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荣国万庆五年三月宜阳城内发生瘟疫,而这瘟疫几乎是一夜袭城,疫情实属罕见。四月当今圣上派出三皇子洛王爷李鸿煊前往赈灾,同行几十名御医。午时已过,新绿柳条儿在和煦风中轻拂,仿佛还能听到沙沙的轻响。
守城兵在昏昏欲睡中,听到一声娇喝“快开城门!”
几个守城兵顿时站了起来,哗哗亮出佩刀。“来者何人?如今咸阳城已到处是瘟疫,请姑娘速速离开。”一兵役朗声道。
只见刀尖前方立着一位俏生生的十八七岁姑娘,一身素绿劲装,柳叶细眉,饱满的鼻尖儿上一层薄薄的细珠,双颊细红处还有一两丝乌黑的发,一双大眼,乌黑深邃宛若一汪幽潭。
此刻黑眸里波澜不惊,仿佛对着刀尖的是别人,丝毫不见其狼狈之相。
红唇轻启:“药王谷。”语罢,兵役惊愕收回刀,躬身抱拳:“姑娘请。”身后众兵役均齐刷刷的收回了刀,俯身抱拳。女子几个纵身消失在城门小道。
“头儿,为何放她进入?”一小兵小心翼翼的问刚才与女子对话的兵役。兵役抬眼望天眯眼,眼角处的笑纹纵横。白色面罩迎风打在他的脸上丝毫不觉。饱经风霜的脸上深刻出岁月痕迹,过了这个年他便可以解甲归田了。
“药王谷享誉江湖,其门下弟子个个医术精湛。二十年前与南志国一战,紧要关头杨将军卧病在床,全靠药王谷的人医治才得以康复,大败燕军。我有幸见过他们。刚才的姑娘衣摆下的药字便是药王谷的标记。”
“是吗!宜阳城有救啦~”小兵大呼。众兵役一片欣喜。连守起来城门嘴角上扬。
“王爷驾到”尖细的嗓音响起,兵役原地屈膝大呼千岁。
“平身”温润嗓音略显疲惫。
小兵役抬头,暗暗想起平日里说书的段子:那儿郎星眉剑目,真真文曲星下凡也。洛王爷简直就是那文曲星在世啊。
走神的当儿只听得头儿“近一月有余无人出城,今日午时药王谷一位姑娘进城以外,无人前来”。
“哦,药王谷来人了,实乃我朝大幸。”身后的众御医也都相互窃语,“实乃我荣国之福啊,天佑我朝”洛王身后一文官大呼,众人原地跪下朗声齐喊文官之语。
且说方才进入城内的女子一路疾行,心里隐隐不安。酒楼、商铺肄业,却不见一人踪影。按下不安,一个纵身上房,在屋顶疾飞,一路寂静无声,突然传来阵阵**声。
一处高院里,在兰亭,假山,长廊里密密麻麻都是人,或坐或卧。这些被疫情感染的人手脚抽搐,满脸疮痍,甚至于在地上打滚,像刚入沸水的鱼一般狼狈。
绿衣女子暗皱轻眉,银牙咬着下唇泛白,却在看到一个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在身上或抓或挠的男子。在男子抬脸之际,还是忍不住呼出声响来。
“啊”这男人的脸,不已经不能称为脸了。死沉的眼如挂饰一般突兀的挂在脸上,脸上沟壑纵横的腐肉不停地流着脓疮,男人极力隐忍。
停顿不过三秒,如野兽一般嘶吼,颤动着举起手臂,他的手臂如同腐烂的死人一般,腐肉之处能看到触目惊心的白骨。
一眨眼间恶狼扑食抓向脸上新生的肉,硬生生地扯下脸上的腐肉,顿时鲜血直流,可男子不管不顾一般,像行尸走肉地扔下脸颊上黑腐肉。
脸颊里面的白肉迅速变红之后又逐步变黑,被扔下的黑腐肉如同蒸发在空气中一样。这变化过程只在绿衣女子的眨眼之间。
绿衣女子看得是心惊肉跳,一个跨步闪身离去。轻车熟路般朝一个地方疾行,在一处大门紧闭的府邸前顿了一下,一个纵身跨过高墙,几个起落来到这座宅子的会客堂。一路走来遍寻不见一人的身影。
女子丝毫不敢大意,只得在客厅里大呼“药王谷杨箐造访贵府,烦请主人家出来一叙”。
药王谷医术精湛久负盛名,至今已有百年之久,其门下弟子众多自成一派,祖师药王高琰其出身乃是宫廷御医世家,而高琰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医学奇才。
高琰生性淡泊,一心醉心于医学研究,对于宫廷纷争无意参与,但其御医的身份以及高超医术招来有心人的陷害。在一个月圆之夜举家外逃,终于在一处人际罕至的山谷落脚安家,因山谷的湿气过重外人甚少入谷。
这谷却是草药生长绝佳之地,高琰平日无事便安心种植名贵药材以及炼药,成就颇大,晚年因担忧其一身本事无人继承。
悉心培养几名弟子,因举家外迁之事,更是嘱咐门人谨记医德,日常教授无不小心,而这几名弟子均来自贫苦人家,感激高琰的教授,对其所言无不尊崇,更是常常出谷替人诊治,以施药救人为己任报恩师之恩,高琰医术得以传承。
高琰一生炼药无数,在谷中种植的名贵药草多不胜数,世人便称其“药王”,因无人知晓入谷之路,加之谷中湿气过重旁人无以忍受,便取名道药王谷。
百年来世人皆传药王谷入谷之路药王高琰布下奇阵,至今无人能破。谷主更是行踪隐蔽,据说上一次药王谷谷主出谷便是二十年前替杨将军诊治。
杨箐此刻凝神闭气,只得再次喊话。“咳!”声音细微,来人却已到杨箐五丈之内,杨箐惊诧转身。作为学医之人,听声辨位的能力不在话下,五丈之内却无察觉,放眼江湖当数一数二。
“师侄有礼,本侯恶病缠身怠慢之处,请勿见怪”。
一团黑影随身投射而来,只见门前立着一位貌若潘安、当世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人仿佛沐浴在初夏的阳光与微风之中。若不是眉宇间那丝病态,脸色过于白皙减了三分,真是十足十的谪仙儿。
杨箐识人不多眼前这位算是此生见过最貌美的人了。
“咳”再一声轻咳拉回杨箐的思绪,忙俯身行礼。
“侯爷有礼,不知侯爷现在可否行个方便,让在下为您诊脉。”
“不碍事,请杨姑娘移步内室为犬儿诊治。”杨箐闻声而起“请侯爷为在下引路”语毕,暗生懊恼俯身行礼“杨箐逾越了,请侯爷见谅”。
这人已大步流星夺门而出,杨箐紧步跟随,杨箐看着林立的假山,暗暗咂舌,若非侯爷引路,必定出不了这望不到边际的假山。
杨箐丝毫不敢怠慢,假山之后竟是一片苍翠的竹林,白墙红瓦在林中若隐若现。穿过竹林白墙灰瓦的院门牌匾,苍劲有力地书写着“落日轩”。
嘈杂声渐闻而至,“咳”原本乱作一团的院中众人,顷刻闻声有条不紊地罗列院中,躬身行礼“侯爷”。
只见站在前面高大身影挥挥手。没作丝毫停留朝大厅长廊有急不缓地前行。“杨姑娘请”,杨箐一个大步进入房门,不去看两旁众丫鬟惊诧的眼。
只见床榻前立着众多女子,只一年轻女子坐在榻前挽着妇人髻,众人闻行礼声转头,杨箐才看清。
这些人除了一个着暗红色年老的妇人,和坐着的女人外,全是丫鬟,与站在门外的人不同的是:这些人的着浅绿外袍,门外则是灰蓝。看来是二等丫鬟无疑。
楔子二
众女子赶忙行完礼,“夫…君,星儿他…他吃了李大夫的药也毫不见起色……”男子一时顿住方觉一股腥甜涌喉而上,
“小姐放宽心吧,小少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为不让人察觉出异样,生生咽回腹中。“本侯已请了杨姑娘为星儿诊治,不用担忧…”
“烦请众位移步门外”杨箐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出声道。大步走向床榻。
“侯爷”妇人脸上已是我见犹怜之色,男子上前揽过妇人的肩,轻拥着走出房门。杨箐转头正见妇人回头,黑珠晶莹,白珠泛红。
面若芙蓉泣珠,朱色华服显出几分雍容华贵,已是一双儿女的娘了,皮肤却若二八年华的少女般细嫩,丝毫不见岁月痕迹。整张精致的小脸儿最让人注意的莫过于鼻尖儿上俏立小小的痣。
“咳”
“侯爷您…”妇人闻声惊呼,杨箐见众人已散,转身快步绕过圆桌坐于榻前。细细把起脉来,这唤作星儿的孩子不过一岁有余,此刻双目紧闭,脸颊的白皙仿佛也染上了红唇之上。
如若不是脸上的病态暗淡,张开眼来定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杨箐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头绪,掀开眼皮,查查舌苔也毫无所获。捏捏星儿胖乎乎的小手准备放回被中,衣袖下滑手臂显出一点儿青乌色的斑,杨箐暗下心惊。
掀开被子褪下星儿的里衣,只见得小孩胸膛与手臂上方全是乌斑。一时竟惊出一身冷汗来。眉头紧锁思量一番,才从容不迫的从袖中拿出银针来……
门外年轻妇人偎依在男子身上还暗自流泪,我见犹怜。男子轻声安慰着娇妻。
“侯爷,这是药方快些拿去抓药,两副药方各抓三副。”杨箐沉声安排。身后婆子应声接过药方,杨箐不放心又细细讲了讲药方用法与婆子。一副是用于泡药澡,让婆子吩咐下去准备热水,厉声吩咐不要弄错。
杨箐这才转身“侯爷气色似乎欠佳,让我为侯爷请脉。”
“让夫人先来吧。”男子拥着妇人坐了下来。
“夫人所幸染疾不深,只是过于操劳需多加休息为好。”杨箐按下心头疑惑从容开口道,一面拿起奋笔疾书。
这侯府夫人脉象奇特,不应该在侯府夫人身上所见的,转念一思,侯爷本是异性候,早年因战功济济且护驾有功被圣上破格封为异性侯,倒是与夫人李晴的姻缘成就了一段佳话。
临行师父曾说侯爷上官奕是当世奇才,值得敬仰,早年间与二师伯结为异性兄弟。此次有难我药王谷必出手相助,也为救咸阳出分力,须极力而为。
杨箐不紧不慢为侯府众人诊脉,到最后一位家丁诊治完已是子时。连夜来日日赶路,早已累极,竟倒头和衣而睡。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丫鬟来报侯爷请去会客堂一聚,梳洗一番才施施然向会客堂走去。
院子外隐隐传来说笑声,走进了才看主座上坐了位年轻的男子,剑眉星目,器宇不凡。见杨箐走近话语声渐停,身边婆子悄声道:“杨姑娘,上座乃是洛王爷”待走近便跟着婆子见了礼,杨箐出身药王谷自是不爱与朝堂打交道。
不待出声便起身,洛王笑笑不甚在意“杨姑娘,在下前来有一事相求,恳请姑娘诊治瘟疫…”杨箐摆摆手道“我正想去看看,走吧。”
两人辞了侯府不一会儿便到了驿站,驿站外搭起了草棚,太医院众人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太监正想通报,洛王摆摆手:“免掉虚礼。”
“王爷,此疫情来得凶猛,着实不一般。只怕一时半会儿难以控制。”为首医官朗声报道。后面医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杨箐上前问道:“给我看一下你开的方子,问题在哪里。”
为首医官连忙俯首请示,“给她吧”
杨箐接过详细推敲“你们这个的剂量太多,五钱就够了,这个剂量太少。”
“姑娘,老夫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吧,你说的这个剂量多,补药就是多才好,以便压后面剂量少的这味药,”身后的其他医官也附和。
“老先生,如果用补药把它压制住了,有何必添它进去。又有什么用,有它没它不是一样的,它完全没发挥功效。”
老医官摸摸胡子,思索一番,叹了口气诚恳道“是老夫愚钝了,姑娘所言极是。敢问姑娘有法子根治这恶疾,说来惭愧老夫和众医官如今只商量出了这暂缓病发的方子。”
“我也没法子,只能先暂缓病症发作。”杨箐一阵羞赧“不过昨日我已飞鸽传书与家师,相信不日便有消息,大家无须担心。”
“姑娘是否也已察觉此疫情怪异?”
杨箐点头附和。“不瞒你说老夫觉得此次不是瘟疫暴发,倒像是中毒,至于是什么毒……”老医官两眼放光像是找到知音一般精神抖擞起来,两颊通红。
“老先生但说无妨。”杨箐心里明白老医官的疑惑,以为他在卖什么关子,便下意识让他说出来。
“老朽才疏学浅,还请姑娘为在下解惑”
杨箐以为他怕说错颜面扫地,下意识就说了出来“是西河的蛊毒。”老医官捋须点头显然是在意料之中。随后跟着医女一同巡视内院医患。
“西河离宜阳城甚远且只有宜阳城有瘟疫,其他城池均无,只怕不是蛊毒。”洛王爷身后一名年轻男侍卫朗声道。
老医官向身后偷偷使眼色,立即有位医官站了出来“王爷,杨姑娘说得不错,臣以为百姓必是中了蛊毒无疑。”
“臣等皆认为如此。”老医官身后一众医官开口道。
“黄太医你认为是什么?”洛王闲闲开口问道
“禀王爷,是蛊毒。”老医官笃定的说道。
洛王听闻便命令众人切勿泄露此事,违者斩。
“杨姑娘,小女娃,没想到年纪轻轻医术了不得”老医官围着正在切脉的杨箐说道。
见杨箐没有搭理他,又自说自话“姑娘,蛊毒的事儿请勿传出去,王爷已下令。请姑娘一定牢记。”絮絮叨叨说完就走了,杨箐皱皱眉向他点点头。
楔子三
夜已深,杨箐回到侯府。
“侯爷”杨箐打完招呼便提步离去,查看侯府众人病情,已然控制住了。
“杨姑娘,不知道宜阳城百姓疫情怎么样?可有控制住?”上官奕沉声问道。
“已基本控制住疫情,侯爷务须挂心。”杨箐淡淡道。“侯爷,令公子今日可有不适?”杨箐跟着上官奕来到上官星的房间。
“今日星儿好多了,已开口食饭。”杨箐皱了皱眉,掀开上官星的衣服,见其身上的乌青色的斑少了很多,松了口气“恢复得不错,侯爷从明天起我就不叨扰了,驿站忙不过来,公子有什么事知会我。”
“有劳杨姑娘了。”上官奕连声道谢。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处于意料,比如现在。
“怎么回事!”杨箐皱着眉头道,眼下**声四起,驿馆已是狼藉一片。众医官穿梭在病患周边,忙碌不堪。
“姑娘,老夫也甚觉怪异,从今早开始患者病情加重,日前汤药丝毫不见效。”黄太医抹抹额间的汗急切道。
四月的天本不燥热可见太医院众人已忙碌许久。
杨箐细细品了一位病情较重的老妇人的脉,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头脑。昨日汤药已服,定能克制病情,怎么没效反而加重,没道理啊,难道……
“先生,病情加重难道你没有怀疑是患者服用的药材里有诱发蛊毒的东西。”杨箐说出心中所想。
“老夫也曾怀疑过,但是老夫翻查医典古籍能引发蛊毒的药材只有一味,寻阳草,药方里绝无此物。”
黄太医摸摸胡子又道:“熬药之时老夫全程监督,也无异样……”
“寻阳草药汁无色无味,形状似草又似太阳,呈圆形,常人吃下与野菜无异无毒,但对身中蛊毒之人来犹如穿肠毒药,会加速引发体内蛊毒发作。”杨箐紧皱细眉,小脸煞白。
“姑娘,侯府可有异样?”洛王沉声问道,洛王听闻杨箐已到驿站,便起身前来询问侯爷府一众情况,毕竟侯府公子也曾染病,杨箐一时发愣没想到转眼此人已到跟前。
俯首答道“侯府众人无碍。”
“姑娘,那侯府的药方和我的药方可否一致?”黄太医急切的问道,杨箐点了点头。
药方一致,难道是有人往药汤加了寻阳草“先生带我去后院看看。”
“药汁是看不出有无寻阳草的,早上药渣在哪里?”杨箐沉声询问身后医官。
“寻阳草无毒,药汁无色无味所以只能查药草”黄太医悄声解释给洛王以回他询问的眼神。杨箐接过药渣蹲在地上翻翻找找,黄太医悄悄抹了抹汗,眼尖地发现并无寻阳草渣。只得作罢。
“吩咐下去查一查今日谁当值,可有人翻动药渣。”洛王沉声吩咐侍卫查看。“依姑娘看可有法子救治医患。”
“王爷,草民有一方可暂缓蛊毒发作,可需……”
“姑娘需要什么但说无妨,本王必将极尽所能相助。”洛王快声答道。
“万物相生相克,寻阳草能引发蛊毒,相应的七阴草则是抑制蛊毒发作的良药,只是七阴草不好找。”杨箐坦然道。
“七阴草喜阴,长在潮湿之地,临水且不见阳,夜间是采集最好时期。”黄太医接过话,“寻阳对七阴果然是妙方。老朽惭愧惭愧。”
当然是妙方,前年古大侠被邪教暗算中了西河蛊毒,误食寻阳草加重病情,这可是师父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到的药方,最后压制住了蛊毒。你这老头儿能想出?杨箐好不得意,面上看不出喜怒。
是夜,月半光暗淡。树林里灯火通明,风沙沙作响,露重雾深,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杨箐提着灯不紧不慢地在林间走着,心头黯然。
听见李鸿煊一声“大家分头去找”。
杨箐一人独走林间,翻翻找找终于在一处山洼上发现七阴草踪迹。喜上心头,便急急跳进洼地,脚上被树根挂了一下,灯灭了。好在是习武之人便夜视继续挖那药草,倒也无心点灯。
身后传来轻响,似有人在头顶跃过,杨箐停下手,仔细听辨声响。头顶又传来衣襟掠过声。
“师兄,寻阳草是你下的?”前方空地上传来一女子冷冷的声音。
“为兄不过是帮了你一把……”浑厚的男声响起。
“我的事不用你管”女子语气生硬道,“你别坏了我的大事!”
“你的大事?怕是与你那小情人双宿双飞……”男子戏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如意算盘,哼。”男子一把抓过女子,搂在怀里“他能给你的,我一样也能。”男子恶声道。
女子见激怒了男子,便软下声“师兄,我不过是尊了师命,你不知道罢了,如今所行之事危险至极,师父她老人家不想让你知道,我又怎能让你犯险……”
“你说是师父让你怎么做的?”男子疑心的声音传来。
“你应该知道我族之愿,和师父之誓。”杨箐听及此,隐隐觉得女子的声音有几分熟悉。一愣神,手碰到了灯笼。直呼大意,便用上几分力,紧紧屏住呼吸,调节气息。
“谁?”两人警觉分散开来,做好激战的准备。
两人凝神细听了一会儿。
“师妹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人?”男子似不耐烦道。
杨箐刚准备松口气,“师兄,出门在外别怪师妹小心谨慎。只是中原人狡诈无比不得不防啊……”两人提高了音调。
沙沙沙……杨箐听得声音在前方不过一丈开外。
凝心起来,同时又嗅得一股腥臭味儿,这味道在空旷和山风中是有若无,杨箐习医嗅觉自是比寻常人灵敏得多。
“师妹,你我难得一叙不如……”男子声渐渐逼进。
嘴上说着话看似漫不经心,却不紧不慢地走上洼地。
“杨姑娘,杨姑娘……”林间火光渐亮,一大群人向洼地寻来。
“撤!”女子一声娇喝,两人几个起落消失林间。
沙沙沙的声音亦不见,杨箐待两人走远才现身火光中,与众人一块儿下山。
楔子四
“姑娘,歇息下吧,”黄太医看着从昨晚采药归来的杨箐,只见她双目略有疲色,额前发丝散落。
杨箐摇摇头“我看着就好”。
黄太医见她打起了几分精神,也不再多言。
杨箐熬制好后,医女便小心翼翼上前端着,连日来厨房有几分凌乱。
在医女的惊呼中,端药的小医女直直向水缸倒去,杨箐离得尚远,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辛苦熬制的药,落入门前水缸中。
医女上半身湿透却顾不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不是有意的……”。杨箐一屁股坐下闷声继续熬药。
黄太医摆摆手,“绿芙你起来罢,去换身衣裳。”
绿芙乌溜溜的眼睛里还闪着泪光,“是。谢太医。”鹅蛋脸儿上还有清晰的泪痕,匆忙走出屋子。
剩下医女看着黄太医神色,又各做各的去了。
“太医,这水缸的水还要么?”一小医女小心翼翼的禀告。
“无妨。”黄太医摆摆手。
“可……太医这水是蓝色的还能用么?”医女小心吐词。
杨箐心中本就不快,见黄太医也没怎么整治那做错事的医女。
听得水色变蓝,急忙赶去瞧看看。黄太医闻言也是大惊。
杨箐却笑道“我知道了。”
黄太医一看也明了。寻阳、七阴草无色无味,但两种草汁混合在一起便会变成蓝色。这样一来,寻阳草汁必然是加入水中的,才会加速蛊毒发作。知道了诱毒来源,杨箐便赶到侯府。
侯府内。
杨箐仔细看诊了一番,发现星儿的病症已缓和,并无大碍。便告知上官奕无须担心。正待告退,下人丫鬟闯进来报告。说小姐不见了。杨箐见状便离去,上官奕一时也无法顾及她。
急急细问丫鬟,小姐怎会不见。那丫鬟禀明,小姐早上不见,自己出去打水,奶娘看着,这会子奶娘也不见了。屋里也乱糟糟的,吓得她侯府上上下下找了一通,也没有发现两人踪迹。
上官奕便沉声吩咐屋里一干人等不许将此事告知李晴,带了几个随从,去查探屋内的线索。屋里虽乱,只丢失了一些小孩儿用品,屋内值钱的物品均在。遂让亲信得力左右在府中四下查找线索。
上官奕直奔李晴所在的惜晴阁,进了门才发现,杨箐正在给李晴看诊。
“夫人无碍,只是近日太操劳,休息几日便可。”上官奕闻言上前握住李晴的手,
“夫人无需挂念,星儿的病已然得到控制,杨姑娘已诊脉了。”
“侯爷,那在下告退。”杨箐作辑离去。
只听李晴柔声道“侯爷,我早已问过杨姑娘了,只是不知辰儿怎么样了?”
“辰儿有奶娘照看着呢,辰儿还小,辰儿好着呢。你不必担忧,过几日,我们一起去看看她。”上官奕虽轻声安抚李晴,但李晴眉间还是有一丝淡淡的忧虑。
杨箐刚躺下,却听得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且离床不过五步距离。
杨箐暗暗警觉,一道劲风直扑面门而来。便一个鲤鱼打滚,再使了一招擒鱼探燕抓向眼前的黑衣人。两人当下缠斗在一起。
几回合后,杨箐看黑衣人下盘有一破绽,喜上心头便卯足劲紧攻黑衣人下盘,哪知黑衣人不紧不慢,使出一招擒敌手,抓向杨箐双肩,杨箐大呼不妙,凝神换位,电光火石间,被黑衣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黑衣人倾身向前扯过被子卷起杨箐,一把横抱在肩头,飞身离去,向城墙外奔走。
城门连日来守备松散,城内家家户户闭门,所有人都聚在驿馆医治。是以黑衣人扛着杨箐一路畅通无比,不会儿就赶到城墙。
城墙处灯火通明,人头颤动。黑衣人一见觉得不妙。
一把扯下被子和身上夜行衣,杨箐此时便看清楚身在何处。只见前方便是城门,而眼前的人竟是……医女绿芙!不听得绿芙压低声音:待会儿你不许乱说话。
杨箐便感觉身后有硬物抵在后腰处。“不然,我刀子可不长眼。”绿芙恶声道。一手扶住杨箐向城门走去。
“几位大人,杨姑娘现有要事出门,请几位大哥行个方便。”绿芙笑吟吟的向站在最前方的士兵小头领说道。
那小头领俯身“姑娘,可是城里又出了什么变故?”看向杨箐。
杨箐正待发话,发觉身后的刀子向前捅了捅,像是警示自己。“今日我想起一药草,城内现无此药,想出城去瞧瞧。”
那绿芙立马接过话来“姑娘是想去隔壁县里去瞧瞧有没有多的这药材,趁早买回来用,这不黄太医也派我跟着姑娘,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也一并带回。”
说着看了看守卫的脸色,见他并无异状,“姑娘也是心系百姓的病情,才会连夜出城去……”
“如此,二位稍候片刻,待我禀告王爷。”
“小哥,这点小事还要劳烦王爷?”绿芙急道。
“现如今,王爷正在巡视城门,我还需禀报。两位且稍等”说完,便快步向城楼走去。
绿芙此时脸上有几分急躁,饶是如此,抵在杨箐身后的刀子也为曾移动半寸。杨箐心里有暗自着急,大脑飞速运转,想出各种办法甩开绿芙。
“开城门,送两位姑娘出城。”小头领高举令牌大声道。
绿芙俯身言谢,拖着杨箐向前走去,两人离得近,外人看不出什么名堂,只道两人并走。城门缓缓开出一道口子,绿芙此时恨不得扛着杨箐奔走,加快了步伐几乎拖着杨箐走动。
“姑娘留步!”只听得一人高呼,杨箐便停下脚步,不肯在往前一步,绿芙下狠手在杨箐手上划下一道口子,血腥血蔓延开来。
身后脚步声逼近“杨姑娘,本王与你同去。”
绿芙此时也不敢有所动作。只得狠狠捏住杨箐的手腕。“你小心说话!”
“如此甚好”杨箐回头高声附和。
“烦劳王爷”李鸿煊摆摆手。“本王与你们同去,来人备马。”
绿芙无奈,只得随众人一起离去 ,但仍是寸步不离杨箐,紧跟着上了马车。
行至离城门十里外一条林间,马突然发狂,拖着车一路奔出百丈远。同在车里的杨箐怎能不知,清楚瞧见绿芙使出暗器打在马屁股上,只得暗自叹息,今日逃不过绿芙掌心。
楔子五
正思付着,又动弹不得,绿芙一把抓过其肩,飞扑向两旁草丛。一滚身蹲坐,扛起杨箐从一小条路飞奔。
到了一间破庙,杨箐隐隐听到了小孩儿的哭啼声,绿芙一把扔下她绕到佛像身后,不会儿竟抱出一个孩子!一个哭啼不止的孩子!
绿芙解开了杨箐穴道“给孩子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便把孩子交到杨箐手里,杨箐接过孩子不由得怔住,这这……孩子……
“她怎么了?”绿芙见杨箐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道。
“她中毒了!”杨箐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准,“好像是蛊毒……”杨箐翻看小孩儿的衣襟,几乎可以肯定与城中蔓延的蛊毒却不是同一种。
似乎比城内众人所中的蛊毒更为凶险。是什么人如此恶毒,竟不放过几个月大的孩子。杨箐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喂了一粒药给怀中的小孩。
“她还有救么?”绿芙沉声问道。
“只怕解了这身上的蛊毒后,也要留下病根。毕竟太小,身子也承受不起这凶险的蛊毒。”杨箐虽有把握救这孩子的命,却无法肯定这孩子会落下什么病根。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倒也不会做什么加害之举。
“师姐,你回来了。”庙外一妙龄女子声音响起,身着夜行衣,小圆脸大眼睛,皮肤白皙。眼角下一颗泪痣,像是流出的珍珠嵌在密实的睫毛下。一手拿着水袋,一手提着个小包袱。
“你去哪儿了?怎么把孩子丢在庙里,自己倒是跑了!”绿芙言语里多是对这姑娘的不满。
那妙龄女子亲热的拉着绿芙的胳膊道“我没跑去拿,我看她一直哭哭啼啼地,便去附近人家找了些吃的回来。就没带上她……”说完,拿出水袋递给杨箐。
“诺。你来喂她!”杨箐一言不发地接过。奶香味四散开来。
“附近可有人家?一会儿你带我们去那里吧。”绿芙小声地对妙龄女子说道。
见杨箐喂完孩子,此时小孩子也不再哭闹,绿芙一把抢过孩子,“治好了她我便放你走”说完,头也不回往庙外走去,妙龄女子跟在杨箐身后,三人一路默默无言。
来到一处村庄,犬吠不止。三人见一处房前有光亮,妙龄女子一闪身进去,只听得一闷哼声,接着大门便开了。
杨箐跟着进入屋内,只见女子竟把屋里一对年轻夫妇砍晕,并绑住了手脚,正在满屋翻找,又塞了两块破布在各自嘴里。床榻边有一小榻,里面躺着熟睡的孩子,眼角还挂着些许泪珠。
杨箐默默拿出金疮药,涂抹在手里,忍着痛自己包扎。妙龄女子又从小包袱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两人。
“明日我便施针为她解毒,只是需要一味草药,你们需备上。”绿芙冷清的眸子看了过来。
“七阴草,我需要七阴草把蛊虫逼出体外。”
“好!”绿芙沉声答应。
翌日。杨箐为小孩施针完毕,抹了抹汗便沉声吩咐绿芙将孩子放在木桶内。
木桶里热气弥漫,正是七阴草熬制的汤药,绿芙将孩子放置其中不久,从孩子的双耳便不断有黑血溢出。
不一会儿竟从右耳内钻出一只手指长的黑蜈蚣!杨箐眼明手快射出一枚银针,正定着那蜈蚣在木桶边沿。
而此时孩子的双耳不再有黑血溢出,竟流出了紫色的血。杨箐惊了惊,见两人并未瞧出异样,立即施针,快速飞针在孩子的双耳附近。
血终于止住了。杨箐松了口气,叹道“她虽无性命之忧,不过从此双耳如同摆设一般了……”
这蛊凶险,是为双生蛊,一损则损,一生则生,同生同死,是为双生也。
中蛊之人必须是双生子,并且此蛊只需下在未满三岁的双生子中一人,只需短短三天便也能同时要了两人的性命,而下蛊之人必是丧子不久的西河蛊女。
用未降世夭折的婴儿的血喂养蜈蚣以及其它五毒,密封九九八十一天后开启,五毒中活着的毒物便是蛊虫本源,这蛊毒对下蛊之人却不会反噬,就算解了此蛊也不会有反噬。
一旦侥幸解了此蛊,双生子中蛊的那一位便会落下残疾,不是失聪便是失明亦或者终身不能开口讲话。而另一位从此有会落下心疾。
双生蛊就如同丧子的母亲留下的诅咒,诅咒着双生的婴孩一般。
不多时,传来小孩哭啼……
杨箐静静地望着绿芙带着孩子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绿芙带给她的感觉太微妙了:
是敌是友分不清,她巧妙地点出了寻阳草药汁的来源,劫走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孩子,却又一路相逼救治孩子的性命。最后也不曾伤害自己。
宜阳城内。
“王爷,我们要答应公主的条件么?” 李鸿煊身旁一幕僚作辑问道。
李鸿煊起身向身后一老者询问“依先生看,当如何?”
那精神抖擞的老人,缕缕胡须“王爷,大局为重,此番前来正是为解决瘟疫之患,众太医、医官和杨姑娘都束手无策,倘若新月公主有解毒药方,何不按照她的要求来呢?”
“只是此番依她所言,那我国威有损。” 李鸿煊皱着眉头道。
“其实不尽然,公主既然提出解除婚约,不愿和婚,老朽一法子,可就两国邦交也不影响,让陛下收公主为皇女,赐她汉姓。”说着顿了顿。
“不过,难就难在陛下未必肯答应公主所请,如今,北上岸理南下乾南对我虎视眈眈,东面还有武国,虽无野心显露但也不可轻视。西河肯与我修好,和婚才是最为稳妥之法。”老者娓娓道来。
“王爷,新月公主来访。”一侍卫前来通传。
只见门外站在一位白纱遮面鹅黄衣袍的女子,身后跟着几名着白袍的西河女子均是白纱遮面,这些女子身材较为高大,着汉服,头饰为西河族的传统麻花辫。
为首白纱遮面鹅黄衣衫女子眉眼细长,一双眼睛明亮俏动。想来面纱下的容颜绝不会差,不过传闻新月已二十有余,西河女子一般比汉族女子晚婚一点儿,而新月则是意外。
传说她貌若天仙眼光极高,一般男儿皆瞧不上眼,也有人说她丑若无盐,不过新月一向蒙面示人,见过她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
旁人只道若是有人戴着绣着半轮金黄月亮的面纱便是新月。新月性子骄纵,传言偏于后者,天下人皆知新月丑若无颜。
楔子六
“洛王考虑得怎么样?”新月开口询问,却也不行礼。
李鸿煊早已见怪不怪,西河女子向来不拘小节。
“公主解除婚约是大事,并非本王能做主。” 李鸿煊不咸不淡的回道。
“看来我们已经没有必要谈下去了,王爷没有拿出你的诚意来。我们走!”新月急切地开口。
“公主这一招真是好棋,拿我宜阳城一城百姓性命相要挟去换你解除婚约……也太不把我荣国放在眼里了”李鸿煊呵斥道。
新月闻言,双耳通红“我西河虽养蛊毒且蛊毒众多,这宜阳城内的蛊毒看似我西河人所为,王爷不要忘了乾南也有蛊……我新月一向敢做敢当,此时来以婚要挟是有不妥,做过得便是做了,没做的我便不认……”
身后一众侍女也愤愤不平。
“乾南的蛊?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西河人所为?”李鸿煊身后一老者一脸肃穆的发问。
新月一声冷笑,“我西河才是用蛊之王,这蛊形似我西河的噬骨蛊,但仿的也太差了,凡中我噬骨蛊者最多一日内毙命,可宜阳城这蛊却已一月有余,要是我西河的蛊怎会如此不堪,你这宜阳早就是废墟……”
新月天生傲气,一向都不把谁放在眼里,此刻更是不会。
李鸿煊气结。
老者见状站了出来“且慢,公主,我们王爷只是说不能做主……”新月一听,本就焦急地想解除婚约。
便停下脚步“此事王爷已禀明陛下,想必不日就会有一个结果。还请公主耐心等候陛下圣断。”
新月一听眼睛弯弯,已有笑意染在眼角。
“既是如此,那本公主也拿出诚意。”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身后侍女,“这药只能暂时抑制蛊毒发作,真是白瞎了本宫一瓶上好的蛊药,三天之后,便无效,本宫相信王爷办事的速度。”
一双俏眼望着李鸿煊,见对方波澜不惊,便喝道“蓝衣,还不快去!”侍女接过,快步离去。
“王爷,告辞。”新月这厢才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王爷,杨姑娘已找到了。”一侍卫朗声报告着。
李鸿煊停住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李先生待本王回来后再商谈。”转身离去。
杨箐回到房间不久,便有下人告之王爷来访,当下匆匆梳洗赶到前厅。
“王爷。”
李鸿煊回头道:“杨姑娘可好?”问完,示意左右退下,小李子垂头站在原地。
李鸿煊看了他一眼“你也下去。”小李子疑惑不解,爷从来都是让自己在跟前伺候。
杨箐不动声色地看着。“杨姑娘,本王没猜错的话,你那天是被人劫走了吧?而劫走你的人就是绿芙!”
杨箐暗暗心惊点了点头“不错。”
“那绿芙是假的,可见此人之深藏不露,那日晚间是姑娘第一次出城么?”李鸿煊再次问道。
杨箐虽有疑问“那日我在驿馆熬药之后便去了侯府给众人诊治,晚间回到驿馆,便被绿芙劫到城门口,王爷看到我的那次便是我唯一的一次出城。”
“那绿芙把劫去可曾伤害你?”李鸿煊又补充道“是否让你做了什么?”
“她把我劫走是为了医治一位病人。”
“那日午后,有人假扮姑娘抱着一位孩子出城。”李鸿煊扔出一个惊雷。杨箐愣了半晌,李鸿煊看她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难道是她?”杨箐摇摇头,疑惑不解。
“难道姑娘医治的病人便是那假扮之后抱着的孩子?”李鸿煊问道。
“我确是医治的一个小孩,不过那孩子中了蛊毒,而且和城里众人所中的蛊不同。”杨箐缓缓答道。
“那定然是他不假!如今城内情况复杂,姑娘需多加小心!”李鸿煊嘱咐道。便留下一头雾水的杨箐离开。
三日后,驿站传来圣旨。
圣旨同意了新月的请求,并赐予了新月为本朝公主,赐名李鸿月。赐府邸一座,并言明新月永驻长荣,终身不得回西河。
新月心里清楚,永驻长荣不过是变相的人质罢了,荣国还是不信这蛊与西河无关,不过眼下能退了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新月接旨后,立即着手解毒事宜。
只见新月拿出一只指甲盖儿大小的金色虫子,是蛊中之王金雪虫,这蛊虫通体呈金色,但嘴却是白色的,常人被咬伤后,受伤部位开始呈金色,然后遍体生寒,不过一刻钟整个人便化作一尊雪人。
倘若除去这人身上的雪后,电光火石间会沦为一滩雪水。一般甚是少见,只有在西河的雪山附近才会有此虫的踪迹。
也只有西河人才会操控它成为蛊毒之王。最是毒辣,可这虫却也是解天下蛊毒的宝贝。
外人只是听说其能解蛊毒,但也不能明白它的奥妙之处。
此时新月拿着它避开众人,进入房间,尔后通知侍女准备药材。药汁熬制好后,新月拿出一个瓷瓶倒出血色液体在侍女们熬制的药桶中,西河众女提着药桶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半日后,众人蛊毒均解。杨箐望着新月身后的一个侍女,好像有种是曾相识的熟悉感。不由得纳闷,平日里在谷中鲜少接触外人更别说是异族人,怎么有如此清晰的熟悉感。
难道……晚间杨箐写了封书信,告知自家师父宜阳情况,并写明不日将回。
第二日晨间,新月便启程回西河。着手准备永驻长荣事宜。
午后侯府。
杨箐仔细探查星儿的脉搏发现并无大碍,只是星儿年纪较小,虽解了蛊毒但是身体却有些承受不住。便开了药方,嘱咐上官奕要连续服用一个月,调理身子。
又赶去给李晴复诊,杨箐摸着李晴的脉。不由得大惊,杨箐看了一眼在李晴身后的上官奕不动声色。面上无比镇定,提笔写药方。
“姑娘,我这身子可是好了?”李晴柔柔地问。
“夫人只是连日来过于操劳,多加休息便好。”交代了一些事宜,向上官奕言明去意,谢绝了侯爷的挽留,便匆匆离了侯府,直奔驿馆。
正待问明门房洛王的去向,倒是碰见一位花白头发老者,正是那洛王的幕僚张睿。
对方告知洛王现下有要事,已不在驿馆内。杨箐只好匆匆赶回侯府,收拾了行李,踏上回谷之路。
杨箐下了马背,取水就食。一路上杨箐不敢合眼,连夜骑马奔走已离了宜阳城百里,落霞峰上旭日初升,景色秀丽。
杨箐无暇欣赏,匆匆进食,竟有几分狼狈。耳边马蹄声传来。
“姑娘,这般饿狼吞食可是有要事?”只见一位长相俊美,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鼻尖英挺的异族男子嘴角挂着冷笑。
杨箐道是躲不过,便冷冷看了过去不回答。
依旧不紧不慢地进食,男子也不恼,翻身下马席地而坐。杨箐一起身,只觉一阵劲风袭来,下意识一个闪身。男子已逼近,左手成爪向杨箐的右肩抓去,杨箐矮身躲过。
男子步步紧逼,杨箐见招拆招,两人缠斗已百招有余,渐渐杨箐体力不支。男子掌风正盛,杨箐已有些吃力,一个不慎被男子一掌打在了左肩。
男子用了十成十的功力一掌,杨箐只觉气血不稳,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味,杨箐生生压下。却不想胸前正被击中,倒在几丈外地下,一口鲜血喷出。
杨箐看看身后正是深不见底的山崖,“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打伤我?”
只见男子从袖间拿出一截衣料,杨箐低头一看,自己腰间的衣料正缺了一小块。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必……哦,按你们中原话就是客套了。”
杨箐笑了笑,“我们中原人还有句话叫死不瞑目,可以告诉我你们的计划么?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男子邪魅地笑了笑“我们的计划……你这个无知的中原人不配知道!”
“你师妹就是李晴吧!”杨箐此时嘴角带着冷笑,“蛊毒是她下的,这衣料想必也是她给与你的!”
男子听闻一脸意外“你很聪明,可惜活不长了。”撅着冷笑,一步步走向杨箐。
只见杨箐不怒反笑,男子只当她是嘴硬。使出全力攻向杨箐,身后杀气直扑后背,来不及收回掌势,杨箐趁此凌空而起。
男子遇到袭击,掌风卸了一些力,倒没有击中,杨箐的奋力一跃逃过了。男子见没有击中杨箐,复又反手一掌向后攻去,杨箐飞身一掌击中了男子。
而在男子的头上正有一人,那人双足凌厉踢向男子的头,男子便栽倒在地,身上插着一柄剑,透胸而出。
杨箐俯身查看,男子已气绝而亡。袭击男子的那人回头,精致的眉眼,此时稍有些许狼狈,正是洛王李鸿煊!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李鸿煊摆摆手,两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狼狈不已。
“哈哈哈……倒是提本侯解决了一些麻烦。”
闻言李杨二人均变了脸色。想必此人已来了多时,而二人均未察觉,可见此人武艺之强,而自称是本侯的,此处离宜阳最近,来人定是那上官奕。
杨箐勉强站起身来“怎么是你?”
李鸿煊却未有所动作。平静地开口“张睿是你的人!”
上官奕赞许的目光点点头,俊美的脸上竟是嘲弄“可惜,今日之后世间再无洛王。只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多情种。”
李鸿煊苦笑,站起身来。
杨箐也感受到上官奕身上传来的阵阵杀气,杨箐向李鸿煊使了个眼色,双双攻向上官奕,饶是两人同时发难,也被上官奕轻松化解。
三人缠斗在一起,杨箐已是破绽百出,李鸿煊却只能自保,无暇顾及杨箐,上官奕一掌打向杨箐,杨箐抵挡不住,身子竟飞出去,正好落到悬崖边上,上官奕立即飞身而至又补上了一掌,杨箐身体直直向崖底掉落。
李鸿煊见杨箐掉下悬崖,来不及思考飞身去救,上官奕见状一掌劈向李鸿煊,李鸿煊被掌风击中,哼闷一声。
加快坠落速度,抱住已昏厥的杨箐,李鸿煊见崖边山石众多,也无着力点,只得叹息听天由命,紧紧抱住杨箐。身上剧痛袭来,两眼一黑。
第一章 弃女初知生世
万庆五年。三皇子李鸿煊赴宜阳城赈灾,解除瘟疫后与药王谷传人杨箐绝迹江湖。从此江湖与皇家多了一分野史辛密。庆帝多次派人寻找无果,病倒数次。
万庆八年,庆帝仙逝,传位于五皇子李鸿景。改国号为永庆。而三皇子李鸿煊也未曾回宫吊唁。
永庆元年岸理举兵南下入侵与此同时武国从东面攻入,举国上下形势大乱。而乾南亦南下进军西河,外无援军。景帝派上官奕为主帅抵抗岸理军,唐傅为副帅东面抵抗武军。
经过五年奋战,收复失地,大败岸理军,上官奕后与唐傅汇合夹击武军,完胜武军。两路大军又赶赴西河,短短两月便大败乾南军队,保住了岌岌可危的西河。
上官奕战功赫赫被封为一品君侯,世袭侯爵。进驻长荣城,赐予侯府,一时风头无两。唐傅为大将军,掌管兵马大权。
永庆七年冬,小弃每日在宫里,跟着粗使婆子林妈一起生活在最后边的院里。后面便是成片成片的竹林。鲜有人来,不过是逢年过节时,宫里便会派人来取花灯。倒也就地取材了,林妈做花灯的手艺是极好的,所幸用灯时候不多,每日倒也不忙。
小弃的身子从小就不好,大夫说是生下来不足月,大大小小的病不断,林妈无儿无女,待小弃如同亲生,悉心抚养,小弃才得以长大,虽已满十岁,却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夜静凉如水,屋里断断续续传来林妈的低咳,小弃侧耳听了听,偷偷起身来到院中。
“师父、师父”
黑衣人从暗处现身“你已能察觉到我,功力又长进了不少,不错。”
突然,黑衣人双手如鹰爪向小弃抓来,小弃心提到嗓子眼儿,施展全身功夫游走,丝毫不敢大意,见黑衣人越追越近,自己显然有几分吃力。
“你今日如不被我抓住,我便教你剑法,如何?”
小弃心中狂喜却不敢搭话,转过身狡黠一笑,黑衣人见小弃转身,使了十足十的功力向前抓去,小弃一个矮身从黑衣人的腋下钻出。
黑衣人卸力已来不及,小弃趁机几个纵身跃上了屋顶。全力疾飞,黑衣人见状紧跟不舍,小弃又惊又急,一路鱼跃,起起落落,见眼前院落眼生,才惊觉光顾着跑了却是没有记路。而身后师父似乎也没有追来。
纵身藏到院中假山后,院中有一屋透出光亮来。小弃凝神闭气,隐隐有话语声传来:
“宫主,可是想念小少主了?”
一声叹息传来,“宫主,日日这般折磨自己,何日才会看开……”
“罢了。去了只是徒增烦恼。”
说话人似带了几分悠叹“宫主。这又是何苦?”
“那孩子如果不是……应该也是十岁了吧,当年我早产生下她,竟没有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言语里尽是悔恨。
“这也不能全怪宫主,都是……”声音渐高,怒气已掩盖不了。
“上官奕,你害我好苦,李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两个贱人把欠我的一一偿还,包括对我女儿的伤害!!!”屋里人有些低沉似乎又有些咬牙切齿。
小弃心里突突,自己误打误撞居然跑到了宫主内宅里来了。当小弃偷偷摸回自己的小院里时,见院中坐着一个人,清辉的月光洒在她身上,黑色轮廓显出几分清秀来。
“师父”小弃捏着衣角不安地开口。
黑衣人嘴角带笑侧头“明日开始教你练剑,早些歇息吧。”
“多谢师……父”黑衣人摆摆手,跃过墙头,不见踪迹。
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到师父时:
是自己四岁的时候,那一天林妈带着她去后山竹林里,砍做花灯需要的竹,若不是因为自己双耳听不见,林妈的嘱咐。怎么会遇到,躺在地上血迹斑斑的师父。准确的说是林妈只是带回了师父,每日林妈给师父准备些吃食,而师父会些医术。
养伤间,自己又生病了,几乎是四年来最严重的一次。急得林妈只掉泪却毫无办法,大雪封了下山的路,宫里的大夫又不肯医治自己。却是师父救了自己的命,而师父伤养好后,便离开了几个月,从师父走后自己却再没有生病。
永远不能忘记那一天,一身风尘仆仆的师父,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对着自己说了好大一堆话,可惜自己一句都听不到。
从那以后时候便住了下来,并每**着我喝药和泡药汤。在五个月后,我终于听到了来世上的第一种声音,有几分冷清“你能听见么?”我转过头望着她,留下了一行清泪。
房里林妈压抑的咳嗽声还在,小弃却久久不能入眠……
林妈的病时好时坏,转眼已是腊八。宫里的花灯已备下,小弃望着卧床的林妈。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起身。
刚打开院门,一个垂髫的粉衣丫环,名唤绿湘,咋咋呼呼地闯进来“林妈子,你花灯可有做好?”
“嘘”小弃比划着让她不要说话,指了指屋里“林妈卧床了,花灯已备下,你随我来。”
丫环看小弃径直走开“林妈做的衣服就是好看,唉,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的就听不见呢……林妈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这小姑娘真真命苦”
小弃听她在后面喋喋不休,心里暗暗发苦。林妈从前年身子就越发不好了,病更是时好时坏,林妈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听师父说似乎身子亏损的厉害。调养也不见成效。
丫环看了看房里堆放的花灯,不住称赞“小弃你做花灯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转头看着小弃一字一句慢慢道“你跟我一起拿着花灯去各个院”小弃点点头,拿上花灯跟了上去。
……
思辰院内宅里,四五个丫鬟正手忙脚乱,宫主又吐血了。慌乱中也不知是谁打翻了水壶,地上一片湿漉漉,床下放着个水盆,水盆里一大口鲜红的血液与清水层次分明。宫主眉头紧皱,双眼紧闭,似乎已睡着了。
房里一婆子沉稳地指派众人,凌厉地吩咐着一众丫环“手脚麻利点”。
见众人都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刚刚的乱子,端着水盆出了院门。见门前有两个拿着花灯的小丫头,招手让看上去机灵一点儿的穿着粉衣的丫头跟着进屋收拾。让另一个也就是小弃把水端去倒了,并嘱咐还要弄点热水。扯着粉衣少女绿湘就走。
小弃隐隐有些心神不宁,把灯取下时,恍然间被灯笼划伤了右手中指头。伤口不深,小弃倒也不在意。端着盆往厨房走,听得前方似有人来,小弃挺直了腰,转角却有一黑衣人人扑来,在小弃的耳间喘着粗气。
“晃当”水盆落地,盆外溅了一圈水,还有些溅在了小弃的脚上。喉间一凉“别出声”带着几分慌张的中年男声响起,小弃自是不敢动弹,环顾四周,院落有几分苍凉,四下无人。
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快速出招,抬手制住横在自己脖子的手。使出全力拨开,将身一滑,脚就要踩到水盆里,猛地跃起,那黑衣人的匕首已到了胸前,小弃无他法,擒住黑衣人手腕。
因悬在空中,并未使出几分力来,黑衣人腕间灵动,缠斗间小弃被划伤了手臂。顿时,淡紫的血涌出,滴在水盆里和地上。
小弃顾不得疼痛,从袖间一同射出两枚暗器,黑衣人见伤了小弃便有几分大意,并且小弃的暗器是近距离所发,自是被暗器打伤了腹部,飞身逃离。
衣袖也被划了一条口,小弃便掏出手帕连着衣袖一起包了伤口,正要舀盆里的水冲外面的几滴血。
却发现盆里自己的血和宫主的血融在了一起,红中透着一丝邪魅的紫,大惊失色……
第二章 养母林妈妈去世
不动声色地打了热水去思辰院,院门口站着送灯的姑娘和婆子。
那婆子骂骂咧咧“死丫头怎么去了这么久”。小弃陪着笑脸把水递给了她。
“小弃没怎么来过这里,许是不熟路吧……”那婆子倒也没有不依不饶了。
出了院门小弃心里隐隐不安,跟着那呱噪的丫环绿湘走了一路,见远远一群人走过来,低下头。
“这会子师姐们都下课了,碰到她们真的……”那领路的绿湘突然觉得自己的额角隐隐作痛。
“你等会儿不要理她们,打个招呼就行,她们厉害着呢……”又低低补了句“她们爱欺负人!小心行事”定定望着小弃,小弃微微颔首。
“师姐”小弃跟在后面行礼,见一群着白衣的女子过来。
两人侧在一旁,为首一俏生生年纪大约十四五岁的姑娘娇笑道“绿湘,今日的活儿干完了?”一脸不怀好意的嘲笑。
“做好了”绿湘硬邦邦的答道。“各位师姐们我先行一步啦”示意小弃跟上。
“唰啦”绿湘手里的灯悉数落地,小弃无奈地想今晚又要赶工做灯了,也清楚地看到正是说话的姑娘突然伸出了脚,绿湘才会摔倒。
人群里一阵哄笑。
绿湘气得捶胸顿足“你别太过分了,当心我去师伯那里告你”
“你尽管去啊,你还想在后院多做几天杂活儿”那女子恶声威胁道“哼,我们走”
小弃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灯,慢慢捡起地上的残灯,绿湘背对着她坐在地上低沉地絮絮叨叨“你不知道,她们都是蓝师伯的弟子,我师父又不在,我常常被她们欺负,上个月被她们害得罚去后院做活儿,一个月呀……”
小弃垂下眼,默不作声。
“我忘了你又听不到,这么多人我竟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有几分落寞。
绿湘拍拍屁股朝小弃一笑“看来又得麻烦小美人多做几盏灯出来了,刚刚是我不小心了,咦,能不能把这些灯修修?”
小弃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冲着她一笑点点头。
“那我先去把剩下的灯送去,这些你先拿回去修修。我请你吃糖,嘿嘿,谢谢”绿湘笑着摸摸头。
……
“喂,聋子,我劝你不要瞎管闲事,这灯不许帮她再做了”小弃捏着手里的破灯,心里有几分烦躁。赛听没听,径直走过看热闹的少女们。
可是还是有人不死心,又冲上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蓝音师姐”那俏生生的姑娘身后一圆脸小姑娘拉着她的袖子轻声道“小弃耳朵听不见”。
蓝音嘴角一丝嘲笑“我以为这身打扮肯定得是小姐啊,结果不成想是不起眼的蝼蚁”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有人附和道“就是只小麻雀,师姐你还跟她客气啥”
小弃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走开。
身后的蓝音又岂会放过她,掏出袖中的暗器朝小弃的腿关节打出。小弃听声辨位,灵活朝边上躲开,躲得十分巧妙,叫这群少女看不出。只当她恰巧避过。
那蓝音作为大师姐,向来欺负人惯了,见未打中小弃。面上有几分挂不住,当下纵身跃过小弃头顶,站在小弃面前。
小弃只得面上装作一副讶然,蓝音见她一脸惊讶,嘴角上扬。
“你今日不许帮绿湘做灯了”稚气未退的脸上装作几分严肃的样子。
小弃示意不解,指手画脚地比划。
蓝音一脸不耐烦地打断她“说了不许就是不许”
见小弃一脸的害怕,颇有几分成就。昂首挺胸地走了,小弃趁众人不注意悄悄伸出了脚。
“哎哟”蓝音果然应声而倒。
直直摔了个狗啃泥,人群里又是一阵哄笑。蓝音恨恨地一瞪眼、大喝一声“是谁!”人群安静下来,一位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女看着地上的一根香蕉皮,朝蓝音努努嘴。
蓝音气急败坏,理了理衣服“都还不回去练功,站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散开,纷纷离去。小弃也和着人群离开。
小弃一脸疑惑望着院中的人、精致的眉间含着几分怒气,一脸黑气的、一般白日不轻易来院中的师父。
“你舍得回来了,还跟人打架去了,哼,我教你功夫不是让你……罢了,你且进去看看林妈吧……”
小弃按下心中那份急躁,径直向屋里走去。床上林妈脸色极是惨淡,眉里眼里尽是灰败,小弃忽然从心底里涌出不安来,压下喉间那份悸动,轻轻柔柔地唤道“林妈!”
林妈眼里闪出一丝光亮,缓缓看向小弃,断断续续道“你以后要好好听……钱姑娘……的话……你唤……姑娘……进来我有……话……话说”
小弃流着泪点着头“我马上就去!”
“林妈、我在!”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林妈定定地看向小弃身后的人,咳得惊天动地起来。小弃端来清水,可水顺着林妈的唇角流下,小弃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林妈大口地喘气“姑娘……小弃就……就请你照顾……了,求……求你了,把……把……她交给……你……我我放……心”见那人点头,林妈会心一笑。整个人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轻轻地闭上了眼。
林妈的后事是宫里安排的,而小弃的师父钱羽因有事要处理,离开了彩月宫,只说归期未定。
年尾绿湘的师父归来。
绿湘求着自家的师父绿芙收下了小弃。绿芙欣然应允,想想这孩子和自己甚有缘分,当初正是自己把她带回宫里的。
便如同待绿湘一般对小弃,绿芙看上去冷冰冰的却对小弃是不错的,小弃日日丝毫不敢放松,隐藏自己的实力,也跟着绿芙学了些拳脚功夫。
年末,绿芙要去京城长荣做事,这次出门带上了小弃和绿湘。
绿湘不是第一次跟着绿芙出远门了,对一切也不那么好奇。而小弃却是第一次出远门。平日里,宫里的姐妹们逢年过节都会回家住几天,这是宫主特许的,而小弃则没有地方去,小弃小弃从小就被丢弃,过年过节也只是留在后院里跟林妈妈两个人过。
第三章 初到长荣见世面
京城热闹非凡,小弃到底是孩子,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一路上,觉得十分欢喜。用过晚饭,绿芙留下小弃和绿湘走了。绿湘吵着说累死了,早早睡了,小弃见她睡着了。便偷偷溜了出来。
街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小弃高兴地往人多的地方走,见多人围在一起,凑了过去……
“那……上官奕一战成名,文武双全,英俊非凡,经此一战更是名声大噪……”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合上扇面,眉飞色舞道。
小弃呆了片刻便觉无趣,身边的听众却是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讨论着这位异性王。
“那侯爷家可真真是大呀,也磅礴大气,金碧辉煌……”小弃觉得这人说话也太过夸大其词。旁边的人就有不乐意的了。
“张大,你亲眼见过?那侯爷家就是再富贵能比过王爷家去了?”
“你可不知道!我二姨夫去侯爷后院送给菜,人家的后院弯弯绕绕可比王员外家的宅子大多了去!”张大红着脸一脸艳羡。
小弃只是觉得市井小民互相之间的吹嘘罢了。不甚在意。
却见众人推推挤挤往君侯府去了,原是那叫张大的,争不过众人,几杯黄汤下肚,竟要众人跟着一探究竟。
“小兄弟,同去!”身边一人拍了拍小弃的肩膀,小弃把糖山楂放入袖中,便也跟着去了。
众人刚走到侯府门外不过二十丈,只见一小队巡逻兵,为首的大喝“尔等聚众所谓何事?”
众人作鸟兽一般四下逃窜,小弃也跟着人跑了。而那队不过区区十人的巡逻兵也四散追着众人。
小弃见身后有巡逻兵追来,此地又是空旷无一物,躲藏之地都没有,左边却有一堵高高的围墙。
“大爷,大爷饶命啊,都是张大唆使小的前来的……”小弃见巡逻兵正擒住一个人,轻轻跃上围墙,慌然摸进了一个小院……
“小姐,还是让奴婢来吧……”
“小苗,别废话了,赶紧找!”一盏昏黄的灯下左右趴着两个半大的孩子。
小弃见左边的姑娘一身漂亮粉衣,衣着名贵,富贵逼人,煞是好看,想想自己,再看了看身上的麻布粗衣,心下更是羡慕不已。
“谁,谁在院儿里?”一妇人娇喝,沉稳有力中气十足,后面跟着四五个年纪轻轻的丫鬟。小弃心里一紧。
“刘妈,是我”粉衣女孩儿将灯笼高举过头顶,手略微有些颤抖,一旁的小苗早已吓得脸色发白,低头不语。
一群人走到两人中间,只听得那为首的刘妈道“小姐,可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我的耳环掉了一只”小弃听得有些生硬地回答。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刘妈转头凌厉地吩咐身后的一众丫鬟。
“不……不用了,丢了就丢了罢,小苗我们走!”粉衣女孩儿拉着蓝衣的小苗丫鬟就走。
院里众人散去,小弃打定主意不再停留,生怕自己被抓住。毕竟说书人也曾道侯府高手如云,以自己的功夫难保不被人发现。
刚刚不就被一个十四五的男子察觉,才慌然来到此间,月光亮开,院中石桌隐隐有一物。隐隐发着光亮。
小弃几个纵身走近却见一个大大的玉佩,蹑手蹑脚拾起,
转身却见:一身黑衣,抱着剑,眉间有几分稚气却一脸冷峻的少年。
小弃大呼不妙,脸上却不动声色,双手紧握,死死拽住衣袖。这不是刚刚追自己的那人!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小弃身形一动,从袖中直投一枚暗器向少年射去。那少年却是早有防备。
“丁”剑身挡过。发暗器的同时,小弃转身跃上屋顶,一边跑一边趁着空隙扔暗器。
那少年毫不在意般,速度只增不减。
袖中暗器已空,只有糖山楂,小弃咬咬牙,洒出一把“暗器”来。
那少年追着小弃不过十步距离,见暗器众多,硬生生稳住身体,却还是被打到了几处,嘴里正叼了一颗“暗器”,有几分甜,见地上七零八落有好些糖山楂,不由一笑……
小弃死命地跑一大截,见少年没有追来,长舒一口气。
回到客栈后不由后怕。
绿湘恬静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小弃见她仍睡得死死的,拿出怀中之物仔细端详。
是如碗口一般大的玉佩,上面有一只开屏的孔雀,栩栩如生,背后什么都没有,光滑的平面而已。
小弃从怀中拿出自己的玉佩来,和自己拾到的玉佩比对起来。
果然是一般大小,而自己的玉佩上是一只浴火的凤凰,但是背后一样的什么都没有。
小弃拿着两只玉佩细细比对起来,凤头在上,而雀尾是在上。
并排拼在一起好像对又不对,无论怎么拼都不对,总差一点缝隙,小弃不由得泄气,难道只是两块恰好一样大的而已?
也许并不是一样大的,自己看走了眼,两只玉佩不是一样的,小弃不甘心地将两只玉佩上下重叠,却是惊人一样大小,上下碰了碰,花纹相对,但仍有缝隙。
小弃有些烦躁,拿着两只相对的玉佩转动了几次,却不想……
两只玉佩毫无缝隙地重合了起来!两面都十分光滑,什么都没有,因为两只合成了一只,两端有了一本书的厚度,各自的红绳分别在两端。
小弃伸手使力拉了拉两端的红绳,心想两只合在一起什么也没有,还不如分开,大不了戴两只。
小弃小心翼翼拉着红线,拉出的玉佩比刚刚的小了整整一圈,而玉佩却只有铜钱般厚了。剩下的壳子里面还有一卷薄如蝉翼的布,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小弃认得不全,不甚了解里面的内容。
自己的玉佩是从小戴在身上的,可能是亲生父母给自己的唯一的东西了,而今日怎会跟侯府里捡的玉佩吻合。
难道侯府和自己的身世有关?可宫主长年累月在彩月宫闭关,甚少出门走动,怎会与这名声赫赫的侯府扯上干系。
小弃心事重重地睡着了。
第四章 别离彩月
小弃跟着绿芙在京城待了几日,便回了宫里。
年三十这一天按照惯例各宫弟子比试。
小弃今年终于有了资格去比武场里观战。
到了正午比试基本结束,宫主赏了好些个能力出众的弟子。面上有了些喜气,转头笑问:“听说你又收个新弟子?不知是哪一位?”
绿芙低头轻声道:“宫主可记得做灯那个老妈子,人去了……那孩子又是个可怜的,生下来便听不见,我那徒儿绿湘可是求了我好久,我这不才收下”
“带过来我瞧瞧!”绿芙抬眼望去见宫主面上的笑容停滞,眉间暗暗涌上寒霜。心中暗叹。
绿芙转身吩咐绿湘“去把你师妹叫上来,快去”,绿湘答应着跑下台。
绿芙旁边蓝琳闻言笑着打趣道“师妹,终于又添了个新徒儿,想当初那绿湘还是宫主劝你收徒,推不过才向我要了绿湘去,不知这新徒儿是个怎样的?”
“师姐,就不要打趣我了,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嘛,老掉牙的事,你还拿出来说”绿芙不大好意思道。
“好了,你们俩就不要吵了,都当师傅的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斗嘴……”宫主彩月淡淡道。
“宫主,师父,师伯”小弃跟着绿湘一起见礼。
听得如黄莺一般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小弃望着眼前金丝云锦的裙底,忽然想起师父说的话……
绿湘连连唤了几声小弃,见小弃低着头没搭理自己,急得扯了扯小弃的衣袖,小弃一脸茫然地转过头。
绿湘比划着告诉小弃,示意她抬头。周围隐隐有轻声细语地声音,只听得一声轻咳。
小弃抬头见一美貌的女子坐在椅子上,面上尽是寒霜,柳叶儿一般的眉毛,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子,这张精致的脸上显出几分异域风情来。
“你叫什么名字?”红唇轻启。带着几分生硬。
“林小弃”小弃心里狂跳,声音有几分颤抖。
“名字倒是取得好,小弃…小弃…从小遗弃,倒也挺符你……”当下摆了摆手。
绿芙赶紧示意小弃起身。
小弃鼻头一酸,浓浓的悲伤涌上上心头,那句“是个从小遗弃”一直萦绕在耳边,弃儿。带了几分生硬,起了身“谢宫主”
绿芙轻允,彩月摆摆手,便有一弟子来报,青怡姑姑回来了。
小弃见彩月脸上多了一抹笑容,十分耀眼,竟有几分痴了。
恍惚间听见蓝琳有意无意地说“徒儿们都越发大喽,宫里的教书先生年纪也打喽……”
绿湘立即会意“要不再找个先生吧……”
“一说得容易,一般的教书先生能管住这群不安分的!”两人一唱一和。
青怡一走近便看见这两人一脸的不怀好意,心里暗暗叫苦。大眼里闪过一丝防备,中规中矩的见了礼。
却听得彩月道“等会儿来我书房,现在有事宣布”青怡一脸疑惑,看向绿芙,眼里不断询问。绿芙却是看也不看她。
“以后大家就跟着青怡识字罢”不容置疑的声音。
青怡却是傻眼儿了,脸眼角的泪痣都染上了失落。
“今年比试到此为止,都散了吧!”彩月高高的身影离去,众人跪谢。
永庆十年春,钱羽回到了彩月宫。拿着林妈妈当初的书信,禀了宫主。
小弃跟着绿芙和青怡来到会客厅,见来人粗衣布衫,挽着妇人髻,风尘仆仆,却无半分落魄,三十左右,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小弃看着面前的陌生的妇人上下打量,见妇人定定望着自己,那双眸子越看越熟悉,默默压下涌起来的欣喜。站在绿芙身后默不作声。
“你是……?”绿芙淡淡询问。
“我是林娟的侄儿媳妇,永庆七年收到姑姑的信,要我们收养小弃,家夫病重去年去了……病重一直嘱咐我来接小弃,我这才来,却不知我姑姑如今在何处?病可是痊愈了”
小弃见钱羽一脸的悲怆,低下了头。心里十分欢喜,不由感叹:师父也太会演戏了。
“你姑姑永庆七年冬天就没了……”青怡见绿芙沉默,开口道出了事实。
“姑姑!”钱羽流下两行清泪,伤心了会儿,问了林娟的墓,小弃领着她去了。
“小弃,你可愿跟着师父离开这里?”钱羽见四下无人,悄声问道“还是留在你母亲身边?”
现在的生活虽好,朋友也多可是要忌讳的也多,终日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了马脚。
母亲?还是太陌生了,记得上次比试自己故意输了,她一脸讥讽,带着几分打趣绿芙师父收了个笨徒弟,对面不相识。
宫里的生活却没有想象的自由,还是按照约定跟着师父罢了。小弃想着点点头“我想跟着师父,可好”
“嗯,那好我明日走时再提,早些休息。你……这几年过得可好?”钱羽望着差不多跟自己肩膀一般高的小弃,目光柔了几分“都是大姑娘了”
小弃鼻头一酸,抱住钱羽“我想师父了,师父这么久了才回来找我”
钱羽望着林妈妈的坟头,不见一丝杂草,叹了口气“后日我们就出发吧!”
永庆十年春,小弃跟着钱羽离开了彩月宫,南下去了江南淳安。钱羽开了间小医馆,白日小弃跟着她学医抓药,晚间跟着她习武。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永庆十五年初夏,晚间凉风习习,小弃和师父钱羽在春和堂关门后,在院里习武。小弃耍了一套剑法。钱羽摆摆手让她停下。
“我武学不济,唯有轻功和医术是上乘,剑法只能跟一般的小土匪过过招,我已没有能教你的东西 了”
小弃一脸欢喜。却见钱羽一脸的严肃
“你去京城帮我拿一件东西”钱羽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
“就是这个,春和堂会停业一阵子,我有事,咱们八月十五午时在京城望江楼见,我最多等你到十八。”
“师父,要去哪儿”小弃不由得问出口,“如果我等不到师父又要去哪里找你?”
“如果你没有等到我,就去飞鹤山找你师伯李念贺,你且把书信收好,又或者去找你娘……”钱羽轻轻嘱咐。
“飞鹤山在哪里啊?师父”小弃黑黑大大的眼里满是疑惑。
“关外北面十里就是,关于你娘我有一些听闻,”钱羽见小弃一脸好奇,
有些不忍道“彩月并不是你娘的名字,只是彩月宫宫主的一个代号,她本是西河女子,被一中原男子所伤,才加入彩月宫的,成了一名杀手,”
见小弃有些无动于衷,只得继续说道“你自己选择吧,去找你娘或者师伯”
钱羽拍拍小弃的肩膀,叹息着进了屋里“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
小弃却不知该如何选择,久久不能眠。
……
第五章 飞华公子
京城里热闹非凡,夏日里的蝉叫一声高过一声,丝毫不让的还是沿街商贩的吆喝。
小弃冷冷清清地长大,自幼孤孤单单,宫里同龄的女子虽多,但交流甚少。
在喧闹的街上东瞧瞧西看看,却是小弃的爱好之一了,人多了,似乎就能减少心底的那份孤独。
街角围着一大群人,小弃钻上去一看。
见一姑娘穿得有几分破旧却有几分洁净的粗布衣裳,跪在地上,背后一张草席,似乎盖在一个毫无生气的人身上,旁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工整的大字“卖身葬父”。
小弃摸了摸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挤了进去,递给了这姑娘。姑娘此时梨花带雨,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我见犹怜状。
抬头竟是一个有几分貌美的姑娘,更是粗布木钗也挡不住那份姿色“多谢公子,公子可否告知住处?小女子葬父后定会前来寻公子……”
钱月细细打量着眼前作男子打扮的小弃,普通的棉布青衣,长衫及地,似乎是个清秀的读书人,面上有几分冷清,正清清淡淡道“不用跟着我,且去安葬你爹吧……”
钱月凄然道“公子,您给了燕子,钱月便是你的人了……”
小弃皱皱眉“不用!你回家……”
“扑”人群里传来一声嗤笑。打断了小弃咽在喉咙里的话。
“还有人竟如此有节气,结草相报,不错……不错”一个着长衫的样貌俊美的男子,摇着扇子,嘴角若有若无上扬,身边还有一位黑衣男子,虽眉间有几分冷冽却丝毫不减帅气。
只见蓝衣男子快步走到钱月身前,拿出火折子,点燃从草席上揪下来的稻草,钱月一直死死盯着他,眉间渐渐露出几分焦急,不住轻咳。
谁知那人却……
“糟了,糟了,我把火折子扔到他身上了,怎么办,怎么办姑娘!”嘴里一直嚷嚷着,却把点燃的稻草放在躺在地上的人脚边。
只见草席被人一把掀开,一个男子跳了起来“快,快救火!……”
人群中爆笑不止,传来一阵阵哄笑,却见弹起的那人胡子歪七竖八的横在嘴角,脸上布满煞气。
钱月一脸杀气狠狠地望着面前淡笑的蓝衣人,气上心头,使出十足十的力道攻向男子,钱月掌下突然蹿进一个鬼魅的黑影,伸出右掌挡下了钱月凌厉的掌风。
那装死的男子见众人的嘲笑,恼羞成怒地加入打斗,人群一哄而散,蓝衣男子气定神闲一旁轻摇扇子,三人紧紧缠斗在一起。
三人酣战,渐渐钱月两人处于下风,二人见情况不妙,暗暗交换眼色,双双使出一招假动作,一左一右向两边逃走。蓝衣男子合上扇面“追!”
钱月一路蒙头大跑,拐进了小巷,见后面没有人追来,正大舒了一口气。
一转头,却见刚刚给自己银子的那人,正漫不经心的看着她“钱月,回风寨三当家,全寨上下一百四三人……”
钱月见此人清秀的脸上渐渐笼上几分邪气,并一步步走向自己,心里发慌,他说的不差一丝一毫。
钱月无它法,大喝一声,驱身上前,右手掌风凌厉扫向小弃的腰际。
小弃顺势纵身向后,钱月扑上去又是一掌,两人缠斗起来,小弃的轻功幼时已是出神入化,走了几招后,快如闪电闪身,飞身向前点住了钱月的穴道。
“啪啪啪”巷尾刚刚的蓝衣男子拍着手缓缓走出,“飞花公子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啊!”
小弃默然“阁下是?”左手袖间同时射出一枚如羽状的暗器。
蓝衣男子轻松躲过,心下暗暗心惊,刚刚没见过此人出手,却没想到这人也是为练家子。
小弃欺身上前,右手使出一记落英掌。身后暗暗有劲风扫来,收势已来不及,只得加快出掌,身后的人却比小弃晚了一步,小弃趁着空隙,左右开弓,分别向两人打去,三人立即缠斗再一起。
小弃的功夫却是一般,是以渐渐败下阵来,靠着游龙惊鸿般的轻功堪堪躲过几次黑衣男子的杀招,体力稍有不济,可是两人缠斗得非常紧。
一时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能。
钱月这旁边看得暗暗心惊,这几人酣战激烈,而青衣男子更像是只蜜蜂穿梭在一蓝、一黑之中……
小弃破绽百出,最后黑衣人以剑抵喉,才停止了这一场打斗。
蓝衣人立即上前点住了小弃,小弃一时动弹不得。
“让你打,打啊,哼,臭小子!”蓝衣男子幸灾乐祸道,唇角飞扬“秦豪,怎么处置这家伙?”
“交由刑部”冷酷而又清冽的声音响起。
“等等,我不是你们说的飞华公子!”小弃冷冷道。
蓝衣男子拿出扇子狠狠地敲了小弃的头一记,“老子都跟了一路了,不是你是谁!”
“喂,那你们快放了我!”钱月冷不丁地插进来“我是无辜的……”
“你跟老子闭嘴,你就更不会放了,你们回风寨的几个恶婆娘,这些年强抢民夫的事还少作么!比他还可恶!”上前又是一敲。
“我不过是抢回被骗的银子,又有何罪,你们跟了我一路就断定我是那什么飞华公子?”小弃顿顿了顿,“也太草率了吧”
“当然不止这一点,我见过飞华公子,长得和你一模一样,而你又恰好出现在我追飞华的路上,不是你还有谁。”黑衣人冷冷道。
钱月恨恨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婆娘真是话多,秦豪你给我把砍晕”
小弃挑挑眉,冲正在八步之外砍晕钱月的两人邪魅一笑。“诸位,小可就不奉陪了!”闪电般飞身离去。
几个纵身消失在高墙之外,蓝衣男子恨恨道“真是只狡猾的狐狸,大意了,拖着时间自己解穴……”
“好了,逸星少爷,不跟他计较,他跑得了第一次,却跑不了第二次!”一行人来到刑部大门。
蓝衣男子上官逸星视若无人直闯刑部,一脸傲气,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秦豪亦步亦趋抱着昏迷的钱月跟在后面。
得了家丁的通传,张大人肥胖的身躯一溜烟跑出后院,“世……世子……来访不……知有何吩……咐?”大口直喘气。
“哼,我把回风寨的钱月抓到了,你把人给我看好了”上官逸星一脸倨傲开口。
“是,是”张大人点头哈腰的应着,抹抹额间的汗。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人丢了,唯你是问”
“是,是,是,世子放心,来了刑部大牢,定会让她有去无回!”张大人拍着胸口保证道,并示意身后的人前去押着昏迷的钱月。
上官逸星却不看他,跟秦豪示意,两人便头也不回走了,一路回了君侯府。
……
第六章 夜探将军府
“大哥”屋里正谈笑的两人转头望着门前的人,一年轻的少妇打扮的人笑吟吟的开口。
“母亲,今日院儿真是热闹,我当是哪位美娇娥来访……却不想是我那活泼可爱的妹妹……”上官逸星换了一身华服,摇着扇子一脸打趣。
“母亲,你看哥哥就会戏弄我,人家好不容易回趟娘家……”上官逸辰一脸委屈,摇着李晴的手臂撒娇。
“你们俩兄妹真是……”李晴轻轻摇头,似无奈“好了,你别欺负你妹妹了,要是以后她不回来了怎么办?看你去哪里抱侄子去!”
上官逸星闻言大笑,“母亲也来欺负我!”上官逸辰娇嗔道。
“夫人,饭菜已备下”一个 侍女进来通传。
“好了,好了,走,去吃饭了”李晴慈爱地开口。
三人到了前厅,上官奕已经入座。“爹爹,他们俩欺负我!”上官逸辰冲着上官奕柔柔的撒娇。
上官奕笑道“嗯,逸星,你怎么又欺负你妹妹?”
“爹,我可不敢欺负她!”上官逸星赶紧摆摆手,“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呀,就知道疼你的宝贝女儿!行了,吃饭吧”李晴笑吟吟道。
……
君侯府书房,“爹,我此番南下,除了长隆帮,其他三大门派均表示愿归顺朝廷,愿意听从朝廷的差遣。”上官逸星收了轻浮,一脸严肃的开口。
“嗯,不错,逸星做得不错,辛苦了”上官奕上前拍了拍其肩“中原九帮十八派已有大部愿与朝廷为首是瞻,逸星你功不可没”
“能为朝廷出一份力,逸星觉得十分荣幸,不过……最近江湖上又多**人物,爹爹可有耳闻?”
“可是什么飞华公子?”上官奕皱着眉“不过是一般宵小罢了”
“爹,不可小瞧此人,此人在百姓中声望极高,若能收为己用,定能如虎添翼!”上官逸星一脸惺惺相惜之态。
上官奕颔首,挑眉一笑“哦,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逸星,像这种江湖人士闲云野鹤惯了,恐不收为己用”
上官逸星眉间染上失落“我知道了,爹”
上官奕轻笑出声:“你呀,还需多加历练,好了,早些歇息吧”
“嗯,父亲也早点安寝”上官逸星心事重重地出了书房。
是夜,月光惨淡。小弃一身夜行衣,几个轻跃,从尚书府越墙而出。
小弃做了几日的梁上君子,已将京城二品以上的官员的家中几乎搜查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眼下只有衰败的洛王府,和有重兵把守的将军府以及君侯府。
而师父给的图时曾说了关于这东西的唯一线索,便是在某个朝中二品以上官员的家中。
小弃赶至京城不久便暗中打探,据说上月丞相之子张继被回风寨大当家掳走,同时还有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钱月已然被抓,想来上山之路并不好找,小弃转道便去了将军府。
而洛王府年久失修,鲜有人来,怕是没有那物。
小弃翻墙而进,巡逻的官兵果然比那尚书府多了很多,更是小心。
按照白日打探来的情况,一路从后院轻车熟路般找到了唐傅将军的书房,屋里漆黑一片,翻翻找找,却一无所获。
“当”一声轻响,小弃心里一紧,捏了捏衣袖,向发出声响的屏风后走去。
背后一股凉意传来,小弃当下向后一转,袖中一枚如羽毛一般之物,轻快飞向眼前之人的肩胛处,那人头顶举着个大花瓶,当下就被定住。
小弃飞快转身又和躲在屏风之后的人缠斗在一起,这人却不似拿花瓶的人一般的花架子,出手凌厉,小弃只得游走在他身边,躲过一招一招的杀机。
小弃刚松了口气,险险躲过一招杀招,却不想这人居然从腰间拿出一把软剑。小弃只觉今日怕是逃不过了,咬牙硬着头皮抵挡。
突然耳中转来一轻佻的男声“小美人,叫声好哥哥,哥哥便救下你。”
小弃见对方并未停下手来,来人怕是深不可测,居然用密室传音之法和自己说话,而自己一身男装,他却如此笃定自己是女子,怕是不是一般的人。
反正自己被眼前这白衣男子缠得如此之紧,这人也在书房偷东西,却不是夜行衣,想来定是不一般的人,当下立即喊了声“好哥哥”。
罢了,再寻机会逃走。一阵劲风,书房门大开,小弃便看见一个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蒙面人飞身而至,只见那人手拿着一柄长剑如游龙戏凤般和白衣男子缠斗起来。
小弃见二人缠斗得紧,当下找了机会,便飞身而出。
“小美人真是心狠,丢下好哥哥自己却跑了”。小弃转头,四下并无一人,不由得后怕,此时自己离书房已是一里之外,而此人却还能传音而至,当下越发拔足狂奔,见已听不到任何声音,才长舒一口气,总算甩开了。
小弃夜探君侯府,守卫并不森严,小弃能感觉到和自己第一日准备探侯府时不同,君侯府的众多高手似乎不在府,小弃一路畅通无堵,仍一无所获。
来京城已十日有余却一无所获,二品官员家里都已打探完毕,小弃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恐是在了回风寨了。
有些消沉,酒楼里说书人正喋喋不休,口若悬河,小弃却无心欣赏,百无聊赖的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却见楼下一人鬼鬼祟祟的跟在一华服男子身后,只见那人忽然上前,似撞了那华服公子一下,便踉踉跄跄的走了,那华服公子骂骂咧咧,小弃却瞧得仔细,那人看似无心撞了上去,实则一把扯去了钱袋。
小弃不由轻笑,那华服男子还在骂骂咧咧,那偷儿在转角,转头望着华服公子邪魅一笑,满脸嘲讽。 小弃望着他那一脸潮红的脸,觉得分外眼熟,半天想不起来那人在哪里见过……
楼下更是嘈杂了,围了一圈人,原来是那华服公子察觉钱袋已丢,哭哭啼啼不止。
第七章 回风寨
“天杀的,偷你娘的,偷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公子,出门在外最是要提防三种人:梁上君子、骗财之人、恶霸,下次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一好心人上前劝到,那华服公子却是不领情,恶声恶气道:
“不用你们烂好心,关你什么事……”
周围人见此人如此不识好歹,便纷纷指指点点散去。身怕自己惹得一身腥。
小弃摇摇头,轻声笑道:真是应该各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见那偷儿还在街角,大胆的很,一脸讥讽,转身挺胸路过那华服男子一脸不屑,头也不回往对面酒馆里去了。
这人真是比传闻中的回风寨还要嚣张,等等,回风寨!
小弃一路跟着前面提着酒壶出来的偷儿,进了一家客栈,不费吹灰之力便擒住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强行逼着那偷儿喝了下去。
冷眼望着憋得满脸通红的偷儿,冷冷地开口“你带我上回风寨,便有解药。”
那偷儿一脸的诌媚“大侠,饶命啊,小的不知回风寨啊……”
小弃却是不信“前几日你和三当家钱月一起当街卖身葬父,被人发现,钱月被捉到刑部。而你却成了漏网之鱼,你可以试试,剧毒穿心之苦……”
那人却强横道“要杀要剐随你,休得多言,老子不会背叛回风寨的……”
小弃闻言低头浅笑“你抛下钱月,不敢回寨,就不怕你们大当家找到你杀了你?”
见那人脸上有所松动“听闻你们寨规甚严,不知……”
小弃决定再加把火“你既然如此有骨气,那我杀了你就不会背叛回风寨了,也就不怕你们大当家找你麻烦了”抬手抓向偷儿。
“等等,我带路,带路,那你要保证给我解药!”
小弃笑眯眯答道“这是自然!”
回风寨三当家钱月前几日被抓,想来朝廷不日会向回风寨开刀,是以小弃当晚便出城去了回风寨,果然不出所料,寨下被一众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小弃只得挑小路连夜上山。幸得有人领路,不多时便见了那紧闭的寨门,里面灯火通明,小弃便让那偷儿想办法进去,那偷儿一脸疑惑,以为自己带个上山的路便可,却不想这人还要进寨。
小弃见偷儿一声不吭,一脸的沉思。
踢了踢偷儿的腿,“还不快想办法进去,我是来找张继的,他是我爱慕之人,却不曾想那人却是十足十的负心汉,我今日上山就是来看他的,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们大当家呢”
那偷儿还是沉默不语,小弃见那紧闭的寨门一时也没有办法。
耳边一阵劲风袭来,那偷儿却孤注一掷,拼了命向小弃攻来,身后已在悬崖之上,小弃小心翼翼应对。
两人在狭小的地方施展拳脚,本是万分惊险,还要躲避对方的杀招,更是不易,那偷儿功夫不济,想来个鱼死网破,却被小弃险险避开,一招扑空,收势不及,直直向那崖下落去。
小弃忙飞身去抓,趴在崖边,抓住了那人的左腿,那人上身不断扑腾。
小弃本是女子,力气不大,咬牙右手死死拉住那人的腿“抓住……了”,左手死死扣住凸出的石头。
一声娇喝,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人甩过头顶,甩到了崖上。两人气喘吁吁,小弃的右手更是颤抖不已。那人摊倒在地,浑身颤抖起来。
小弃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愿意带我去就算了,我只是来找张继的,并无恶意,你没有中毒,我给你的不过是一枚补药,寻常人吃了,是略感不适,我不会害你们的。”说着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转身就走。
“等等……我带你进去,多谢救命……之恩,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那天给我们三当家一锭银子的那个青衣男子,虽然你现在穿得女装……我还是……认得出……”那偷儿一脸真诚道。
“那你可不可以不告诉你们大当家,我是来找张继的?”小弃小心翼翼开口“我就是想来看他笑话的,听说你们大当家挺喜欢他的……”
“好,没问题!”
小弃开怀,一脸浅笑盈盈,那偷儿上前领路,小弃不由疑惑,寨门只在咫尺,为何又要走别的路过去。
约又走了半刻钟,两人又一次来到寨前,此次见到的寨门和刚才的略有不同,这次的寨门似乎高了一两分。
那偷儿一声狼嚎,紧接着又是一声,一连三声狼嚎,对面寨门传来三声马鸣,而偷儿接着又是三声牛叫。
小弃便明白这恐怕是寨里的暗号了,不多时,那紧闭的寨门便缓缓开出可通一人的道儿。那带路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牛哥,这几日寨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小弃紧跟着在身后,便听得一声嗤笑“三娃子,你小子忒不仗义了,三当家被抓了,你咋才回来?”
三娃子舔着笑脸道“三当家的被抓那日,我便受了重伤,逃了出来,直到今日才设法回来。这不救我的姑娘也一块儿来了……”
“哼,你去跟大当家的说去吧,今日已晚,明儿个再跟我去见当家的吧”
小弃一路跟着三娃子到了客房,刚安顿了下来。便听得隔壁院里闹闹哄哄的,侧耳听了几句,和衣而睡,暗自打算明日熟了地形再动手。
“晃当”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隔壁暂时安静了片刻。
“让他砸!我看他今天砸出个什么花样来,谁都不许碰他!”一个怒气难掩的女声大喝道。
半晌隔壁静下来,只听得仿佛有人在低泣,听声音还是男子的,不过听上去甚是柔弱。
那怒气难掩的人又是一声大骂“混账玩意儿,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老娘会搭理你,走,我们走!”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里的人恍若未觉,还是抽泣着。
小弃凝神听了一会儿,甚是觉得无趣,脑中闪过一丝怪异的念头这……隔壁的男子不会就是张继?算了,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去打探打探。
第八章 大当家
第二日,小弃早早用过了饭,便听得大当家差人过来找,又仔细梳洗了一番,并无不妥,方跟了上去。
小弃抖了抖衣角的水,心想今日的雨可不是一般的大,看来今日出寨已是无望,还需晴日再行动。
进了屋才发现,屋里有好些人,居中一个虎皮椅上坐着一位三十左右的女子,一脸英气逼人,着火红的衣袍,英姿飒爽。
而台阶下三娃子正趴跪在地,小弃不动声色,神色淡然开口“小女子林莺,见过大当家”抱拳施礼。
堂上之人带着几分爽朗大笑“林姑娘,听三娃说是你救了他,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是的,当日这位兄弟身负重伤,倒在我家门口,小女子略懂岐黄之术,便救下了他,直至昨日他才康复……”
“不知姑娘是否记得救三娃是多少日期呢?”
“不过才四日有余……”
堂中的大当家刘飞钰暗自朝右下首第一位的老妇人点了点头。
便听得有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大当家的、老身昨日身体略有不适,听得林姑娘是个大夫,便想来请个脉!”
话虽是向着刘飞钰说的,可是眼神却未曾离过小弃。
小弃暗自觉得有几分好笑。
刘飞钰有几分欲言又止“唐婶,林姑娘可是三娃子的救命恩人,你这……恐有不妥”
小弃当下表示立即请脉。小弃细细把起脉来,施施然“大当家的、唐婶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昨晚腿间有几分疼痛,是因今日下雨之故,天晴之后,她的腿便不会疼了”
“对对,昨晚老身疼得难以入眠,不知姑娘可有良方医治我这腿?”
小弃拿笔的手顿了顿,“我先给你开个方子按照上面的抓药就好,这个是内服,这个是把药熬好后,用药汁泡脚的”小弃不紧不慢的嘱咐道。
这时外面一小姑娘跑进来,在刘飞钰的耳边说了什么,刘飞钰便笑着起身“林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又转身吩咐到“来人,好好招待林姑娘,刘某先行一步”呼啦啦的一屋子的人几乎全走了。
唐婶冲小弃微微一笑,“可是累着姑娘了,我也得跟过去看看”
“小莲,好好照顾林姑娘,出了错,唐婶可饶不了你”
小弃身后一娇俏的女声响起“不会的,唐婶,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姑娘的”
小弃便跟着小莲回了客房,路上碰到了不少人,不过都是行色匆匆,小弃也不好问,只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天放晴已有三天,虽已过十五不过月亮却是明亮又圆润,朗朗清辉照得院里清晰可见。
小弃一身夜行衣,轻然飞跃进隔壁的院儿里,院门前守着几个女人,这会儿正鼾声滔天。
小弃侧耳听见屋里的人熟睡的呼吸,翻身进了屋,一路翻翻找找,并无收获,走到床前,见床上之人还在睡梦中,轻手轻脚的摸向那人的上身。
小弃已成年,自然知道男女大防,手中有几分颤抖,稳了稳心神,探手而去,只见那人双目圆睁,嘴角含笑,右手正紧紧抓着小弃的手腕。
“你这姑娘胆儿可真大,居然摸进本少爷的房里了!说,谁派你来的?”
小弃见挣脱不开,不由得有几分恼怒。当下借力打力和床上那人缠斗在一起。
小弃的轻功此时已施展不开,近身功夫好像只能对付一般的小毛贼。至少小弃几次和别人交手都处于下风,便认定自己的功夫不济。
小弃的功夫自是不差的,只是这几日遇到的人都是近年来江湖中功夫卓越的后生,这都是后话了。不多时,小弃便被床上那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小弃站在床前姿势僵硬的不行,偏偏那人坐在小弃对面正死死的盯着她,还顺手扯下了小弃的面罩,小弃不由得一阵脸红。那人痞痞地开口“林莺姑娘是吧,在下什么时候负了你?怎么成了你的负心人?”
小弃的脸更红了,那人拍了拍手,一个仆人走了进来,默不作声地点了灯。
小弃这才看清眼前之人,那人生的唇红齿白,脸上正挂着淡淡的笑,小弃看着这张脸只觉看见了一只眯着眼打量着猎物的狐狸。“你是张继?”
那人脸上一脸的嫌弃“难道我不是张继!”
小弃只得顺口胡诌道“我找错了,我是来找我们村头杀猪的张吉,前些年他跟人跑了,留下了小琴和她娘,真是……却不想原来是重名了……公子勿怪哈”小弃腆着脸答道。
张继只觉得太阳穴有几分隐隐作痛,正要发作。
听得门外一女子不带感情道“公子,上官逸星带着人攻上山来了”
小弃听得这女声十分耳熟,不由得纳闷。尔后恍然大悟,不就是这回风寨的大当家嘛。
“嗯,我马上过去,你先走吧”张继冷声吩咐道。“按之前的部署去做”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小弃松了口气,只见那张继竟当面脱起了衣服来,小弃双颊通红,连耳根都热了几分。
“你……你怎么在这里脱?”声音里染上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意来。
“这是我的卧房,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张继不紧不慢地开口,手上换衣的动作也不紧不慢起来。
小弃见他一脸的痞像,丝毫没有避讳之意,已脱到了里衣,里面还能隐约看见他的胸膛……
立即闭了眼,张继见她如此,便不再戏弄,转了身去。
小弃见机会已来,快如闪电般,从后面点住了张继的穴道,顺便也点了张继的哑穴,跑到他身前,毫不犹豫地扯下了挂在张继胸前的玉佩。
见那张继怒目而视,俊美的脸上蒙上一层黑气。
唇角上扬“后会无期!”
小弃却未趁着夜色下山,而是转身又回了客房,一觉睡到了天朦朦亮。而回风寨外一夜战火未熄。
才不紧不慢地摸出门下山,寨里几乎半个人影都没有。
小弃轻车熟路地往下山的路走去,寨门前锣鼓喧天,杀声四起,小弃趁四下无人,扒了件官兵的衣服,从战场似跌跌撞撞地下了山。
刚走到山脚见一伙官兵骑着大马飞奔而来,小弃刚纵身躲进了树林,却被为首的带队之人瞧得一清二楚。
一眨眼小弃被那人抓住。
小弃不由得大呼“好汉饶命啊!饶命啊”装作很是窝囊的样子。抬眼望见那人却有几分眼熟。
定定看去才有些惊诧,这人不是当初抓走钱月的黑衣男子,自己当时就差点栽在他手里。好在自己为了逃出寨子,换了身男装,戴了人皮面具,不然今日完了。
“现下山上的情况如何?”秦豪厉声问道。
“我军和回风寨的人正在酣战,大人命我前来求援”小弃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小子恐怕是奸细,秦大人,他见我们前来半分欣喜没有,还吓得屁滚尿流……他的话不可信”秦豪身边一副将怒视着小弃道。
“行军要紧,你,带路!”秦豪未将副将的话放在心上,冷冷地命令着小弃带路,并示意小弃走前面,小弃只得唯唯诺诺走在前面。
第九章 天藏
走了一段,见路越来越窄。
“各位大人,我们走的是小路,你们的战马可是上不去了”小弃低低开口道。
“下马!”
秦豪身边刚刚开口的那位年长的副将脸上担心连连,“大人,这小子我看着不可靠,不得不防啊……”
“你无需多言,你、你、你三人留下在此等我们,看着战马”秦豪快速命令道“其余的人跟我来。”
末了,扫了眼站在一边规规矩矩的小弃,沉声道“翟刚,给我把他绑了”
小弃……
只得老老实实走在前面,不多时便来到了寨门前,小弃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计上心来,装作脚底打滑,直直落下悬崖去。
绳子的另一端在翟刚的手里,大家均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不宽的路,未曾注意到前面的小弃滑了下去,翟刚来不及反应,本就拽得不紧得,眼看着小弃落了下去,众人更是慌乱不已。
秦豪看着紧闭的寨门似乎安静得有丝不寻常,见小弃直直的落了下去,便飞身下去,使出浑身本领,终于在半空中拉住了绳子,崖边一处着力点都没有,秦豪有些慌乱了。
小弃听过三娃子说过这崖似乎不高,下面是水潭,寨里凡是掉下去的人,几乎都生还了。所以才孤注一掷地跳了下来。
却不想秦豪也跟着跳了下来。眼下无他法,只得冷静地用袖中的羽状暗器割开绳子,秦豪落下去突然觉得手中一空,绳子那端轻了不少,却见自己比小弃更快地落了下去。
“轰,轰”两声巨大的水声响彻崖底,水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小弃在水中游了起来,见那秦豪咕噜噜地喝了不少水,还在水中扑腾,便认命地游了过去,勒住他的脖子往岸边游去。
那人却不知好歹,双手拼命拍打着小弃,小弃的手臂被他挠出了血,忍着痛,将其砍晕,拖上了岸,小弃累得快脱力了一般……
秦豪醒来觉得有些冷,心有余悸,幼时自己玩水差点被淹,看着秦殊在水里挣扎着死去,水便成了秦豪这一生的魔障了。
而此刻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地上围着有一圈白色的粉末,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树叶。山洞里空无一人,想来是那小兵救了自己,现下腹内空空,浑身无力。只得挣扎着起身,摸到了山洞外。
已是午时,喘息着从怀中掏出联络用的焰火来放掉。
四周打探了一番,空无一人,起身向外探路,沿路一路作了标记。焰火在秦豪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上面正在交战,又怎会有人注意到崖底升起的焰火,并且现下烈日当空,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
只得咬牙自个儿慢腾腾地走着。心中把那带路的小兵骂了千回。
话说小兵小弃,把秦豪安顿好后,便去找出山谷的路了。
许是运气好,走了好长的路看见了隐在山谷里的不过百十户的村庄。约莫半刻钟的时光过去,近在咫尺的村寨却怎么也走不进去,又恍恍惚惚过去了一刻钟,小弃只觉得口干舌燥,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
天色渐晚,四周的湿气似乎已若有若无,倘若不在天黑之前进村,就算没有危险,恐会一夜无眠,小弃气喘吁吁地望着村寨外的小路,不得由懊恼上心头。
小路两旁鳞次栉比的树荫和村房遥相呼应,小弃居高临下,隐隐看得有几分眼熟,却着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由得摸摸怀中的玉佩和书信,想起自己的师父来……
灵光一闪,这不是师父常挂在嘴边的天藏阵,以村落和周边的一草一木为阵,隐于其中,看似离村子越来越近,实则遥不可及,所以不懂此阵的人会误以为此乃山市。
师父常说若遇上此阵她也无法,不过有生之年尚未遇得,说时还染上几分落寞。
师父还说师祖当年知道此阵也是机缘巧合,她是遇上了此阵,在阵外绕了整整三天也未能破了此阵,常常冥思而无所得,误以为是山市。
一日茶楼听书,遇得一位年轻男子,相谈甚欢,便告知此阵与男子,想不到那人毫不在意笑着说出了此阵的破解之法,那时一向心高气傲的师祖,不得不婉服。
这破阵之法就是朝着村落的反方向走,一切反着来就是出路,相当于此刻眼前看到的村子只是一面镜子,而真正的村寨就是在这面镜子的对面,隐于镜子的对立面!
小弃想明了天藏阵的由来,不由得更想师父了,若是师父知道了自己遇上她心心念念的天藏阵,该是何等的高兴。
越往村落里走湿气越重,好在小弃随身带着避湿气的药,一鼓作气走到村头,竟无半分不适,不过沿着村落走着,拿出师父调好的百解丸吞下,不敢大意。
已是午时,村里静悄悄的,小弃一路走得十分小心,不过半里地花了半个时辰,一时不由得大汗淋漓。
渐渐村里热闹起来,村中的人三三两两出了屋,在小弃的周围聚了起来,这些人走路脚步轻,虎虎生风,看来都是练家子,且武功自是不低。
小弃自是不敢动弹,看着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只得腆着脸笑着,不敢妄动,人群中一人从容地走了进来,两边的人自动退出一条道。
小弃赶忙行礼:“在下林鹰,初到贵地,想讨碗水喝,不知可否方便?”
那人不徐不慢走近,脸如刀刻棱角分明,举手投足间透出几分坚毅俊朗,一脸深沉,看上去不过四十有余,“你……还能活着走到这里,想来和我村有缘,不过,你认识吕奕!”
小弃一脸疑惑“晚辈不认识!”看着这人的面孔有几分熟悉,似乎见过一般,小弃却是不记得在何处见过此人了。
那人似是没听到一般,快如闪电般点住了小弃的穴道,而且手法相当怪异,小弃自是没有把握趁人不备偷偷解之。
那人背着手,沉声道“来人,准备验血!”
小弃皱了皱眉“前辈,晚辈真的不认识什么吕……吕奕的……”
那人恍若未闻,命人割开了小弃的手,血汁滴落在碗里,那人头也不抬,一动不动地看着水中的血丝……“你到底是谁?”
“林七,因家中排第七,所以人们又叫我林七……”
“你一个女子,只身来此,有何企图?”那人沉下脸。
“我不过是迷路,才走到此处,你们这么不欢迎外人,请赠与一顿饱饭,我离去便是了,怎么如此不依不饶?”小弃此时亦是有些恼怒,这些人不由分说就点了穴道,还有几分咄咄逼人。
“你们看!”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声音指着血碗惊呼道。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只见那本是鲜红的血液,此时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色,碗里的紫色血液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一丝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