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陌年人已变
曾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可好像不是这样的。
而那又该是怎样的一段过往,羁绊着困在其中的你我。有生之年,无处可躲。
走出时装区后,薄冰已然焕然一新。
这世界那么大,要遇上那么一个人真的很难很难;可这世界又是那么小,一个不经意间,你就能碰到那个你不想见却又想念的人。
当男人从商场入口进来的瞬间,薄冰本能地停在原地。她抬头小心地看着男人人,那么入神,直到黎子易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她才收回目光。
“我看到他了。”
除了那个他,黎子易不知道还有谁。难得薄冰肯听自己的,把她好好收拾一番。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要是在路上看到现在的薄冰,他一定会忍不住多看两眼。陆少来了正好,就让他看看没有他薄冰也可以过得很好。
“走,过去。”
“黎子易?”
“没事的。”
黎子易拉着薄冰朝着男人走去,感觉一直有人在看自己,陆且扬敏感地转身,就这么和不远处的女人视线对上。
是她。
知道薄冰在商场,和凌非解释过后,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来了。他真的想看看她,哪怕远远的看一眼也好。没想到她会主动朝自己走来,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还是冷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
“陆少,真巧啊。”
黎子易上去就是热情的打招呼,薄冰放慢了脚步,离两人有几步远。她面色淡然,没有任何起伏。可陆且扬越过黎子易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又疼了起来。
“你和薄冰一起来的。”
“怎么,陆少肯为我们破费?”
“好。”
陆且扬答应得爽快,虽然在黎子易的意料之中,但他看着陆且扬对薄冰淡淡的态度,不免为薄冰感到难过。
“薄冰是我陆家人,只要她高兴就好。”
说完,陆且扬再也没有看黎子易和薄冰,直接越过他们,前面站着的经理正无措地看着突然到来的总裁。
陆家人,陆且扬你到底是有多么想要和我撇清关系?
其实陆且扬并没有离开,他只是走到前面,转了个方向,但薄冰是看不到他在哪的。
他看着女人停在原地好久,还是黎子易说了什么,他们才离开。
怎么形容陆且扬现在的心情,他很少看到薄冰化妆打扮,本来她就长得清秀,属耐看型,右眼底的那颗泪痣,在她斜眼看他时,甚为勾人。
如果不是他刻意推开她,那么带她出来的人应该是他,不是黎子易。他会看着她,认真地告诉她,“很美,很美。”
直到再也看不到女人的身影,陆且扬才回头看着一脸忐忑的经理,说:“我只是过来走走,你继续工作。”
黎子易的车前脚刚走,陆且扬后脚就加速跟上。不过,他刻意留了一段距离,就为了不让他们发现。
陆且扬一路跟着薄冰和黎子易,以为他们会直接回住所,可黎子易的车绕了大半截,最后竟然停在了江边。
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们,女人下车后随意地坐在了地上,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着的名贵衣服。黎子易慢了些,带着酒走到女人坐的位置。
一个俊,一个美,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陆且扬觉得眼前这一幕刺眼极了,可他除了远远地站着,还能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呢。
“黎子易,我明天要去见一个人。”
“谁?”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薄冰,你也学会卖关子了。”
薄冰端起酒就喝,黎子易看了地下散乱的瓶子,想阻止,可一对上薄冰猩红的眼,他索性随她去了。
她心里太苦了,就让她发泄一下。
“黎子易,我听你的,也许找一个合适的人比这样没有希望的耗着要好。”
黎子易大致猜到薄冰心里所想,虽说一开始是他让她放弃陆少,可真等从薄冰嘴里说出这话,他又不愿意了。
明明是那么用力爱着的人,薄冰,你真的放得下?
我在记忆的围城挣扎、徘徊、困苦,可你已经离开了那座城,想进却无能为力。
下午和林暮皖交代清楚后,席七按他的吩咐去薄冰那里还没有回来,席平城于是一个人去验房。
写字楼整体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但还有些小瑕疵,席平城和装修公司的负责人交谈了快一个小时,才算把之后的装修方向定了下来。
“席总,东西送到了,但薄小姐没有回应那个见面。”
“她什么反应?”
“有片刻的惊讶。”
“我知道了。”
薄冰,你以前可不是藏得住情绪的人,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你明天一定会来的。
到了和薄冰约定的时间,席平城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酒店外的长街上耐心地等着。
三点。
薄冰如约而至。
她站在门口,看着这家异域风格的酒吧,突然想起她不认识现在的席阳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小时候,她现在能认出他吗?
从席平城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女人的背影。他知道就是薄冰,虽然他暗地看过她的照片,甚至在几年前在她执行任务时意外和她匆匆有过交集,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是她了。
他没有着急上前,而是远远地注视着女人。
她本该是他的新娘,也只能是他的人,可那场火灾将他们的生活打乱,各在遥远一处。他还等着她,可她已经有了心上人。
陆且扬,我不会放过你的。
女人终于打算进去时,席平城才大步走过去,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喊了他多年刻在心间的名字。
“薄冰。”
薄冰以为是幻听,可她还是转过身,在看到朝她走来的英俊男人后,怔在了原地。
她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可她认得他眼底的泪痣,那是和她一模一样的。
十二岁的少年拉着八岁的她,在不谙世事的年纪,偷偷溜去离城的纹身店,少年指着她,让纹身师傅在他的脸上刻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痣。针落下的那刻,少年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可一旁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薄冰,是我,我来了。”
我来了。
这是多么熟悉又久违的感觉,那个时候,薄冰可以肆无忌惮,是因为她知道有席阳在她身后。可十岁那年,她失去父母,流离在外,她没有等到他。
“席阳。”
“嗯。”
席平城终于走到了薄冰面前,四目相对,隔着数年光阴。
依稀记得多年前,席平城和薄冰都是一起上学。他们学校相隔,她放学比他早,因此她每次就会跑到他们学校的门口,在放学人流里寻找他。而他跟在人流末尾,看着她撅起的小嘴,眼泪汪汪,暗喜不已。
那个时候的薄冰眼底可以看到他的影子,可现在席平城从那双依旧好看的眼眸什么都看不到。
也是,他们现在就是陌生人。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既然认出了席阳,薄冰也没有掩饰,何况她也不需要掩饰什么。只是多年未见,记忆里那个阳光的少年,此刻看来眉宇间竟然透着不易察觉的阴冷。她不是会看面相的人,可在男人停在她面前,她的直觉告诉了自己。
“直觉。”
“进去。”
“好。”
席平城选了个安静的包厢,问薄冰想喝什么,薄冰说随意,他也就随便点了两杯。许久的沉默后,席平城率先打破了他们的无声交流。
“不问我怎么找到你的。”
薄冰心底也有这个疑惑,原本想借机问问,可既然席阳主动说了,也就省得自己问。万一说得不对,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薄冰,我找了你十几年,要不是在英国的一次遇见,我怕是都找不到你了。”
“英国?”
“那次你受伤,我意外帮了你,你说有机会再还这份人情。”
薄冰经席平城这么一提醒,脑海里断断续续的出来一些画面。英国,街头,追杀的人,原来是那次她被陆家仇家追杀。
怪不得她觉得席阳有些眼熟,难道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他会遇到她,而他们终究会相遇。
“原来是你。”
“薄冰,和我回离城。”
离城,她已经回过去一次了。那会,她瞒着季思霓他们,自己一个人偷偷回到了薄家以前在的地方。原来的废墟已经被岁月抹去,那里有了新的人,有了新的家,那华丽的别墅外,再也没有了她最熟悉的人和家。
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席阳,谢谢你,但我不能和你回去。”
女人坚决得不留余地,席平城来的时候就知道他的这个要求会被拒绝,可他还是想试试。
他知道她在这里有太多放不下的,尤其那个她放不下的人。那么,是不是只要他把那个人除去,她就会和他走了。
“好。”
“但如果你想走了,随时来找我。”
席平城不留痕迹地在薄冰眼前藏住了他心里的难过,他微笑着递给薄冰他的名片。然后,在薄冰温柔的笑容里,心里嫉妒得发狂。
“那我走了。”
“再见。”
席阳看着女人起身离开,安静一下子包围了他。他疲惫地躺在沙发上,脸上一片阴霾。
我以为等我找到你,你还是一如当初,朝着我奔跑而来。但我低估了时间,低估了我在你心里的地位。
薄冰,要是我们没有分开,你会爱上我吗?
席平城陷入了这场爱情的漩涡里,他找不到出口。但他偏执地想,只要让陆且扬彻底消失在薄冰的世界里,那么,终归有一天他就可以再次走进她的生命里。
第六十二章 再多些时间就好
哦,亲爱的朋友,遇上你,三生有幸。
那晚从江边回来的陆且扬回陆宅冲了个冷水澡,这深秋的,一不小心,第二天他就晕头地去了公司。
凌非见他脸色不好,纠结了片刻,还是问了,“陆少,感冒了。”
陆且扬咳嗽几声,没回凌非,但他眼里的红丝还是暴露了他。他仔细看了这几天落下的文件,最后停在竞标那个项目上。
山城的旅游业目前发展得不错,早前投入的资金也收了回来。陆且扬想着有这个好的开头,便让凌非继续跟进l市的这个项目。凌非的能力他清楚,一早就和政府谈好了土地的竞标事宜,可一个星期前席平城横插一手,政府那边的态度就不明确了。
论资金实力,陆家比那个新出来的公司在雄厚太多。但要是政府上面有人有意插手,陆且扬就得重新斟酌了。老爷子不喜欢政治,素来就不与政界人士来往。到了他这里,不敢忤逆老爷子,最多只是和 l市的官员有点交集。
“政府那边还没有表态?”
提到这事,凌非这几天正苦恼着。去了几次,政府那边的人都回答得含糊不清。倒是昨天,突然主动联系自己,说“凌总监,这次竞标上边要求公正,所以之前的约定不算。但土地竞标上,一惯价高者得,以陆氏的实力,一定还是你们的。”
“回绝了。”
“看来只有竞标的方式了。”
对于内部交易方式,陆且扬只是为了省些不必要的麻烦。可事已至此,区区一个土地竞标对于陆氏而言,根本不在话下,只是估计耗用的费用要较之前多些。
“那你去办。”
“叫上白晨。”
白晨,这些天都没个踪影。他去白晨的办公室一问,那人竟然几天没来上班了。假也不请,真的是够任性。
“好。”
凌非没有告诉陆且扬白晨几天没来公司的事,他知道就算告诉陆少。他最多只是诧异,并不会把白晨怎么样。
医院打来电话来的时候,陆且扬正在对着窗外走神。辰楠说的症状慢慢显现出来,他能感觉的到他现在精神状态没有以前好了。接下来,他会做出什么事,他并不知道。
只要不要伤害到她就好。
她是他最后的底线,从开始到结束,至始至终都是她。
“陆少,赵小姐吵着要见你。”
“嗯。”
因为赵芸儿的突然晕倒,陆且扬怕她想起什么,特意让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是她什么也没有想起,记忆力还是停留在十岁阶段。
对赵芸儿,陆且扬也不知道是愧疚多些,还是恨意多些。只是在监狱看到她的惨状后,于心不忍。但他也不是良善的人,做不到那么大度原谅她。
陆且扬签完文件,交代秘书做好相关事宜,便开车去了赵芸儿在的医院。他的车子刚停在医院门口,就被早就蹲伏在这的记者围住。
他把车窗锁紧,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院长。才过几分钟,医院的保安就出来将围着他车的记者们驱散。
“陆少,您可以下车了。”
在院长亲自迎接下,他到了赵芸儿住的病房。开门,他看向坐在床上满脸怒气的女人。
“你们不让我见且扬,是坏人。”
一个护士无奈地站在她的一侧,听到脚步声后回头,就看到了院长身后那个高贵俊美的男人。
“院长,我先出去了。”
得到院长的同意,护士快速离开。
“陆少,那我们也下去了。”
“您和赵小姐好好聊聊。”
一行人随着离开,病房此刻安静下来。赵芸儿本来发着脾气,可忽然觉得怎么没人说话,一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刚还怒气冲冲的脸立马露出笑容,鞋子也不穿,高兴地朝男人跑过去。
“且扬,你不会丢下我的。”
陆且扬错开了女人的怀抱,女人不知所措地伸着手停在半空,神情失落,还有委屈。
“你好好休息,我一会让凌非帮你办出院手续。”
“那你呢?”
赵芸儿期待地看着男人,生怕错过他的一丝一毫情绪。
“我有空来看你。”
陆且扬转身要走,女人急忙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衣袖。陆且养扬不得不停下来,在女人小心的试探里,依旧推开了她的手。
“听话?”
“好。”
见过陆且扬一面的赵芸儿果然安宁了许多,她认真地听医生护士的话,好好休息,再也没有闹腾。
网上关于他和赵芸儿的新闻发酵得很快,已经由简单的记者发布会发展成了他们重新举办婚礼的趋势。
他才从医院离开,回了陆宅,关于赵芸儿住院的报道就立马铺天盖地地袭来。汤姨看着他的目光有些陌生,见他回来,不似平常般关心地询问,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便走进厨房,把他的晚膳端到餐桌上。
房子比之前更为冷清,他放好外套,坐在餐桌前。眼睛一直看着对坐的方向,之前薄冰就坐在那,每次吃饭都是温柔地对着他笑,一顿饭她没吃多少,倒是自己碗上堆得像小山。
想念一个人的好,是一种慢性死亡。
薄冰,我又想你了。
等汤姨出来,陆且扬不在了,桌上的饭餐一点没动,都已经凉了。她默默地收好,虽然因为小薄的事她很气少爷,可这会看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又有些心疼。
这俩孩子,怎么就不让人省省心。
陆且扬推开房间,总觉得薄冰还坐在那里,看到他进来,会勾唇一笑。他不自觉地喊“薄冰”,回应他的是满室的冷清。
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了,头剧烈地痛,似要将他的灵魂震碎。他扶着门的手一个不稳,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倒下。
汤姨听到楼上的声音,焦急地赶来。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陆且扬后,所有的气都烟消云散,她一声声地叫着。
“少爷。”
“少爷,你醒醒。”
“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汤姨。”
座机,打电话给辰楠,他一定知道怎么救少爷。汤姨又匆匆折回客厅,打了幕辰楠的手机。
“喂,辰楠,我是汤姨。”
“少爷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你快来。”
“好。”
汤姨重新回到房间,先是费劲地把陆且扬扶上床,她用手摸了陆且扬的额头时,烫得吓人。怕陆且扬是发高烧,她又下楼拿了湿毛巾,回来敷在他额头上。
现在只希望辰楠来快些,要是少爷出什么事,她怎么和老爷交代。
慕辰楠闯了好几个红灯,才总算赶到陆宅。
他是跑着上楼,刚进房间,就见汤姨正担心地守着陆且扬。他怕陆且扬一会发病被汤姨看见,于是想着让汤姨先出去。
“汤姨。”
“辰楠,你快看看。”
“汤姨,你去帮我熬些清淡的米粥。”
“好,我这就去。”
幕辰楠的到来给汤姨吃了一剂定心丸,她虽然还有点不放心,可辰楠的医术是公认的。有他在,少爷不会有事的。
支开汤姨,幕辰楠拿出体温计,给陆且扬量体温。他看着昏迷的陆且扬,生出巨大的无力感。
且扬,你这何苦呢。
40多度,严重高烧。
幸好他带了退烧药,幕辰楠起身,去客厅倒了杯热水,就见汤姨端着粥正从厨房出来。
“汤姨,您先回去,我在这守着且扬。”
许久,慕辰楠才听到汤姨说“要是有什么,辰楠,你一定要通知我。“
“好了,好了。”
“粥给我。”
“辰楠。”
汤姨还是一脸不放心,幕辰楠索性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作势要推汤姨走,汤姨这才离开。
幕辰楠给陆且扬喂了退烧药,毛巾换了几次。他守着陆且扬大半夜,直到凌晨四点,他困得靠在床上,连陆且扬什么时候醒的都没有察觉。
“小薄?”
陆且扬眼皮重,他努力睁开眼,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倒是看到了熟睡的幕辰楠。
他什么时候来的?
看了桌上拆了的药盒,陆且扬才知道他发高烧了,怪不得他一晕,就没了知觉。怎么说,今天还是多亏幕辰楠了。
陆且扬轻轻地下床,给幕辰楠盖了毛毯,才去了客房的浴室。哗哗的热水打在他身上,将他心底的寒意驱去了不少。
他不知道他还能坚持这样的日子多久,没有薄冰在他身边,曾经他以为他会疯掉,但此刻他才明白比起疯掉,他更怕这度日如年的生活。
哪怕他不知道他还能记住薄冰多久,可只要还能看到她,什么后果他都愿意承受。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幕辰楠是被夜风凉醒的,陆且扬忘了关阳台的窗,所以风便顺着口呼啸而入。l市的秋天就要过去了,不是说冬天已经来了,那春天还会远吗?
且扬,你还能坚持到明年春天吗?
像是有预感,幕辰楠下楼,就看到靠在沙发上的男人,桌上的烟灰缸全是密密麻麻的烟头。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今晚谢谢了。”
“你要真的谢我,就和我去国外。”
幕辰楠走过去,对陆且扬的脾性他实在太了解。他不愿意的事,说一千遍一万遍都没用。可这次事关他的命,慕辰楠怎能再纵容他自以为是。
“辰楠,你什么时候成了老婆子,唠叨不停。”
“陆且扬,你以为我愿意。”
陆且扬深邃得似漩涡的眼睛突然定定地看着幕辰楠,说:“再给我一个月,到时我一定和你去国外。”
“那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那时你还不愿意,我就让老爷子亲自带你去。”
“呵~”
他总算是给了自己一个期限,可是且扬,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真的怕你再出什么意外。
第六十三章 还是放不下
谁可知,那是他们最后的骄傲。
韩东南知道赵芸儿又回到陆且扬的身边,现正在医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找着机会,一个人偷溜来到赵芸儿在的医院。
“芸儿。”
赵芸儿莫名其妙地看着神色哀伤的男人,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且扬这几天都没来,这让她很郁闷。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女人眼里的陌生让韩东南心一痛,就算她恨自己,不想见他,也不用装作认识他,这实在太伤人了。
“跟我走。”
“我要等且扬。”
“你放开。”
韩东南不管不顾地拉起赵芸儿,完全不管她的挣扎,将她强硬地带出了医院。他把疯狂捶打自己的女人塞进车里,车子如离弦的箭转眼消失。
陆且扬,又是陆且扬,芸儿,你到现在还认为那个男人心里有你?
“赵小姐,您今天可以出院了。”
护士看着敞开的房门,以为是赵小姐在等陆少。赵小姐住院的几天,她都会有一个习惯,一听到脚步声,就会兴高采烈地开门,再跑到床上继续躺着。就像捉迷藏的孩子,不想让人找到。
“赵小姐。”
“赵小姐。”
“陆少来接你出院了。”
以往她这样说,赵小姐就会出来,可这会怎么不管用了?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她随意地把手里的药品一放,匆匆地跑到院长室。
因为赵芸儿的身份特殊,所以院长一律吩咐她的任何状况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院长,赵小姐不见了。”
“什么。”
“你是怎么看护的。”
“快去调监控。”
一行人在院长的带领下,火急火燎地感到医院的监控室,在看到走廊里出现的那个男人后,院长觉得自己的头又大了。
一个陆少就算了,现在又出来了韩氏公子。他这就一个小小的医院,实在经不起这些大佛的光临。
“院长,是我失职了。”
“别说了,快通知陆少。”
接到医院电话时,陆且扬正在赶来的路上。凌非不情愿地开车,以往正常的车速,愣是让他开成了蜗牛爬行的速度。
他也不打算说凌非,事实上他并不是很想这么快见到赵芸儿。
经过昨晚,他已经和幕辰楠说了只给他一个月的时间。l市的冬天只差三天,秋天就要结束了,就像他这场飞蛾扑火的爱情,也终于要到了尽头。
一个月,他到底能做什么呢?
“陆少。”
院长人到中年,头顶快成了地中海,发福的肚子,让他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市侩。
“赵小姐是被韩少带走的,与我们医院无关。”
开门见山。不等陆且扬质问,先主动承认错误。院长亲自低头,既给了他面子,也让他不能追究院方的责任。
“院长。”
“现在立即给我封锁这条消息。”
“一定。”
“陆少,慢走。”
一开始陆且扬还想着去病房看一眼,可刚才院长的态度已经告诉他没必要去了。韩东南,你还真的对赵芸儿一片痴心。
“凌非,去韩家。”
怎么说赵芸儿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媒体关注,他不把她放在身边,陆且扬心里就不安。不是为她这个,而是怕她记忆恢复,又不顾一切地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韩家。
赵芸儿抓着椅子,怎么都不肯下车。韩东南准备来强的,结果赵芸儿立马哭鼻子给他看。
“我不走。”
“我不认识你啊。”
他顿时心软了下来。韩东南站在车外,打开的车门遮住他半边身体。他无奈地看着女人,那眼里夹杂了太多情绪。
赵芸儿见他这般沉默,也睁着无辜的大眼回望他。远远看过去,一男一女互相对视,像极了电视剧里浪漫的镜头。
“芸儿。”
“我是韩东南。”
“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
赵芸儿觉得这个男人好奇怪,明明委屈的是自己,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且扬最好。
“不认识。”
要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赵芸儿,韩东南恨不得掐了她的脖子,让她乱说话。可他知道自己欠了赵芸儿太多,所以他狠不下心来。
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我都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韩东南强势地抱起赵芸儿,在她扑腾的双脚里,几乎是鼻青脸肿地进了韩家。当初设计陆氏不成,被陆且扬暗地里整了些动作。韩家为此损失较多,但好在没有伤到根本。
韩家在l市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不能保芸儿长久,但一时还是可以的。
他把赵芸儿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女人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睛,那表情恨不得把他咬一口。
“喂,你这人有问题。”
“芸儿。”
“我不叫芸儿,我叫赵芸儿。”
有区别吗?韩东南嘴角藏着笑,落在赵芸儿的眼里,就成了他不相信。别人自我介绍时,不能觉得好笑,这她都懂的道理这个人竟然不知道。
“我要回去。”
“且扬,还在等我呢。”
韩东南直接冷了脸,且扬,且扬……韩东南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门内锁了。他心里窝着一肚子气,但又不能对赵芸儿发作,只好坐在赵芸儿的一边,眼睛一闭。
眼不见心不烦。
男人不说话,赵芸儿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她挪到沙发边上,想着离这个奇怪的人远些。
“陆少,到了。”
陆且扬已经很多年没有到过韩家了,记得幼时爷爷和韩家还有生意往来,他被爷爷带过了两次。可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他想要不是因为赵芸儿,他可能都不会来找韩东南。
这么大的房子,连门卫都没有。
凌非去按了门铃,可几分钟过去,房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会是韩东南不住在这了。
“没人。”
“凌非。”
陆且扬使了个眼色,凌非会意。他绕到栅栏的右侧,一跃而入。和外面一样,房子里着实冷清。他走到正门前,是关的。
韩东南应该真不在。
陆且扬在车上等凌非出来,他是来找赵芸儿的,可心里想的还是薄冰。想得太过入神,连凌非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也没反应过来。
“陆少,我们白来一趟了。”
其实韩东南带走赵芸儿也未必不是件好事,陆且扬并不担心赵芸儿在韩东南身边,他只是不太放心赵芸儿的情况。
兴许是他杞人忧天,多虑了。
“回公司。”
“还有让几个人过来盯着韩东南。”
回到陆氏,凌非因竞标的事去忙了。陆且扬让秘书给他冲了咖啡送来,他想提下神。
打开电脑,登入邮箱,页面跳出一封未读邮件。鼠标点开,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一男一女坐在包厢里,女人嘴角微扬。
薄冰怎么和席平城走到一起?
陆且扬一直暗中派人跟着薄冰,她不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他还是时常知道她的消息。
他和席平城在酒会打过一次交道,那时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没想到席平城竟然会找上薄冰,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心里有了个结,陆且扬再也静不下心。他决定偷偷去看薄冰,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离开爵度,薄冰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回去。小李子有黎子易看着,她很放心。走在街上,薄冰越发觉得自己活得孤寂。
这满街的热闹是一群人的,和她无关。
席阳,我从未想过还能再见你。
看到你安好,就足够了。至于回离城,应该是不可能了。
薄冰满腹心事,所以没有留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紧紧跟随的男人。陆且扬看到照片,就赶来酒吧,恰好撞上出来的女人。见她一个人慢慢地在街上游荡,他不放心地停好车,跟了上来。
“对不起。”
前面来的男子突然撞了薄冰,想得入神的薄冰一抬头,人说完话就往黑暗的小巷走了。
薄冰纳闷,一检查,发现手里的包不见了。一个包丢了就丢了,反正也不值多少钱,可偏偏里面有陆且扬送她的手链。
陆且扬和她分手,她为了不让自己有念想,把有关他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惟独那条手链,她舍不得,便经常带着。
陆且扬看薄冰停住脚步,以为她发现有人跟着他。身子一侧,贴在商店的墙上。可没等他证实自己的想法,就见女人“嗖”地冲向一个昏暗的小巷。
他抬脚追上去,已然顾不得被薄冰发现。
薄冰的身手他还是放心的,可当真的看到被堵在巷角,不敢反抗的男人后,他突然生出一丝侥幸。
庆幸薄冰没这么对过自己。
“姐,我不敢了。”
男子以为已经甩了这个女人,没想到一停下,她就站在自己前面。他还没开口,那人上来对着他就是一个横劈。
“你的包在这。”
“放了我吧。”
薄冰甩也不甩男子,快速地接过包,转身离开。男子见此,松了口气,他起身要走。却觉后背一凉,回头,就对上笑得嗜血的男人。
“你是”
一阵暴打。
敢动他女人的东西,是活腻了。陆且扬的身手在薄冰之上,薄冰没有使出全力,那是他女人善良。可换作他,结果就不一样了。
似是觉得不够,看着没有反抗之力的男子,抱着头,缩在地上。他还是觉得不解气,明明都要走了,又折回来对着男子又是几大脚。
倒在地上的男子恐惧地看着陆且扬离开的背影,知道自己今天是倒了大霉。下次出门,他一定先把黄历看好。
这都是什么人啊。
第六十四章 欢喜冤家
狭路相逢勇者胜。
赵芸儿从医院失踪的消息被陆且扬封锁了,外界只以为赵芸儿被他当金丝雀圈养在家里。
“凌非,竞标会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到?”
黎子易等了有一会,可始终不见凌非。他昨天都说去接凌非,但凌非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了。也不知那家伙搞什么,关键时刻出问题。
“两分钟。”
竞标的公司代表都陆陆续续进场,黎子易也随着人流进去。一会凌非来了,他这么精明的人,应该没问题。
不出所料,政府主持竞标的代表先是说了一套官方说辞,后才提到招标环节 ,也就是这次土地竞标的重点。
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报价,起价万元。凌非没来,黎子易除了听,他不敢轻易喊价。直到在他旁边坐了个人,他侧头,正好看到大汗淋漓的凌非。
“怎么弄的。”
“一会解释。”
“五千万。”
五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到底是哪家有这个魄力。黎子易耸耸肩,故意吊着凌非的胃口。
“八千万一次。”
“八千万两次。”
“八千万“
“九千万。”
黎子易听到现场倒吸了口凉气,凌非真是财大气粗,有陆少撑腰的男人真不简单。
最后,土地的使用权还是归了陆氏 ,凌非这才总算放下心,好好放松一番。他可不是陆少那种机器狂加完美主义者,什么事都必然计较。
“你就是凌非?”
凌非离开竞标会,在门外被一个时髦妖冶的年轻女人拦住。绅士的风度让他停住脚步,面带微笑地看向女人。
“你好,我是席暮。”
“我们公司初来乍到,希望能和贵公司合作。”
凌非打量着面前自我介绍的女人,良久,才回应,“请问你公司是?”
“席定集团。”
那不是席平城的公司,这个女人就是刚才出价八千万的人。她特意拦住自己,几句寒暄,目的是什么,还是自己想多了。再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经商嘛利为先。
“可以。”
“那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再见。
去了洗手间回来的黎子易,瞅着凌非深思的样子,寻思着他才离开半会的功夫,这人又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他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娉婷的身影。凌非一直盯着别人,不会是看上人家了。
“嘿。”
“想什么呢,是思春了?”
黎子易调戏凌非才开始,就被凌非一拐在肚子上,下了狠劲,疼得黎子易不得不一只手捂住肚子。
“凌非。”
“多事。”
丢下这句话,凌非看也不看黎子易,先行离开。黎子易觉得心里委屈,他这不就开了个玩笑,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陆少,竞标很成功。”
“不错。”
“还有些情况明天我再和你汇报。”
“我现临时有件事要去处理,就不回公司了。”
凌非从不是随意请假的人,他不禁好奇是什么事让凌非那只沉闷的老狐狸开始学着命令他这老板,还敢提前下班了。
凌非确实碰上了件大事,一件关乎他人生幸福的事。
4s修车店。
老板被逼无奈地看着坐在一边,气鼓鼓的女人。凌总监和他们公司签了合同,保修车子三年,如果到期再续期。是他们的老顾客了,他忍不住再瞅了女人一眼,这人把凌总监的爱车撞坏了,还不知错,待会凌总监回来,估计饶不了她。
他不禁为这个人默哀,连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两个小时前。
川前公路。
安小弥的摩托车在路上超速飙车,正酣时,前面的银白色跑车突然放慢了车速。毫无疑问,她刚改装的豪华摩托车就这样华丽丽地和跑车追尾了。车屁股留下重重的刮痕,凹了一大块,是她作案的铁证。
幸好她人没事,顶多晕了片刻的头。
她战战兢兢地下车,龟速地挪到跑车车前,用手敲了几下玻璃。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男人紧绷的俊脸,不是她经常嫌弃的小白脸,而是,怎么说,对,孔武有力的壮脸。
早知道好好上文化课了,这都是什么形容。
凌非冷冷看着面前犯花痴的小脸,鼻子翘,眼睛炯炯有神,发呆的脸上还挂着两个小小的酒窝,满腔的怒火莫名就消失了一半。
他竟然对一个小丫头骗子看对眼了,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我可以赔的,真的。”
“你赔得起?”
没想到看着挺好看的男人,说话这么恶毒。有钱了不起,大不了和他拼了。
“我的车光是一个配件就是一万起,你说你怎么赔?”
一万起,我的妈耶,她一个月的工资才四千,那是她三个月的工资,而且还只是个配件。
完了,她摊上大事了。
见女人惨白着脸立在原地,他莫名觉得这个女人真笨。黎子易的信息刚好发来,还是竞标重要,一会再来收拾这个女人。
“开着你的车,跟着我。”
“啊?”
安小弥一脸不解。这男人不按常理出牌,他该不会是想对自己图谋不轨吧。额,虽然她是有错,但这绝不是她的原则。
凌非在上流圈子里混迹多年,她那小心思他一眼就看破了。他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摇了摇头,说:“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
安小弥狠狠地白了男人一眼,才回到她的摩托车上。于是,公路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辆摩托车小心翼翼地跟在跑车后边,跑车像是故意,一下加速一下减速,弄得摩托车几次差点翻车。
一路憋屈地安小弥跟着男人到了修车店,修车老板是个和蔼的大叔,看到男人笑着迎了上来。
“凌总监,车子出问题了?”
“老田,车子在那,你看着修理。”
凌非阴深深地瞟了安小弥,“修理费她出。”
“对了,上次的车修好了?”。
“在那个车库里。”
“好。”
“老田,帮我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安小弥脚底漂浮,她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很想立刻跑掉。最后还是她的道德底线阻止了她,她要负起自己的责任。
凌非丢下黎子易,赶过来就是为了确认那个女人有没有临阵逃跑。这年成,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的人太多了。
其实凌非也不差那几个钱,只是那会看着女人表情丰富的脸,无端地生出想逗逗她的念头。还有他的车,自己平日里都不舍得磕了碰了,这小妮子直接给他撞到变形。
不小小教训下,他心里的气消不了。再者,在路上飙车到忘乎所以,追尾还小,造成交通事故怎么办。万一伤到人或者造成死亡,她这就是在犯罪。
才一分钟,凌非脑海里几乎把事情的所有可能性都想了。此时的凌非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从女人的身上讨回自己的损失,没有注意到他对她格外上心。
“凌总监。”
“老田,你弄你的。”
正在修车的老田走不开,他和凌总监也算很熟了,就不用在意这么多的细节。可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那小姑娘,算了,他修他的车,瞎操个什么心。
安小弥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慌乱的同时心又扑通扑通起来,可她嘴上就不诚实了。
嗯,这个男人是好看了些,但比起她的偶像陆家大少还是稍微逊色了那么一丢丢。
安小弥,别犯花痴了,这个人是来跟你讨债的。你是不是傻,这个时候还看着别人移不开眼。
“叫什么?”
“安小弥,弥留的弥。”
“工作?”
“额,在一家杂志社跑腿。”
安小弥没好意思说自己这个月才从实习生转正,工资刚涨了五百。看这个男人穿着不菲,气质超然,一定不是一般人。说不好是哪个企业的高管或者是集团总裁。
为自己有个聪明的大脑骄傲,安小弥这会敢和凌非直视了。不就是气势压倒,他可以,她安小弥也行啊。
“三十万。”
“保守计算,你除去必要开支,估计要六七年才能还得清。”
“……”
就没见过这抠的人。
这时的凌非在安小弥看来就和她上次相亲遇到的猪脑大叔差不多,不,比那个人更变态。不就相亲不成功,她就点了杯饮料,还非让她买单。猪脑大叔吃了一大堆,她都没计较呢。
你说她安小弥招谁惹谁了,这个月天天摊上倒霉事,真是流年不利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给个痛快话。”
女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凌非嘴角微翘,但他并没有发现。他依旧严肃冷漠,仿佛女人的破罐子破摔在他看来,毫无作用。
“把手机拿出来。”
“啊?”
被男人白了几眼,安小弥才掏出手机。她很不明白这个男人,看别人追债多威风,他这包山包水的,让她云里雾里。
“扫一下。”
“我看你一时半会也还不起,这样,你每个月定时转钱,直到还清为止。”
安小弥看着男人手机里的二维码,越想越不对劲,可他说的句句在理,也是事实,她真的没啥钱啊。
“凌非?”
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安小弥再看看男人,咦,人怎么也有点眼熟。她见过这个人,她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凌总监,车修好了。”
“老田,我先走了,你一会把车给我送来。”
安小弥还傻站在原地,凌非突然对她深不可测的笑了一下,吓得她立马转过头,像极了见到大灰狼的兔子。
在凌非看来,安小弥就是只大白兔,他没来由地对她有了兴趣,虽然现在只是出于好奇。安小弥是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凌非的,这是三个月后她得出的血淋淋的教训。
第六十五章 你来我往之间
对的人总会来到。
在经历了一个星期的自甘堕落后,白晨终于来了公司。除了办公室的人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公司还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因为他上个星期消失而发生改变。
竞标成功,这事凌非干得真是漂亮。
“白秘书,您可算回来了。”
算话的是他的助理小张,人机灵能力也不错,白晨对他很是信任。而他总不能让人知道他是心情不好,看总裁不爽才旷工,所以这段时间实在多亏了小张帮他打掩护。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一会请你吃大餐。”
“谢谢白秘书。”
安抚完小张,白晨回了他的办公室。哟,不过一个星期,就积攒了那么多文件。他随意一翻,还是挺重要的。
看来他这事陆少早就知道了,不过他都不追究,自己就当一回睁眼瞎。
“白晨回来了。”
凌非今早上班在楼下看到了白晨的车,于是坐电梯时没有第一时间去了他那里,而是去了下一楼白晨的办公室。他就远远站在走廊,看着许久未见的男人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人总算舍得回来,这要再过个半把月,他琢磨着陆少该让他去把白晨这家伙绑回来了。
“嗯。”
陆且扬的毫无反应吓到凌非了,他不确定地再看男人几眼。看男人连眼皮子都懒得眨,只是聚精会神于手里的文件,于是他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白晨,你的好运气拯救了你。
但比起关心白晨,凌非更好奇的是昨天遇到的那个丫头要怎么还他的钱。想到这,他觉得这一天又充满了干劲和乐趣。
人逢喜事精神爽。
真理。绝对的真理。
陆且扬在凌非进来交材料,提起白晨的状况时,他就注意到凌非的不对劲了。平日里比他还能板着脸,今天吹西北风了,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想不让人发现都难。
薄冰还是没有离开l市,但他知道她已经在远离他了。
陆少没有找自己。
午餐那会,凌非那家伙找了他,美曰其名地说“这么久了都没有一起吃顿饭了”,实则对他软硬兼施,让他不得不全盘托出。
“还笑。”
白晨后悔了,就不该告诉这个人,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会不清楚,就是见不得他好过。
“因为气不过,你就不来上班?”
白晨右手捏着的筷子,因太过用力,快要折断了。不是他小气,额,只是他不知道上辈子遭了什么孽,碰到凌非这么个挨千刀的刻薄男。
“有意见。”
“陆少和薄冰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他说的是事实,可白晨“刷”得白了脸也太过坦诚了。他还真是以欺负白晨为乐,不过现在好像又多了个人。
凌非打了个激灵,他怎么想到安小弥了。
“小心撑死。”
被凌非说中心思的白晨,恼羞成怒,丢下一句对凌非不惧任何威胁力的话,先走一步。白晨再不走,就要被凌非气炸了。
薄冰啊,薄冰,你可知道白晨这家伙竟把你看得比陆少还重。
看着抬脚离开,头也不回的白晨,凌非依然淡定。但他心里更加明白,白晨把薄冰看得多重,想来薄冰是不知道的。
这一天就这般平静地度过了,白晨回来前就做好了会被陆少喊去教训一顿的心理准备,可直到下班,甚至等到公司空无一人,都没有找他。
奇怪,这不是陆少的作风。
清风杂志社。
安小弥红了眼,她的周围不一会便站满了办公室的同事。
“小弥,抱歉。”
“你能力不错,可陈枫和你之间只能留一个人,经过一众商议,只能让你离开。”
时编辑不忍地看着她一手带了许久的安小弥,她比谁都明白小弥的实力,可她也没办法,陈枫上边的人是她不敢轻易得罪的。
“时编,我明白了。”
别看安小弥私下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可在工作上她比谁都沉闷。这也难怪她和陈枫一起实习,大伙都喜欢她,对自己直到现在都还是冷淡疏离的态度。除了时编,安小弥知道她是实打实地教自己,会这么做决定,一定是有了什么难处。
拿得起,就放得下。
“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安小弥失业了。
就在前天,她还欠下了一笔巨债。债主不好惹,是个狠角色。
“完了。”
走出杂志社,安小弥如同行尸走肉,僵硬地走回了自己租的小房子。这个月的房租就快到了,房东的河东狮吼不是她能受得起的。
老天,你放我安小弥一条生路啊。
安小弥缩在她平日里最爱的吊床上,晃来晃去。脑袋嗡嗡,快要炸掉了。手机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来电,安小弥气得咬牙。
丢工作,欠债就算了,连骚扰电话也来惹她。就是看她晦气,是吧。
“我警告你,再敢打来,我骂到你连祖宗十八代都不认识。”
没声了。
不会被她吓到了。
就在安小弥快挂断的那刻,男人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这么快就忘了?”
凌非的声音就算变形了,她安小弥也是能辨别出的。债主大人,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大哥,误会,误会。”
安小弥狗腿的讨好,虽然知道女人是故意,可凌非心里难掩高兴。从公司出来,他不想回家,突然就想到了安小弥这个女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想着找个人解趣也不错。
“在哪?”
“我家。”
“怎么您要亲自上门讨债?”
安小弥发誓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她想着那个男人这么尊贵,不会屈尊于她家。可随着男人接下来问“地址”,她大脑瞬间死机,整个人彻底懵掉了。
“你说什么?”
她故意大声,转移话题。
“我一定是听错了。”
“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次。”
这个安小弥还真是个鬼灵精,以为这样就能忽悠到他,也不打听打听他凌非在l市的名号。
“南华路7栋花园3号。”
安小弥屏住呼吸,准备好迎接来自男人的暴风雨,可耳朵里传来的那嘟嘟嘟声又是怎么回事。
他竟然挂了电话。
可怕。
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无比平静的。
凌非知道安小弥没钱,可当他在她家楼下小区连停车的地方都找不到,他算是明白那天安小弥没有逃跑的缘由。
傻缺一个。
换做别人,早跑得没影了。
他艰难地走过那条狭窄阴暗的巷道,又爬了摇摇欲坠的楼梯,整整五楼,他才停在了安小弥家外。
不悦地扫了眼前的木门,他一脚就能踢破,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不知天高地后、气势汹汹,怎么连这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她一个姑娘家住在这里安全。
也不知他发的什么疯,敲了一声门,里面刚传来脚步声,他却突然忍不住,暴躁不已,直接破门而入。
哐当。
安小弥正要过去,就看到自家的门朝自己倒下来,她慌得一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满屋的灰尘,也无法遮住安小弥看向男人恐怖的眼神。
这个男人是魔鬼吗?
“安小弥。”
“安小弥。”
吓到失声的安小弥蹲了起来,她看着地板,心里不停地默念:听不见,听不见。
他看不见我。
看不见我。
安小弥,你是当我瞎了吗?
凌非无语地看着自我催眠的女人,一个箭步走过去,一手拉起地上的女人,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拉着人就下了楼。在女人支支吾吾的抗议里,他迅速地把人塞进车里,扬长而去。
听到安小弥屋里发出那么大的动静,她的邻居王婆婆出来看了一眼,见她家门倒在地上,人不见踪影,吓得急忙报警。
开到半路,安小弥大喊“停车,再不停我跳车了。”
车子反而加快了速度,安小弥慌得赶紧把把车窗滑下。凌非这才认真地看了女人,“好了,不逗你了。”
车子停下的瞬间,安小弥立马瘫在座位上。妈耶,她刚做了什么,跳车,她哪里来的勇气。
冷静下来的凌非,意识到自己玩得有点大了。他不是轻易失控的人,只是看着安小弥惧怕他的时候,他心里有个位置很不舒服。
一路无言。
凌非原路返回,把安小弥送回了家。
下车,安小弥觉得她腿都软了。她借着昏暗,狠狠瞪了凌非。敢情他来找她,就是搞破坏来着,毁了她家的门不说,差点把她吓出了心脏病。
瘟神,惹不起。
楼道里,安小弥像防贼地和身后默默跟随的男人保持着大段距离,心跳加快地爬到了五楼。
咦,她家门口怎么站着好几名警察。
“小弥,你可回来了。”
邻居王婆婆担心地看着自己,安小弥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拿着小本子的警察就走到她跟前,问:“你就是安小弥。”
“嗯。”
“有人报警你家被室内盗窃,我们需要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安小弥半天没出声,当警察看到出现在她身后的凌非时,被吓了一跳。面上还是不改色,心里却有了权衡。
凌非怎么在这,他和这个安小弥又是什么关系?总之,还是得比平常更谨慎处理。
“警官,没有贼,您误会了。”
他犹疑了,可看女人诚恳的面容,不像是假。刚才他们进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也确实没有丢失东西,只是门破了。
凌非觉察到警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并不在意,倒是那个警察觉得不妥,收了目光。
“安小姐,以后注意安全。”
带头的警察经过凌非身边停下,凌非看出他要打声招呼,于是及时用眼神示意他,一行人快速离开。
“小弥,这是你男朋友吧。”
王婆婆误会了,安小弥刚要解释,却见一直绷着脸的男人竟然笑了。哇,都说女人一笑祸国殃民,照她安小弥看吧,这个男人一定比女人还妖孽。
“小伙子,小弥那丫头苦啊。”
“人没啥坏心眼,又老实巴交,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安小弥看王婆婆的嘴是堵不住,忙着上前,把人推回隔壁的屋里。她没有留意男人是什么反应,这一刻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怎么就能告诉这个男人她住这里了。
第六十六章 凌非的春天来了
好的姻缘,好的人,可能就是一眼之间,或一念之间。
凌非笑着跟安小弥进了她狭窄的屋。
有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也有人说一个人住的地方是这个人另一方面的表现。总而言之,安小弥的屋很干净,绿色盆栽,让简陋之下带着清新的文艺气息。
“你别听王婆婆的。”
安小弥给凌非倒了杯水,也不管她,自己忙别的去了。小小的客厅里,就剩凌非一个人孤单的坐着。
凌非不知道的是,安小弥是为了躲他才借故钻进房间的,她以为把男人晾着,一会人就走了。可安小弥等呀等,等得花都要谢了,凌非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原地,杯子里的水更是没有喝过一口。
“小安在?”
修门的师傅和她是熟人了,他就住在隔壁,是王婆婆的老伴。她一个女孩子住,难免今天马桶堵了,明天厨房的烟囱堵了……也是多亏了李爷爷,安小弥这日子过得才算舒心些。
“李爷爷,您来了。”
李德平进门就见小安家客厅坐着一个器宇不凡的男人,平日里也没见小安带男人回家。想到老婆子说的那番话,李德平忍不住多看了男人一眼。
“你王婆婆让我来帮你修门。”
安小弥终于舍得从房间里出来,没敢看男人,她选择了忽视,整个人跟在李德平身后,递水跑腿。
李德平和王婆婆有一个闺女,因留学出国,已经几年没回家了。安小弥来的时候,碰见王婆婆摔倒在楼梯,她当时就热心肠地上前扶起她。虽然现在流行的老人摔倒讹人的风气,但安小弥是个缺心眼的人,脑袋一热,就把事情做了,她才不管那么多弯弯绕绕。
所以,这后来王婆婆对自己特别好,李爷爷更不用说,两人几乎把自己当成了他们亲闺女对待。
“真的太谢谢您了。”
李德平是真心喜欢小安这丫头,人长得漂亮,心眼也好,他自家有个侄子,混了这些年,没捞到大的,但也算有所成就。本来嘛,他老早就在心里盘算着把这两人凑一对,可听老婆子这么一说,眼下是没戏了。
哎,这么听话的孩子,要是自家的该多好。
“你这丫头呀。”
“客气个啥,都说了你好多次了。”
安小弥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李爷爷,收到。”
李德平正在装门,他们这住的是木房,有五楼,小安来的时候就只剩五楼这里了,刚好住在他俩老人隔壁。房子一二三楼实质就是一层,楼层之间间隔很小,所以李德平认为这就是一层楼。
“丫头,你这吵架归吵架,别拿门出气啊。”
“这是你男朋友吧,你王婆婆都跟我说了。”
安小弥想阻止,余光不小心落在男人身上,他眼里竟然带着笑意,完了,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爷,我们下次不会了。”
在 她手足无措,百口莫辩时,男人突然来了在这么一句。吓得安小弥刚组织好的语言,这一会又消失了。
“是你小子欺负丫头的。”
李德平承认这伙子外表是比他那侄子俊俏些,但男人好看是一回事,对自家媳妇好才是真男人。
“还有下次?”
大爷故意威胁的话落在凌非眼里,莫名顺耳极了。他这人一向不喜欢被人多加评价,更别谈指手画脚,可大爷似乎成了那个例外。
跟在陆少身边那么久,好的没学到多少,凌非这会突然发现自己倒养成了挑剔的烂毛病。可现在在这位大爷的唠叨里,他心里渐渐生出的喜悦不假。
“听大爷的不敢了。”
凌非这是承认了?
安小弥惊恐地看着自己,凌非不以为意,这会总算拿起那杯水喝了下去。
“李爷爷,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这个人是我一个朋友,仅仅朋友而已。”
任凭安小弥如何解释,李德平都认定了老婆子的话。没办法,他要怀疑老婆子,估计连门也不让他进了。
“丫头,修好了。”
“我回去了,你王婆婆还等着我呢。”
在安小弥极度复杂的眼里,李德平镇定自若地离开,顺便还把门拉上。屋里立刻归于平静,又只剩下她和凌非两个人。
已经九点了。
他难道没有回去的打算?
僵持了许久,安小弥不得不顶着凌非异常的目光,说:“你该回去了。”
“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的。”
凌非悠悠地瞟了安小弥一眼,纸老虎一个,这个时候还死鸭子嘴硬。他是该说她心大,还是不自量力。
“我有说过要回去。”
“啥?”
“蠢。”
凌非自顾地躺在了安小弥狭小的沙发上。他不是陆少,没那么娇生惯养,相反在老爷子手下风里来雨里去这些年,什么苦也算吃过,条件艰苦更不用说。虽然这女人的窝小了简陋了些,但比起他空荡荡的房子,这里要温暖得多。
见男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安小弥也没办法,是别人她还能凶悍些,扛拖把把人赶出去。但这人不是别人,是她债主啊。
他要一个不高兴,自己不就完了。
“您高兴就好。”
凌非的春天来了。
等安小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沙发上的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昨夜,晚上凉气逼人,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不放心,后半夜自个拿了一条厚毯子给男人盖上。
被人追债追到家里来了,她安小弥这活得也忒惨了。
可她有办法吗?她这一个月该是衰神附体,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习惯地从床上跳起来,在床上当自由女神站了许久,安小弥才反应过来,她被辞退了。
她安小弥,二十五岁,再次成为了失业人员的大龄剩女。
祸福相依。
“请问是安小弥本人?”
“是。”
“你被陆氏集团录用了。”
陆氏集团,她什么时候投过简历啊?她还在一脸懵逼,对方直接说了“你今天有时间,就到公司人事部报到。”
“好,好的。”
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不管了,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去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她不就可以近距离接近她的偶像,天天看到偶像了?
从衣柜里拿出她最满意的正装,踩着蹩脚的高跟鞋,她下楼,拦了辆车,直奔陆氏集团。
和前台说她是被录用的新人员,对方竟然没有多问,直接放了她进来。安小弥上电梯前,都在想陆氏集团的人都这么好说话的吗?
去了人事部,那个经理全程看着她笑,让安小弥受宠若惊。她不记得她认识他,还有他这样笑,莫名让人觉得猥琐啊。
“安小弥?”
“恩。”
“经理,你好。”
“你是总监的助理,现在去报到。”
“这么快?”
人事部的经理是个人精,今早凌总监特意来人事部找他,说他缺个助理。光是听这句话,他就知道凌总监有内定的人。没等他几番旁敲,凌总监直接给了这个安小弥的资料、
他看这个女人也不是很惊艳,看起来还有点傻,真不知道凌总监看上她哪了?
“还有问题?”
“经理,没有了。”
路上安小弥问了几个人,总算找到了总监办公室。她站在门外,深呼吸,再深呼吸,直到她确保自己已经很勇敢了。
敲门。
“进。”
世上有后悔药的话,安小弥保证她一定会第一个买。上一秒她的小脸还是春光灿烂,可下一秒在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俊容后,安小弥生生地僵硬在原地。
她好想逃,可她逃不掉啊。
“来了。”
凌非就等着安小弥上钩了,离开她家那会,看她睡得像个猪,凌非瞬间觉得满足极了。他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要是身边的人是这个安小弥,他觉得这实在是件有趣的事情。
至于感情嘛,培养培养总会成的。
他可不是陆少,一根筋,好好的人非得给伤个彻彻底底,自己再连带着痛彻心扉。这简直是把谈恋爱变成了找虐,活受罪,太过压抑难受。
要是他凌非看上的人,一定把对方养成小白兔,那小日子过得才是有滋有味。
“凌非?”
“过来。”
安小弥看着凌非朝自己招了个手,心里发抖,脚底发软。她很想很想往后转,再拔腿一跑,离这个男人远些再远些。
你想呀,每天看着心思如海的债主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来晃去,这不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自己还钱。自己如实说没钱,如果对方来个,拿你工资抵债,那她安小弥不是白干活找罪受,弄不好还得吃土,喝西北风?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安小弥,你矫情个屁。有份工作混着就不错了,陆氏怎么说也是声名在外,会残忍地克扣你个小员工的工资?总监助理,工资应该不会很低的,你难道要回去继续当个失业人员?
这人啊,眼光一定要往长远的想,你这也太短浅了。
“总监好,我是安小弥,也是您以后的助理。”
“希望您以后多多指教。”
这丫头抽风了,整的这又是哪一出?不过,看着女人脸上别扭的笑容,他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既然你要装糊涂,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又怎么会视而不见?
“可以。”
“安小弥,现在把桌上的文件拿去,各复印十份。”
安小弥就看了一眼那堆像小山堆得密密麻麻的文件,她顿时头皮发麻,一股不好的预感强烈地涌上心头。
她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人,那她现在跑还来得及不?
这个男人,她安小弥这下是惹不起也躲不起了。但她能怎么办,为了生活,为了钞票,为了以后美好的日子,好吧,她就当个打不死的小强好了。
第六十七章 只能躲在背后爱你
人间骄阳,心若寒冬。
你见过太阳雨吗?
一边下着雨,另一边弥散着阳光。雨过天晴,七彩的彩虹斜留天际,划下那美丽的圈影。
薄冰,不止一次想,她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天见过席阳后,她总是心神不宁,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那个人?她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可具体什么,她问自己,也理不出所以然。
或许,她该出去走走了。
“薄姐。”
薄冰无奈地看了眼在黎子易家混吃混喝的白晨,她这几日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然没有留意到以前那个安静如画、活泼似阳的男孩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对黎子易言语相向的泼皮。
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是人都善变,亦或者是她太过于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了?
“白晨,问你个事。”
白晨总算等来薄姐开口和他说话了,在公司凌非最近没个踪影就算了,连陆少也不知去向。这样下去,陆氏早完有凉的那天。
老爷子到现在也不知道陆少和薄姐分开的事,是个惜命的人都不敢开口,怕被当成驴卸了。
“你说。”
“听黎子易说你在忙着相亲?”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黎子易这个大嘴巴。白晨努力挤出一抹尴尬的笑,自嘲道:
“唉,别说了,都是一团糟。”
薄冰不理会打趣的白晨,她看着他,眼里坚定无比,不是戏谑,不是玩笑,带着孤注一掷的认真。
“加我一个。”
总得有人退场,也总得有人进场。既然已然没人进得了场,那她自己一人独角戏又何妨?
反正,再也不会有人入得了她的眼。
谁能告诉他,他为什么要答应薄姐,带她来相亲。
他坐在边缘上,薄冰的位置靠内。从他的角度,很难看到薄冰的反应。此时的白晨,他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陆少心里还有薄姐,知道自己带她还相亲,粗俗地讲就是找对象,陆少会不会灭了自己?
白晨面前的女人一直絮絮叨叨,可他压根就没听进去,只是配合地点头,“嗯”“是的”,就这样敷衍过去。
可薄冰那边情况就不一样了。
缘分是奇妙,但故意制造,大概才是有缘的精髓。世上纵然有有缘之人,可毕竟是少数。你若不主动,何来缘聚一说?
“怎么是你?”
席平城笑笑,耐心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小时候那个胖嘟嘟的女生,原来长大了可以这么好看。
他忍不住反问,“怎么就不能是我?”
薄冰一时语塞,没有人规定相亲的对象,白晨也说是婚介公司按照条件给介绍的,想来席阳也是不知情。
“席阳,你误会了。”
“薄冰,我说我认真的,你会考虑吗?”
她记得席阳少年时才长开,就成了很多小女生追捧的男神,一别多年,他竟出落得比女人还好看。那天重逢过于匆匆,她又一个劲地沉湎于往事不可自拔,以致于没有好好地、细细地看他。
皮肤白若凝脂,多情的眼眸,性感的唇,一笑那是要祸害多少女孩子啊。
“不会。”
“我当你是朋友。”
朋友,谁想做你的朋友,薄冰,我想做你的那个唯一,你明知又何必装不知。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不信,你可以看席阳看薄冰的眼神,又者薄冰看陆且扬时,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喜欢你,无关背后,只是那个人是你。
“薄冰,我不叫席阳了。”
薄冰诧异地看着男人,他似乎不受她拒绝的影响,仍是云淡风轻,这种气质让她莫名想起了陆铭锋。
他们是那么相似的人,却又不是同一类人。
她怎么弄得自己有多么了解席阳,多了解陆铭锋似的。薄冰没有说话,她就静静地看着席平城,她想他应知道她的意思。
“你消失后,我背着家里的人,把名字改了。”
“席平城。“
我抹平那座城关于你的伤痛,只为了等待你的回来。
这些话席平城当然没有说出口,他同样静静地看着薄冰,在她微红的眼里,他明白他的薄冰已经知道他的意思。
她一向聪明,可有时又愚钝得令人无奈。
这些,陆且扬都知道吗?他还见过薄冰多少样子,是自己不知道的。莫名地,席平成心里又燃起熊熊妒火。
“嗯,很好,很适合你。”
“席阳,不,席平城,我有事,就先走一步。”
在男人复杂的注视下,薄冰挺直了腰杆,淡定自如地离开。她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心软,更不能给他一丝丝希望。
没了陆且扬,薄冰可以和不同的人尝试,但她独独不会和席阳。他是她年幼时的超人,那般强大和圣洁,她不舍得将他拖进自己混乱暗黑的世界。
她不愿,也不舍得。
一直无精打采的白晨,于人群中瞥到薄冰离去的身影,立马从座位弹开,在女方愤怒不解的面容下,无所畏惧地跟上薄冰。
席平城坐在原位,可目光一直尾随着薄冰,在看到一个男人紧紧跟在她身后,脸色顿时铁青。
他貌似不止陆且扬一个情敌,不过他心里也清楚,比起其他人,陆且扬是最大的劲敌。
因为他的背后是薄冰,是那个女人的心意。
这场相亲是他刻意安排的,他安在背地观察薄冰的人,在白晨带着她去婚介所时,他就知道了。他联系了婚介所的老板,临时顶替了要和薄冰相亲的男人。
为了挽回薄冰,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也不知陆且扬和赵芸儿的事情几分真几分假,就算是假的,他席平城也会让它成真。
所谓的同病相怜,说的怕是席平城和陆且扬了。
席平城从见过薄冰后,还可以光明正大,可陆且扬就不一样了。他只能默默地在背后,看着,怨不得,恨不得,甚至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是他推走薄冰的,可一想到以后她会投入另一个人的怀里,他心里就不爽到了极致,恨不得杀人。
手下人发来的照片,又是薄冰和席平城,很好很好,可他又能怎么办?上次两人是在酒吧包厢,所幸没有发生什么事。这次更厉害,直接去了相亲现场。那下次,是不是更疯狂,两人直接去民政局领证了。
要不是知道薄冰拒绝了席平城,想必这会他已经忍不住对席平城动手了。
男人啊,吃着嘴里的想着锅里的。但陆且扬想的念的都是一个,他难道就不能果敢一点,直接告诉女人他病了,即将病不久已,不就喜笑颜开了。
可他不敢,也不舍得啊。
最近陆且扬不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长,凌非忙着和他的小白兔谈恋爱、斗智斗勇,白晨一个劲地围着薄冰转,两人直接忽视了这一现状。
有些事,有些人,总是等错过后,才幡然悔悟。如果早些,再早些,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她还没离开。”
幕辰楠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才半个月,他就已经如此憔悴,若再等到一个月,他的病情自己还能有几分把握。
一开始幕辰楠以为陆且扬是吸入毒品而致,可看他这般虚弱,幕辰楠又不确定了。他瞒着陆且扬,趁着麻醉时间,刚给他做了一个全身仔细的检查。如果可以,幕辰楠倒宁愿自己没有多此一举。
胃癌晚期。
怪不得,他会那么轻易答应自己。就算是精神出了问题,会伤害到薄冰,他想以且扬强大的自控力,他一定不会那么快放薄冰走。
既然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又何必拆穿他呢?
“嗯。”
“就这样让她误会你,然后恨你。”
他不明白陆且扬这个人怎么想的,之前人不在的时候,生死相随;现人回来了,他又小心翼翼,畏手畏脚来了。
“只要她过得好,就可以了。”
“哎,你们。”
都是这么倔的人,他以前看薄冰不爽,现在依然这般。不是为别的,就为了她和且扬两人身上这股犟,让他深感无奈和讨厌。
“给你的药记得按时吃,否则,我怕你撑不到那个时候。”
“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陆且扬每天例行公事般地来幕辰楠的医院,然后回公司。赵芸儿被韩东南带走,他也懒得去追究了。
失去记忆、孩子心性的赵芸儿,身边还有一个深爱她的韩东南在,怎么都比在他身边强。
他欠过赵芸儿一条命,她对薄冰做的一切,他就忍着疼放过了。要是以后她再多生薄冰的事端,即便他不在了,他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阿薄,我又开始想你了。
总裁办公室俨然成了陆且扬的家,呆了十几天,汤姨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了的。
“少爷,老爷回老宅了,要见你。”
陆且扬涣散的眼神总算因这句话有了一点光,他停顿良久,才从分散的精神幻觉里出来。
“我晚点回来。”
要不是他老头子在医院无聊,出去散散心,从其他人八卦的话里知道了他这混账孙子干的好事,他不知道要被瞒多久。
又是赵芸儿那女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老爷……”
“他怎么说。”
看着老爷压抑怒火的面容,汤姨心一紧,不禁为少爷担忧。这样的老爷较当初少爷为了赵小姐和他争执时,表情一模一样。
老爷不会是知道了吧?
“小少爷说马上回来。”
“哼。”
陆钟拄着上好紫檀木做的拐杖,缓缓地上了楼。陆宅里笼罩着紧张压抑的气氛,汤姨更是连大气不敢出。
老爷子突然找自己,怕是应该知道了。
虽然一早做好了接受老爷子迟早知道的后果,可一想到陆家家法,陆且扬还是心有余悸。
有些往事搁浅,深藏于岁月的洪流。身处其中,自以为已然忘却,殊不知,再回首,仍是痛不欲生。
阿薄,我好像想起了一些被时间抹去的事。
原来,原来啊,我早就对你情根深种。
第六十八章 精神奔溃
你见或不见,念或不念,我就在那,不走不离。
上楼前,汤姨看着陆且扬欲言不止。虽说自小小姐离开陆宅后,她就没有见过少爷回来几次。她不知道他们俩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既然他们选择分开,她一个老太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她许久不曾见过老爷发这么大的火,她怕再次看到这俩爷孙反目。
“汤姨,你想说什么。”
“少爷,待会上去顺着老爷些,和和气气。”
陆且扬犹豫了下,知道汤姨的担心,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冲动。
书房。
陆且扬推开门,一本厚厚的书就朝着他直直抛来。他也不躲,生生受了这一击,重物的后力让他额头立刻通红。幸好老爷子上了年纪,下手比之前轻了些,但还是脱了陆且扬的一层皮。
“爷爷。”
“还知道我是你爷爷?”
怒而威,站而严,说的就是老爷子。多年的磨炼和处事,让老爷子即使昏迷了这几年,那份尊威还是不容人忽视。
陆且扬没有说话,也没有做无谓的解释。事已成定局,再多的解释都是无用、苍白的。
“又是为了那个女人。”
陆且扬没说话,算是默认。
“她就那么好,一个害了你亲爷爷的人,你竟然还不死心。”
且扬,且扬,你糊涂啊。
“陆且扬,你这就算了,怎么你还敢赶走小薄。陆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我?”
“是您。”
话落,没了后续。
陆且扬还是立在门边,没有进去。可下一秒,怒到极点的老爷子的拐杖就再次朝他不偏不倚地袭来,尖锐的菱角瞬间加深原先的伤口,有血出来,划过陆且扬的脸庞。
“你还真是我陆钟的好孙子。”
陆钟回头,看着陆且扬染着鲜血的脸,心在这一刻有些软了。他仍装作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陆且扬,可越看心底越心痛。
这是他一手带大、抚养成人的孩子,且扬的父母去得早,从小就缺少父爱母爱。也怪自己对这孩子要求过于严苛,才造成了他如今这样的性格。
“说完了。”
陆钟气得想大骂,可一对上陆且扬冷漠的眼神,他又想起当年他的固执生生地害了三个人。
算了,他也老了,他们爱咋的就咋的。
或许,小薄离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跟在且扬身边,以他俩的性格,不是赵芸儿,还会有没有下一个,谁也不知道?
他很心疼那个孩子,虽然她没那福气做他的孙媳妇,但好在她还是陆家的大小姐,这也算弥补了自己对她的愧疚。
“爷爷,我问你件事。”
“当年到底是谁救的我?”
“你不是一直坚信是赵芸儿,还问这干什么。”
其实陆钟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赵芸儿救了陆且扬,可当初发现她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后,他就多了个心眼,让自己的另一个亲信去查了那件事。
l大陆且扬发生车祸时,那天他确实让薄冰去执行其他任务,可他没想到那孩子途中忍不住去看了陆且扬,在车子刹车失灵,撞上护栏后,汽油泄露,即将爆炸的瞬间,薄冰冲了上去,一个人咬着牙把昏迷的陆且扬从变形的车里救了出来。
恰好赵芸儿闻讯匆匆赶来,薄冰听见脚步声,就躲开了。等人陆续赶来,看到的就是赵芸儿抱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陆且扬。所以,在场的人一致认为是她救了陆且扬,而赵芸儿也没有解释,选择了默认。
“且扬,既然你选择了赵芸儿,就别追问那么多了。”
到底还是陆钟选择了退步,他也想不出自己当年是怎么能狠下心对陆且扬用了家法,皮鞭抽在他身上,打得皮开肉炸,让人足足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
陆且扬以为爷爷会大发雷霆,然后家法伺候自己,可看老爷子这一硬一软的做法,就是在闹脾气,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时间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将人不停地推着往前走,然后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一个人的脾性和傲气。
爷爷,他也变了。
“我想知道。”
“是小薄。”
陆钟叹了口气,背对陆且扬,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见此,陆且扬默默地离开书房,并细心地把门关上。
悲到极致是什么样的感觉,陆且扬以前不知道,可现在他恨不得自己亲手把他的心给挖出来,看看它是红的还是黑的。
他怎么可以在那么肆无忌惮地伤了薄冰后,还敢大言不惭地说爱她。
讽刺。可笑。
还真是滑稽。
陆且扬靠在墙上,再往前一步就是薄冰住的地方。她离开后,里面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变,只是那些冷冰冰的东西怎么抵得上一个活生生又温暖的人。
又开始产生幻觉了,下午没好好吃东西,胃也开始隐隐作痛。
老爷子的话成了压倒陆且扬最后的一根稻草,所有的压抑和痛苦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已然把他整个人逼到绝境。
“嘶~”
真痛。
冷汗顺着他的脖颈缓缓淌下,心口绞痛,他越发虚弱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那铺天盖地袭来的痛苦,整个人顺势倒在了地上。
怕被楼下担心的汤姨发现,他靠着最后的意志力,踉跄地尝试站起来,大概摔了不下三次,他才摇摇晃晃地进了薄冰的房间。
来不及醒神,陆且扬就疲惫不堪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用身体背靠着门,连着喷了几口血。
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后院紫藤花下,女人一身浅蓝连衣裙,看到他回来,浅浅一笑,那岁月静好的画面。
阿薄,我好想好想再见你一面。
失去意识前,陆且扬隐约记得自己西装口袋里藏了一把可折叠的小军刀,他双眼猩红,大脑一片空白。刀尖重重地划过手腕时,他感到有种不可名状的快感,让他体内的嗜血因子在疯狂地流窜。
这就是辰楠说的失控吧,幸好他身边的没人,不然他伤的就不是他自己了。
他其实很惜命,尤其在知道自己爱上薄冰后,可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玩笑,让他不得不割舍挚爱,凄惨离场。
“我爱的人哭了,我也哭了……”
他的阿薄啊,不要哭,若有来世,他一定比现在更早爱上她。
“辰楠,你一定要救且扬啊。”
陆钟紧紧地捏着陆且扬冰冷的手,老眼通红,他不过是想教训下这个臭小子,也没想他会按自己的想法来。这臭小子竟然割腕,他陆家就这么个孙子,让他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臭小子怎么舍得?
幕辰楠也是眼眶通红,他心疼地看着老爷子,内心复杂痛苦。这个人不是陆家大少,也不是陆氏总裁,是他幕辰楠的兄弟。老爷子的痛,他知,可他心中滋味又能好到那里去?
“放心,我一定把且扬救回来。”
那年,他最骄傲的儿子和儿媳进了抢救室,再也没有走出来。再后来,他最疼爱的孙子也进了抢救室,好在老天爷留了他一命。可如今,他这孙子又再次进了鬼门关,这是存心让他孤苦一人吗?
凌非和白晨闻讯赶来,看到老爷子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样子,两人心疼不已。这前两天还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想不开,出了这样的事。
“陆老,陆少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陆钟闭上了眼,他不敢看那扇门,他不知道等辰楠出来时,他的且扬还在不在。
精神绷到了最高点,是会物极必反的。没等凌非反应过来,面前的老爷子猛地晕倒,弄得医院又是惶惶不安。
“白晨,你去看着老爷子,陆少这边有我。”
“也好。”
今晚的医院注定是个不宁之夜,l市的两大风云人物双双出事,一个弄不好,明日医院便会陷入舆论风口中,甚至,l市也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漫长的等待是会把人凌迟掉的,凌非守在抢救室外,想到这几日他忙着逗安小弥,所以没有注意到陆少的异常。要是他多留点心,注意一下陆少最近的行为,会不会就不至于让事情发展今天这样的地步。
陆少,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幕辰楠从手术台上下来,面色苍白得好若失了血色,脚步虚浮。他看到站在门外一脸自责担忧的凌非,轻轻一问:
“来了。”
“怎么样了?”
“算是抢救过来了,但人是昏迷的,几乎没了求生欲。”
凌非扶起幕辰楠,他心里明白幕辰楠话里的意识,可潜意识还是不肯相信。那么刚强的人,强大到让他一个男人都畏之不及,怎么就没了求生的意志呢?
他这会突然想起陆少之前和他说过,“她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大的伤害”,难道这就是陆少设计甚至不惜放赵芸儿出狱来推开薄冰的苦衷?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自以为是,可要换作自己,他应该也没有多余的选择。
自私地占有一时的幸福,可往后余生,留下她一个人在世间,又该是多么漫长而又孤独。
他终究不是陆少,所以遇到那么简单的安小弥,是他的幸运。
“辰楠,要不要告诉薄冰?”
凌非不提,不代表他想不到。可且扬千方百计推开薄冰,哪怕她恨他,为的就是不让她知道这一切。要是在他昏迷的时候,自己瞒着他告诉薄冰,他怕是会怪自己一辈子。
“他这么苦就是为了瞒她,你觉得以他的性子,会让薄冰知情。”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沉思里,在凌非决心当恶人时,幕辰楠先他一步开口,“让她来吧,不然我怕他挺不过今晚,到时人就真的没了。”
“去你大爷的,这都是些什么事。”
“老爷子呢?”
“急火攻心,晕倒了。白晨在那盯着,医生说没有大碍。”
幕辰楠叹息地拍了凌非的肩膀,两人已然心照不宣,“我去看看。”
“嗯。”
走出医院,凌非看了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啊。不知道那个丫头这会睡了没,估计啊应该睡得跟头猪一样。
他想直接打个电话给薄冰,可有些话他说不出口。抽了足足快一包烟,他才驱车,决定去黎子易那里。
他这个恶人注定是当定了,只求陆少能挺过今晚,至于以后,什么样的惩罚他都认了。
第六十九章 纸是包不住火的
深情过晚,伤她彻骨。
“黎子易?”
大晚上的接到凌非电话,窝着一肚子火的黎子易睡眼惺忪,恨不得把手机捏碎。但转念一想,这是他的手机,要碎也是凌非那小犊子的。
“大半夜你这是要闹哪样。”
黎子易不悦,催促“有话快说。”
知道这人有极大的起床气,凌非懒得和他计较,他现在只想找到薄冰。
“薄冰在吗?”
“不在。”
就算在他也不会告诉凌非,他和陆少整的那些事,别以为他不知道。
“确定?”
“她今晚说有事没回来。”
凌非觉得黎子易在骗他,可又觉得这实在没必要。黎子易那家伙,藏不住话,只是比白晨多些心眼而已。
“陆少病了。”
陆且扬那个强壮得变态的人也会生病,这真乃l市第一奇事。心里这样吐槽,可黎子易的身体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
“真的?”
“你觉得我会闲到拿这事逗你。”
“在哪?”
凌非的车停在黎子易小区楼下,他心事重重,对于黎子易焦灼的提问,他发现自己有些难以开口。
“辰楠的…医院。”
虽说他还为陆且扬对薄冰始乱终弃的事耿耿于怀,但如果那人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我马上去。”
薄冰不知去向,黎子易去了也没用。当然,凌非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打击黎子易。
“你真的不知道薄冰在哪?”
废话。黎子易这会功夫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路过隔壁薄冰的房间,一片漆黑,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一夜未归。
“她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不过,你突然这么着急找她干嘛?”
“你下楼,我在你家楼下,见面说。”
黎子易出门,就看到凌非那辆银色奢华的跑车,幸好是晚上,不然一定亮瞎他的眼。
“现在可以说了。”
一进车,黎子易就发现车里气氛过于压抑,有浓重的烟味。他下意识地拉了点车窗,可一旁男人长久的沉默让他心里的不安渐渐加深。
“陆少割腕,虽然被抢救过来,但辰楠说他没了求生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凌非从进医院就压抑到现在,他压抑得太久了,在看到黎子易的那刻,再也忍不住大吼而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了求生的**,还能是什么,不就是这个人不想活了。
什么,陆少竟然不想活了,他是不是听错了?
黎子易怔了好久,凌非一拳打在方向盘上,手上有了刺眼的伤口。他脑袋像被充了血,反应异常缓慢。在长长的无声里,他忽然没了力气,整个人靠在座椅。
“所以,你才找薄冰。”
又是这种循环的戏码,他需要时,所有人都为了他转来转去,可薄冰呢,她又做错什么,她这辈子最大的错不过就是遇到他,再爱上他而已。
“他这样有意思吗?”
“明明是他把人赶走,现在装脆弱博同情有用。”
黎子易也怒了。他早就说过让薄冰离陆且扬远点,也说过要带她远离这些人,可最后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沦陷,再次陷进这理还乱剪不断的纠缠里。
事情走到今天这步,他也有一定责任。
“黎子易,你别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难道这不是事实?”
“陆少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他看就是装出来的。黎子易气得就要下车,他此刻濒临在暴走边缘,已经忘记了下楼前他要去看望那个男人的初衷。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m的,你能正常些。”
“陆少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没有他,你当年还能活着从那群人手里出来。你摸摸良心问问,那样在垂死边缘也没有放弃生的希望的人,会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
凌非说的是事实,可他心里还是有着怨恨,为薄冰不值。
“我也不清楚,但我猜陆少一定是得了一种他也无能为力的病,他不想让我们知道。”
“不然,他那么在意薄冰,怎么舍得推开她?”
凌非吼出来的话,让黎子易一时哑口无言。他在计较什么,他不是一直站在薄冰身后,看着她幸福就好。
他是从什么时候斤斤计较起来,黎子易思绪散乱,拼命地想起很多事。或许,他对薄冰的感觉是在江边那次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了吧。
“附近有个云渡酒吧,我想她应该在那。”
凌非默默开车,照着黎子易指的方向开过去。越过一片种满槐树的街道,他们在云渡停下。
安静轻松的音乐透过微敞的门缝,顺着夜里的匀匀风声,就这样不经意地传进他俩的耳朵里。
黎子易走在前,凌非跟在他身后。
之前的争吵,在冷静下来后,两人除了保持沉默,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这尴尬的氛围,索性就这样吧。
这深夜
还是一个人
寂寞难安
还是一个人
可知
为何是你
又可知
为何我就放不下你
我一个人
一个人夜夜难安,只是为想你
想你
……
薄冰迷蒙的眼,藏着泪意。她一直落在酒杯的目光,渐渐被舞台上驻场的歌手吸引了过去。
年轻的面庞,为何布满了沧桑。那淡淡的带着忧伤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怎么就这么深深地插入她的心扉,让她的伤无处遁形。
陆且扬,我怎么就这么犯贱地又想起你了。
连相亲也没有用,那么她就跑来喝酒。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可为何你抱着赵芸儿的那幕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我醉了吗?
还是那只是我的幻觉。
你也没对我多好,但我当初怎么就喜欢上你了。
知道薄冰的习惯,黎子易直接往角落里找。果不其然,他就在右前方空空独一人的角落看到了那个酩酊大醉的女人。
“薄冰。”
黎子易上前,没想到薄冰突然紧紧的抱住自己。他有些不知所措,这还是他第一次离薄冰那么近,他甚至能闻到酒混着她发香的味道。
后赶来的凌非,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意外。他正要拉开两人,就见黎子易怀里的女人一把推开他,嘴里嘀嘀咕咕。
“你不是他。”
“我记得他的气味。”
薄冰继续坐下,端起酒杯,继续喝。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推开的人是谁,当然,他也没有注意到凌非的到来。
“她经常这样?”
黎子易无奈地别开脸,他看着凌非,说:“离开陆家后,她偶尔就会来这里,一个人喝到酒醒。”
“你就放心她一个人?”
凌非还没看到过薄冰这么醉的样子,那层坚强淡漠的外壳被取掉后,她其实也没有自己看到的那么坚不可摧。
“老板是我的朋友。”
白了黎子易一眼,凌非想幸好他不至于那么蠢。要是薄冰真的出了什么事,陆少一旦知道,他也救不了黎子易。
“她这个样子,你确定还带他去见陆少。”
凌非面露难色,他也没有预料到薄冰会在这个时候喝醉。可陆少今晚要是不能醒来,那么还有没有明天,就是个未知了。
“走。”
“喝醉或许更好。”
黎子易让薄冰的手搭着自己,扶着她和凌非出了云渡,上了车迅速往医院赶。
行过你心里,纵使往后风景更甚,也再无心了。
碰到从陆且扬病房出来的幕辰楠,凌非和他对视了一下。良久,他才开口“来了就好”,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
幕辰楠这会已经身心俱疲,看完老爷子,他不放心地回去守陆且扬。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心电图成了直线,吓得他冷汗淋淋,立刻进行电击。后看着那线又有了微弱的起伏,他才敢松一口气。
“让她一个人进去吧。”
黎子易看了凌非,他没说话,可自己心里也明白,薄冰,就是陆少最重要的那味药。
没了,撑着撑着,就无可救药;到最后,连命也不要了。
“那样也好。”
薄冰模模糊糊,她昏了一路,可她还是能感觉到有一双宽厚的手一直在拉着自己。不过,这会周围怎么那么寂静,还有那温暖的来源也没有了。
滴滴滴。
这是什么声音?
薄冰终于舍得动了眼皮,她潜意识地以为自己还在云渡,喊了一声“服务生”,可回应她的还是那滴滴滴声。
这会她坐在那里,在她的一边躺着重度昏迷的陆且扬。
他们隔得那么近,那么近,近到薄冰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男人憔悴的俊脸。可她不知道,也不明白心为何蓦地疼得不受控制。
半个小时过去。
薄冰的酒意总算消了一点,守在门外的三人都一脸疲色,看着那扇门,忧心忡忡。
入眼,是那张她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薄冰当即愣住,在看清男人紧闭的双眼、苍白的嘴唇,鼻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她猛地回头,就看到那个仪器。
原来滴滴声是从这里来的。
她颤抖的手落在男人冰凉的脸上,那么冷,那么冷,仿佛下一刻他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陆且扬。”
这么久的自我压抑、故作决绝,都抵不上薄冰在看到男人这般模样时的心疼。她怨过他又和赵芸儿在一起,她恨他忽冷忽暖的靠近,可比起这些,她终究是怕了,怕到不敢爱他。
她可以骗过他,骗过很多人,可她骗不了自己,不然她也不会疯一般地想他,任思念日滋月长。
“你以为这样躺着,我就会同情你?”
薄冰口不择言,爱恨交织在她心间,她怕陆且扬醒过来的冷漠,可更怕他就这样死掉。
她心里还有太多的疑问。
她还没有问他。
她被他这么残忍地推开,重蹈覆辙,她都还活着。而他欠她那么多,他有什么资格比她先去死?
第七十章 转危为安
生死咫尺,仍难放下。
男人依旧躺着,不为所动。微弱的呼吸时而强烈,时而虚无,在寂静沉沉的病房里,陡然让薄冰失了理智。
“你给我起来。”
薄冰绝望地大喊,酒精作用下的她连掩饰都不屑于。她这一刻只想遵从自己的心,不去想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对对错错。
病床上的男人还是静静地躺着,如果不是薄冰看到他的心电图还在起伏,她都有种他已经不在的错觉。
这是薄冰第一次放肆地大哭,她以前受的伤,无论再大再痛,能咬牙挺过就好,不能的话她最多也只是轻轻地哭。长此以后,她都快忘了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是什么样的感觉。
陆且扬,我一定是在做梦。
你醒来好不好?
我保证以后见到你,绝对不会靠近你了。
“陆且扬,你不要阿薄了没关系。”
“陆且扬,醒过来好不好?”
凄楚地乞求,卑微到了尘埃。
熟悉又怀念的声音一直在陆且扬耳边萦绕,久久不散。他不想死,可身体已经负荷不了他病症发作的趋势。他以为自己很强大,有着无比坚固的意志力,可当老头子说出是小薄救了自己后,他觉得他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天崩地裂。
他喜欢上赵芸儿最大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救过自己,而他也不排斥她的天真。可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冷冷地告诉他这原来都只是一场闹剧,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他爱的人是不该爱的,可该爱的却被他弃之如敝履。
何其可悲。
身体里一直有一个邪恶的声音在一声又一声地朝着他阴阳怪气地叫嚣:陆且扬,你怎么不去死。
陆且扬,你该死。
去死吧。
意识被彻底攻陷的那一刻,他没有任何反抗,不由地万分心安。不过,从心里衍生的愧疚,让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太轻了。
一了百了。
若如此,了了那份痴想,也好过现在行尸走肉地活着。
可他都快进入鬼门关了,这个轻轻又带着浓重悲伤的声音为何在他身后不停地追喊,那么让他心疼,疼到让他忍不住停了下来。
这是谁的声音呢?
“且扬,你醒过来好不好?”
执念太深,注定过不去那忘川;不负时光,却唯独负了你。
是她。
他心心念念的阿薄。
不,他不能死。他不能认命,他还没有好好地再看她一眼。
男人的手轻不可微地动了一下,接着心电图剧烈地波动,突然之间就快成了一条直线。薄冰泪眼蒙胧地瞥了一眼,然后疯一般地冲出病房,大喊:
“医生。”
“医生,快来。”
“快来救救他。”
看着突然疯狂出来的薄冰,幕辰楠最先从她的话里反应过来。立马找人,进了陆且扬的病房。
薄冰还在不停地喊,她怕极了陆且扬一动不动的样子。她怕,他再也不会醒过来。比起他怎么冷漠疏离,她只要他活着就好。
黎子易上前拦住女人,在看清她脸上的泪水和迷茫的眼神后,心一窒。她还是跨不过陆少这道坎,也终究无法对他若无其事。
“薄冰,你冷静点。”
他摇着她的身体,把她紧紧抱住。薄冰像是抓到浮沉人海里的一根救命稻草,她紧紧抓着男人的肩膀,像是把自己所有的痛苦都传递过去。
“黎子易,快找人救他。”
“薄冰。”
女人溢满泪水的小脸抬起来,目光变成了空洞无神,她在看自己,却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你说,他这么惜命的人,躺在那里的人一定不是他,对吧?”
黎子易心痛地用手盖住女人的眼,用所有的温柔,安慰道:“嗯,你只是醉了。”
“睡一觉就好了。”
一旁等候多时的护士看到黎子易的眼神,突然靠近,给薄冰打了一针镇定剂。黎子易看着女人慢慢阖上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然后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我带她回去了。”
凌非复杂地注视着黎子易的举动,他在这一瞬间看透了许多被他们每个人拼命隐藏的东西。只是他说不出口,他也相信黎子易不会越过那道防线。
“好,明天她问起,你就说是她醉了。”
该庆幸薄冰是醉了,还是醒着。看着这般疯狂的薄冰,黎子易再次深深被这个女人的深情彻底打败。
她还真是不留一世情面,在他才刚刚发觉自己对她的心意,就用她本能的行动,将他堵在了入口外,再也进不去。
“他没事的话,告诉我一声。”
还是不放心陆少,但也不能让薄冰继续待在医院。虽然这不是他们的本意,可那个男人做了这么多,为的什么他们所有人不言而喻。他们即便于心不忍,但也不能让他的苦心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嗯。”
听到走廊发生大动静赶来的白晨,远远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没等他走近,两人就已经离开了。
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
今晚整整折腾了三个钟头多。彻夜未眠的凌非和白晨眼角都挂上了重重的黑眼圈,神情憔悴。
“陆少情况怎么样了?”
凌非看着病房,“辰楠在里面。”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白晨守在老爷子那里,但心一刻也没有安定下来。他把从陆少性情改变到如今发生的一切联系在一起,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陆少生了重病,不能治愈,所以才推开薄姐。
“知道什么?”
“你个老狐狸,别装了。”
白晨对着凌非胸口就是一拳,软软的同棉花糖一般。凌非深深地叹息后,点了下头,说:“我也只是知道陆少是有苦衷。”
“但我并不知道他瞒了我们他得病的事。”
常说病来如山倒,小病无碍,大病恐灾。有些人不生病则已,一生就是轰轰烈烈地大病一场,轻则半个月,重则危及生命。
“那薄姐知道吗?”
“不知道。”
关于薄冰来过的事他是不打算告诉白晨的,他们几个知道的也会把它烂在肚子里。正好,他可以借此让白晨不在薄冰面前提起这件事,免得她起疑。
“不要枉费了陆少的一片苦心。”
凌非的话算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虽然他一开始就希望如此,陆少没有放弃薄姐,可真当真相摆在他面前,他之前的理直气壮都没了。
你说他们的爱情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这抬杠的本事还是照旧,凌非到底还是在心底生起今晚唯一的愉悦,只是看向陆且扬在的病房神情愈发凝重。
咔,门开了。
“怎么样了?”
“陆少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进去不要打扰。”
面露疲态的医生停在凌非面前,说完,凌非能感觉到他重重地松了口气。
“谢谢。”
幕辰楠一身白大褂,他还沉浸在刚才陆且扬差点失去心跳的场面。幸好,那个混小子心里还有放不下的执念,千钧一发之际,又有了心跳,自己才能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辰楠。”
白晨因担心,急急地凑到陆少的床前,看到男人血色几乎全无的脸,回想起平日里他的魅力四射,一个大男子汉竟然当场落了泪。
凌非嫌弃地瞟了白晨,懒得管他。他拍了拍幕辰楠的肩膀,两人默契地走出病房。
“薄冰呢?”
“黎子易送回去了。”
这样也好,他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待会且扬醒过来,只要瞒住他,薄冰来过的事他就不会知道了。
“陆少到底怎么了。”
幕辰楠没有立马回答,他倦怠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悲哀。
“有烟吗?”
凌非知道幕辰楠已经戒烟好多年了,他一直是他门这几人之中最洁身自好、无不良记录的人。这会想必他也是到了极限,不然也不会破例。
“给。”
“他是精神错乱加胃癌晚期,又加上服了太多副作用强烈的药,数药齐生效,身体承受不住,才自残。没想那刀割得过深,失血太多,人又没了活的念头,才导致昏迷不醒。”
凌非怔了,他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想伤到薄冰,才狠心推她走。”
怪不得在记者发布会后,陆少对赵芸儿就不怎么上心。甚至就算最后知道赵芸儿在韩东南那里,他也没有做什么。
他利用赵芸儿,不过是为了演一场戏,一场让薄冰恨他的戏码。为什么不是别人,因为只有是赵芸儿,薄冰才会信。
他当初为赵芸儿做了多少,没有谁比薄冰更清楚。独独是她,薄冰才会离开。
“辰楠,其他的我不问了,你说实话,陆少他还能救吗?”
“去国外做手术,还有一丝希望。”
一丝,这是多么渺茫的概念。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不就连人都没了。这是一场赌局,就看陆少有没有运气赌赢。
“他答应了吗?”
“一个月。”
“我明白了。”
他什么都不能做,如果非要做什么,那就是替陆少瞒着薄冰,最好能瞒一辈子。
“辰楠,就只能如此了?”
幕辰楠垂下头,他也不希望是这样的结局,挣扎了很久,说出的话表面上是劝凌非,实际上也是让他死心。
“他的决定你见他哪次反悔过。”
“凌非,我们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过于沉重的事实压得凌非这会喘不过气,“进去看看”,他不放心白晨,怕他毛手毛脚,打扰到陆少。
“算了,我去老爷子那里看下。”
这一老一少真是能给他找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爷爷是怎么和这家人扯上关系的,不仅治病,还得伤神伤心。
第七十一章 决定离开
你说,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是他产生的幻觉吗?
陆且扬明明清楚地听到了薄冰的哭声,她让自己醒来,那么悲伤,让他疼到窒息。可当他拼命地睁开眼,视野里没有他期盼的人。除了白茫茫的天花板,身边只有泪眼汪汪的白晨,以及站在角落思虑重重的凌非。
“陆少,你醒了。”
面对白晨高兴的样子,陆且扬却不想说话。他点了个头,再次闭上了眼。脑海里最后浮现出来的画面是他靠在薄冰房门,似乎吐了几口血,拿到小军刀朝着手腕割了几下,然后他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还真是命硬,连老天都不肯收他。
“白晨,让陆少好好休息。”
凌非见陆且扬又闭上眼,知道他现在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话 。这样也好,他就不会问起薄冰来没来过的事,这事就这么混了过去。
“诶。”
“陆少,哪里不舒服你一定喊我们,我们就在外边。”
白晨老妈子的性格还是不变,之前是因为陆少抛弃薄姐,他愤愤不平。可现在知道了真相,他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站在谁的那边。见陆少醒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多嗦几句。
病房随着他们的离开,再次陷入了长长的寂静里。
陆且扬这会卸下在人前的伪装,撕掉了那层冷漠的皮,他仍俊美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痛苦,脆弱在这一瞬间侵袭了全身。
阿薄,我快撑不下去了。
老爷子中风后经历了一次大手术,用了将半个月的时间修养。这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又受到陆且扬割腕自杀的刺激,人整整昏迷了十个小时,才醒过来。
“辰楠,且扬怎么样了?”
他抓着幕辰楠的手紧紧不放,褪去那层威严,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有喜,有怒,有哀,有乐。甚至,会为了他最疼爱的孙儿,担惊受怕。
“陆爷爷,别担心。”
“且扬现在没事了,好好休息,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真的?”
“他就在隔壁病房,您不信就去看看。”
陆钟双手突然一垂,脸上的恐惧缓和了些许。这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想不开呢?难道是且扬知道那次是小薄救了他,他一时想不开,才轻生的。可若真如此,他和赵芸儿那档子事又是怎么回事?
这臭小子肯定又瞒了他什么。
“辰楠,扶我起来。”
幕辰楠小心地扶着老爷子下床,接着陪他去了陆且扬的病房。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老头子是真心不喜欢,上次他就这样昏迷了好几年,本以为不用再常来这医院了,但世事难料。他不来,他那孙子倒让自己陪着他一起来了。
“且扬,爷爷来看你了。”
陆且扬慢慢睁开眼,在看到老爷子一身病服后,他猛地从床上下来。在两人错愕之中,他直直跪在老爷子面前。
幕辰楠想扶起地上的陆且扬,但被老爷子用眼神阻止了。僵持之下,他选择出去,把空间留给他爷孙俩人。
“且扬,知道错哪了?”
“……”
“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但你给我记着你是陆家唯一的血脉。”
失去至亲的感受,他已经尝过了。他现在这把年纪,也不求什么,只希望他这个孙子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我老了,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陆且扬隐隐感觉到老爷子要说的话,他把头低得更低,沉痛地再次闭上了眼,
“我只求你一件事,陆家不能在你这断了。”
陆钟不忍再看跪着的陆且扬,转身,以一种极其缓慢艰难的步伐离开。
老爷子走后,幕辰楠进来,把还保持着原姿势的陆且扬小心地扶起来。他的身体都亏损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好好躺在床上,逞什么威风。
“辰楠,那件事提前。”
幕辰楠僵住了身体,他震惊地看着陆且扬,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的犹豫。可陆且扬很坚定,将他最后的顾虑也驱散了。
“真的想好了?”
陆且扬没有看幕辰楠,反而看向窗外绿色盎然 的春意,那勃勃生机不正是他这会最需要的吗?
l市的春天终归还是来了。
那他的春天还会远吗?他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有,再看到阿薄浅浅温暖的笑容吗?
他不知道,但答案已经深埋在他的心里。
“后天。”
陆且扬说出的决定让幕辰楠猝不及防,但想到他的身体确实不能再拖了。幕辰楠本打算劝他提前,现他这样说了,也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心底的那丝丝难过又是怎么回事。
唉,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山穷水尽,覆水难收。
薄冰头痛欲裂地从自己的床上醒来。
她不知道昨晚自己喝了多少酒,但脑袋一阵一阵的痛感告诉她是有多么的烂醉。
房间里一片漆黑,薄冰觉得空气不流畅,开了灯,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白色的窗帘。
刺眼的眼光直直照进她干涩的眼里,差点把她的眼泪逼出来。
陆且扬,醒过来好不好?
这是她的声音,她什么时候说过的这样的话,为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薄冰想继续往下想,可头又疼了,她只好暂时放弃。可心底存了个疑问,以一种她毫无察觉的方式悄悄地酝酿。
“黎子易。”
薄冰见客厅、厨房都没有黎子易的身影。干脆来到他房门外,对着门喊了几声。在无人回应,她准备拿出备用钥匙开门后,男人才从里面探出个头,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几点了,还睡?”
“你不也一样。”
黎子易怼了薄冰一句,自知理亏,薄冰没有多加理会。她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可又想不起啦,才想着找黎子易问问。
“昨晚是你来云渡接我回来的。”
就知道薄冰心思深沉,她的直觉永远是她的判断准则。凡是感觉不对劲的事,她总要刨根问底,问个清楚。
“不然还有谁?”
“难道你希望是你在酒吧那个艳遇的帅哥。”
顶着薄冰眼神的冷刀子,黎子易继续不怕死地调侃,“我去的时候,见你眼巴巴地瞅着舞台上的那个小哥哥,不会是想老牛吃能草,看上人家了吧。”
砰,是门被重重地关上的声音。
幸好他闪得快,不然这张倾城模样今日就要毁于薄冰的魔掌了。
总算骗过薄冰了。
她喝醉了断片是常事,兴许真是她生出了幻觉,也是有可能的。她不会是太想念陆且扬,所以把人凭空臆想出来了。
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下次不能再这样烂醉如泥了,误事误己。
忙着找黎子易问清楚,可看他反应该是自己胡思乱想了。肚子适时发出了“咕”的几声,薄冰急忙朝厨房走去。
一觉睡到下午,也是没谁了。
她到了厨房,看锅里还留了一个煎糊的鸡蛋,突然就想到小李子小小的身子踩着板凳,自己做早餐的辛苦模样。
她都是怎么照顾小李子的,竟然还让小李子照顾自己。
薄冰,你实在太失败了。
她把那个糊的鸡蛋热了,先是煮了饭,才从冰箱把仅有的青菜和一点肉拿出来,炒了个小菜。想到还有黎子易,她又从冰箱底部翻出了紫菜,混着最后的两个鸡蛋打了个汤。
闻到香味的某人拖着他那花哨的拖鞋,突然就坐在了餐桌的板凳上。薄冰端菜出来,一脸嫌弃,嘴上不饶人:
“鼻子属狗的。”
黎子易自顾乐呵,难得薄冰不点外卖,下厨,他可是怀念她的手艺很久很久了。
昨晚认清现实后,黎子易就把心里对薄冰的那份好感给封存起来。江边那微微悸动,是他第一次认真。但如果这份感情给她带来的困扰,他宁愿她把自己当成亲人,至少,还可以享受她的好。
反正他吊儿郎当惯了,偶尔的天马行空,他们也只是以为自己在发神经。
“哈哈哈。”
“薄冰,快盛饭。”
看到男人眼里冒出饿狼的绿光,薄冰不屑地转身。动作比内心诚实,还是很快地把饭递给了黎子易。
“吃吧。”
男人大口大口,薄冰才动了几下筷子,那仅有的菜便没了。忍下揍人的冲动,薄冰好脾气地喝着剩下的汤。
算了,就当是感谢他昨晚来接自己。
吃过饭,黎子易又滚回了他那小窝。薄冰一个人在客厅看了会电视,是很狗血的剧情,男女主误会,相爱相杀,好在结局是好的,两人笑着相拥,白头到老。
嗯~还是陆且扬比这个男主帅些。
傍晚的春风透着一丝凉意,刚好能抚平季节初始里人们内心的焦躁。薄冰起身,把客厅里的那两扇窗都全部敞开,一倾而入的凉风,带着属于春天清冽的气息,将薄冰深深地笼罩。
男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而她哭红了眼,说着违心的狠话,最后,变成卑微的哭求。
突然涌现的片段,那么真实,真实到薄冰再次怀疑起自己昨晚去见了陆且扬。她忍不住想:要是这些都是真的,那他不会真的出事了?
为再次冒出的这个愚蠢念头,薄冰自嘲一笑。她怎么还是不死心,人家都不稀罕,她怎么就是学不会变通呢?
都已经决定不爱了,不再纠缠,怎么还是老样子。
这是病,得治。
指针停在五点那里,薄冰利索地拿起外套,出门去接快要放学的薄小李。黎子易补了个回笼觉,等他走出房间,已经空无一人。窗台上,薄冰挂的小风铃随着晚风滴答滴答地作响,像极了音乐厅里小提琴演奏的起声,婉转悠长。
她走了啊。
他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慢吞吞地回了房间。不去思考,把现实和外面的一切都隔离在那小小的一扇门之外。
寂静无声。
第七十二章 此去经年
是离别,还是重逢。
l市的夜晚来得悄无声息,幕辰楠走后,陆且扬躺在病床上,思绪难安。他看了左手伤口处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绷带,心绪又开始起伏不定。
后天就要走了。
他想去看看她。
明知这个想法是不对的,可一想到辰楠说的手术成功率,他蓦地害怕起来。比起自杀那会失血过多而亡,他更怕自己在进入手术台前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能。
于是,陆且扬偷溜出了医院。也许是以为他同意了出国,所以辰楠对自己放心了很多,都没有让人好好地盯着他。
这是他的疏忽,还是故意为之,陆且扬暂时不想去探究。
薄冰把小李子接回家,安顿好他后。莫名地满心恐慌,她想可能是想得太多了,需要缓解一下。所以,她等小李子休息后,自己又出了门。
小区外的鹅卵石道铺得很别致,常常有小朋友拉着家长在晚饭后到这里散步,一派和睦、其乐融融的景象。
她出门的时候已经很晚,路上稀落无人,仅有那暖黄的灯光给她递来了一份光明和暖意。她还在想着那断断续续的记忆背后的真实,可试了黎子易的口风,看了他的反应,他该是不知情的。当然倘若就算他知道,想必也不会告诉她的吧。
果然,太了解一个人真的不是件好事。
薄冰在l市住了十多年,怎么说呢,这座城市有它的独特之处,可她还是喜欢离城,那里没有这么多的喧嚣和算计。
明天,去找一份工作吧,不然老是胡思乱想,迟早要出问题的。
不期而遇,就是此刻的薄冰和陆且扬。
薄冰僵在原地,她静静地看着男人朝着自己走来。过了这么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平静地对视。
他怎么会来这里?
她打算装作不认识,默不作声地经过男人。可就在他们即将擦肩而过时,陆且扬拉住她的手,一个用力把她拥入怀里。
男人的举动来得突然,超出她的意料。薄冰反应过来后,拼命地推着男人,可男人坚实的胸膛如磐石。她的那点力量,在他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放开。”
男人置若罔闻。
薄冰冷了脸,她使出全力,男人这会突然就松了手。薄冰奇怪地看着男人,才些许未见,她竟然发现他变得更憔悴了。那没有血色的唇,实在太明显了。
他过得不好?
“你还好吗?”
陆且扬的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在真真正正地看到这个小女人后,他原本想好的措辞全都化为乌有。
就让他最后任性一次。
薄冰没有回答陆且扬,她选择直接越过他,这次男人意外地没有拦住自己。可等她走了几步,两人隔了一定的距离,男人沙哑略带悲伤的声音才随之传来。
“我要走了。”
女人还是冷漠疏离的反应,看来自己给她的伤害实在太大。陆且扬在薄冰看不到的背后,苦笑着,为这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痛苦。
“你以后好好的。”
陆且扬的话说得莫名其妙,薄冰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要理会这个男人,不能再上他的当了。可薄冰到底于心不忍,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陆且扬,你以为你还是我什么人?我怎么样与你何干。”
不知是气话,还是心里话。薄冰回头注意到男人的身子颤了下,心里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是和我没关系。”
“可是,阿薄啊。”
突如其来的深情,温柔的呼喊,让薄冰差点就回到了那会他们和好如初的日子。薄冰越发觉得陆且扬此刻的行为古怪,但她找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以后照顾好自己。”
“陆且扬,你什么意思?”
在薄冰失了冷静的追问下,陆且扬抬脚就走。他背对着身后的女人,对于她的咆哮,他清清楚楚。可他怕自己再不走,就更舍不得走了。
薄冰还停在原地,男人已经消失在黑夜里,仿佛从未来过。最后的视野里,他似乎走得很急很急,还带着些狼狈。
不过,这反常的举动不会又是他的另一个算计?
信任一旦被撕开,就像一个无底洞很难再填补上去。薄冰选择不再相信陆且扬,是因为她怕极了黄粱美梦,再也不敢奢望从那人那里得到任何的东西。只是当一切都浮出水面后,那时的薄冰才万分后悔,后悔她怎么就没有好好地拦住他,才徒徒丢了他好多年。
薄冰失落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脑子里该是承载了太多东西,加上宿醉后余留的浑浑噩噩,薄冰头又开始疼了。
她一直在想陆且扬为什么来见自己,他说的那些话又是有何目的。明明看到过他对赵芸儿的温情,怎么她还是会因为他稍微的难过而心软。
真是没出息。
明天,等明天,就可以忘了这一切。
一生要忘记多少,才算是不枉费这短暂的一生。有些忘记,是必然;但有些遗忘,却可能是一生之殇。
“回来了。”
幕辰楠守在陆且扬病房的门,等着人来了好好盘问,顺便交代一些事情。
“嗯。”
“去找她了?”
这次陆且扬没有反驳,从他沉郁的表情,他大致猜到了陆且扬这次去的成果。以薄冰决绝的性子,陆且扬这番反常,只怕那个女人会以为这是陆且扬又一个企图。
前科太多,洗不掉也是种无奈。
“且扬,你为什么不和她说呢?”
陆且扬径直越过幕辰楠,坐在了病床上。他阴沉着脸,辰楠的话太过尖锐,直接插入了他的心坎。是他把这件事弄得复杂起来,等到最后收尾时,又是他心软差点前功尽弃。幸好薄冰在这方面反应慢,不然他真怕自己忍不住和盘托出。
“手续都弄好了。”
想转移话题,唉,可他又拿这个人没办法。护照是小事,但安抚老爷子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在此之前,你先想想怎么和老爷子说。”
如果薄冰是他拖延时间的理由,那么老爷子的狠招则是他提前离开的催化剂。薄冰已经被他推开,即使他不愿意,但她以后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但陆家这辈就他个单孙,他若有事,陆家就真的没有后了。
决心要做一件事可以有很多很多理由,但这些对于陆且扬来说,最终还是想活下去,为了他无可替代的人们。
“我会让凌非告诉他我出国谈项目,并让凌非代管公司。”
是凌非的话,老头子多半会信。公司离开了陆且扬,估计会受到些影响。有凌非在,可以稳住一些不良居心的人。
“这样也好。”
陆且扬离开的时候,天色灰蒙蒙,机场除了幕辰楠,就只有凌非一个人。三个人就沉默地对视着,有些话被生生梗在喉咙里。
在陆且扬转身之际,凌非红了眼眶。他看着两人上了登机口,心口难受。他不知道,这一别会不会是永别。但他相信陆少这么强大的人,一定会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薄冰是在巨大的雷声中醒来,她看了时间,才早上五点。
窗外哗哗的雨声响,雨水拍打在玻璃上,清脆的滴答声让薄冰心里突然一凉,她忍不住裹紧了被子,翻来覆去,却没了睡意。
心底空空落落,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似乎在离她而去。
或许是她太累,产生幻觉了。
“算了。”
她起身,去了客厅。拿杯子,准备泡杯热茶暖暖身子。却在看到装茶叶的盒子时,人突然就不动了。停了一会,薄冰机械地装好茶。倒水的时候,她一个走神,不小心烫到了左手的拇指。
“薄冰,你没事吧?”
黎子易起来上个卫生间,出来就看到客厅里站着一个人。刚好外边又打了个雷声,让他心里不由地惊了一下。
“想什么那么入神,手被烫了也不知道喊吗?”
黎子易厉声,才算把薄冰的思绪拉回来。她慢半拍地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凑到自己身边的男人,意外之余,下意识地收回了被他拉住的那只手。
“等着。”
薄冰乖乖地在客厅坐着,那淡淡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烫伤的手毫无感觉。她不知是天气的缘故,还是那天见了陆且扬被他说的那番话困惑,总之,她现在头绪乱成一团。
黎子易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冷毛巾和医药箱。他瞪了薄冰一眼,无奈地帮她处理伤口。上好烫伤药后,黎子易注意到薄冰放在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无奈地叹息,拿起她的杯子,重新帮她泡了一杯回来。
“黎子易。”
“干嘛?”
黎子易没好气的样子,落在薄冰眼里,成了纾解她心口那团郁气的一个突破口。薄冰忽然对着黎子易笑了起来,弄得黎子易一团雾水。
“还早,快滚回你的床上去。”
黎子易凶巴巴地说完,自个转身走进了房间,客厅里顿时只剩下薄冰一人了。他那时看着薄冰没有防备的笑容,竟然觉得有些害羞。在她面前厚脸皮惯了的自己,要是被她看出来了,指不定要怎么调侃自己。
薄冰拿起黎子易后来泡的那杯,抿了一口,她倏然闭上了双眼。她不想难过的,只是她总是忍不住怀念他留下的气息。
黎子易泡的,没他泡的好喝。
其实细细想来,陆且扬后来也没有对她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他只是又和赵芸儿在一起,旧情复燃,给她的所有承诺都是浮云。她感到自己被深深的伤害,除了他的移情,她应该更在意的是她再次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原谅了那个男人。
可那时他对她的那些好,真的全都是虚假的吗?
第七十三章 重拾记忆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不曾失忆,便不会遗忘。可一旦想起,却宁愿就此忘掉。
韩东南整日对着赵芸儿怨恨的小脸,由无奈到厚脸皮,再到习惯成自然。对于赵芸儿的小打小闹,他要是一天感受不到,浑身就不舒服。
“喂,我要见且扬。”
同样的戏码一天要上演好几次,韩东南都会凶巴巴的吼住女人,在她含泪的眼眸里,让这一切归于平静。
陆且扬不是对外宣称和芸儿重归于好,怎的,人失踪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却是有利的。
关于赵芸儿失忆的病症,韩东南一直在费尽心思、发动人脉寻找治疗之法。到底不负有心人,他总算从熟人那里知道了一个在精神领域建树颇深的医生。
今天,他就要让芸儿想起一切。
医生来的时候,赵芸儿正为韩东南不让她出门,坐在地上撒泼,只差打滚了。韩东南无奈地看着幼稚的赵芸儿,从未有过的满足感遍布他心窝。
要是最初没有松开她的手就好了。
医生用的是心理治疗法,他对赵芸儿进行深度催眠的时候,韩东南就守在不远处。他看着沉浸在梦魇里的赵芸儿哭着喊着放过她,双手更是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胳膊。他正要冲过去制止她,医生却用眼神示意他停下。
犹如过了一个世纪,才结束。
他颤抖地抱着大汗淋漓的女人,又惧又怕。
交代了其他注意事项,医生就离开了。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韩东南温柔地抚摸着女人的脸庞,有片刻的出神。
如果她记起了一切,她还会不会继续想不开?要真是如此,他该怎样才能阻止她?
记忆的浮沉到底还是落了根,赵芸儿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走出监狱,还能想起那一切。然偏执的疯狂是会害了人,同时亦会毁了自己。
她记起了出狱前的一切,但也没忘了出狱后陆且扬突然的回头。她不相信那个男人是真心的,就像此刻她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韩东南,不相信他的悔恨一样。被抛弃过两次的她,只爱自己。
她要复仇,而韩东南就是她眼前最有利的棋子。
“芸儿。”
“你感觉怎么样,有想起什么吗?”
赵芸儿低下头,她不想让男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原本她想继续装下去,可一想到当初是这个男人把自己推到了陆且扬身边,赵芸儿就一刻不想和他待下去。
“放手。”
声音冷到彻骨,韩东南旋即露出苦笑。脸上那纠结的眉宇,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他的芸儿总算回来了,可这个冷漠的芸儿却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美好的人儿。
“你都记起来了。”
不舍,可韩东南最后还是慢慢地放开了女人。熟悉的温度脱离自己时,那袭来的冷意让他感到陌生。
“我想回赵家。”
“一会我送你。”
女人没有理会韩东南,她只是跟他说明事实,何况她现在不太想见到他。韩东南没有上前阻止赵芸儿,他不是不敢,只是有自己的顾虑。
他还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照她记仇的个性,负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自己在内。
走出韩家的那刻,赵芸儿瘫软在地。
她看到韩家别墅外养的珍稀花种都在这个温暖的季节绽放了自己的美丽,入目所至,姹紫嫣红,周边都是葱郁翠色。
原来都已经春天了。
赵芸儿走回了赵家,敲门,门卫是陌生的面孔。他看了自己良久,说:“小姐,请问你找谁?”
“赵在吗?我是他的朋友。”
想说女儿的,可话到嘴边,赵芸儿却说不口。她已经给爸爸和赵家带来了太多太多的麻烦,她不能再拖累爸爸了。
“抱歉,这里只有林先生,没有你说的人。”
赵芸儿急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形成。难不成爸爸受自己牵连,把别墅卖了。那么,赵家企业不会也受到陆且扬的打击,一蹶不振了?
“能向你打听一个事,以前住在这家的人去哪了?”
门卫打量着面前瘦弱的女人,有些不忍,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这会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
“你说赵家啊,被林家收购了。他也是惨,养了那么个不孝的女儿。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陆家,怎么会有好下场。”
“我听说那人还是陆大少的未婚妻,最后进了监狱。”
“唉,真是自作孽。”
赵芸儿直直地站在原地,她从不在意外人对自己的议论和看法,做事向来极端。可经这一遭,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外人看得明白。
看女人还站在原地,门卫不耐烦了。他催促道:“没你要找的人,赶快走,别影响我工作。”
赵芸儿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只是当她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才意识到她已经无家可归的事实。
韩东南的车就这么停在她的一旁。
察觉到一双宽厚的手朝自己伸过来,赵芸儿这次没有躲开,她看着韩东南,又似乎透过他看着某个人,隔着时间的重影,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你还有我。”
“想哭就哭出来。”
赵芸儿蹲下来,韩东南也跟着她蹲下去。她无助地抱着他,像是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压抑不住的哭声,听着让韩东南心里一阵一阵地疼。
“芸儿,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许久不见席平城的林暮皖,在完成他交代的事后,第一次主动去找了他。
“你在哪?”
席平城正捧着玫瑰花,守在薄冰家楼下。他想着竞标的事一结束,林暮皖就该找自己了。可他没想到她这么着急,在对付陆且扬这件事上,竟然比自己更耐不住寂寞。
“有事,晚点找你。”
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林暮皖目光渐深。她没有多加停留,只是不知道席平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价格不菲的豪车,英俊的男人,手里捧着浪漫的玫瑰花,是多少春心懵懂的小姑娘心里想着盼着的。
薄冰好歹从大清早的消沉恢复了过来,那个男人只是来她面前晃悠了一会,就对自己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真是服了自己。
“薄冰。”
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薄冰四处张望,在看到被人群包围住的男人后,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席平城,他怎么来了。
女人向后退,躲在人群的动作被席平城看得一清二楚。他微笑着,朝着薄冰背过身的身影走过来。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宽敞的小道,他很轻易地就走到了她的身后。
“这么想躲着我。”
薄冰僵硬地转过身,和席平城面对面。她尴尬地一笑,在那鲜艳的花面前,实在过分苍白。
“送你的,喜欢吗?”
薄冰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着女人薄怒的小脸,席平城不以为意。他笑得越发灿烂迷人,毫不掩饰地说:“我要追你。”
“哇。”
“好帅啊。”
“这个女人好幸福,啊,我要是也能有这么个运气,死而无憾了。”
黎子易买房子的时候,考虑的是接地气,邻里和睦。所以,用他的积蓄买了中等价位的房子。没有陆宅那种傲然于外界的森寒,这里人气爆满。这一刻,薄冰倒一万个希望他买的是人烟稀少的郊外公寓。
“你认错人了。”
薄冰摆脸,不顾众人看她复杂的目光,她越过席平城,慌乱地走出小区。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光明正大地追求,不知道作何反应。虽然知道刚才的做法会让席平城丢了面子,可迫于外力而接受她,这是对他的不公平,也是对自己的欺骗。
她从来都是把界限分得清清楚楚。
唉,席七去哪给他找的这个老套子,还说一定可以让薄冰对自己改观。
席平城看着女人决然离开的身影,脸上全无受挫的样子,继续厚着脸皮开着他的豪车追了上去。
众人独白:情侣闹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席平城,你够了。”
薄冰气愤地看着开车跟了她一路的席平城,这么狭窄的一段路,她也是佩服他是怎么锲而不舍地跟上来的。
席平城停车,从车上下来。他淡定地走到薄冰跟前,大眼瞪小眼,两人同样的泪痣,在无声地暗示着什么。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它要出墙去。
“薄冰,我正人君子你不在意,那我只好厚脸皮了。”
这还是她记忆里的席平城吗,之前他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的样子,照现在看,估计都是装的。
“……”
“那花可是我精心准备好久的。”
故作哀叹,可女人不为所动,实在是太不给面子。
“小薄,你就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薄冰瞅了瞅席平城,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没有生病的迹象。一个莫名其妙的陆且扬就够她心烦了,又来个厚脸皮的席平城。
她以前的席阳,席平城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这么狠心,敷衍一下我都不行。你不记得,你小时候有多黏着我了。”
席平城还是不死心,哪怕他早知答案,只是觉得耍赖缠着薄冰,看着她又惊又慌的样子,莫名可爱至极。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很忙,没时间和你在这唠嗑。”
席平城看女人放了狠话,识趣地收敛了不正经。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追人这事要学会有进有退。来日方长,薄冰总有一天会对他敞开心扉的。
“没有了,我立马就走。”
咦,这么好说话。薄冰纳闷了,但席平城已经开着他那辆骚包的豪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说不清楚,人倒是跑得快。
薄冰在网上看到附近有家花店要转手,价钱面议。她以前在陆氏做陆且扬的助理兼保镖时,学会了很多。凭她掌握的能力,去其他公司就职还是绰绰有余,但她不想。
这些年攒了些小钱,应该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她其实也没有细想,只是看到那则消息后,就来了。花店虽然不是大生意,好在清闲自在,是她希望的。
何况这于她而言,是一举两得的事。
第七十四章 天涯一方
从头到尾,她求得不过只是那份清静。
“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
薄冰被店主明媚的笑容感染,她嘴角跟着动了。许是要把花店卖了,店里只剩下几盆花草了。薄冰一眼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茉莉花。
“您可真有眼光。”
“这也是我最喜欢的。”
“近期店要转手,您要是早来几天,就能赶上我店里大减价加促销了,可划算了。”
“是吗?”
“亏本出售,顾客能不赚吗?”
店主留着柔顺飘逸的长发,微笑时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让薄冰瞬间想到古画里那温婉如玉的女子。
她该是多么美好、不谙世事啊。
“噗~”
薄冰生生被店主的诙谐幽默都笑了,她心里还残留的积郁顷刻没了。她在想这个店主的男朋友该是有多大的魅力,才能把这么有趣的姑娘骗到手。
“算了,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我把这盆茉莉送你。”
薄冰愣愣地站着,她对于店主善意的亲近,自己那一直对外人竖起的防备突然就这么松懈掉。她诚恳地看向店主,说出了她来的目的。
“嗯,谢谢。”
“不过,我很想接手你的花店。”
店主惊呼一声,嘴角笑意更浓了。她忍不住打量起这位客人,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加牛仔裤,放在大街上最普遍的穿着,可在这个女人身上,她竟然看到了不一样的美。清冷的气质在那浅浅一笑里,蓦地就触动了她的心弦。
她还真是一个颜控。
“哈哈,好啊。”
薄冰受店主乐观友好的态度影响,两人相谈融洽极了。很快,店主就拉着她泡起了花茶,唠嗑起来。
从店主幸福的言语里,薄冰知道她在国外有个谈了好多年的男朋友,再过几天,他就要回国,和她举行他们准备了快一个月的婚礼。
“祝你们幸福。”
“谢谢。”
“到时候如果你愿意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会更高兴的。”
说完,店主应是想到了什么,小脸娇羞,像极了爱情。薄冰忍不住从心里羡慕她,在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遇到愿意给她一生承诺的男人。如此,夫复何求?
“我一定来。”
花店再次开张的时候,生意兴隆到让薄冰错愕。
当白晨穿过人群,他身后跟着凌非、黎子易,一起朝薄冰走来,她恍然了明白事情的原委。
“薄姐,我们来给你捧场了。”
白晨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黎子易微微一笑,只是凌非沉着脸,看着她的目光深沉,似乎藏着心事。
“小薄,开门红啊,以后会更好的。”
黎子易附和道。知道薄冰不声不响地盘了家花店,他一开始有些惊讶,心想她这是不打算离开l市了?那几日薄冰除了把小李子安排好,几乎过上了早出晚归的生活。他看在眼里,没有明说,却还是偷偷在背后出了一些力。
“借你吉言。”
薄冰店里还没招帮手,目前就她一个人。面对热情的顾客,她忙得停不下来,也就没有时间去管他们三个人。
“我去帮薄姐。”
白晨说完,挤到薄冰身旁,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忙活起来。
“好帅的小哥哥。”
“小哥哥,我要十束百合。”
“我也要。”
……
有白晨的加入,薄冰看着越发拥挤的人,在这一刻深深感受到颜值的重要性。
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但也是个更注重内在的时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会遭人鄙弃的。
她希望无论美丑,善恶,贫富,每个热爱生活的人,都应做到言随行,行随心,无愧于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黎子易带着凌非去了花店里的休息室,薄冰把这里收拾得很文艺别致,让人看一眼就会赏心悦目。窗台上的几株绿萝长得茂盛,伸出的枝桠缠着墙壁,斑驳的阳光洒落在绿萝上,惬意迷人。
“他怎样了?”
其实凌非也不知道,机场一别后,他就和辰楠失去了联络。老爷子时不时地问起,他总是不得不打起一百倍的精神,才找到理由把老爷子安稳下来。
“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那件事了没?”
凌非不解地看着黎子易,他现在心事重重的,跟刚在门外和薄冰热情打招呼的他实在相差太大。
“席平城向薄冰告白了。”
薄冰认识席平城,那个l市商业黑马的席氏总裁,这实在超乎自己的意料。他也算和薄冰认识很久了,还从不知道她竟然会认识这个来自离城的人。
“他要再不回来,薄冰就要被人抢走了。”
知道黎子易是在调侃,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可凌非听着耳里,就觉得无比的辛酸。为那个忍住苦楚、默默承受的男人,为他对薄冰所做的一切,更为了他戏剧化的半生感到深深的难过。
“你说薄冰会忘了他吗?”
黎子易压下心里的苦涩,他不该对她心生爱意的,可这世上任何事物都是可以遵循规律,然后掌握它的走向。唯独人心,是最变化莫测的,不受任何左右。
“我猜不到。”
“你比我清楚,还问。”
他又没有黎子易那么对薄冰上心,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女人的表面,她内心下的风起云涌,估计也只有她本人最清楚。
“她不会忘的。”
“你现在不是代管陆氏吗,怎么地也算半个总裁,要不你给薄冰宣传下她这小花店?”
凌非有在认真思考黎子易的建议,可没等他发表意见,黎子易又改变了主意,“她喜欢清净,你还是给她投资一笔钱吧。”
这好人都让他一个人做了,敢情他放在这里是当个摆设来着。
“可以啊,黎子易,胆子肥了。”
“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对我指手画脚。”
“切~”
黎子易把门拉开,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在店内花架旁为客人认真介绍的薄冰,收银台上,白晨身边挤满了一群年轻小姑娘。
多么和谐又美好的一幕。
“我先走了,白晨问起,你就说公司有事。”
凌非本来就只是过来给薄冰捧捧场,看现在的情况,他留在这里也只是凑个人气而已。不过黎子易的建议,倒是可以考虑,回头让安小弥以她的名义和薄冰谈合作的事。
薄冰那人要知道是他们几个的意思,绝对是不会同意的。
英国。
哗哗哗的水声再次从浴室传来,幕辰楠推门的动作一滞,他知道陆且扬又咳血了。在疾病面前,身为医生的无力让他无法直视陆且扬。
得知他患了胃癌晚期,幕辰楠多希望自己弄错了。可来到英国,找到他的老师,知道且扬的情况后,他表示可以治好陆且扬的精神散乱,但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至于晚期胃癌,癌细胞正在逐步向全身扩散,他不建议手术。
“吃点东西吧。”
一开始陆且扬想瞒着幕辰楠,但两人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己咳血的次数又越发频繁,到底还是瞒不住他,何况幕辰楠又是那么心细的一个人。
“嗯。”
“老师说你很积极配合他的心理治疗,加上最好的药物调理,估计用不到一个月。”
对于幕辰楠的病症,他确实是医术有限,如果由他来主治,顶多只有10%的希望。但他老师是英国医学界鬼才,尤其在精神领域造诣惊人。这就是他一直强烈要陆且扬出国的原因,因为他相信他的老师一定可以治好且扬。
世事难料,幕辰楠毕竟是人,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得了胃癌的。”
幕辰楠还是问出藏在心里这段时间的疑问,他不知道男人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以对自己那么冷血。
良久的沉默后,陆且扬才决定全盘托出。
“一个星期前。”
那是没有薄冰的深夜。
查到薄冰和席平城的关系,陆且扬顺藤摸瓜,竟然知道了那隐瞒于多年时光下的阴谋诡计。他不敢想象,薄冰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和家人飞来横祸后,是怎么样的反应。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跑到浴室,张口,吐出鲜红刺眼的血。他用干净的毛巾擦了嘴角的血迹,冲了把脸,但那阵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减退,反而再次凶猛地袭来。他又再次吐血,这次任他怎么做,都无法止住似崩漏的血。
连夜,他去了老爷子的主治医生那里。一番说明缘由后,老医生答应帮他保密,并对他做了彻底的检查。
检查报告放在他的手上时,他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状态,不真实,觉得这一切好似噩梦一场。
“小陆啊,你这病才刚到晚期,还是存在治愈的可能。”
老医生劝慰的话从遥远的那端传来,他在那一刻无比地希望自己耳鸣了,可安静的房间里,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声响,那他自是听得再清楚不过。
“不了,谢谢您。”
医者仁心,老医生对陆且扬印象还是颇深的。那几年陆老爷子昏迷不醒,这个小伙子不仅一手扛起了陆家,还常常深夜跑来陆老爷子的病房,有时一坐就到天明。
不容易啊。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得了胃癌呢?
他不放心席平城接近薄冰,可事情发展到如今,早就背离了他的初衷,他现在也是身不由己。
“怪不得你会那般精神失控,老爷子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是你自己吧。”
幕辰楠就说手术那会他的身体亏空得比他预计中的还要严重,即便失血过多,即便精神散乱,哪怕他没了求生**,也不该濒临到了死亡边缘,没了回旋的余地。
“辰楠,我宁愿你没那么了解我。”
陆且扬现在食之无味,可既然是辰楠的一片心意,他实在不想让这个人为自己操心太多。
辰楠,已经做得够多了。
“你罢了,我也懒得说了。”
什么事都自己扛,真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的超人啊。且扬,你一厢情愿地放开薄冰,不惜一切地瞒着我们,就不怕有一天她知道一切,更恨你吗?
这些幕辰楠没有问,他知道现在的陆且扬外强中干,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坚强。
第七十五章 搁浅你我
他在遥远的远方,思念着谁?
席平城最近消停了很多,薄冰也少了许多烦忧。
那个女人来的时候,逆着光,薄冰正在打理她新栽培的茶花。随着那声轻轻地询问“你好,我想要一束雏菊”,薄冰不敢置信地抬头,这声音是暮皖的,可在看到来人妖媚的面容后,她所有生起的希望顷刻没了。
她不是她,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好。”
林暮皖来l市有一段日子了,一开始抱着报复陆且扬的决心而来,可席平城迟迟不肯透露他的计划。每每她问起,席平城都以再等等为由打发她。
听席七说盛西墓园有自己的墓,她愣住了。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一别几年,留给家人的只有那死讯,她还真是不孝啊。
哪里有自己去看自己墓地的人,林暮皖想她应该是第一个。
在那个低头的花店老板抬头看向自己时,熟悉的面容,让林暮皖差点失态。她忍不住把视线一直放在女人的身上,想起她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见了。
薄冰,是她。
当初每次薄冰执行完任务,都会给她带小礼物。她看薄冰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心想薄冰是搞间谍的吧。薄冰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对她粲然一笑,不作解释。
要不是席平城告诉自己,林暮皖还不知道薄冰瞒了她这么久。
她说过:暮皖啊,我以后离开陆家,就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开一家小小的花店。如此朴实,那会自己还打趣她。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只是没有离开l市。
“不好意思,请你等一等。”
薄冰在认真地挑选、搭配,她都是针对顾客的需求现场包好,一来顾客可以随时改变心意,二来不必耗费时间。之所以让这个客人等一等,是因为薄冰在她的身上感到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想多和她待一会。
“我不急。”
平常只用几分钟解决的事,薄冰故意倒腾了大半时间。薄冰趁机观察女人的反应,见她只是淡定地坐着,细细品尝桌上的花茶,并没有恼怒。
心里求知的欲念太过强烈,不问问她就不死心。薄冰于是故意搭话,说:“你是第一次来吧?”
不知道薄冰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林暮皖记得薄冰以前并不是那么好亲近的,尤其是对陌生人,她一向敬而远之。
“嗯。”
“虽然有些突然,但我想说你和我一个故人很相似。”
薄冰,难道看出来了?
林暮皖轻轻一笑,态度愈发客气疏离。她不知道薄冰是试探,还是真的确定,但林暮皖对自己现在的神态样貌还是相当自信的。
只要她不承认,绝不会有人认出来。
“哦,那一定是你很在意的人。”
过分艳丽的小脸,与薄冰记忆里的人重叠不上来。这一刻,她竟然想到了陆皖。陆皖长得和暮皖是真的相似,至于是不是隐藏了什么,她不想去细究。
“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说完,这次薄冰没有犹豫,她把包好的花递给女人,满脸歉意:“实在抱歉,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接过花,林暮皖表示不在意,转身离开。
薄冰看着女人离去的身影,真的像,可惜,并不是她。是自己想多了,暮皖都已经不在了,这个人又怎么会是她呢?
她什么时候这么莽撞了,遇到一个感觉熟悉的人就以为是她要找的人。
林暮皖没有马上离开,她只是绕到拐角,在薄冰的视野范围之外。等薄冰回头钻进店里,她才隔着远远的玻璃,温柔地注视着薄冰。
薄冰,等处理好一切,我会来找你的。
离别至殇,在于死别。
墓碑上清楚地刻着爱女林暮皖之墓,让林暮皖眼睛生疼。她弯腰,把花放在墓前。站了好久,久到脚麻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该走了。
离开的时候,她恰好和同样带了雏菊的叶安染擦身而过。他没有认出她,等她停下来,男人已经朝着她身后的方向快步走去。
林暮皖想,这样也好,就让他以为自己不在了。
叶安染是今天下的飞机,林暮皖出事后,他心灰意冷,刚好医院里有个进修学习,院长推荐了他。本来他不想去,可那会伤心过度的他无心工作,更不想待在这座城市,所以就答应了。这一走,就是四年。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喜欢上另一个人,但他这次回来,已经做好了要忘了她的决心。
暮皖,这应该也是你希望的。
因为叶安染,林暮皖半路又返回来,她躲在不远处,看着较最初愈发成熟帅气的男人,不由地心疼。她对他终是愧疚太多太多,多到林暮皖有时候都不知怎么面对他不计回报的好。
今天是暮皖的忌日。
薄冰因为有事耽搁了,来得迟了。她手里也捧着雏菊,远远就看到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暮皖的墓前。
林家前些年因暮皖的事,没有对外解释,突然就离开了l市,去了国外。这些事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不是林家人,那会是谁呢?
她走近,男人这才回头,两人视线对上,说不出的哀伤蔓延开来。
“叶安染。”
叶安染把小李子交给薄冰后,她在山城安顿好就联系了他,说他有时间可以来看看小李子。当时他忙着出国手续,和薄冰说明原委后,两人自此没了联系。
没想到,缘分这么奇妙,他们就这么在暮皖的墓前遇到了。
“你也来看她。”
之前薄冰忙着逃离l市,一直没有去想小李子怎么会在叶安染身边。现在看到他,心里的疑问形成,让薄冰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这么久了,都没有好好地来看她。今天是她离开的日子,怎么说都得来。”
“她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叶安染无心的话,却让薄冰当场酸了鼻子,面色黯然了许多。薄冰把花放在墓的另一旁,说:“你错了。”
“是我遇到她,才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叶安染对薄冰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关于她的印象大都来于外界评论和林暮皖的偶尔提起,这会听她这么一说,薄冰微微悲戚的语调,让叶安染对薄冰又多了几分新的认识。
“我送你。”
“这么久了,想去看看那孩子。”
他还记着小李子,薄冰以为叶安染可能已经把小黎子给忘了。不过,他连暮皖都没忘,又怎么会忘了小李子呢。
“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从林家手里接走小李子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林家这样做的理由。暮皖离开后的某天,林家派人来找他,什么都没说,就把孩子交给了他。
“是林家带那孩子找的我。”
薄冰困惑了,但叶安染没理由骗自己。那么,林家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过为什么吗?”
“想过,后来忙着出国,就渐渐把这事忘了。”
叶安染朝薄冰一笑,用老友的口吻说:“我才回来,烦心的事就别提了。”
“你带路。”
意识到是自己太较真了,薄冰向叶安染表示歉意。也对,事情的缘由真有那么重要吗?于她而言,只要小李子在她身边就好了。
“走吧。”
薄冰是打车来的,思霓的车她老早就还了回去,主因是她嫌它太显眼了。叶安染开了车来,薄冰搭了他的,两人回了她现在的小区。
黎子易刚去接薄小李回来,准备上楼,就看到薄冰从一辆白色轿车里下来,接着又下来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
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薄小李察觉到身边黎老头的异样,跟着他一起看过去,就看到自己亲爱的薄姨正和一个陌生叔叔朝他们走来。
“黎老头,那个人是薄姨新交的男朋友吗?”
啊。
“你打我干什么。”
薄小李捂着小脑袋,委屈地看着黑脸的黎子易。他不是经常鼓励薄姨去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薄姨也可以离开那个陆坏蛋。这是多好的事,真是愚蠢。
“谁教你这些话的。”
眼看黎子易的手又要落在自己的脑门上,薄小李赶紧跳得有两丈远,这一条件反射整得黎子易一愣一愣的,扬起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黎子易。”
薄冰他们在他和薄小李争吵间,就已经来到了他跟前。薄小李见到薄冰,就像看到了救星,小跑到薄冰面前,伸出两只小胖手,是要抱抱的姿势。
“这是叶安染叔叔,小李子还记得不?”
薄冰抱起小李子,嘶,可真沉的,估计又长个子了。
叶安染用眼神示意薄冰,从她手里接过薄小李。他走的时候,这孩子还像个小豆芽,眨眼之间,就长这么大了啊。
“叶叔叔?”
他不排斥这个抱自己的叔叔,薄小李仔细地看着叶安染的脸,拼命地在小脑袋里回想有没有这么个人。
记忆的闸门有时会不经意地被关上,却又会在某一个时刻被自己无意地打开,此后止也止不住。
他想起来了。
叶叔叔,妈妈还在的时候,他经常来看自己。有一次,妈妈和他调侃自己,说以后他成家,要是有了个女儿,就当自己的媳妇儿。
薄小李那会可高兴了,说自己总算是有个玩伴了。现在由于深受黎老头不正经的熏陶,在明白那三个字的意思后,面对和蔼的叶安染,薄小李突然害羞起来了。
“真的不记得了呀。”
“记得,记得,叶叔叔那么好的人。”
马屁精。
黎子易白了薄小李一眼,心里盘算着一会怎么套薄冰的话。她不是去拜祭林暮皖,怎出一趟门,还带了个男的回来。
“哈哈哈。”
“上去坐会?”
难得见一面,薄冰想叶安染一定想多和小李子接触。说真的,薄冰是打心底感谢叶安染当初把小李子交给了她,不然,回想那段在山城的岁月,薄冰想可能在某一刻自己就坚持不下去了。
“也好。”
伴随着叶安染爽朗的笑声,他们回到了住处。叶安染和薄小李在客厅打闹,薄冰则去了厨房,打算弄些菜,一起吃个晚饭。一直被视若无睹,几乎成了空气的黎子易,板着一张脸,脸色臭得难看。
“薄冰。”
“他是谁,你不解释解释。”
薄冰正忙,没空搭理黎子易,随口打发了个“一会再说”,就又把黎子易晾在一边。这一刻,黎子易感到自己被彻底无视了。
他好像成了那个最多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