看着清汤寡水的面,原则与饥饿在脑海中打架。
“好!”清昔欢最终抓起了筷子,夹起面条送去了嘴里。
最终饥饿还是战胜了原则,填饱肚子就是了,哪那么多要求。
结果是意想不到的好吃,清昔欢不禁深深怀疑这真的只是一份面条吗?
挑着细滑白嫩的面条,清昔欢不禁沉思,面条鲜嫩可口,劲道正好,不软不硬,更妙的是,那汤汁很鲜嫩,除了翠绿的菜叶,还吃出了鸡肉的味道。
“好吃……啊……”清昔欢不禁转头去看东初尘,用手指着面条点点头“嗯,好吃,为什么会有肉汤的味道?”
东初尘笑眯眯的站在了清昔欢的身后解释“因为我是用鸡汤煮的面啊。”
清昔欢一口面条进嘴,感受着口中汤汁的融合,化掉了满身的寒气。
“你做的?”清昔欢喝着汤汁问到。
“嗯,我拿手这面,就想着叫你尝尝。”东初尘坐在了清昔欢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清昔欢吃的满足,心里也满足起来。
清昔欢喝汤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了东初尘,眼里熠熠发光。
“感动了?”东初尘笑道。
“有毒吗?”清昔欢问到。
……
很快解决了一碗面,清昔欢捂着饱饱的肚腹,擦了擦嘴,打了个嗝,赶紧捂住嘴巴说了声谢谢。
“应该的。”东初尘唤来了丫鬟将空碗端了下去,又叫丫鬟送来新炖的羹。
“这次我是叫他们放了三大勺糖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喝。”东初尘将碗放在桌子上,清昔欢迫不及待的去端,结果碗太烫,叫清昔欢烫了手指赶紧放下了碗。
“怎么了?烫着了!”东初尘紧张的起身去看,突然弯着腰拉起清昔欢的手指就放在了自己的耳垂上。
“啊……”清昔欢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手指上的红已经不算什么了。
东初尘的耳朵软软的,凉凉的,从前除了发火拧过燕归回的耳朵,还没触碰过其他人的。这样的动作太过亲昵,叫东初尘与清昔欢一同羞赧起来。
清昔欢撒开了手,将手垂下来后无处安放的又只好瞄上了桌子上的甜羹,向着甜羹伸出了魔爪。
“喝吧,应该不会太烫了。”东初尘坐远了一些,不敢看清昔欢的脸。
清昔欢也没回应,埋着头喝羹,这次的羹果真甜,入口的瞬间就叫清昔欢心情大好,一口气喝光了一小碗。东初尘则在一旁看的入迷,时不时的提醒“慢点喝,别再烫着了。小馋猫。”
清昔欢将空碗落下的时候,终于意识到竟然喝了东初尘家的一碗羹还吃了人家一碗面,所谓食人嘴短,现在应该怎么回礼才是好,清昔欢犯了难。
“欢儿,吃饱了吗?如若吃饱了,我们就睡吧。”
第六十三章:周云开心中生恨
“阿喜,给老爷炖碗甜羹,要三大勺的糖……”周云开伏在案上握着纸笔画了三个大王八,越画心越乱,王八壳上的纹路也越来越不清晰。只壳上的三个大字倒是下笔越来越重。
清昔欢。
三个王八壳上都是粗笔写下的清昔欢几个大字,叫人一眼就看得清楚。
阿喜端着羹送来的时候,周云开已经趴在案上睡着了。
“就会要花样,结果自己还睡去了!”阿喜将碗重重的掷在桌子上后,满脸不乐意的打着哈欠离开了房间。
周云开被门砰的一声响惊醒,手上的笔也落在白纸上,染了满袖子的墨不说,还溅进了汤羹里。
望着被墨汁染黑的汤羹,周云开紧紧的蹙眉。
“到底如何将十万的金钱送往扬州?”
十万的金钱不是小数目,这一晚上董建派来的车马就足足走了几个时辰,到现在才算全部运送到了周府,刚刚在后院的仓房内上了三把大锁才昏昏沉沉的进了房间。紫安至扬州有八百里的路,若运送这么多的金钱不被董建发觉,简直难如登天。况且那董老贼执意跟随前往扬州,自己若是稍微动一动手脚,只怕不是死在扬州,也是死在了通往扬州的路上。
“我可不想死,我还未娶妻,该做的都还没做……”周云开支着脸,冥思苦想对策。
“如若有个大将可以随后一路护送就好了……”周云开望着头顶,将竹笔在手指间打转。
可是自己一个文臣,平日从不结党,更不与谁交好,关键时刻哪里有人肯帮忙,况大半个朝堂都是董建的人,胆敢在董建眼皮底下对着干的,恐怕少之又少。
周云开苦思出神,一滴墨点在了纸上,染了清昔欢三个大字。
“……对啊”周云开突然一拍脑门,喜笑颜开。
“怎么将清远给忘了,清远可是董建的死对头啊,况且清远廉政,必不会贪污此钱,如此一来不就了解心事了啊!”
可是转念一想,周云开又发起愁来。
这清远与自己本身就没有交集,且今日周府收了董建的银钱,若是被清家的眼线看见,自己再去求清远帮忙,清远还怎会帮忙,恐以为是自己与董建联手施记要害清远。
“难办了,难办了。”周云开踱步,握起甜羹就送进了嘴巴里。
没喝到甜味,倒是喝了一口的苦墨。
一口苦墨倒是叫周云开豁然开朗,顿时有了主意。
“阿来,阿来!”周云开挽起袖子在门口唤着小侍卫。
“老爷吩咐!”阿来进了房间,关严了房门。
“嗯,我叫你查的人,你可给我查仔细了?”
“回禀老爷,仔细了,那人名叫清昔欢,常年卧病家中不出门,出门也是乘轿子,今日进了皇宫后出来的时候已是亥时,却不得见面,是被平东王包裹着送进轿子的!”
阿来是周云开的亲信,经常为周云开打探虚实大小事务。
“嗯?被平东王包裹着送进了轿子?”周云开捏着下巴又踱起步来。
“被包裹着送进了轿子?难道是貌若无盐的丑女?”周云开微微挑眉坏笑,倏地又想到了什么,顿时开怀大笑。
“莫不是被平东王杀了?平东王抱着的是尸体?”
周云开越想越开心,这小贱妇死了,上午还在皇上面前献计弄死自己的小贱妇此刻死了,呜呼!快哉!快哉!
阿来拱手一拜,看着摇扇大笑的周云开冷静道“不是,她没死。”
周云开的笑随即戛然而止,面色也恢复了,只是咬着牙根恨得直痒痒。
“不死甚好,老爷我早晚弄死她,还不会轻易叫她就死,待死前还要奸。污她,还要叫她跪在地上叫爹爹。要她舔靴底,之后再活活折磨死她。”
周云开说的云淡风起,摇起扇子闭目养神。阿来眨了眨眼皮,拱手道“老爷是否叫奴才解决她。”
“不急。”周云开抬起手,眼睛也慢慢的睁开来,笑成了一条细缝,唇角向着一侧勾去,缓缓道“猫捉老鼠哪有直接吞下去的,不在耗子的身上留下几道爪印,她怕是不知道我是猫。”
周云开将扇子又撇给了阿来,扇子旋转着稳稳的落在阿来的手上。
“况且此刻这耗子对我来说,有大用。”
“阿来,去煮酒犒赏大家,务必全府上下每人都喝,沾沾喜气,老爷我今晚要办大事!”周云开笑道。
“老爷,奴才可也要喝?”阿来问到。
“必须喝,且必须醉,这是命令。”
“是!”阿来一拜离开。
镇西将军府上,清远收到了王府送来的消息,雨大清昔欢就留在王府过夜了,清将军放心。
书房门口的清远将东初尘着小厮送来的书信折好,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大夫人不知何时悄悄站在了清远的身后,咂着嘴叹息“我就说欢欢这样与王爷出去过了一夜没有好事,果真吧,果真吧,今晚又留在王府过夜了,真是够可以的了,若是我们宛若,万万都做不出这样给清家蒙羞的事来。”
大夫人拧着脸,清远一转身,就叫大夫人闭了嘴。
“你个村妇懂什么!一顿鞭子还没将你打好吗?我若是再听见你口出不逊,就再赏你几鞭子!专打嘴!”
大夫人嗷呜一声捂住了嘴巴,肥硕的肢体吓得一扭,不敢多言。
清远叹气欲走,大夫人忙跟上了清远的脚步。
“你跟着我作甚!”清远怒气转身,见一把伞撑在了头顶,大夫人也正可怜巴巴的撑着伞将伞向着清远身边倾斜。
清远顿时也柔和下来,叹气道“天冷了,你也在房里多放一床被子,还有宛若的床,多加几层棉,宛若怕凉,别寒着了。”
“老爷,您关心我们母女了……”大夫人大喜,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自从那年灌醉清远娶了自己,生了清宛若之后,清远几乎再未进过大夫人的房间去,自知苦了大夫人,却又心有芥蒂。
“我何时不关心你们了,你啊,就是嘴太难听,你若是听点话,别那么刁钻,我什么时候真的打过你!欢儿也是我的孩子,你为何总是与她作对,你也是母亲,欢儿可怜,你就不能对她好上一点吗?”清远摇头叹息,眼里闪过无奈,毕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平日大夫人对自己也很关心,真的打过一顿心里还很不是滋味。
“老爷……老爷!”大夫人一激动,手里的伞掉落在地,扑向了清远。
“老爷小心!”
只听鸳鸯的声音袭来,紧接着清远被鸳鸯拽着腰带就拉到了身后,大夫人也因此扑了个空,好险跌在地上。
“死丫头!你又来裹什么乱!”大夫人扶着腰,在书房外的台阶上踩踏的水花四起,后背都被雨水打湿了。
“哎……”清远伸手准备去扶大夫人,结果听见鸳鸯说到“老爷小心,大夫人身体肥胖,老爷身体瘦弱,经不住大夫人一扑,夜深雨大,还请老爷快快回房歇下吧。”
鸳鸯拾起了地上的油纸伞,遮在了清远身上不忘补了一句“洗脚水已经打好了,奴婢还放了老爷与二夫人从前最爱的松针……老爷再不回去,就凉了。”
鸳鸯瞅着气急败坏的大夫人露笑,调皮的眨眨眼睛,叫大夫人气焰更盛。
清远一听二夫人,顿时心里又难过起来“也好,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别着凉了。”
清远说着与鸳鸯一起回了寝室。留下大夫人一人在雨幕中咬牙。
第六十四章:黑衣人
清远回了房间,刚刚坐稳在床上,就见鸳鸯上来扒靴脱袜,将清远的脚按在了滚烫的热水中。
“嘶”清远皱眉将脚探出来搭在了桶边,怒意看向了鸳鸯。
“奴婢就是气不过。”鸳鸯预知清远要说什么,低着头用手搅动着洗脚水叫水变凉一些,不悦的说到。
“那也轮不到你耍性子。”清远的语气很冷,叫着鸳鸯“你出去吧。”
鸳鸯深知自己这样做太过,失了奴才本分,却心里醋意难消,凭什么大夫人也是粗鄙丫头,就可以做了正室夫人,而自己虽生的倾国倾城算不上,但总是伶俐可人的,又年轻,皮肤也好,哪里就不比大夫人了?怎么连做清远的侍妾都不行,哪怕一次,就一次也好啊。
鸳鸯觉得委屈,自己跟了清远很多年,本是该出嫁的年纪却拒绝了所有年轻男儿的追求,只一心在清远身上,可清远呢,一次都不曾施恩与自己,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堪吗?
鸳鸯想着想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了清远的脚上。叫清远一惊。
“你!你哭什么啊,我又不是骂你!”清远最见不得女人落泪,见鸳鸯哭了,手上握着擦脚布不知该不该为鸳鸯擦泪。
“奴婢不是哭了,奴婢是疯了。”鸳鸯倔强的擦掉眼泪后,转身为清远铺好床被,垂着头赶忙离去。又在门外为清远关好了门。
是啊,自己小小丫鬟还希冀清远会喜欢上自己,哪怕不做妾侍也好,只要他喜欢自己。可是清远是老爷,自己是丫头,清远又是榆木疙瘩,如若不是疯了,何来这样的想法。
鸳鸯蹲在清远房门口掩面低声啜泣,突然感到背后一凉,还以为是清远出来看,结果脖子被什么凉凉的东西一击,昏倒在地上。
清远在房间里还是百思不得解,鸳鸯为什么哭了?洗脚水太烫了?
吱扭一声,门被打开了,清远还以为是鸳鸯,故意做出老爷的架势来,板着脸粗着嗓子道“还来做什么?”
门口的人没说话,默默的走到清远跟前站立。
清远终于看见了眼前的人,一身夜行衣,身材修长挺拔,八尺有余,浑身包裹在黑衣中,只露出一双清澈深邃的眼眸直视清远。
“你是刺客?”清远不慌不忙的拧着抹布,像是平常说话一样。
见那人不说话,清远抬头询问过去“你可知这是谁的府,你可知我是府上何人?”清远不慌不忙的问着,黑衣人也终于开了口。
“小生……小人……小奴……小……小子?”那人一连串为自己取了好几个名字,不知如何自称,被清远怒道“小贼。”
“哦,小贼知晓足下,足下乃镇西将军府大将军清远。”黑衣人一拜。
“哦?那你又是为何来此寻衅?不怕我片刻就将你头颅斩下洗脚吗?”
“怕,却无可奈何。”黑衣人一道,不卑不亢。
“有何无可奈何?是有人买你来杀我吗?”清远将抹布拧干后,擦了擦脸。
黑衣人一惊,看着清远脸上的抹布刚刚还在洗脚水里徜徉过,一瞬间就看呆了。
“不,是小贼有要事通禀将军,恐太过招摇,遂扮成这样漏夜前来,还请将军恕罪。”
黑衣人言语诚恳,毫无攻击之意,叫清远不禁稍稍放下心来询问。
“你说说看。”
“小贼今日前去偷盗御史大夫周云开府中,屋檐上瞧见董建运送了数十辆马车进了周府,周云开又将仓房的门上了锁,小贼查看是黄金数箱,恐是牵连扬州水患之事,不敢贸然偷盗,便寻来将军府上,叫将军为扬州百姓做主。”
清远一听,大为骇然,这御史大夫周云开平日并不上朝,朝堂之事一概不问不管,怎么又与董建结党营私,抱成一团了,如此他们若是抱为一团,可是大不妙啊。
清远起身踱步又望向了黑衣人,沉音怒问“你说的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黑衣人面不改色。
“如若是假?”
“如若是假,便叫大将军随意杀剐。”黑衣人声音清朗,郑重说到。
清远犯了难,此刻如若相信小贼,万一是假……自己便栽在了董建的奸计中,如若是真,便又叫董建逃脱,难办了。
“你随我去见皇上。”清远一把握住了小贼的手腕,小贼细滑的手腕暴露在外,手腕上还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朱砂痣。分明像个书生,哪里像贼。
“大将军且慢且慢。”小贼拉住了心急如焚的清远,制止道。
“你是何意?”清远不解问到。
“小贼敢问将军,将军去皇上面前,要如何说明缘由?”
清远道“那还有何,实话实话。”
“如若董建将军说是赠与周云开的礼物你又如何说?”
“这……”清远露出愁容,满脸的胡渣在灯影中清晰。
“将军且听小贼一言如何?”黑衣人露笑一拜。
“且说。”
“不如我们去……拿。”
“拿?”清远睁大了眼睛。
“对拿。”黑衣人点头。
“不行不行……”清远连连摆手道“君子不可偷盗。”
“何为偷盗,大将军您为百姓们拿回属于百姓自己的东西,为何叫偷盗?”黑衣人上前一步劝言道。
“哎呀话虽如此,但是……老夫做不到啊!”清远依旧摆手。
“大将军三思!”黑衣人拜在了地上,苦苦哀求起来。
“大将军请细细想,您为了扬州难民取回贪污银两,拯救难民水火之中,拯救国家危难之时,如若大将军不去拿,难民该当如何?不出三月,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只因大将军今日碍于情面,大将军,孰轻孰重,请思量!”
清远胸中一团火被周云开说的熊熊燃烧,几乎马上就要同意下来。只是不知如此办,到底妥是不妥。面露了难色。
“大将军不妨想一想,自古打仗,攻陷敌方大营,抢夺粮草都被后世歌功颂德,妙计妙计哉,打仗都方是如此,又何况是为百姓做事。从古至今,无人不知盗贼可恶,可又有多少名诗佳句在赞扬侠盗。故,盗不在盗何物,而在为何盗。为何盗?为了黎民苍生!”黑衣人言语激动。只怕清远拒绝,故句句照着清远心坎上说。
黑衣人的话叫清远震惊,小小贼子方知大意,何况国家大臣!国难当头,百姓受罪,扬州水患无人治理,奸臣当道,皇帝悲哀,此刻若置之不理,将是天理难容。
“好,我听你言!”清远一把扶起了地上的黑衣人,满身热血,满脸振奋“我府上兵将不多,待我即刻通禀平东王助我,今日就去!”
“好!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明日周云开就要下扬州了,怕是钱财会转移,趁现在赶紧去!”黑衣人神采奕奕,眼里冒出了光亮。
“你同我一起,如若半句假话,我的剑可是不会饶了你!”清远抓住了黑衣人的衣领,提拎着就去了书房。
门口的鸳鸯还没醒,黑衣人指了指鸳鸯道“将军,这丫鬟……”
清远见鸳鸯昏睡了过去,探了探鼻息后,本不想理,又怕夜深雨重着凉,只好一把扛在肩头,扔回了自己的床上,关好了门拖拽着黑衣人去了书房。
……
“欢儿,欢儿,欢儿,欢儿,欢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理解有误。”东初尘站在大雨中抱着手臂敲着门,哆哆嗦嗦的叫着房间内的清昔欢。
“滚。”清昔欢只一个字之后再无回应。
“我说的睡,是歇息不是……”东初尘的声音渐弱,不敢说下去。
“我说滚。”清昔欢在房中依旧一吼,东初尘却不敢离开,想了又想,不知如何解释,抱着手臂在门外一下一下的敲着。
“欢儿,欢儿,欢儿,欢儿……”
清昔欢在房间内将头埋进被子里死死的捂住了耳朵,见门外动静不断,干脆起身对着门外皱眉道“滚,滚,滚,滚,滚……”
“报王爷!”
小厮冒雨跑来,拜在了东初尘脚下。
东初尘冻得发抖,转身过来,依旧满面威严。
“什么事。”
“王爷,有清大将军的密报。”
第六十五章:盗亦有道
“拿来。”东初尘接过了小厮手中的书信展开来看。
“好,你下去吧。”东初尘将书信读过后,撕毁在手心,转身准备继续敲门,不料清昔欢已经悄然站在了门外。
“欢儿。”东初尘的手握成拳状还未松开,回眸就望见了清昔欢冷冽的眼神。
“你要打我吗?”清昔欢淡淡的问到。
“不是,欢儿我要敲门。”东初尘满脸的认真,还不忘在门栏上轻敲了两下做示范。
清昔欢觉得好笑,却憋住没笑,双手插在胸前,对着东初尘抬了抬下巴,终于笑了起来。
“说说看,清远大半夜送密报做什么?起兵造反?”
东初尘惊异的望着清昔欢脸,嘴巴轻轻张开,被雨水濡湿的裤脚微微摆动,上前一步捂住了清昔欢的嘴巴。
“呜呜”清昔欢挣脱着东初尘袭来的大手,没能挣脱却被东初尘拦腰抱起,一把就推开门裹挟着进了房间。
清昔欢见东初尘的手覆在自己嘴巴上并没有移开的意思,张了张嘴,一口咬住了东初尘的虎口,落下了一排小牙印。
“嗯……”东初尘痛的皱了皱眉头,轻轻揉着清昔欢的脑袋安慰“乖。”
清昔欢松了口,踢踏着东初尘的大腿挣脱下了地,趁乱还不忘拧了东初尘的肚子。
“欢儿。”东初尘被欺负还要笑,清昔欢活动着肩膀,见东初尘笑得开心,伺机准备再补上一拳。
“好了,欢儿。你在家里乖乖等着,我有事去和清将军办,等我回来的早,就带梅子糕给你好吗。”
“不怎么好。”清昔欢上前一步道“我也想去。”
“嗯?你去做什么,这不是游庙会。”东初尘微微敛眉。
“我想去。”清昔欢依旧请求跟随,总觉得今晚的事事关重大,总想看看他们密谋了什么。
“不可以。”东初尘直接强硬的拒绝了清昔欢,不容许她跟着。
“我若偏跟着。”清昔欢挑眉,不服气的望向了东初尘。
“那我就将你锁起来。”东初尘背着手,颇有一副老师训斥学生的模样。
清昔欢抬高了脑袋,望着高高的东初尘,不带一丝一毫的妥协。反而带着三分挑衅之意。
平日东初尘早就松口软下来了,可今日说什么都不许。面色也慢慢的恢复了沉冷。不辨喜怒。
清昔欢知晓自己强辩下去也没有好结果,只好叹气坐回了椅子上倒了杯茶,幽幽的来了一句“你根本就不疼我。”
这话不说不要紧,果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清昔欢还徐徐的吹着茶气,见东初尘没了动静,一回头就看见了东初尘满脸委屈可怜的正望着自己,这样的表情是清昔欢没见过的。
清昔欢不觉一冷,将茶放好在案上,不待东初尘碎碎念,转身蹑手蹑脚的钻回了被子里,蒙住了脑袋,从上至下将身体裹成了粽子。
东初尘也没再多说,时间紧急,只站在门口轻轻说了一句“不要胡闹。”说罢,转身出了门后,将门紧紧的关牢。
清昔欢在被子里听见哐啷一声后将头探了出来,深深呼了口气出来。
“呼,我到底是疯了吗!竟然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清昔欢瘫在床上,听着门外伞载着雨声渐行渐远,便知东初尘离开。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到门口开门,使劲拉扯了半天也未能打开大门。
这才知道关门的时候哐啷一声从何而来。
“原来是上了大锁了。”清昔欢在门里拉了半天也没能打开门,顿时觉得这东初尘还挺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准备溜出去。
可惜啊,千算万算他没能算到朕还会爬窗子。
清昔欢桀桀一笑,轻轻一跃上了窗子,费力的推开了窗子,听着窗外大雨打芭蕉,折下一片芭蕉的叶子遮在头上,顺着屋檐下摸黑跑了出去。
东初尘正站在校场整兵,清昔欢蹲在芭蕉叶下观望去,足足百余人。奇怪的是,百余人无一人穿着铠甲,清一色的黑衣加身,甚至还有黑布捂面。
“夜行衣……”清昔欢双手抱在芭蕉叶上,口中衔着草根,静静观察。
远远听见东初尘的声音伴着雨声的清脆顺着廊桥曲折婉转传到清昔欢的耳畔。
“此次任务特殊,记住,不许伤人,不许行恶,拿到金钱就赶紧离开,万万不要暴露。周府上下人员不许伤及一分一毫,尤其是周云开。”
“周云开?”清昔欢不小心加重了声音,忙将头更低了一些。偷偷观察。
“是!遵王命!”众战士接了命令待东初尘戴好了面纱,一齐跟随东初尘出了王府。
“周云开?拿金子?”清昔欢脑中将两个名词合在一起,终于明白过来,清远竟然联合东初尘去周云开家里偷金钱。
“这周云开也是倒霉催的,被朕举荐治理水患还要赴死,这就算了,还要被偷被抢,人财两空啊。”
清昔欢摇了摇头,起身进了校场,准备寻得一件趁手的兵器,长兴剑虽好,却不善舞剑,夜行还是弓箭来的实在。
“这样好玩的事,怎么能落下朕呢。”清昔欢寻到了一把弓与一支箭,背在了身后开心的跟上了东初尘。
……
“大将军,我们这么多人……不会被发现吧。”黑衣人趴在房檐上,紧紧的把住了清远的手臂,向下望着周府院落,静悄悄的,细嗅还有丝丝酒香袭来。
“闭嘴。我现在深深的怀疑你是细作。”清远的眉宇间皱起深深的印子,紧紧扼住了黑衣人的喉咙。
“将军何出此言啊。”黑衣人音调平平,不似惶恐。
“你见那周府,连个护院都没有,连大门都是敞开的,这不是请君入瓮是什么?”清远道。
“将军且听我说,人传周云开风流,或许是与哪个丫鬟把酒言欢后,就欢好去了,所以府上人都喝醉了,并不是什么计谋。”黑衣人被揪住领子也不敢大幅度的反抗。
“好,我就信你一次,若是叫我知道你说谎,我就将你风干了晾腊肉。”清远将黑衣人远远的一撇,黑衣人差点滑落下屋檐。
正在此时,东初尘领着大堆人马也赶到了周府后门,与清远汇合。
“将军。”
“王爷。”
二人声音压得很小,一百多号人出现周府后门,看上去有点荒谬。
“事不宜迟,将军,,我们动手吧。”东初尘一拜,命人进了周府打探虚实。
第六十六章:你的命,是我的
清昔欢远远就望见一百多名士兵正集合在周府外,周府的大门却敞开着,府内一丝动静都没有。
“莫非有诈?”清昔欢掩饰在黑暗中静待,等一会东初尘与士兵进去后,自己就混进大队伍里,反正自己一身黑衣,又蒙着面纱,谁也不会认得出来。
天上的雨慢慢停了下来,月光溶溶的泻下来,照亮了周府华美的院落。
斗拱飞檐,雕栏玉砌,层台累榭,丹楹刻桷。看了这么多的宫宇楼台,只有周府还算是华丽的,看来这位周大人品味不凡,贪污也不少。
清昔欢望着周府府苑外的廊道,一排一排的杏树,恍然间仿佛置身于东国的长安城一般。
失落之余,踩过水洼,慢慢的攀上了杏树。杏树长势不错,杏果也可食用了。清昔欢落在树杈上随手就摘了一颗杏子丢进口中。
酸甜可口,甜九分,酸一分,果肉软糯汁多,皮薄有微微的韧性,杏核不大,且还没有虫卵,绝佳绝佳。
就因为这杏果,清昔欢差点就动了恻隐之心,都想准备助周云开逃跑了。
进府打探的士卒放出了安全的信号,东初尘率先奔了进去。
清昔欢坐在树桠上吐掉口中杏核一捂脸,感叹“果真是傻子,一身孤勇的傻子。”
这样清风霁月的夜晚不坐在府外对影成三人,非要亲自进去冒险,若真是计,先死他东初尘这样的人。
东初尘进了周府见并没有埋伏也没有人影,绕开花园,越过流水小桥,直径奔去了仓房。
“喂仓房不在那边!”清远身边的黑衣人唤着东初尘,却见东初尘越行越远,又不敢声音过大的呼喊,从房檐上拾起飘落的树叶,朝着东初尘身侧打去。
树叶划过正向口中丢杏的清昔欢面前,极速打向了东初尘身后的水面,激起碧波千层。鱼跃水面,月光如银,如诗如画。
“暗器……”清昔欢侧着头,嚼着杏肉向着暗器的始发处望去。
黑衣人头上树枝浓密,载着漏下积云的月光,望清了黑衣人清澈的双眸,似水面平静,又似暗云涌动,忽静忽动流转,只一双星辰般的眉目,折羞了今晚的一切景色。
清昔欢一时贪看,心中不知是何物涌起,惊起心尖一片柔荑生长。
江山失色,天地羞愧,公子的眼眸竟叫世间一切索然无味。只剩下杏果散发在口中的甜香。
东初尘在**院中寻到了仓房,发号施令,撬开了三把大锁,众人待命进了周府开始搬金倒银。
清昔欢只望着黑衣人的方向,不知为何,竟为色所迷。惭愧。
黑衣人见大家得了手,准备转身离去。
“站住!”清远一把握住了黑衣人的手腕,震色道“随我一同下去。”
“将军,小贼就算了,怕顺手惯了,再将钱财揣进自己的衣兜里。就此别过,祝将军好运。”说罢一拱手,飞檐走壁而去。
“哪里跑!”清远瞬间拔出长剑,向着黑衣人砍去。
突然,清远的手被何物击中,手腕一抖,长剑偏离,并未伤及到黑衣人分毫。黑衣人以消失夜色中。
清远惊异之余,低头看去,只见身下是一枚小小的杏核,就是它打中了自己的手腕,叫清远不禁警惕起来。
“呵,蠢货。”清昔欢倚在树上吐着杏核,将双臂枕在头下,看着大家在周府忙忙碌碌的搬运金钱,向着巷子口的数辆马车来来回回的跑。溅起水花无数。
数十人搬运,数十人接应,动作整齐利索,还真不负期望,一个时辰左右大约将周府搬光了,而这一个时辰,周府上下连个巡夜的更夫都没有,就别说周云开了。
搬得差不多时,清昔欢拍了拍手准备下树也搬几个金子玩玩,金子不好玩,对于清昔欢来说,偷贪官家的东西才有趣。
正准备一跃跳下树枝的时候,忽然见到身侧不远处几个黑影飘过,轻功了得如猫一样轻盈,麻利的翻进了周府。
“嗯?这不是官兵。”清昔欢贴在了大树后,仔细的瞧着六个身影,身形挺拔,或高或矮,却都修长,并不魁梧,看样子,是真的盗贼来了?
“哎呦热闹热闹,周云开还挺招贼喜欢。”清昔欢抱着手臂躲在树上看了一会。杏也吃饱了,就看着等会两拨人要厮杀了。
过了许久,清昔欢并未听到墙里有什么厮打的动静,反而还是一群士兵井然有序的搬运着。
“难道几个盗贼亦是东初尘的人?援兵吗?”正心中疑惑着,忽然之前的六个身影一闪而过,翻了出来,瞬间消失夜色中,却手上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偷?怪哉。莫不是见人多,吓跑了?
清昔欢摇摇头,望向了周云开后院的马厩里一匹不错的马。
这来都来了,不偷点,也是对于周大人的不敬,既然金子那头插不上手,就偷你家一匹马吧。
清昔欢想着,借着树枝爬上了高墙,在高墙上小心游走摔进了周府。
痛苦的撑着身子起来的时候,清昔欢感觉手脚都要摔断了。扶着微微阵痛的老腰起身,龇着牙咧着嘴,踉跄着朝马厩移去。
东初尘这边见仓库已经被搬空,心满意足,带领士兵忙离开了周府。清远作为守护见已经脱险,随后跟着东初尘一同离去。
十几辆马车满载而归,压在水洼里,溅起的水花甚高。士卒们赶着马车向着清府奔去,清远与东初尘匆匆别过迅速归家。东初尘也终于松了口气在巷子口里。
一阵奔波终于忙完了,总算是大事落胸,慢慢的摘下了面纱,仰头透了口气。想着去庆祥街看看梅子糕还卖不卖,还要回家哄好清昔欢。
想着清昔欢,东初尘就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扬。
就在这时,东初尘感到身后数把利剑逼在了自己的后背与脖子上。
东初尘没有回头,手上没有任何兵器,淡淡的将面纱又覆在面颊上,轻声问到“什么人。”
为首一人眼神凌厉,眉若柳叶,头上还插着一根碧绿的钗子。只冷笑回复“你可以偷,我们也可以偷,你说我们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我们就是什么人。”
这女子的声音叫东初尘有点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刚刚要开口就闻听那人再次开口道“我们截不来金子,却能杀了你,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钱?竟然连夜来偷,不知羞耻。”
东初尘听着姑娘不讲理的话,顿时憋不住笑出声来“姑娘你好没道理啊,你不也是来偷的吗?怎么好意思骂的出口。”
女子急了,说又说不过,干脆持剑一步跨来,直逼东初尘。
东初尘轻巧避过,并未伤及。
其余五人见状,全部上前来攻。
东初尘随即蹲下身的一瞬间翻转身体,双腿下曲,仰面握住了其中一人剑锋,二指轻弹,一人剑锋偏转。又是一把剑驶来,穿在东初尘的侧脸与鬓发之间,微微扬起发丝,立剑朝着东初尘的眼睛刺去。
东初尘偏身躲过,脚尖点地蹲下身腿风扫过几人,几人后退一步,紧接着又袭了上来。
几人身法了得,绝不是等闲之辈,若不是有个十年的功底,绝做不到如此好的剑术与轻功。东初尘见招拆招,一一避过剑锋,却奈何几人武功厉害,自己又没有武器,不出几招,便将东初尘围成一圈,架在剑下,刚刚对话的女子持剑朝着东初尘的胸口袭去。
剑锋越来越近,东初尘这才看清了剑身上的尚方二字。
“啊!尚方斩马剑……莫不是,陈佳意!”
东初尘大惊之余已晚,宝剑果真锋利,刺破了东初尘的胸口衣物,向着东初尘的心脏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风声呼啸,一支羽箭不偏不倚落在宝剑剑尖,宝剑偏移,划开了东初尘的衣领,连带东初尘的一缕乌丝落地。
“啊!什么人!”
羽箭带着宝剑落地。数人朝着幽静的巷子望去。
深幽的巷子内,一声马嘶,只见一身黑衣的清昔欢策马而来,紧接着六个人身体各处中招,各个穴位被暗器击中,剑掉人倒,只听清昔欢在马上对着东初尘伸出了手喊到“快上来!”
东初尘见状,拉住马缰绳与清昔欢的手腕,借着自己轻功的力量,一跃上马,随着清昔欢奔马而去。
黑衣人缓缓起身,望着绝尘而去的二人,捂住了疼痛的穴位无奈道“南堂主,别追了吧,太远了。”
陈佳意将面纱甩在地上,眉目紧立。望着地面上散落的杏核,握紧了手里的尚方宝剑。忍住怒压着火低声道。
“回快意阁!”
……
东初尘抱紧了清昔欢的腰,嗅着清昔欢头发的味道,又气又喜。气她不听话,果真溜出来了,喜她竟然来救自己。
“你怎么跑出来了。”东初尘怒意责备到。
清昔欢马上一笑,大声回复“你怎知是我?”
“你的身影我怎会认不出。”
清昔欢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欢儿,你为什么救我?”东初尘迎着雨过的夜风,深呼吸朗声道。
“少臭美。”清昔欢拉紧了缰绳,一路朝着王府奔回。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救我?”东初尘不依不舍,追问到。
清昔欢打马踏开面前三丈宽的水面,扬起奔涌的水花,水波倒影中清昔欢衣袂翩翩扬起,只在风中落下郑重一句。
“你东初尘,只能我一个人能杀。我要你深深记得,你的命,是我的。”
东方现出星斑,天都微蓝了。二人穿过凉风与远远的栀子香,路过老街屋檐下躲雨的猫,听倦鸟归巢啁啾,披了满身的烟雨朦胧,不知不觉间,东初尘在清昔欢身后抱紧了腰。
“欢儿……”
“……干什么。”
“吃梅子糕吗?”
“滚!滚滚滚!”
第六十七章:你是不是喜欢适瑾瑜
清昔欢与东初尘赶回来的时候,东初尘捂住胸口破烂的衣服,待清昔欢将马拴好后,一起回了寝殿。
“你受伤了。”清昔欢望了一眼东初尘的胸口,衣物上还挂着血水,顺着指缝淌下来。
“嗯,无碍。”东初尘捂着胸口刚刚准备脱掉上衣,却被清昔欢一把制止。
“去拿酒回来。”
“那你等我。”东初尘从清昔欢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关切,瞬间开心起来,迈开大步子就朝着门外走去。
“这痴子笑什么呢。莫名其妙。”清昔欢不屑的一挑眉目,坐在了椅子上等。
等了一小会,东初尘满面微笑的走了回来,手里还握着一坛子酒,轻轻放在桌上,眉开眼笑的看向了清昔欢道“轻一点。”
“什么意思?”清昔欢扭头看向了东初尘。
“包扎的时候,轻一点……”东初尘咳了两声,望着清昔欢,突然脸一红,柔声道“那我脱了。”
清昔欢不禁觉的好笑,正儿八经的问着东初尘“我何时说过要帮你包扎了?”
东初尘依旧挂满笑在脸上,将酒坛子对着清昔欢面前推了推。
这痴儿若是不能得愿定会碎嘴,干脆快点给他包扎,包好后叫他滚蛋。
清昔欢站起身来,对着东初尘冷淡的说到“脱吧。”
东初尘乖乖的脱掉了上衣露出了坚实有致的身体,只是后背上一道剑伤格外明显。如一朵枯萎的花,风干在岁月里。长在了东初尘冰冷的肩胛骨上。
“这伤是……”清昔欢棉布上还未倒酒,看着东初尘肩上的伤痕出神。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忘记了。”东初尘微暖的笑笑,微微低下了头。
“那时候好像是战场上,救了一个小不点,和你差不多大吧。”东初尘伴着烛光回忆往事的脸,十分柔和,温润公子姿态尽显。
“给我讲讲故事吧,我想听。”清昔欢打开了酒坛子,酒香四溢,笼了二人的思绪。
“那年我十四岁,第一次带兵杀敌,伐东吧……东国的新帝领兵追赶我回了盛国的驻军地点。之后那个小不点倒是被一名少年策马救走了,我却为她挡下了一剑。”
“嘶欢儿……疼。”
东初尘的一声疼才叫清昔欢缓过神来,才发现手上的力道太重,按出了胸口的血。
“你为她挡下了一剑?”清昔欢惊愕,不仅仅是惊愕,还有满心的不可思议与压制不下的奇怪的感情掺杂,一瞬间,五味杂陈。
“嗯……欢儿你是不是……”东初尘声音极小,轻唤清昔欢,却又不敢去看清昔欢的脸。只望着烛台。明明灭灭的。
“什么……我是不是什么?”清昔欢大惊,一紧张,手上的力度毫无知觉的又加重了一些。
难道东初尘看出自己是适瑾瑜了?难道东初尘发现了?清昔欢此刻忐忑不安,不知他若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如何处置自己,再次一箭穿心吗?还是公之于众,遭世人唾弃?
心中绞痛,不敢想象。
只见东初尘支支吾吾的也没能开口,老半天才缓缓抬眼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朕庆幸他是个傻子,真的,万分庆幸。
清昔欢终于舒了口气,手上也开始了擦拭酒精的动作,将嘴角一撇,眼睛一白,口不应心的缓缓道“嗯~”
东初尘这次可是慌乱了,清昔欢承认自己吃醋了,竟叫自己生出几分心跳来。忙对着清昔欢解释“欢儿我会对你好,我一定会对你好,所以,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明天我带你去看马戏,去吃点心,去买好看的衣裳,去赏花,去骑马,去……”
“东初尘。”清昔欢面无表情,心里不断的闪过无数的画面,从适瑾瑜第一次上战场到冲进敌营被郑子维救走转头的一瞬间望见一个少年身披铠甲为自己挡下吴楚将军的一剑,从自己被东初尘杀掉又重生后与东初尘见面,从在清府画下适瑾瑜的画像到回洛阳关替适瑾瑜说话,一幕幕有关东初尘的记忆不断涌上来,冲出心底,交汇脑海,酝酿喉中,脱口而出后化成几字。
“什么?”东初尘问。
“你是不是,喜欢适瑾瑜。”
……
天光乍破,黎明初晓,周府的门打开了,周云开拖着长长的哈欠悠哉的去后院检查了仓房,三把大锁好好的锁在上头,又拖着长长的哈欠转回了寝房,打点行囊背起简单的行李出门的时候,见到了车轿里的董建正笑脸相迎。身后是数量马车与骑兵,看来董建带了不少的人啊。
“将军久候了。”周云开拱手一笑,转身嘱咐了阿喜打理家事,匆匆上了马车,大早就出发,下扬州去了。
马车队伍慢慢前行,像一条巨蟒慢慢移向了扬州,周云开打开了马车的轿帘,敛眉。
也不知道清远到底可不可以将事情办好,如若他与平东王一人一半将钱平分了,那么计划就全盘落空。只能是祈祷老天助我。
“哈哈哈哈,周兄弟啊,不要紧张,看你一上车轿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待下了扬州,兄长我为你好好寻几个扬州姑娘陪陪你,叫你明白什么是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啊。”董建的车轿在周云开的左边与周云开并排,一路上说尽了江南女子的温柔细腻,叫周云开听得兴致勃勃,神采奕奕。
“那兄弟可要见识见识了~”周云开嘴角一提,满眼风月装进了眼帘。
“兄弟啊,你就等着吧,哈哈哈哈,定不叫你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董建遮上了帘子,叫周云开的笑意也掩了起来。
呵,扬州百姓死伤无数,腐尸如山,他竟还一心想着姑娘。果真是一只好大的畜生。
周云开也遮上了帘子,静静的打盹。
但愿苍天保佑我扬州百姓,无灾无难,一生平安。而前提是保佑清远定要将十万赈灾款安全运送至扬州。
王府上下的下人们已经开始晨起忙碌,炊烟袅袅,似人间仙境,却满满的烟火气。
王爷的寝殿内,二人门还未开,丫鬟小厮们揣测,昨夜二人……该是累了。不禁偷偷耳语后,羞涩的窃笑,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快步跑开。
王爷的寝殿内,东初尘轻轻的合拢了衣衫,将长发拢出身外,望着身后提问的清昔欢,终于露出蔑笑,抬高了头,道。
“欢儿,我恨她,厌恶她,我画她画像不过是缅怀我的战功,我替她说话不过是想在洛阳关百姓口中赚点盛名,我做的一切与她有关的事,实则都是为了我自己。我对她恨之入骨,战场上不如叫她被抓了做奴隶,被玩弄而死。若是知晓日后也要与她战场交锋,不如当年不要为她挡下那一剑,何苦今日惹得小娘子吃醋不开心了。”
东初尘的表情里是纯粹的鄙夷,即使是亲手杀掉了她,都不解万分之一的恨意。
哐啷一声,酒坛子滚落在地粉碎,酒香绵软飘散挥发出醉人的香气,这酒的味道,又叫清昔欢忆起了洛阳关。
清昔欢手握纱布,缓缓蹲下身,拾起酒坛子的碎片,只感冰冷刺骨。五内俱崩。
“我想,她恨你,亦是如此。”
第六十八章:老爷您怎么哭了
倏地一滴血顺着酒坛子的碎片滑落,只滴了血出来,都未感到疼。
“欢儿。”东初尘忙蹲下身去,捧起了清昔欢的手,看着指肚渗出的血,眉一皱,将手指含进了口中。
清昔欢眼里布满了血丝,望着东初尘的举动,心中愤恨加重,脸上却努力的保持镇定。
“没事了。”清昔欢厌恶的将手指抽回,沾着东初尘口水的手指,恶心。恶心至极。
望着清昔欢淡漠的眼神,东初尘的眼里射出哀痛,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我怎么会厌恶适瑾瑜呢?我怎么会恨她呢?若是恨她,该是恨她为何生为帝王家女吧。如若真的有恨,我恨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东初尘没再哄劝清昔欢,而是默默的站起身来,拿起桌角的棉布,撕扯下一小块,不顾反对的拉起清昔欢的手指,为清昔欢细心的包裹好。
“欢儿,能告诉我为什么讨厌我吗。”东初尘一只手拉着清昔欢的手腕,一只手为清昔欢缠着棉布,用牙齿轻轻咬着棉布的另一头系好棉布,手口并用的为清昔欢包扎。
这过程东初尘始终未抬头看一眼清昔欢。
清昔欢没有说话,胸口胀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或许清昔欢是不讨厌你的,可我偏偏讨厌你。”清昔欢一把推开了东初尘,站起身来背对东初尘,眼眸含恨而立。
东初尘不明白此话何意,想了许久,只回复了个笑,静静的说到“欢儿对我是爱之深恨之切呢。”
“放狗屁。东初尘,你不用来讨我欢心,即便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即便我爱的人飞灰湮灭去了,我都不会喜欢上你!”
东初尘点点头起身,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转眼就化作笑意道“欢儿喜欢的人是谁啊?我可不可以知道啊?”
清昔欢的心中蓦然就闪过了一双眼睛,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神,是昨晚在周府的房檐上看见的黑衣人。
“不可以,你没有资格知道。”清昔欢一甩袖子,准备离开王府回去清府。讨厌的地方一刻都不愿多留,讨厌的人一面都不愿多见。
“欢儿,你去哪?”东初尘在其后唤着,却见清昔欢打马而去,奔出了王府。黑袍与红色的发绳飘带在其后迎着风扬起,片刻不见了踪影。
“欢儿……”
天已经完全放亮,迎着晨光骑马的清昔欢,还是小心谨慎的将面纱戴在了脸上。若是叫人认出是清家身体孱弱的二小姐,难免生疑。
挥了无数鞭子加快马速的路上,清昔欢见到前面有一大队人马浩荡的行在路上。不免心生好奇,踏马追去。
骑兵中间的是周云开的轿子,摇摇晃晃在大路中间,街道两旁的商贩百姓都依次避让出一条宽敞的路供马车行进。清昔欢跟在其后见骑兵不少,如若等下去跟在后面,不知需多久才可归还清府,看了看骑兵与车轿中间的缝隙,恰好可以过去一人一马。想着,清昔欢挥鞭冲着小道奔去。
骑兵见一道黑影奔来,忙在其后追赶,大喊让路。声音惊动了轿子里昏昏沉沉的周云开。
疾风穿过车轿的瞬间,周云开也恰好醒来,向着帘外望出去,只看见一匹枣红色的马与一黑衣少年翩翩而过,发带扬起穿过晨雾蒙蒙展在周云开的轿窗前,印在了周云开的眼前。
周云开还来不及看清马上之人是何模样,马上之人便乘风而去,踏破晨曦,杳然无迹。
“好了别追了,随他去吧。”董建在轿子里一喝,骑兵马背上一拜,赶紧归队。
周云开心跳如擂鼓,望着一抹嫣红的发带飘然而去,消逝眼中,突然想到。
“那不是我家的马吗?”
随即,有泪如倾,眼泪滴落在手腕的朱砂痣上,抬起手腕细细望去,泪落满面。
“老爷,您怎么给哭了?”
轿帘扬起,轿内的周云开在阳光的投影里握紧了手,眼神凄哀,久久凝望那颗朱砂痣。好好的皎皎公子此刻却满面哀伤,对着身边的随从轻笑摇头“我不知道。”
清昔欢一路奔去清府,见清远正在校场整兵训练,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清昔欢下马,缰绳递给了院落小厮,就向着清远身边奔去。
“清远!”
清远被清昔欢远远一喝,顿时毛骨悚然,后脊一凉。
“欢……欢儿……”
清远转头过去的时候,清昔欢正杀气腾腾的跑来找清远算账。
“你为什么不去接我回府!”清昔欢怒气难平,走到清远跟前,飞起一脚踢在了清远的小腿上。
“啊!欢儿……”清远在众多士兵面前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装模作样的对着清昔欢喝到“欢儿!不得无礼!”
清远对着清昔欢扭着脸不断的挤眉弄眼,想在众兵将面前要个脸面,却不料清昔欢将他的老脸掰了个粉碎。
“清远,日后你休叫我与他日日夜夜在一起,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清昔欢怒吼完,转身离去,清远则在其后大气都不敢出,老半天才缓过神来,对着士兵,面一沉道“你们继续练!准备好天黑出发扬州!”
“是!”众兵低头拜下的时候,清远已经跑着去追清昔欢了。
清昔欢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躺回了床上生闷气。
“欢儿啊欢儿,好欢儿,这是为何啊?王爷给你气受了?”清远赔着笑脸迎上来,站在不远处讪笑。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清昔欢望着房梁,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问到。
“啊……什么什么时候?”清远揣着明白装糊涂,搓搓手,表示疑惑。
“装什么,扬州路远,水患又路难行,不早点出发,又要耽搁时辰。但是此刻天热,周云开又刚刚离开,不易跟的太近,傍晚赶路吧,叫将士们运送几箱子草在先,分三波运送,若是不慎遇见了周云开,就称向扬州不远处的寒水关运送粮草,是给寒水关将士们守城用的,最后再运送金钱,即便是周云开验查马车,也只会验看前几辆马车,叫他一一查看他也不会好意思,况也没那力气,明白了吗?”
清昔欢分析的头头是道,叫清远不禁一惊,顿时竖起了大拇指。
“哎呀欢儿,这是王爷叫你带给我的话吧!王爷想的太周到了!”
“呸!是我的主意,与那厮没有任何关系,休将他与我相提并论!”清昔欢眼神冷冽,似要用眼神里的寒光杀死清远。
“欢儿,爹爹错了,爹爹日后定不会叫你在外过夜,定会接你回家!”清远站直了身子立誓,信誓旦旦的保证。
清昔欢也终于消了些气下去,看着清远穿的单薄,不免多嘴了一句“寒水关天凉,做的像样子一点,晚上加些衣裳赶路,别冻死在路上,你若冻死在路上,扬州的百姓就遭殃了。”
状似无意的一句,叫清远听在心里暖乎乎的,清昔欢可是大病初愈之后第一次关心自己,叫自己不禁一把老泪差点掉下来。
“滚出去哭,别扰我!”清昔欢眉头一皱,不耐烦的轰赶着清远,清远连连点头道“哎,哎,爹爹记住了,欢儿也照顾好自己,有事就叫王爷……”
清昔欢一听王爷二字,顿时气冲上脑,刚要起身呵斥,见清远已经快腿的跑了出去。
看客吟
清昔欢:无词亦是最多词,看过故事凭人知。
东初尘:无念何来恨凄凄,无恨何来意难息。
无意何来再相聚,无聚何来世相依。
周云开:阖目似仙浅眠云,开眸是仙尘世醉。
一缕痴心尽灰飞,一点朱砂别样悲。
燕归回:指点江山冷画眉,笛音惹来清风陪。
隔江入耳送烟月,不知天涯过客谁。
郑子维:市井眼前过风景,姑苏城外埋姓名。
愿卿岁岁尽长安,不过一笑也了然。
荆无道:众生笑我枉痴情,我笑众生看不清。
东初繁:倾尽一生慕一人,只愿一人敞心门。
东初华:翩翩公子美如画,褪去繁华落农家。
东初明:气傲身娇只贪欢,英雄难过美人关。
东初贤:一觉睡去二十年,梦里梦外两相难。
陈佳意:一心仗剑江湖行,既是侠骨也柔情。
东可兰:一双星眸望一人,看尽世间不染尘。
淑昭仪:无人惜我断肝肠,尽是恨我多悲凉。
慕容殊文:寂寞如雪雪有风,我有心之心无影。
林如卿:回眸一笑定来生,如卿悲去再无卿。
董姝乔:顾盼流连生秋水,不过烟花白日坠。
谢敏堂:心心念念做牡丹,牡丹花下长睡眠。
管彤夭:风情万种颜色多,多情难过多情客。
期子心:烟柳巷里初心动,深山林中埋骨空。
鸳鸯:只羡鸳鸯不羡仙,空悲鸳鸯聚离散。
福东澜:冷血杀手也温柔,为君斩断世间愁。
清宛若:飞上枝头变凤凰,树倒凤落唱凄凉。
第六十九章:皇后的心机
大皇宫内浴凤宫里,皇后正在梳洗打扮,晨起后闻着栀子花香,格外的神清气爽。
“嗯,这花味道好闻,本宫喜欢。”
“是,娘娘。”苏玉为皇后细心的梳着头发,簪花上去,望着铜镜里的美人,朱颜渐老,神韵尚佳,国色天香果真是经得住岁月流逝的。
“苏玉,你说本宫老了吗?”皇后摸着眼角的细纹,用手指轻抚,像是可以熨平一样。
“皇后娘娘千岁,不会老。”苏玉望着铜镜里的皇后微微一笑,怎么看怎么好看。
“丫头啊,也只有你的话,本宫相信。”皇后露笑,皱起的眉头终于得以舒展。随手端起茶碗,拨开茶雾品茶。
“苏玉,你说咱们初明是不是,也要添个家室了,之前那几个……”皇后将茶叶慢慢拨开,轻轻吐息吹着茶气,小尝一口后,缓缓道“不中用了。”
苏玉的梳子稍有停顿,低眉一笑,莞尔道“王妃郑氏,其父骠骑大将军,已垂垂老矣,准备卸甲归田,皇上也应允了。王妃王氏,其父延尉王琪,被贬职位,其家上下朝内外官员,逐一削减了职位,皇上是有意要削弱他了……”
苏玉话到嘴边留下三分余地,继续梳发,不再言语。
“嗯。侧室都是没用的小棋子,我们的王妃要纳新人了呢。”皇后搁下茶水,端起了唇脂轻轻晕抹唇间。更显倾国倾城。
“那么娘娘打算如何纳新?正室王妃只可有二,不可多。”苏玉为皇后梳好头发,静静的簪花。
“这有何难,王妃湖边赏鱼,不慎跌入池中,呛溺而亡。亦或是与侍卫私通,做了不检之事,下了大牢,这不都是很自然的事吗。”皇后轻描淡写的说着,叫苏玉不觉一震,点头说是。
“王妃衰落,总要有新的王妃进来。苏玉啊,你看,这大皇宫修建的多富丽堂皇,所以,能住进大皇宫的人,岂能是无用之人?记住,若想在大皇宫容身,无论是何职位,必要有用。明白了吗。”
皇后的话没有半点凶狠之意,却又凶狠至极,叫苏玉不寒而栗,也叫苏玉安心。跟着这样的主子,何尝不是好事。
“奴婢记住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身边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跑来立在皇后的浴凤宫外,垂下了头。
“苏玉,去看看。”皇后一大早就被吵着头疼,呼唤苏玉去瞧。
“是。”苏玉走出了宫殿,看见了惊慌的小丫鬟。
“什么事如此慌张,先领板子十下,浴凤宫前岂敢大声喧哗。左右,打板子。”苏玉严词,身边站着的侍卫上前来提着板子就打。
板子打过了,苏玉垂着眼眸道“说吧。”
小丫鬟跪着挨完打,小声哭哭啼啼的道“回姑娘,是娴妃娘娘,景华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娴妃娘娘陷害淑昭仪娘娘不成,被打入冷宫听候处置了!”
苏玉一听,大事不妙。娴妃何许人也,进了宫得了宠后,就未见她进过冷宫,这次竟然因为淑昭仪进了冷宫……
苏玉面色不好,转身准备进宫殿里通报皇后,却见皇后已经站在了门口,威气摄人。左右十个宫女站在两侧,双手搭在腹前,垂着头。
“娘娘。”苏玉上前来,还未说话,就见皇后凤目微挑,对着脚下的苏玉道“去准备些栀子花来,本宫要去拿给皇上。至于景华宫的事,本宫没有听到,也不知。”
“是!”苏玉低头礼拜,明白了皇后准备去为娴妃求情。
……
上书殿内传来赫辉爽朗大笑,大臣亦是满面微笑,三三两两议论道贺。
“虎贲大将军为国立功,节节胜利,大举进攻攻下安国不出半年,果真有勇有谋,国内无双!在下拜服拜服。”大臣赶忙对着吴楚拍马屁,拍的叮当作响,吴楚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赫辉大悦之余难免有了防备之心,半卧在龙椅上,双眼半闭半睁,观察吴楚的动作。
只见吴楚现场脱掉铠甲跪拜在地,三叩九拜一个不少。最后垂头道“臣得以陛下庇佑,得以圣光笼罩才将安国歼灭,为皇上效犬马之劳,乃臣本分,亦是臣荣幸!但请陛下降罪,安国六位皇子斩杀五,逃跑一个!”
朝堂之上众臣皆惊,未料到吴楚竟这般谦虚,立此大功无半分僭越与傲慢,果真是好将军。
只慕容智双手握紧垂着,眼望地面,似笑非笑,不喜不怒。慕容智尚在中年,经常托词不上朝,今日倒是早早的来了。
“起来吧起来吧,一个竖子,跑了就跑了,不足翻天覆地。不理会罢。你立了大功!朕要赏你金钱十万,封号一等大将军!朕有你,便如汉武帝得卫青,秦昭王得白起,乃朕心腹,使朕安矣。”
满朝文武大笑赞美“陛下是太看重吴楚大将军了!喻作卫青白起,可谓是左膀右臂也!”
只慕容智心里明镜一样,卫青,病死后,汉武帝为其修墓冢,厚葬之。白起,乃赐死。秦昭王后不再提及。
这样明显的隐喻不过是想恩威并济,告诫吴楚,你若老老实实做你的大将军,你便一生一世是朕敬爱的大将军,你若逾越了本分,你便得到宝剑一把,朕请你自刎。
“是!陛下,臣不敢比卫青白起,只愿陛下身后杀敌报国,一生为国效力,为陛下尽忠!”
“好!好好好!”赫辉大悦拍手叫好,身下众臣皆跪地道“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早议政无非是对于吴楚的嘉奖与扬州水患的梳理。论来论去,没个头绪。皇后在大殿外踱步脚都酸了,依旧没见早议政结束。
“退朝”在明公公的声调拉响后,终于迎来了退朝。皇后避让在偏殿内,待大臣们全全退去,终于迈着步子进了上书殿。
“臣妾参见陛下。”皇后今日穿的清丽喜人,着了一身银白衣衫,头上也只带了两颗珍珠与栀子花,唇脂的色调是偏浅橘,手握一把栀子花,犹如画中采茶女子。褪掉了素日凤仪,满满的清雅。
赫辉对今日的皇后新鲜,却又不想亲近。皇后总是这样,若是精心打扮前来,无非是有事要求,叫赫辉本兴致大增,又满怀失落,久而久之,对于皇后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了。
“梓潼今日好美,怎么想起穿这身来了,朕吩咐下去,叫人多制作几身这样的衣裳,赏心悦目。”赫辉沉浸在收复安国的大喜中,无暇顾及小事,能叫她高兴的就叫她高兴吧。
皇后缓步上前,将栀子花交到了明公公手上,回身一拜在地,开始抹泪。
果不其然。
第七十章:皇后解救娴妃
皇后跪在地上哀哀切切,梨花带雨的哭了半天,赫辉就画着画玩了半天。
皇后纳闷,为何今日赫辉不问自己怎么了?无奈又将哭声放大,泪眼婆娑的望向了赫辉。
赫辉将手里的画画好,将笔甩进了竹筒里,展着画哈哈大笑走至皇后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给皇后看“梓潼你看!朕画了个你哦。”
皇后嘟嘴向着画看去。哭的更凶起来。
只见画上之人奇丑无比,肥头大耳厚唇宽鼻,只一汪眼泪可依稀辨出正是哭泣的皇后。明公公在一旁看着,掩面露笑。
“陛下!你……你不关心臣妾。”皇后撅起樱口,泣涕涟涟,转头去擦眼泪。
“哎,好了好了,逗你还不乐意了。你有什么事要说啊。”赫辉清了清喉咙,将画卷了起来。
“陛下,臣妾头疼欲裂,早起想见陛下,陛下却不在宫中,昨日说要在宫中陪臣妾的,结果就说话不算了数,你一个大丈夫失信于小女子,可要受罚!”
皇后赌气一般擦掉了眼泪,将头一扭。
“原来为这事啊,好梓潼,朕昨夜也没留宿其他宫殿啊,彻夜陪着吴楚大将军,吴楚立了大功,岂能丢下大将军自己,朕自己去贪图享受去了。”赫辉拥住了皇后的肩膀,小声安慰。
“是啊,吴楚大将军那么重要,陛下倒是日日与将军把酒言欢好了,就不要进出后宫了,也不要在意臣妾们的感受了。臣妾哪日要去娴妃妹妹宫里坐坐了,叫她也吃吃他爹爹的醋,娴妃妹妹一句顶上十句,她若是叫吴楚不要来宫里打扰陛下,吴楚大将军定不会来。宝贝女儿的话,吴楚大将军还没有不依过。”
皇后的话叫赫辉心中顿时不悦。此话其中意味一目了然。说多说少不过一句:宝贝女儿的话,吴楚大将军,还没有不依过。
那若是将宝贝女儿打入冷宫了?若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回来,为江山社稷立下大功,想见女儿,又无法得见呢?冷宫相见吗?关的是她娴妃,还是吴楚?
赫辉提唇冷笑,就说过,皇后无丝毫可爱之处。
“说起来臣妾许久未见过妹妹了,干脆今日就去见见,连着在她面前告上一状,说他爹爹分了后宫的宠~”皇后勾起手指捏住了赫辉的下巴,轻咬下唇,魅惑不已。
赫辉一把握住了皇后的手腕,冷眼望去,站起身来,居高临下。
明公公识趣的遣散了宫人又自己垂着头离开,在外关上了上书殿的门。
“冷宫苦寒,不要叫皇后沾染了煞气,今日朕解禁了娴妃后,皇后还是去景华宫叙旧吧。”赫辉一把拽着皇后推倒在上书殿帘子后的卧榻上,满怀怒气宽衣解带,将怒火化为欲 火发泄在皇后身上。
暮色,冷宫里的娴妃被一旁的淑儿搀扶着走出了冷宫大门,见到皇后,满含热泪礼拜。
“臣妾谢娘娘大恩大德,为娘娘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娴妃的眼泪落了满脸,从未受过如此委屈,怎能不落泪。
“你也小心一些,吴楚大将军在沙场立了大功,你却在后宫做这样小的手脚,淑昭仪岂是等闲之辈,你用心计于她,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不要为大将军惹是生非。”
皇后蹙眉,满脸的无奈。
“可是,娘娘不知,那贱妇竟诬赖于我!何等下贱!”娴妃望着地面,直咬牙。
“你不也是陷害了她?这样的事你不招惹人家人家不招惹你,你也省心一些,看看人家的聪明劲,知道谁有用,谁得势,就去依附谁,清远何等人物,那平东王又是何等人物,就叫她巴结上了清家女儿。确实厉害。”皇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恨透了淑昭仪,好好的亲事,被她揽了过去。
“清家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小小人竟然口齿伶俐,若不是她相助贱妇,臣妾还不至于如此惨!”娴妃怒道。
“清家女儿才多大啊,她懂什么。”皇后皱眉。
“娘娘不知,那小人看着小,却强过几个大人,胆子也不小,皇上还喜爱,为了她,还打了臣妾……臣妾以为,不如……我们悄悄的解决了她吧!娘娘!”
“混账话!”皇后一喝,叫娴妃一惊,不敢妄言。
皇后拖着长袍缓缓走在娴妃跟前道“你可知那清家女儿与平东王的婚礼要到了,你可知雅王与陈太尉家女的婚礼是同一天?”
“臣妾后来方知,那又……那又如何?”娴妃怯怯的问到。
“如何?”皇后冷笑“凡受聘成婚,古有定律。是谓天子一年,诸侯半年,大夫一季,庶民一月,可他们的婚期前前后后半月不足。陛下早早定下亲事,说辞太史令算过了好日子,又因几人都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事,万事都可重议,规矩也可改。依你之见,为何如此?”
娴妃思虑半晌,终于恍然大悟“陛下是想快些促成两家势力,以便自身加重权势。”
“还算聪明。”皇后回首,叹气道。
“那么你不妨再猜猜看,陛下如此想要尽快巩固势力,是为了防谁?”
娴妃眉头紧皱,嘴巴张开,良久才疑惑道“爹爹?”
皇后扬起头,道“还有董建。”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娘娘,不如我们与董建结成势力如何,如若清远与平东王哪日想要除去爹爹,爹爹就危险了啊!爹爹与本家世代尽忠,爹爹赤胆忠肝,爹爹不能为奸人所害!”
娴妃花容失色,心中恨意难消。
“董建是不可能的,我们与董建势同水火,况董建怎会甘愿你我使用,他的野心太大,与他相伴如伴豺狼,弊多利少,不可。”
“那么?”娴妃握着了皇后的衣袖,满脸焦急。
“如若真的需要结盟,还要是清远。”皇后淡淡说到。
“清远?可是他已与平东王结为儿女亲家,婚期在即,也不好做手脚了。”
皇后听闻此话觉得好笑,转身握紧了娴妃的手“谁说清远只一个女儿了?”
……
这边东初尘得到赫辉传召进了上书殿。
“尘儿啊,婚期将至,你准备的如何了?哦,对了,还有你弟弟华儿那边,你也着手帮着些,华儿来信说今晚就到紫安了,有些他不懂的事宜你要告诉他。”
赫辉边喝茶便看书,心情大好。
东初尘一拱手道“是,父皇,只是华弟已娶过四位妾侍,儿臣想他应该比儿臣清楚这些。”
赫辉抬眼看去,笑了笑“不,这次的不一样,这次是正室王妃啊!”
“是。”东初尘一拜,心里忽然就想起了昨晚陈佳意划伤了自己的胸口,现在还隐隐作疼。
果真是不一样,这位王妃有东初华受的了。
想到昨晚,又想到了清昔欢……本王的王妃又不理本王了……
第七十一章:
十九年前,周府降落一名男婴,不哭不闹,只眼望世界欢笑,笑得开心。一双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滴溜转,想要看尽这世间所有美好。
孩子通身肤色细腻,无一丝瑕疵,如雪一般洁白,只手腕内侧一点朱砂痣十分惹人注目。其父其母以为好事,称谓其为天选之子,必成大事。遂摆宴款待亲朋好友。
百日宴那天,欢欢喜喜,礼乐鸣奏,一切鲜明中一褴褛道士混进宴会吃酒,酒足,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悲不可遏。
其父大怒,准备赶走道士,此刻却闻听从未哭泣的小儿开口大哭,眼泪簌簌滑落,伸手在空中抓着什么东西。
其父母不知所措,焦虑之中,只见那道士握着酒壶踉跄起身,走至小儿身前,在小儿头上空轻抚三下,小儿哭声停止。
其父母与众宾客觉得奇异,当场围上来观察,小儿望着道士眉开眼笑,甚是可爱。
其父大惊,当场与其母怀抱小儿请道士内堂中坐,询问孩子命运如何,道士为何悲哭。
“仕途一片大好,前程无限,只千万谨记,不要叫他遇见使他朱砂痣颜色变深的人,如若遇见,迅速远离,越远越好,不可留恋。不可纠缠。最好是天涯海角,两不相见。”
“大师,这孩子是有什么灾祸傍身啊……”
“其子水命,水煞太深,恐会不出三十,溺水而亡。故,今日我将其八字改一改,改为覆灯火命,命理属火,莫要接近水命之人,尤其为大溪水命之人,切记切记!”
“那,那么大师,如若相见……”其父恐惧道。
“如若相见勿相思,如若相思勿相恋,如若相恋勿相守,如若相守便成空。”
其父母还在忧愁哭泣,道士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吟唱的歌词却悲音不绝,如泣如咽。
如若相见勿相思,如若相思勿相恋,如若相恋勿相守,如若相守便成空。
周云开轿子中被董建的笑声吵醒,揉着脑袋,不知自己为何做了这么奇怪的梦。
“我们到扬州了?”周云开遮开轿帘,才发现已经日暮了。
“哈哈哈,不是啊贤弟,是我们到了姑苏了。”董建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周云开这才发现,前方灯火通明,万家灯火中,一处青楼颇为瞩目。四季春三个大字牌匾上的二楼,姑娘们正倚在楼栏上,观赏灯火。里里外外的男人络绎不绝,醉意正浓,风花雪月的。
“贤弟,我们今日就在此歇下吧,待天明赶路如何?”董建下了车轿,抖了抖衣衫一路上沾染的灰尘,朝着周云开笑得意味深长。
他这笑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叫我与他一起进这四季春?周云开心里打怵,倒不是怕了青楼里的姑娘,只是如若董建在此耽搁路上行程,万一清远赶上来,岂不是一切都暴露了?
周云开笑而不语,摆摆手,良久道“将军还是赶路吧,我心里有事,没兴致。”
“哎,贤弟莫担心,按着哥哥说的,准没错,皇上不会将你怎样,还有我呢,你怕什么。”董建一摆手,转身将带着的近百号兵士安排下来,又一把握住了周云开的肩膀。
“贤弟不想知道姑苏的姑娘,有多细腻柔软?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莫怪兄长我没有劝过你,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周云开笑笑,随着董建的目光看去。
姑娘们各个水灵好看,粉黛佳人一颦一笑尽显妩媚。一条丝帕在面前抖上一抖,香气渗入心脾。
好香。
一群姑娘围绕董建喊着将军,迎着进了四季春,一名姑娘上前顺势挽住了周云开的手腕,黑衫袖子被姑娘一挽,滑落至肘臂露出修长白皙的胳膊,上一颗朱砂痣借着灯光更显嫣红。
周云开的眼前又飘过了晨起时的那抹发带,脑中挥散不去。
姑娘欲抓起周云开的手进馆去,却被周云开推辞。
“多谢姑娘,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说罢推掉了姑娘的手,将手臂掩在了衣衫下,转身离去。
“哈哈哈哈,贤弟啊,莫非你是不能人道啊!”身后传来董建的大笑与众多姑娘客人的笑,周云开只背对董建笑笑,转身一拱手道“将军好玩,贤弟去自行逛逛。”说罢不顾董建反对离去。
“哈哈哈,贤弟啊,你可真是叫我失望啊!”
“你娘个腿。”周云开远处遥遥一拜,低声对着董建笑道。
“好好好,去吧且去吧。”董建大笑,隔得较远还以为周云开是道别,兴高采烈的左拥右抱进了香帐。
周云开转身离去,行进了长街中。
董建不是傻子,见周云开行色匆匆,不免还是生了疑,派遣几名小兵跟随周云开,监察他的一举一动。
姑苏果真好地方,景色怡人,钟灵毓秀,山美水美人更美,只是思绪很乱,总是担心清远会出差池,不敢放松。连桥下放河灯的好风景都没能好好欣赏,郁闷的寻了个茶摊,点了壶甜茶坐下来,远远的看着荷花灯由远至近与天边星辰相接,人间仙境。
大街小巷的叫卖声并未因傍晚的来临而减缓,反而游会逛街的人越来越多,情郎携着妹妹,一家三口抱着怀中小儿,小儿手上抓着风车,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家们三三两两与闺阁好友一起放花灯祈福。好不热闹。
这样好的地方没有被水患殃及,还真是好事。
周云开穿进了茶棚里,望着夜幕暖暖的泻下来,总感觉心中空空,不知为何,自从今日遇见打马而过的人,心中就像有道门打开了一样。
自小父母就不许自己接触姑娘家,就连自己十九了,都不曾娶妻,实则是父母临终遗愿。不到三十岁切记不可娶妻,更不可接触红颜粉黛,这是家规。
“这是什么好家规。”周云开悠悠的喝着甜茶,只见身边两个姑娘羞羞怯怯的上前来,垂着头要说什么。
随后一大群姑娘围了上来,两两窃窃私语,只道那喝茶的公子看上去不像好东西,但是却风流倜傥,面如冠玉。尤其那双眼睛,活脱脱的如嫡仙下凡一般,这世间俗人何来那一双精美的眸子。
正在此时,周云开感觉身后一阵异动,有谁大力的推了自己一把,许是太过拥挤,也并未在意。继续喝茶,心中仍有事搁不下。
若是清远真的被董建发现,那这十万金子可是动静不小,董建难免怀疑,这该如何是好。
周云开品茶犯难,眉头紧皱,只一个愁眉的表情惹来提灯的姑娘们羞红了脸。
就在突然间,阴风四起,积云涌动,地面落叶卷起擦过脚面,飞扬直上,一粒萤虫被卷入茶杯中,漂浮水面,点亮了满杯的茶。
“怎么起风了,好好的天。”众人遮面挡风,不知天变缘故。
正在此时,周云开骤感身周迫寒,冷冽不堪,一股冷寒从头至脚袭来。叫人毛骨悚然。一个不稳手上茶杯哐啷落地,茶水四溅洇漫了衣袖。
倏地闻听身后剑起剑落,随即是一声沉音响起。
“喂,你的钱袋掉了。”
剑风呼啸,须臾带起了周云开的鬓发微扬。
杯中的流萤振翅却如何都飞不出杯中,被剑气生生压迫挣脱不得。
之后便是姑娘们花容失色,惊慌而逃,边逃边大呼“死人了死人了!”身周哄吵声响成一片。划破了静谧如水般的夜色。
周云开随着声音惊惶望去。
只见身后站立一人,头戴蓑笠,斗篷加身,身高八尺,满身寒气逼人,借着漫河的灯光,只隐隐瞧见此人面色冷峻,鼻骨耸立,其余便被遮在斗笠下不得见。正左手握着剑,又左手将钱袋丢还给了周云开。
而地上一人倒在血泊中,喉咙一点朱红,浅浅一道印记,片刻喷出血液。周云开细看去,正是刚刚拥挤自己的人,原来是小偷。
周云开大惊之余又抬眼看去,只见身前的人已经转身离去,半轮月光映照天下,那人迎风而过,左手握剑,右袖空空,被风扬起。满覆星光。
姑苏不刮风,何来风中临。
周云开惊目久望,月色中的人影早已隐匿,只手上的钱袋证明此人当真来过。
姑苏。
第七十二章:清远遭伏击
周云开惊愕的站立许久,久久方才缓过神来。
刚刚来人剑气过强,震慑了自己,此刻心中还仍有余悸未散。叫人不知不觉心惊胆寒。
望着地面小萤虫,拍了拍翅子,终于飞去了灯火辉煌中。
周云开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大汗淋漓,捂住了胸口。向着茶棚里的老板要了碗甜茶压惊。
“怎会,怎会,怎会有气场如此强大之人……”周云开汗珠频频下落,一碗甜茶落下了肚子,才终于稍稍放松些许。
自己朝中当官,见过将军无数,不远说,单说董建、吴楚,清远,单比刚刚过路侠客来说,便是天壤之别。一人气场胜似十万大军压境,一剑杀气宛如千军万马踏原。
何等可怕。
望着夜色渐浓,周云开向着远处望去。此人离去的方向正是来路,若是叫他碰见了清远,怕是清远大难临头。
但愿清远不要遇见他,千万。
……
清远押送黄金十万在路上时缓时急,总怕慢了扬州百姓吃苦受难,快了又怕董建周云开发觉,实属心中忐忑难安。
“老爷,前面有处山林,我们要不要歇歇脚,临出发前,二小姐特意抓着小的嘱咐您一定要缓速慢行……”清远带的家臣嘟嘟囔囔支支吾吾,不敢得罪清远,更不敢得罪清昔欢。
清远驻足,想着清昔欢确实再三叮嘱过。也就点点头,传来将领叫大家原地歇息不要走远,可席地而坐。
“是!”将领得命,传令将士原地歇息。
清远马背上望向漫天星宿,月朗星明,明日又是一个艳阳天。想起清昔欢临行前嘱咐过的要多穿衣裳,开心的咧嘴笑。一旁的家臣见清远露笑,也开心起来,将水壶递给了清远。
清远喝饱了水,看着跟随的五十战士都开心的坐在地上喝水吃干粮,想着扬州百姓苦难可免,大笑下马,杵着剑坐在了地上。
“老爷,你也吃点吧,还未发现驿馆,我们还要赶路,就先垫垫干粮。”家臣小心的在包裹里掏出干粮递给清远,清远接过了干粮举起酒壶对着押运战士高呼“弟兄们,待这次办成了大事,解万民水火之中后,回来我就给大家煮酒炖肉,一醉方休!”
“好!将军威武!”将士们高举水壶,振臂欢呼,欢笑不止。
欢笑声不断,众人跟随清远多年,不妨喝酒吃肉还是喝水吃粥,都是无怨无悔的追随。
“老爷,听闻这一带经常有山贼出没,我们要不要派哨探出去打探一下,以防万一,这也是……也是二小姐再三嘱咐的。”家臣低着头小声道。
清远也不怪家臣,就连自己都害怕清昔欢,就不要说他一个家臣了,也不知受了清昔欢的什么要挟无奈才执意跟随,还执意督工。
“也好吧。”清远起身,铁甲铮铮作响。
“听令,出去两个人打探一下方圆十里有无障碍,小心谨慎。”
“是!”两个哨探骑马奔去,一东一西分散开。
其余兵将则原地歇脚,赶了一下午的路,果真是有点累了。出发前,清昔欢观天象说紫安要下雨,心有不安,还是叫清远下午就去赶路。但是路上一定慢行,出了紫安快五百里的时候,定要找家驿馆歇息一宿方才赶路。
清远望着夜色如银,紫安城的方向真的又下雨了,幸好现在没被淋雨。
只是叫自己真的歇上一晚才赶路叫清远实在难安,想着哨探打探过后就出发,总之董建与周云开已经早行了一上午,如何都撞不上,有什么顾虑的。
“报”哨探打马归来,马背上喊到“将军,我二人前去打探,并无任何……”
哨探在马上的话戛然而止,马还极速行驶,只是片刻后,哨探人头落地。
“警戒!”清远一声大吼,全军起立手持刀剑死死的围护住了马车,眼望四周。
只听几声哨响,马蹄声哒哒前来,一群穿着粗犷的人围了过来。人数共有五十,为首的一人打着赤膊,手握大刀扛在脖子上,另一只手上提着另一哨探的脑袋。
“沙匪!”清远眉目紧立,握紧了身前的长剑。
“咱们的将军到此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哈哈,失敬失敬。”只见前面膀大腰圆的沙匪头上绑着黑布,脖子上缠着一道粗糙的麻绳,说话间将哨探的头颅扔到了清远脚下。将脚踩着马背,潇洒的盘坐在马上。
清远震怒望去,沙匪不断欢呼,手持大刀阔斧杀气腾腾。
清远多年沙场经验,知自己兵少定不是沙匪对手,可沙匪又不是讲理的人,他们想要的是钱财,得不到手誓不罢休。
“各路英雄,今日我清远借路于此,他日英雄若有难有求于清远,清远定当尽心竭力!”清远拱手,微微平心静气的说到。
沙匪自是不买账,马背上一喝,哈哈大笑道“爷爷今日就有难,想用你马车里的钱花花,你倒是给也不给?”沙匪坏笑,表情尽显张狂。身后数十沙匪亦是大笑不止。
清远沉着冷静的对着沙匪又是一拜道“英雄,我的马车里全是草,没有几袋米,于你们无用却于我有大用,若是今日放过,定将重谢!”
清远怕是带兵太多惹人注目,所以只带了五十兵将,此刻却要吃瘪了。
“不要与我讨价还价了!爷爷岂是你可以讲条件的人!今日就算截不来钱财,杀了清远,爷爷也可以扬名千里,这趟不亏。”
沙匪言语肆意,叫清远终于没有了耐心,对着身后怒喝一声“放箭!”说罢众将马车下掏出弓弩,对着数十沙匪连放数箭,马背上的沙匪一时没反应,待知晓是清远的计后,为时已晚,已是身中数箭,死伤无数。
沙匪头目大怒“奶奶的竟然欺骗与我!拿命来!”说罢命身后的弓弩手掩护,自己抡着大刀与身后的沙匪一同奔向了清远。
清远亦是抽剑迎敌,一剑斩了沙匪身后的二人,随即调转马头,奔回来又对准了沙匪头目背后一剑劈了下去。
沙匪身后受伤剧烈一震,马上旋转身体一刀砍向清远,清远拽着缰绳扬马,马一声嘶叫扬起前蹄,落蹄的瞬间,借力一剑刺向沙匪头目。
沙匪头目中剑,倒下马背,断气死去。
身后众沙匪见头目死了,喊着报仇就冲向了清远,却被乱箭射死,倒了一片在山脚下。
“哈哈,不过尔尔。”清远马背上将剑一挥,众兵停止放箭,收起弓弩。
清远望向地面死去的沙匪,心中不免更加强了快速赶路的想法。省的夜长梦多。
“好了,小事一桩,都收起武器继续赶路吧。”清远举剑一喝,众将皆听令。
“是!”
众兵收起武器,准备赶路。还未走上几步,只听身后传来声音。
“什么声音?”清远听闻风声,迅速戒备看去。
嗖嗖嗖
之后便是无数风声穿耳而过,紧接着惨叫连连,众将中箭,全全倒地身亡,血流成河。
第七十三章:是仙是魔
清远大惊失色,震惊之余转头望去,数箭并发而来,清远挥剑一一挡过,却滚落马下,马匹也被刺伤而亡。
不出片刻,刚刚还站立的数十军甲,一瞬间覆灭。
清远左肩、右耳全全中箭,倚在马后,忍住疼痛一把拔出了肩膀上的箭。咬住了牙顺着马背望出去。
只见一队百余人的队伍伫立在前方二十米处,为首的人头戴盔,身披甲,看不清面目。
清远的肩膀不断涌出鲜血,眼望尸横遍野,又怒望远处人影,隐约看见了熟悉的脸。
“那是……那是……咳咳……”清远伸出沾满血渍的手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眸子。
那是,东初华。
他不是下了扬州?归还了?竟然被他逮到窘迫时分,看来老天助他不助我,竟在此遭遇小人。东初华!
东初华并未下马,只是马背上轻声细语一句“你们玩吧。”说罢踏马转身去。留下一队人马引弓射箭。
东初华到了扬州本该接上董建家女董姝乔一起归还,却因董姝乔知晓董建下扬州,执意要等董建一起,奈何东初华自己大婚在即需早早归还家中做准备,遂今日就赶了回来。也未料到一路归还并未遇见董建,倒是叫他逮到了落魄的清远,真是苍天有眼,若是在此了结了清远,悄无声息,除了夜鸟也无人知道。
东初华提唇冷笑。微微张口,缓缓道“放箭。”
一声令下,箭如雨落,降落清远身边插入地面,还有的顺着脸颊划过,擦伤了皮肉,淌下鲜血。
小人!小人!难不成天要灭我扬州百姓!我可死,可是十万金钱定要送至扬州!这是使命!
清远拄剑翻滚而起,沐在箭雨中滚去拾起地上的弓弩,躲进马车后,向着东初华的队伍发射过去。清远箭法并不算精准,况又受了伤,此刻弓弩拿不稳,射偏了角度,只射杀了几个士兵,并未伤及东初华分毫。
东初华依旧轻笑,朗月般的眉目微微舒展,柔声道“我若是清将军,定不反抗,死的好看一些。”
“东初华!你竟然在此谋害我,若是皇上知道,你不会好过!”清远躲在马车后,捂住了流血的伤口,唇色惨白,汗珠频频。知晓今日九死一生。
“哦?”东初华浅笑,伸出手,轻轻一挥,众将皆得令,收起了弓箭。举起长矛向着清远逼近,围成一个大圈,将道路死死的拦截,叫清远无处逃跑。
清远眼望面前几十辆马车默默哀伤,本以为可以解救扬州百姓,本以为可以为扬州治理水患助一臂之力,却是心有余力不足。
天不佑我啊。
……
清府上,清昔欢心乱如麻,紧皱眉头愁容满面,总觉得此事太多棘手之处,不知要如何办,又担心那十万金子被董建与周云开截获,就功亏一篑了。如此一来,只愿自己为赫辉献上的杀掉周云开的计谋可以派上用场,可万一周云开随意揪出几个下级官员处置,抽出一批钱款来堵上扬州水患的当空,表面看是为民立功,那么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清昔欢左右犯难,心中有事,睡也睡不着,干脆转出门站在院子里看月亮。
细雨烟云,若是只有月亮该是多么不可辜负的美景。可惜好死不死的东初尘正一脸微笑的不知何时站在了清昔欢身后。
“滚。”清昔欢不等东初尘言语,直接面无表情的骂了一句,转身进了门。
“欢儿等等,我来是有事和你商量。”东初尘推开了门,跟随清昔欢进了房间。
清昔欢没抬眼,随意他说不说。
“欢儿,是清远将军,我总怕他路上有事,毕竟带的人马太少,如若路遇山贼。”东初尘顿了顿,看向了清昔欢。
“我何尝不发愁,可如今他已经走了,如若你浩荡带兵前去支援,你有说法没有?只是运送少量粮草。何故要带兵支援?”清昔欢望向了东初尘。
东初尘被清昔欢的话打消了出兵支援的念头,是啊,皇上那头借口是运送少许粮草,草多粮少,若是贸然带兵支援,总要叫人怀疑。
“等吧。”清昔欢皱眉,但愿老天保佑。
……
清远被围困,又是身受重伤,拾起地上的剑拄在地上,单膝跪地。眼望身前铁甲,虽已杀掉数个,奈何百余人,又是手持兵器,自己只能是与他们拼老命了。
东初华远远站立望着野兽一样被围困其中的清远,阴冷一笑,微微垂眸。
就在东初尘抬手准备杀掉清远时,倏地直感身周阴风四起,乌鹊低飞,一阵疾风袭来,吹起了东初华的长发遮掩了半面眉目。一时间叫人不寒而栗。
“别挡路。”
森森寒意之中,只听沉声响起,一人影背剑缓缓清晰。
“何人?”明明七月,空气却叫东初华浑身冷汗涔涔,不知为何,骨寒毛竖。
来人没说话,只右臂的袖管里空荡荡的灌满了风,头戴斗笠,身披斗篷。裹携着满满的冷凛,惊起山禽野兽落荒而逃,草木摇晃。湖面之上平静如镜,湖水之底却波涛汹涌。所到之处,处处肃杀。
清远被围困军中,仍感外面一股强大气场袭来,叫人呼吸困难。
东初华还未说话,只见一名不开眼的小兵觉得不爽,拔剑上前去,还未跑至来人身前,突然站住不动,片刻后,小兵身体忽成两半,摊成肉泥。
百余兵将皆惊,得到东初华的命令后,群起攻之,将来人围困在内,长枪相对。百余人身披铠甲围成大圈逐渐缩小,铜墙铁壁一样困牢了中心的来人,叫他插翅难飞。
来人未有丝毫惊惶慌乱,斗笠下的面容冷酷,只一道月光照亮了深邃双眼,明亮的眼神与斗笠缝隙漏进的光相接演变为寒光,摄人心魂。将身后的背篓用斗篷遮盖严实后,立目。
东初华皱眉,周身的寒意叫自己十分不舒服。不知来人是谁。
只见百余人中心,剑芒一闪,不久,阵阵风拂来,血腥味四起。
“怎么,解决了吗?”东初华皱眉看向众将,准备下马去看死人模样。
忽闻铁甲撞击铮铮作响,一瞬间百余人全全倒在地上,喉中一点朱色,爆血而亡。原本被淹没人群中的来人,此刻一人独立。
百余人,无一例外。
来人立在原地,手持寒剑,寒剑滴血。身周将士倒地,血流渗出像是一朵巨大的嫣红的花绽放在来人脚下。
东初华彻底奔溃,魂飞魄散。
百余兵士围困一人,却见一人片刻全部斩杀,此人是何路神仙?岂是人吗?惊恐之余策马掉头立逃,却被来人将剑挥出去砍伤了后背,忍住剧痛飞驰而去,消失夜色中。
一夜之间,二百多具尸体呈现眼前,却不足以挡住来人脚步,将剑插回背上,踩着尸体朝着前方行去。
“仙人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清远跪地伏拜,大为骇然。此人若不是仙人,便是魔鬼,如此强大的力量,简直不敢想象。
来人未语,背好采的一篓杏花,左手小心的擦掉了竹篓上的血迹,右袖空空被风吹起。月光缓缓照亮了来人的灰色衫袍也照亮了他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眼中装进了俾倪天下的气势,眉心充满了傲视万物的气魄。仿若这世间的一切都如他不相干一般。
“他挡我的路而已,我没想救你。”冷冷说罢,消失风中。
“多谢仙人营救!多谢!”清远身后跪地抱拳,一时间激动的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