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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亮起     小花奋斗路txt下载     小花奋斗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十六、郑教授的家

    黎春晓迎向郑教授:“郑老师,您好。”

    郑教授正在批改卷子,他把手中的笔放下,站起身来:“黎春晓同学,请进。”

    黎春晓轻快地说着:“您在批改这次考试的试卷啊。”

    “怎么,你是来求情的?我可是从来不给人情分的喔。”郑教授微笑着回答。

    “哪有,我这次一定考得过60分。”

    “你很聪明,要用心在学习上啊。”

    郑教授一句夸奖,让黎春晓不由激动起来,光笑忘了说话。

    张南燕站在黎春晓身后,想要提醒她,又觉得悄悄做小动作不太礼貌。

    这时郑教授问道:“这位同学是哪一位?抱歉,我带的学生太多了,有时会记不住同学们的名字。”

    张南燕没想到堂堂教授会主动跟跟她打招呼,还对她这么客气,她赶忙鞠躬问好:“郑教授,您好,我叫张南燕。”

    黎春晓赶紧拉着张南燕的手,把她往前拉:“郑老师,她就是上次我跟您说的保姆,她做事认真细致,尤其是做饭,可好吃了,一定能照顾好师母的。”

    郑教授有些吃惊,再仔细看了张南燕一眼,然后说:“小张很年轻,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张南燕的手被黎春晓拉着,汗津津的,不止她,原来黎春晓的手也是凉的。

    “你们正年轻,正是学习知识的最好时间啊。小张,你没有考虑过读书吗?”

    张南燕被击中了内心,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机会上大学。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燕因为家里的原因,没能参加高考,她很爱学习,经常去图书馆看书呢。”黎春晓说。

    郑教授点点头:“年轻人勤奋学习,才能成长为栋梁之才。小张,要是因为学费的关系,我可以资助你。”

    张南燕愣住了,她抬起头,迎着郑教授温和而鼓励的目光。

    她以为读书的机会已经离她远去,她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可现在,这个机会竟然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梦寐以求的理想可以伸手握住。

    张南燕却迅速冷静下来,她感激地对郑教授深深鞠了一躬,说:“郑教授,谢谢您的好意。学习很重要,自食其力更重要,我不能白要别人的资助。我想学习应该不止上学这一条途径,我会坚持读书,在生活中不断学习。”

    听了她这一番话,郑教授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很好,那我的家和我爱人就拜托你了,辛苦了。”

    郑教授带着张南燕和黎春晓回到家。

    郑教授就住在学校的教师家属院,八十年代的红砖楼透出那个年代特有的浪漫气息。

    楼道里的窗户是镂空的红砖窗,阳光明媚的照进来,饱含岁月痕迹的红色楼梯、绿色墙裙和已经变得米黄的墙壁不仅不显得陈旧,反而好像是沉淀在时光中的秘密城堡。

    张南燕就像是走进了童话里的秘密花园,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就像是身旁黎春晓清脆、欢快的高跟鞋声音。

    嘟,嘟,嘟!

    “郑老师,很多老师都买了新房子,位置更好,房子更大,有的还带电梯,您怎么不换个更便利的房子呢。”黎春晓一边打量着陈旧的楼道,一边问。

    郑教授走进楼道,他站定,回头温和看着她们:“慢点,不着急,楼道有些窄,小心碰着。”

    黎春晓今天穿着的高跟鞋鞋跟又细又高,张南燕担心她会不小心崴了脚。

    可黎春晓一点不在意,她扬起脸,快步向郑教授走去:“有电梯的话,师母出门就方便了。”

    清脆的高跟鞋踏击在地面上,就像黄鹂鸟在欢快的鸣叫。

    郑教授看着黎春晓,眼神就像蒙上了一层春日的微风。

    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他立刻变回了和蔼的教授:“就是你师母喜欢住在这里啊。”

    黎春晓目露不解,她不懂,旧房子怎么能比得上新房子的舒适?生活不都是追求越来越好吗?谁还会固守着陈旧不放?

    她时髦靓丽的打扮和环境格格不入,但青春和娇憨在任何时候都值得被包容和欣赏。

    自从看见了这座小楼,有一种感觉在张南燕的心中涌动,让她觉得温暖又感动,想要说,想要抒发。后来,她懂得了,有一个词准确地描述了这种感觉,那就是“灵感”。可现在,她不敢表达,只安静地感受着。

    郑教授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门。

    走进门,展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个极其浪漫主义风格的空间。家居装修都显示出主人的细腻和浪漫,虽然整体还算整洁,但一眼就看出是男主人在打扫,男人再细心总会忽视细节。

    “请进,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郑教授笑着说:“我们老人家家里没有可乐,只能请你们凑合一下了。”

    “您是老人家?您这叫成熟有魅力,学校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同学仰慕您呢。”黎春晓说,她的脸红彤彤的。

    “哈哈,过奖了。那我就给你们煮咖啡喝吧。”

    郑教授说着,环视下房间,房间里很安静。他轻微地皱了下眉,似乎有些担心。

    “你们请坐,我先去看一下我爱人。”

    郑教授走进卧室去。

    张南燕这才敢打量房间,进门的地方是鞋柜,鞋柜的造型不像是现在常见的柜子式样,而是有着一个一个向上倾斜的小斗,就像一个个温暖的鸟窝,鞋子放进去就像是鸟儿归了窝。

    进门玄关的墙上挂着几个木雕,一只驯鹿,一只大象,一只啄木鸟,这三个动物木雕精巧灵动,木雕的颜色经过时光的打磨,显得格外柔和。

    木雕的旁边挂着一只邮箱,很普通的绿色油漆刷的木板做成的邮箱,邮箱上还有一个圣诞老人的木偶。

    客厅并没有摆放现在最流行的三人长沙发和贵妃榻,而是米色的皮质双人沙发。除了沙发的左手边有一个简洁的板桌以外,客厅里没有过多的摆设,显得很宽敞。

    电视后面的墙上随意贴着照片、纸笺,照片全部是风景,有白雪皑皑的高山,有碧绿莹莹的湖水,有车水马流的都市,有安然恬静的乡村,有富丽堂皇的艺术馆,有自然质朴的农田,有异国的名胜,有中国的古迹……每一张照片都可以看出拍摄者当时深深沉浸在幸福中,因为只有用心投入、欣赏,才能把景观这么美的呈现出来。

    那些纸笺,有的是一张精美的明信片,有的是一封手写的诗歌,有的是静心描画的风景,还有信手拈来的乐谱。

    它们代表的感情那么郑重,郑重到被精心而呵护地记录着,在悠长的日子里不停被回味。它们的姿态又是那么随意,仿佛就是昨天出去游玩,回家后随手贴在墙上。

    可是,这些照片和纸笺有一个奇怪地方,那就是它们几乎都是二十年前的作品。而且,在整面墙最中间的位置上,有一块已经不明显的空白,那里应该曾经贴过一张照片,后来被取下了。

    黎春晓到处走着看着,走近去看那些照片,惊喜的说:“这是郑老师的笔迹,天啊,这些诗太美了。”

七十七、往事不可谏

    “要是,我能在照片里该有多好……”黎春晓陶醉地说。

    她伸出手去,想触摸那些照片。

    张南燕认真欣赏着照片,轻轻地说:“你不可能在照片里。”

    黎春晓的脸忽得红了,好像被人识破了心事一样,有些尴尬有些着急的解释:“我是说……我是说……这些照片太美了,我很向往……”

    “是啊,太美了,最珍贵的是,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老照片了,‘往事不可谏’,当年的美景我们只能通过照片想象了。”

    黎春晓忽然伤感,咬着嘴唇说:“都怪我出生的这么晚!”

    黎春晓看着卧室关闭着的门,门里面似乎有交谈声,可又轻微得仿佛并没有人说话。她不由想象着郑老师和师母亲昵相处的样子。

    这时,卧室门打开,郑教授走了出来。

    他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爱人正在休息,就不出来接待你们了。”

    “师母,她……”黎春晓往门里张望,心里又好奇又嫉妒:“师母不舒服吗?”

    “没有,她很好。”郑教授说着,走过来:“你们在谈什么?”

    黎春晓忍住失落,鼓起一点勇气,试探地回答:“我们正在欣赏这些照片,郑老师,这都是您亲自拍摄的吗?真遗憾,我……我们不能亲眼看见。”

    郑教授看着照片,回忆起二十年前的风华正茂,眼神中流露出怀念。

    黎春晓不由慌张了,口不择言:“南燕说,这叫做‘往事不可谏’……”

    郑教授念了一句:“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们也会经历人生道路上无数美丽风景的。”

    “我去给你们煮咖啡。”郑教授微笑着说。

    “我来吧。”张南燕大着胆子说。

    “哦?你会煮咖啡吗?”

    张南燕点点头:“我学过一些。”

    “那好,我给你拿咖啡壶和咖啡豆。”

    郑教授带着张南燕走去厨房。

    他们身后,黎春晓还在默念着郑教授刚刚说得那一句“来者犹可追”,是!过去,她无能为力,可未来,她还有机会去追求啊!

    黎春晓坚决地伸出手去,抚摸着一张张照片,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些地方,我一定要一个一个的到达!”

    张南燕熟练地煮着咖啡。因为林栋喜欢喝咖啡,她特意去卖咖啡的专柜请教过咖啡的煮法,后来,她更是在图书馆借了介绍咖啡的专业书籍来学习,可以说,她现在算得上半个咖啡通了。

    她熟练的动作得到了郑教授的夸奖。

    喝一口煮好的咖啡,郑教授更是点头认可。

    黎春晓品尝过后,吃惊赞叹:“太好喝了,就像我在巴黎喝到的咖啡一样。”

    张南燕不好意思的笑笑:“是郑老师家的咖啡豆好,我就是借花献佛。”

    喝过咖啡,黎春晓告辞离开。

    郑教授向张南燕交代家里的情况和需要做的工作。

    “我爱人一般在卧室里,她喜欢安静。除了卧室,家里其他地方你可以随意进出,只是书房里有一些我的资料,打扫时注意一下,不要损坏就行。你喜欢看书,书架上书你可以随意看。

    中午和晚上需要你做饭,我爱人是南方人,口味清淡,她食欲不好,尽量劝她多吃一点。要是她不想说话,那你就不要打扰她,让她独处就好。

    一般情况,我中午和晚上不在家吃饭,要是特殊情况我会提前打电话告诉你。

    晚上八点前我会回来,我到家以后你就可以下班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半之前过来就行。”

    交代清楚之后,郑教授离开,回学校上班去了。

    张南燕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家里安静极了,她深呼吸几口,平复自己的紧张。

    她认真记着郑教授交代的事情,确定没有遗漏都记熟了,她开始规划工作的事项。

    现在是十点半,做午饭之前可以先打扫下卫生,对了,先要看下冰箱里有什么食材,计划好午饭做什么。

    但是,这都是随后要做的事情,现在,她首先要做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张南燕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屋里没有任何声音。

    她恭敬地说道:“夫人,您好,我叫张南燕,是新来的保姆,您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回答声。

    张南燕就安静地走开,去忙家务了。

    她很快就打扫完了卫生,该做午饭了。

    张南燕又一次来到卧室门口。

    她敲了门,问:“夫人,中饭您想吃什么?”

    没有回答。

    张南燕有些担心,但她想起郑教授交待过,夫人喜欢安静,尽量不要打扰她。

    张南燕只好回到厨房。

    夫人是南方人,喜欢吃米饭,正好有上海青,做一个蒜蓉上海青,再做一个豆腐鱼丸汤。

    张南燕立即动手做饭。

    很快,米饭和一菜一汤就做好了。

    张南燕去叫夫人吃饭,可还是没有回应。

    张南燕隔着门劝说:“夫人,不吃饭对身体不好,请您吃一点吧。”

    “我把饭菜送到您房间吧?”

    久久没有回答,张南燕不敢擅自开门,也不敢离开,就在门口等候着。

    她听到屋里终于有了声响,好像是轮椅经过房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房间的一边去往了另一边。

    然后,就又没有了声音。

    张南燕的心里忽然略过一丝不好的感觉。她知道郑夫人的身体不好,听黎春晓说,郑夫人双腿瘫痪多年了。黎春晓说,郑师母不喜欢外出,大家很少可以在校园里见到她。郑教授刚才说,她喜欢安静,不习惯有人打扰。

    可是,她总觉得心惊肉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忽然,屋里传出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就一声,要不是张南燕守在门口,可能压根听不见。

    可就这一声,就让张南燕警觉起来。

    “夫人,夫人,您还好吗?……您要是不回答,我就进去了。”

    张南燕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旋,幸好,房门并没有上锁。

    她推开房门,看见郑夫人手撑着窗台,上半身已经趴在窗台上。

    “夫人,不可以……”

七十八、黑暗中的秘密

    张南燕看见郑夫人上半身扒在窗台上,双脚无力的拖在地板上。

    她的脚上套着一双银色的高跟鞋,高跟鞋大了,从她的脚后跟上掉落下去。

    郑夫人一眼都没有看张南燕,自顾自的双臂用力着,拼命把自己的身体往窗台外侧探出。

    “不好!”

    张南燕一下子冲上去,抱住郑夫人的腰往后拉。

    “夫人,不可以!”

    “放开我!”郑夫人猛地尖叫起来,她的双手拼命挣扎着,死死扣住窗台不放。

    张南燕害怕她伤到手指,腾出一只手把她的手从窗台上拉下来。

    郑夫人的手指拼命抠着,掐进张南燕的手背里。鲜血很快涌出来,钻心的疼,可张南燕不敢放手,一直把郑夫人拖离开窗户。

    轮椅绊住张南燕,她抱着郑夫人倒在地上。

    张南燕翻身爬起来,立即查看郑夫人:“夫人,您摔着没有?”

    郑夫人随手摸到一个物品,重重砸在了张南燕的额头上。

    顿时,张南燕只觉得大脑里嗡了一声,没有感觉疼痛,只是一片麻木。

    是什么流到了眼皮上?她摸了一把,湿的,是血。疼痛的感觉这才从伤口上传递来,好像一把尖利的锥子在她的额头上扎了个洞。

    一只高跟鞋掉在她的脚边,砸在木质地板上,砰地一声。

    高跟鞋的鞋跟上沾染着血迹。

    郑夫人就是用这只高跟鞋砸破了张南燕的头。

    张南燕捂住自己的额头,血止不住地从她的手指缝里流出来。

    一旁的郑夫人双手疯狂挥舞着,口中尖叫:“放开我!放开我!高跟鞋,还给我!”

    懵了一下,张南燕立刻回过神来,眼前发疯的女人让她害怕。第一反应,就是逃,发疯的郑夫人让她想起了她行走不便的奶奶。

    从张南燕记事起,奶奶就是身体佝偻成弓、满脸皱成核桃的模样,奶奶个子矮小,双腿走不动路,常年就坐在一张乌黑的藤椅上,早前还能自己拄着拐杖挪到屋门口见见太阳,后来,不能走了,再后来,连床都起不来了,就长年躺在阴暗的土坯房里。爸妈都不想管奶奶吃喝拉,嫌她脏,更不让弟弟靠近,就只有张南燕给奶奶送饭、倒尿盆。

    张南燕最害怕的就是去奶奶那间黑洞洞、永远一股霉味的西屋,不是怕脏,而是害怕奶奶身上**的气息。仿佛那一具躯体虽然还活着却已经在阴暗里**。奶奶会恶毒地咒骂她,会在她接近时冷不丁地伸出指甲狠狠掐她。

    现在,这间卧室,发疯的郑夫人,充满了同样的阴郁**的味道。

    张南燕想跑,可是,开着的窗户、翻倒的轮椅和掉落在地上的两只高跟鞋都清楚的说明了,郑夫人刚刚想自杀。

    张南燕顾不上自己的伤口,爬起来到郑夫人的身边:“我扶您起来。”

    郑夫人咒骂着,挣扎着,她好不容易才把郑夫人扶到了床上。她不敢离开半步,守在一旁。

    终于,郑夫人骂累了,呼呼喘着粗气,接着,她终于安静下来。

    可是,她的安静并不是正常的平静,而是可怕的死寂。她的身体不动,表情不动,眼珠不动,甚至眼皮都不眨一下。

    “夫人,你喝点水吧。”

    张南燕把水杯递到郑夫人面前,可是她直勾勾地盯着屋顶,一点反应也没有。

    张南燕只好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她吓坏了!

    没有想到,才第一天工作就让她见到了这么匪夷所思、惊恐万分的事情。

    她就像茫然无措的小孩儿,不经意走进了黑暗的房屋,偷窥到了不为人知的隐密。

    在人们的眼里,郑教授夫妻是出了名的模范夫妻。不离不弃、故剑情深、举案齐眉,这都是大家对于他们的评价和赞誉。

    可是,原来在美丽的外边下,有着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张南燕惊慌失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把一片狼藉的地面收拾干净。

    扶起轮椅,捡起高跟鞋,扫干净地上的杂物,把刚刚扯掉的窗帘重新装好。房间很容易恢复原貌,可发生过的事情却不可能恢复如初。

    气氛压抑的可怕,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西落的光线将卧室里照映出层层阴影。

    ……

    “高跟鞋好看吗?”

    一个黯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张南燕愣了一下,她马上反应过来,是夏白萍对她说话。

    她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银色高跟鞋,头上的伤口不由疼痛起来。

    高跟鞋放置在墙角,黑暗的影子笼罩着它,它尖尖的鞋尖上似乎有一块神色的痕迹,好像是血迹。不会的,她刚才明明已经把鞋擦干净了。

    张南燕下意识地把头发往下拉,盖住额头上的伤口。

    “好……好看。”她结结巴巴地回答。

    “贱人!狐狸精!”突如其来的,夏白萍破口大骂起来:“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以为把大腿露出来,穿双高跟鞋就可以勾引男人了?男盗女娼,男盗女娼!”

    张南燕被骂懵了,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没有……”

    “仗着年轻勾引别人丈夫吗?做梦!……”

    无止尽地咒骂声中,张南燕委屈、慌乱,她模糊地想着,她穿得是最普通的长裤、衬衣,穿着裙子和高跟鞋的是黎春晓。

    夏白萍骂了很久,终于骂累了,停下了。

    沉重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回荡。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疯子?”

    张南燕不知道怎么回答:“您保重身体。”

    “哼……”郑夫人冷笑一声:“你们不都盼着我早死吗?我死了就合了你们的心意,让你们双宿双栖。”

    张南燕不敢说话,更不敢离开。

    她只盼着时间快点过去,郑教授快点回来。

    “他回来了……”

    “什么?”张南燕吃惊地问。

    郑夫人却不再回答。

    等了片刻,张南燕终于明白了,因为她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踩在楼梯上,沉重、单调,一下一下走上来。

    张南燕大吃一惊,她只能听到二楼以上的脚步声,可郑夫人竟然那么早就可以听见,难道是从道路上走过来时她就听见了?她不光听见了脚步声,还准确地认出了是郑教授的脚步声。

    这时,脚步声上到了门口,却迟迟没有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难道郑教授忘记带钥匙了。

    张南燕立刻明白,郑教授不是忘记带钥匙,而是不想回家。

    就像那一下一下沉重、迟缓的脚步声,透露着无奈。

    张南燕看一眼笼罩在墙壁阴影里的郑夫人,这时,夏白萍彻底地安静了,所有疯狂、怨恨、咒骂都变成了沉重的孤独。

    张南燕不由自主被她的孤独感染,就算之前那么恐惧,现在也变成了同情。

    张南燕想起自己抱她时,她浑身瘦骨嶙峋,最多只有八十几斤。

    从上午来到郑教授家中,张南燕没有机会和郑夫人交谈,甚至连正式的见面都不算,她连郑夫人的样子都没有仔细看清,又发生了那样激烈的意外,可是,张南燕忽然理解了郑夫人,她感受到郑夫人的绝望和孤独。

    终于传来开门的声音,张南燕回过神来,转身要出卧室。

    “不要告诉他。”

    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本来是想快速逃开,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南燕迟疑了,最终她轻轻关上卧室门,走了出去。

七十九、深渊凝望着你

    郑教授正将换下来的皮鞋放进鞋柜,听见张南燕出来,就抬头对她温和地微笑。

    “小张,今天过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张南燕觉得恍如隔世,她的面前,灯光温暖,客厅整洁,男主人儒雅温和,这就是人们辛苦追求的幸福生活啊。

    可她的后背上寒意还没有散,隔着一扇门,那是一个女人的孤岛。

    郑教授温和微笑,温和问话,看上去他依然和平时一样的儒雅,可听到了他沉重的步伐和在家门口沉默的停驻之后,张南燕似乎窥视到了这温和背后的疲倦和无奈。

    她明白了郑夫人那句“不要告诉他”的意思,不仅是不要告诉郑教授郑夫人试图自杀、疯狂伤人的事情,更是不要让他知道他苦心伪装出来的平静假象早就被洞悉。

    “夫人她……”张南燕低着头,让头发遮挡在脸前,一只手挡在额头前。

    “她怎么了?”郑教授立刻焦急问道。

    张南燕正要开口,却想起了夏白萍的请求,话到嘴边她却改变了。

    “夫人没有吃饭,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张南燕快速说出。

    郑教授顿时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没关系,她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谁劝也没用。”

    “那……我先走了……”

    张南燕仓皇不安,匆匆告辞离开。

    她一口气跑下楼后,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卧室的窗户。

    窗户关闭的紧紧的,下午关窗时,她还特意把窗栓锁死,用力推了几下,确保锁得结实。

    窗帘层层叠叠垂在窗户里,被卧室的灯光照得影影绰绰。

    不知道为什么,张南燕总觉得窗帘后面是一张面如死灰的脸。

    她忽然想到,今天上午,青春怒放的黎春晓欢快地跟在郑教授的身旁,她的笑容娇憨,身材妖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张扬显露着她对郑教授的仰慕之情。

    而郑夫人,也许当时就在窗户后面,她看着这一幕,她听着年轻美丽的女孩儿张扬放肆的高跟鞋声音,纠缠在自己丈夫身边,也许就是这一幕刺激到了她吧!失去青春、失去美貌、失去行动能力的的中年妇女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无力、愤怒、怨恨、恶毒、诅咒,还是绝望?

    张南燕猛地打了一个冷颤,郑夫人那张被凌乱头发覆盖满的脸庞出现在张南燕的脑海里,那歇斯底里的咒骂声刺穿了她的耳膜。

    张南燕猛地后退一步,不敢再看卧室的窗户,她转身落荒而逃。

    张南燕做了一晚上的梦,她梦见了自己还住在贫穷破烂的小山村里,梦见父亲拿着笤帚抽打母亲,母亲刚刚还在哭喊哀求,下一刻就双手叉腰、披头散发地咒骂张南燕是赔钱货。她恐惧地走进黑黢黢的土坯房里,那么阴暗那么湿冷,怎么也走不到底,昏暗中,伸出来一双干瘪的手,狠狠掐着她的身体,她想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被死死钉在地上。屋门口,弟弟在得意的大笑。

    父亲野蛮地吼着:“我养活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死了都没人敢管!”

    母亲恶毒地咒骂着:“女的就是个赔钱货,只会浪费粮食还不如养头猪!”

    奶奶没有声音地笑,空气从她干瘪的口腔里挤出来就像是抽动着破烂的风箱:“小雄,她是你的童养媳妇儿。”

    幼年的弟弟在她的背上咿呀学语,少年的弟弟在她身边奔跑呼喝,成年的弟弟像一堵墙居高临下逼迫来,稚嫩的声音、嚣张的声音、霸道的声音都在她的耳边叫着:“童养媳,童养媳!”

    黑色的雷在头顶上炸响,雪白的闪电撕破一瞬的黑暗。浑身是伤的母亲,手里握着一个农药瓶子,颤抖着送到自己的嘴边……喝农药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她,浓烈辛辣的农药气味距离她越来越近,她想挣扎,可是浓郁的黑暗让她恐惧让她疲倦,好想干脆喝了吧,放弃了就再也不会辛苦了……

    张南燕猛然惊醒,心脏猛烈抽搐着,好几秒的空白之后,空气才缓缓地吸入胸腔,意识才渐渐恢复。

    她坐起身,抬手摸脖子,湿漉漉的,再摸一把脸,才知道一手心的都是泪水。

    张南燕按部就班洗漱完。

    到了该上班的时间,她迟疑了。

    她实在是害怕。

    可另一方面,她又深深地同情着郑夫人,那种绝望她感同身受。

    而且,她的处境逼迫她必须有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允许她逃避退缩。

    她只能继续去郑教授家里做保姆。

    她穿越校园,往教师家属楼走。

    校园里到处都是大学生们朝气蓬勃的身影,篮球场上一大早就热闹非常,很多男女学生正在忙着悬挂横幅。

    张南燕没有心思看热闹,独自走着。

    小路边的草丛中卧着一只又大又胖的白猫,脚步声打扰了它的清净,它张大了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而慢吞吞站起身来,撇一眼不远的道台,看是哪个冒失的家伙扰人清梦。

    今天肯定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太阳就晃眼的很。白猫眯着眼睛,瞟了一眼,本来打算转身走开的,可它停住了,懒洋洋看着“可怜鬼”走过来。

    这个“可怜鬼”,每次看见她都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这么又弱又丧的,她能找到食物养活了自己吗?

    白猫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呼噜声,就像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张南燕低落地走着,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草丛边站着又白又胖一只大猫。

    “是你!”张南燕惊喜得叫一声。

    她很久没有见过白猫了,当初她在食堂工作时,感激白猫在她困难时候的陪伴,她就想把食堂剩下的食物喂给白猫,可惜,白猫就像位隐士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找不到它,张南燕只好作罢。

    没想到,这个时候,又见到了它!

    张南燕打量着白猫:“看来你的生活很不错。”

    白猫也打量着张南燕,“看你那惨样,瘦成这个样子,早晚把自己饿死!”

    张南燕正想跑过去。

    “小燕!”

    一声青春洋溢的喊声响起,阻止了张南燕的脚步。

八十、出师未捷

    张南燕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黎春晓从篮球场上跑过来。

    她穿着紧身短裙,大大的外套披在肩膀上,跑起来,飞扬的裙摆下,一双长腿白得发光。操场的大学生们数不清的目光都追随着她的步伐。

    她灵巧美丽的双腿奔跑着,就像是小鹿在跳跃,张南燕看着这一幕,不由想起了那间昏沉的卧室和冰冷的轮椅。

    “小燕,你去郑老师家吗?”

    张南燕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黎春晓和张南燕说笑寒暄着,张南燕再看草丛边,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

    张南燕心不在焉地应和着黎春晓,而黎春晓也好像欲言又止。

    “春晓姐,你穿成这样是有活动吗?”

    “噢,今天是首都大学生篮球联赛开赛的日子啊,开幕赛就在咱们学校,咱们校队对科技大学。我们是拉拉队。”

    黎春晓伸展手臂,展示着姣好的身材:“怎么样?”

    张南燕羡慕地说:“真好看。”

    “那当然,科技大学全是理工男,咱们啊一定得先声夺人,直接秒杀!”

    张南燕笑着,说:“春晓姐,我得赶紧去郑教授家了。”

    “哦,对呀,不能耽误郑老师上班……那个……”黎春晓鼓起勇气,说:“你工作还顺利吧?郑教授……嗯,师母……怎么样?”

    “春晓姐……”张南燕多想向黎春晓倾诉自己的委屈、害怕和疑惑,可是她看着黎春晓快乐的脸庞,还有正等着黎春晓的啦啦队员们,只能把倾诉的话忍住。她小心地回答:“挺好的,春晓姐,我先走了,再见。”

    “行,你快去忙吧,我有空了就去找你。”

    家属院和校园之间没有围墙相隔,经过一个小花园就是家属院。

    早晨空气好,很多老年人在花园里活动身体,很是幽静祥和。

    家属院住得的大部分都是退休的老教授了,年轻老师们喜欢新潮,都搬到了周边新建的商业小区去住。

    这么一想,郑教授夫妻多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张南燕来到郑教授家,郑教授已经穿戴整齐,似乎正要出门上班。

    “对不起,郑教授,我来晚了,我买了油条豆浆,你吃了再上班吧。”

    张南燕匆忙去厨房拿出碗筷。

    郑教授和蔼地说:“不着急,我不在家里吃早饭。”

    张南燕端着一碗豆浆,讪讪地低下了头。

    “小张,你过来坐,我们谈一谈。”

    张南燕低着头,走到郑教授身前。

    “坐。”郑教授指着旁边的椅子,说。

    张南燕轻轻坐下,只敢坐在椅子的边沿上。

    “小张,昨天辛苦你了。我爱人,她性格喜静,要求有些苛刻……”

    张南燕听着,心里一惊。

    “要是让你受了委屈,我给你道个歉,希望你理解。”

    张南燕赶紧站起来,紧张地说:“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郑教授,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正不足,做好工作!”

    张南燕连连鞠躬。

    “小张,快起来,不需要这样!”郑教授立刻去扶张南燕:“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

    郑帆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近些年,妻子的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大部分时间,妻子都是冷漠寡言,就算他费尽了心思与她交谈都很难得到一点回应,有时候,妻子又会突如其来的发怒,她一旦发怒就好像丧失了所有理智,会把伸手可及的一切物品砸碎、破坏,甚至伤害自己。郑帆对于妻子,已经筋疲力尽,无计可施,每天他只希望可以平安渡过,不要鸡飞狗跳就行。

    夏白萍的古怪脾气吓走了数不清的保姆,很多保姆只干了一两天就辞职,最后,郑帆老家一个远房的堂妹正巧到首都打工,就留在郑帆家照顾夏白萍。可是,前不久,夏白萍不知为什么,平白发了怒,把家里的摆设都砸了,保姆劝阻时,她还对保姆又骂又打。

    幸好最后堂妹制服了夏白萍,有惊无险,可堂妹再也不肯继续干下去了,她把满胳膊血印子给郑帆看:“哥,不是俺不想帮你,夏老师她……唉,俺儿子今年上高三了,俺想了想,还是回去看着他好好学习,让他像你一样有出息,考到大城市来当城里人。”

    郑帆只能同意,给堂妹多发了两个月工资,送她回家乡去了。

    临走时,堂妹好心劝说:“哥,你得替自己多想想,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不能就这么凑合过啊。夏老师这么个情况,你都这个年纪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这咋行呢?这么多年你对得起她了,就算是离婚了也没人能怪你,好好再找一个,生个孩子,稳稳当当过日子。”

    堂妹走后,郑帆只能学校、家里一起忙,真的是心力交瘁,这时候,黎春晓介绍了张南燕来做保姆,郑帆既松了一口气又担心张南燕适应不了妻子的苛刻。

    昨晚上,张南燕走后,郑帆去看望妻子,夏白萍就和平常一样,一言不发躺在床上。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新来的保姆还行吗?这小姑娘很踏实,知道上进,是个好孩子。”

    “小张说你没有吃饭,你饿不饿,多少吃点吧?”

    最后,郑帆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

    “让她走!”

    “什么?”郑帆吃惊地转头,看向夏白萍。

    “让她走!”

    夏白萍靠在床头上,身体一点起伏也没有。

    “小张是哪里做的不好?她今天刚来,肯定不熟悉,我看这孩子还不错,给她点时间适应下。”郑帆耐心劝说着。

    夏白萍冷漠地靠坐着,任凭郑帆劝说,一点表情也没有。

    “这孩子从农村来,不容易,她帮我们打理家务,我们也能帮帮她。”郑帆说:“这样吧,我明天跟她谈谈,让她做事再细致一点。”

    郑帆转身,走出房门。

    这时,身后传来夏白萍冷冰冰地声音:“让她走,我不需要保姆。”

    郑帆已经走出了房门,他回头看向夏白萍。

    卧室里灯光亮着,可莫名显得死气沉沉。夏白萍枯瘦地身体陷在床里面,她的脸转向门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阴影从上往下投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表情显得僵硬青白,她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就像两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现在,那双枯涸的眼睛就盯着郑帆,她说:“让她走!”

    “你现在需要有人照顾……”

    郑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夏白萍的表情猛地变得狰狞,她冷笑着,说:“你终于说出来了,你嫌弃我是残疾,嫌弃我是拖累,呵呵……呵呵……”

    “你不要误会。”

    “很多人都劝你和我离婚吧,你的堂妹不也劝你再找一个女人生孩子?离啊,离啊!”

    夏白萍猛地尖叫起来,抓住床上的一切往地上扔。

    她瞪着郑帆的眼睛充满了怨恨,郑帆忽然感到害怕,双脚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想要逃出眼前破碎成渣的生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郑帆立即用理智把自己拉回,他冲上去,抱住妻子,不让她伤到自己。

    “你冷静点……好,我都听你的……”

八十一、敌视

    张南燕听到郑教授叹了口气,她停下了请求。

    她想起昨天郑夫人的状况,一下子就理解了郑教授的疲倦从何而来。

    按说,大学的教授上班不需要早出晚归,可郑教授每天八点半就准时去上班,晚上也要到七点以后才下班。遇到带学生做课题,更是经常加班指导学生做实验,有项目需要出差也都是亲自前往。

    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都一致盛赞郑教授治学严谨、工作认真。可谁会知道他是有家回不得,他宁愿每天在办公室、实验室、教研室里加班,也害怕回家面对一地鸡毛。

    张南燕看到郑教授没有熨平的衬衣衣领,和他眼睛里的血丝,越过郑教授的肩膀,她看见卧室的门关闭着,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她想,不止她需要这份工作,这个家也真的需要一个保姆啊。

    “郑教授,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努力的。”张南燕郑重地恳求。

    郑帆皱起了眉头。

    家里的情况,迫切需要有人帮忙做家务,妻子更需要有人细心照料。他不可能完全抛开工作,寸步不离地守着。可是,妻子的抗拒……

    “郑教授,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去求夫人。”

    张南燕看出了郑教授的为难,她走到卧室门口,抬手敲门。

    “夫人,我是小张,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工作的。”

    郑帆担忧地看着卧室门,果然不出意料,里面没有回答。

    “我是农村来的,做事可能粗糙了,饭菜口味也有欠缺,可是请您放心,我一定努力改进。”

    “要不,你先让我干一个星期,就当是试用,要是我再有做得不好的,你再让我走。”

    “找新的保姆需要时间,家里离不开人,在找到合适人选之前,你先让我试试。一旦郑教授找了更满意的人选,我马上就走。”

    张南燕恳求着,可屋里一直没有回应。

    郑帆已经放弃了。“小张,不好意思,这样,你先回去,其他同事也有需要保姆的,我可以帮你推荐。”

    张南燕还想再争取一次,她说:“夫人,我熬了小米粥,你尝一尝吧。”

    本来并没有指望一碗小米粥就能打动郑夫人,只不过张南燕想人在生病的时候应该想吃一些温暖清淡的食物吧,她就熬了小米粥,小火熬煮出香浓的米油。

    门里终于传出声音,是一声冷漠的“进来”。

    张南燕高兴极了,回头去看郑帆:“我去盛粥。”

    郑帆很惊讶,点点头。

    张南燕小跑去厨房,盛了一小碗小米粥,还有一小碟她自己腌的蒜薹小菜,一起端了过来。

    “夫人,我给您送进去?”

    “嗯。”屋里传出一声应答。

    张南燕看向郑帆,开心地笑了。

    郑帆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走过来,打开房间门。

    张南燕小心翼翼走进去,她想了想,还是把饭菜放到了窗户边的桌子上。然后,她打开了窗户,让微风从窗子里吹进来。

    “这树枫叶真好看。”张南燕轻轻地说:“面对着美景,您吃饭也会香一点。”

    夏白萍竟然缓缓地转头,看向窗外:“你认识这是枫树?”

    “嗯,我家乡的山上到处都是枫树,一到秋天,红的、黄的交织在一起,好看极了。”

    “很多人都分不出枫叶和红叶,香山红叶是黄栌,这棵是复叶枫。”

    张南燕好奇地问:“复叶枫?我只知道枫叶有五角的和三角的。”

    “枫树有五角枫、三角枫、元宝枫等许多品种,颜色也不止有红色,还有黄色和橙色。这颗是复叶枫,也叫复叶槭和糖槭,它的树干流出的液汁,可熬制成枫糖,枫糖很甜。”

    夏白萍似乎陷入到回忆中去。

    “夫人,您懂得真多。”张南燕敬慕地说:“我扶您过来吃饭吧?”

    “好。”

    夏白萍竟然出人意料地同意了。

    张南燕赶紧把夏白萍搀扶到轮椅上,把她推到距离窗户安全的位置。

    “再往前去一点。”夏白萍看着窗户。

    张南燕有些迟疑。

    “害怕我自杀?”上一秒还平静聊天的夏白萍忽然翻起眼皮盯着张南燕,压低了嗓音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郑夫人的位置我会牢牢坐住!”

    张南燕猛然一个冷激,她手脚发抖僵在当场。

    “把我推到窗户边,我要看着枫叶一片一片掉下来,自以为颜色艳丽,实际却是腐烂的前兆,再怎么嚣张,还是要烂在泥里。”

    凉气从张南燕的脚底升起来,她回头看向郑教授,郑帆站在房门口,目光里满是担忧。

    夏白萍也看向郑帆。

    “他想让你留下,那我就成全他。”夏白萍用阴冷的气声,轻飘地说:“好了,推我到窗户边去吧。”

    张南燕稳住心神,把夏白萍推到窗户的一侧。她把餐桌调整了位置,挪到夏白萍面前。这样,餐桌和墙角就把轮椅固定在了相对安全的位置上。

    张南燕把小米粥和小菜摆放到夏白萍的面前,淡淡的米香飘扬起来。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夏白萍就沉寂地看着她,冷笑一下。

    而后,夏白萍专注地看着窗外地枫叶一片一片飘落。

    张南燕身在其中,战栗不安。可落在郑帆的眼中,这幅画面却是难得的平静。

    摆放好饭菜,张南燕惶恐退出房间,

    郑帆看着安静的妻子,许久没有过的宁静从心头升起,他欣慰地对张南燕,说:“以后就辛苦你了。我去上班了。”

    张南燕捏紧汗湿地手心,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郑帆出门上班去了。

    张南燕先看了夏白萍的状况,夏白萍一直安静地看着窗外。

    她快速地把厨房收拾好。

    张南燕一边打扫卫生一边时刻关注卧室的情况。

    今天,夏白萍非常安静,就好像昨天的疯狂是一个幻象。直到张南燕打扫好卫生,她依旧安静地坐在窗户边。

    张南燕不敢打扰她,就把阳台上晒干的衣服收了,在客厅里熨烫整齐。

    中午,张南燕做好了饭,给夏白萍送去。她发现,早上的小米粥似乎没有吃过的痕迹,倒是小菜空了一个小角。

    她欣喜又小心地问:“夫人,还合您口味吗?”

    夏白萍似笑非笑看着她:“很好,我很喜欢。”

    “太好了,我晚上还给您做。”

    张南燕伸手去收拾碗碟。

    夏白萍却一根手指抵着盘子……

八十二、等候的魔力

    夏白萍一根手指抵着盘子,推动。

    啪!

    盘子掉落地上,摔得粉碎。

    她同样用手指抵着碗。

    又是一声,啪!

    碗落地,四分五裂,残粥四溅。

    夏白萍转向窗外,又去安静地看落叶。

    张南燕愣在了那里,她被吓到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忍住委屈,蹲下身去,收拾一地碎片和狼藉。

    夏白萍坐在轮椅上,她的身体虽然残疾,可是姿态是那么高高在上。

    对比之下,张南燕虽然年轻健康,可此刻她卑微地蹲在夏白萍的脚下,那么屈辱。

    张南燕咬紧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午饭,夏白萍依旧没有吃,怎么端进去的端出来还是原样。晚饭同样。幸好,直到郑帆下班回来,没有再出其他意外。

    之后几天,张南燕提着紧张,应付工作。

    家务活张南燕已经驾轻就熟,把房间打扫整理地井井有条。

    可是,照顾夏白萍却让她提心吊胆。有时,她能枯坐一天,不吃不喝不说话。有时,她又会突如其来发怒,每次生气,她轻则失辱骂讥讽,严重了就是摔东西责难。

    每天早上上班时,张南燕必须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一整天每一时刻都高度紧张,无论在做什么只要夏白萍有一点动作她都如临大敌。直到晚上离开郑家,她才能松一口气。

    她花费尽心思,夏白萍喜怒无常,她就无限忍耐,做到打骂不还口;夏白萍胃口不好,她就每顿饭变着花样做,可是不管怎样都得不到夏白萍的青睐。

    张南燕快被压力压趴下了,就连做梦都是面对着夏白萍阴郁怨毒的脸,她多想甩手不干了,可也只是偷偷哭一下,再咬牙坚持。

    她想,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再努力一点,也许就能让夏白萍满意。

    张南燕鼓起勇气,向郑教授询问夏白萍的习惯爱好。

    她的认真耐心,顿时使郑帆对这个朴实的姑娘产生了好感。

    “她的祖籍是绍兴,喜欢清淡的饮食,近些年她的身体不好,唯一爱吃的就是瓦罐粥……”

    在张南燕最需要鼓励的时候,是黎春晓热情地支持了她。

    林栋的课题进入到了最后关键的节点,他全身心投入到实验室中去,有时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就算见了面,他心里、嘴里说个不停的都是课题的事情,张南燕不懂,也帮不上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洗衣做饭,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而她自己面临的困难呢,只能一个人坚持。

    幸好,有黎春晓这个好朋友、好姐姐,在身边帮助她鼓励她。

    首都高校篮球联赛正进行的如火如荼,黎春晓带领的师院啦啦队以青春靓丽的外貌和高超的健美操技术艳压群芳,成为赛场上最引人注目的一道亮丽风景。

    黎春晓校花的美名一路冲出师院,俘获了首都各大高校众多倾慕者。这些天,她经常遭遇仰慕者的偶遇搭讪,甚至还有勇敢的男生表白追求,真是应付不暇。

    黎春晓才没有心思应付这些仰慕者呢,她一颗心全系在了别的地方。这些天,除了啦啦队表演和排练的时间,一有空黎春晓就去找张南燕,好妹妹刚刚找到工作,她自然应该多关心多帮助,对,就是这样!

    “春晓姐,谢谢你陪我去粥店。”张南燕提着保温饭盒,她们刚刚从瓦罐粥铺回来。

    “你说,师母每天就是对着窗户,一坐一天?她什么家务也不做吗?”

    张南燕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避地说:“郑教授不是雇我做保姆吗,家务活是保姆的工作啊。”

    “哦,对,对。郑老师真是好男人,他对师母真是无微不至,要是……”黎春晓又问:“你说,师母是南方人?”

    “嗯,绍兴的,不知道绍兴有什么特色饮食?口味是什么样的?”

    “江南水乡女子,温柔多情,娇柔婀娜,原来郑老师喜欢温柔的女人。小燕,你看看我。”黎春晓拉停张南燕,问道。

    “我是不是太高了?”

    张南燕无语,只听过嫌自己矮的,没听过嫌自己高的。

    “最近吃得太多,也胖了,看我腰上的肉……哎呀,刚才我还吃了一大碗粥,这可怎么办啊?”

    黎春晓焦虑地说,捏着自己的腰,恨不能掐掉一块肉。

    黎春晓今天穿的是牛仔裤,大腿处紧紧包裹着,裤脚是微喇叭的形状,显露出她一双修长、圆润、笔直的腿来,每走一步都充满了青春的张力。上半身她穿着白色的体恤衫,宽松地下摆束进腰里,露出健美的腰身。青春的美丽就是这么肆意,只用最简单的装束就能淋漓尽致地表达。

    黎春晓向来是最张扬、被追捧的,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不自信过?

    “我是不是太疯癫了?以后我得文静点,还是先减肥吧,从今天起我不吃晚饭了!”

    张南燕哭笑不得:“好姐姐,你这么好的身材不需要减肥啊。”

    “是吗?可是我觉得有点胖啊。”

    她们正巧走过篮球场,篮球场上马上要进行一场比赛,球员们正在热身。观众席座无虚席,还没开赛,气氛已经热烈起来。

    “队长,队长!”

    场边的拉拉队员们向黎春晓挥着手:“你可回来了,比赛马上就开始了,真怕你赶不及!”

    黎春晓向队员招呼,又对张南燕说:“今天咱们校队对美院,艺术生都是花架子,一点难度也没有。”

    张南燕笑笑:“你快去吧,我得回去了。”

    “比赛马上开始了,看一会儿再走嘛。”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也好,等比赛完了我去找你。”

    张南燕看着黎春晓跑向篮球场,啦啦队的女孩们簇拥着她走上场,掌声、欢呼声立刻响起来。随着动感的健美操伴奏,健美靓丽的女孩们尽情展现青春的美好。

    啦啦队的表演结束,比赛正式开始,男孩们拼抢激烈,球场上顿时火热起来。

    张南燕的目光被深深吸引了,她羡慕地看着。“真好!青春真好!”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提着的保温饭桶,回归现实。是啊,穷人还奢望什么青春呢,还是赶快回去吧,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刚要迈步,篮球竟然越过人群,向她飞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笑声、喊声响成一片。

    一个穿着篮球衣的高个男孩儿向她冲过来。

    张南燕慌了,顾不上帮忙捡球,慌张离开。

    她听见身后一声呼喊,立即被人群中喊声掩盖住了。

    张南燕没有听清的那句话是:“真得是你!别走!”

    安桥想追上去,可是球场上传来队友的喊声:“大桥,比赛呢,快回来!”

    安桥犹豫了一下,就看见女孩儿的身影跑进花园里。

    他懊恼一下,捡起篮球走回场中。

    “大桥,球往哪投呢?”

    安桥抱歉地笑了一下:“sorry。”

    安桥可是这届联赛中的明星球员,虽然美院实力不强,可光冲着安桥就招揽了一大波迷妹。

    “安桥,安桥,安桥……”

    全场的加油声中,安桥的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个女孩儿飘远了。

    他激动地想:“太好了,终于找到她了!”

八十三、虚伪的关怀,还是尖刻的嘲弄?

    张南燕加快脚步,回到郑教授家中。

    她赶紧把保温桶里的粥盛到碗里,端到卧室去。

    站在卧室门口,她努力平静着心情,深呼吸,然后才鼓起勇气敲门。

    “夫人,我去买了您最爱吃的粥,您尝尝吧。”

    夏白萍坐在窗户边,她看着张南燕,脸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张南燕的身上顿时升起了一股冷意,她不安地把粥端过去。

    张南燕就算不敢看夏白萍的脸,她也感觉得到夏白萍正阴沉地盯着自己。

    张南燕鼓起勇气,说:“郑教授说您爱吃瓦罐粥,我刚去买回来的,您尝尝吧。”

    夏白萍低头看一眼,开口说:“你真是有心啊。”

    似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张南燕却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她听出了语气中的嘲讽。

    夏白萍拿起勺子,一下一下地挖起粥又倒出来,说了句:“二十年了,什么都变了,这个粥倒是没变化。”

    她就这么翻动着粥,却并不往嘴里送。

    窗户开着,穿过花园,远远传来学生们欢呼和呐喊声,应该是篮球比赛进行正酣,隐约听见女大学生们有节奏的呼喊,“安桥,安桥……”

    “年轻的女孩儿啊,就是这么不管不顾,好像只要自己奋力喊出来,就能拥有一切似得。”

    张南燕的心提起来,她听不出这句话的情绪,是感慨,还是讥讽?

    “不过,也只有年轻人才敢这么豁出去,你说对吗?小张?”

    张南燕小心地回答:“是的,年轻无畏。”

    “呵呵……”夏白萍咯咯笑起来:“错!是因为愚蠢无知才不知道自己的丢人。”

    张南燕难堪地低下头去。

    今天,夏白萍的心情似乎很好,她没有继续挖苦,而是吃起了粥,甚至破天荒地吃了小半碗。

    “粥的味道还是一样得好啊。”

    “您喜欢吃就好,我今天特意请教了老板熬粥地秘诀,您想吃了我随时给您做。”

    夏白萍露出好奇的神情:“老板告诉你了?”

    “嗯。老板说,‘不能心急,要熬够时间’。”

    夏白萍大笑出来:“你竟然真得相信……太好笑了……”

    夏白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二十年前,夏白萍和郑帆还是一对大学生情侣,他们玩遍首都城、吃遍首都城,最喜欢吃的就是熬得绵软醇香的瓦罐粥。年轻的夏白全身心沉浸在爱情之中,憧憬着如童话般美满的婚姻,她一心只想为了爱人洗手做汤羹。她就去问粥铺老板,做粥的秘方是什么?粥铺老板一边慢悠悠查看着一排小煤炉,一边说了句:“想吃好粥,就不能心急呦,文火熬煮五个小时,差一分钟都不行。”

    夏白萍越笑越大声,一直笑出了泪花:“真搞笑,谁会愿意花几个小时去煮一碗粥?与其浪费那么多时间,干脆不要吃好了。”

    和夏白萍共处一室,简直就是煎熬,她说的话尖酸刻薄,她的笑疯狂痴癫,她的脾气变幻莫测,张南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只能沉默应对。

    这是天大的心理压力,张南燕终于理解了郑教授身上挥之不去的疲惫来自哪里。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郑教授宁愿加班也不愿意回家,为什么他要在家门口徘徊……

    坏了!

    张南燕忽然记起来,第一次和夏白萍见面时,从郑教授一进楼道她就能听出脚步声,那么自己这些天的每一次迟疑、每一声叹气岂不是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难怪,每次自己强做出笑脸,或者做出关切举动时,夏白萍都是那种讥讽的神情,她早就看透了所有人的伪装,难怪她肆无忌惮地嘲笑和咒骂啊。

    想到这些,张南燕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恐惧在她的心里升起。再看夏白萍大笑的样子,那分明就是讥讽,似乎在说“继续装啊,虚伪的跳梁小丑!”

    “我该说你是天真啊,还是愚蠢呢?”夏白萍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太好笑了……”

    张南燕觉得自己真的就像一个小丑,或者说像一个自作聪明小孩儿,自以为自己坚强地维持自尊,可实际上哪有什么尊严,仅有的遮羞布也被夏白萍肆无忌惮的嘲弄撕扯了去。

    被人打骂固然可怕,可这一刻,尊严丢尽的感觉比被打被更让她难堪。要是这时候地上有个洞,张南燕一定毫不犹豫地躲进去。

    这时候,从窗户外传来一阵对话。

    一个女孩儿骄傲地说:

    “你一直跟着我,有什么事?”

    一个好听的男孩子声音响起,只是说话的口音有些奇怪

    “hi,我的名字叫安桥,平安的安,桥梁的桥。你好。“

    “你好,我叫黎春晓。“

    “春眠不觉晓,很美丽的名字,和你本人一样。”

    “谢谢,不过,奉承的话就不必说了吧?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男孩子的声音透出那样的期待和兴奋。

    “我遇见一个女孩子,一眼我看见她,噢,我就知道,我必须找到她,否则,我会遗憾终生。你明白吗?“

    “我们国家的语言叫做‘一见钟情’。“

    “对,就是一见钟情。我需要找到她,所以我来找你。“

    就算张南燕没有看见,也想象得出,黎春晓的表情一定是高傲而得意的。

    “嗯,首先,谢谢你的欣赏,遗憾的是,我已经有爱的人了。”

    “噢,不,你误会了。我一见钟情的女孩儿是比赛前和你一起的女孩儿,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楼下一阵尴尬的沉默。

    夏白萍笑出声来,说一句:“看看,这不就是自作多情。“

    张南燕的脸涨得通红,她想替黎春晓辩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窗外终于传来黎春晓明显冷漠下来的回答:“没有经过她本人的同意,我不方便把她的信息告诉你。“

    “你说的对。拜托,请一定把我的心意转告她。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请告诉她,我非常期待和她相识。”

    ……

    夏白萍笑着摆摆手:“今天真不错,这一场戏太好笑了,太有意思了。你说,你的朋友会对你如实相告吗?“

    不等张南燕回答,夏白萍就笑着说:“她不会说的,越是朋友越忍不了嫉妒。人心啊……“

    张南燕觉得气愤,她抛开之前的自卑,冲口而出:“春晓姐不是这样的人!“

    “呵呵……你现在就去见她吧,我迫不及待看看你口中说的姐妹情深。”

八十四、真心换真心

    张南燕走下楼来。

    站在楼道口,她迟疑了,她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男孩儿对她表白,可是,夏白萍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你以为姐妹情深,其实敌不过微不足道的嫉妒。不信,你就去啊,看她会不会对你如实相告!”

    张南燕太知道感情的不值钱了,她的亲生父母把她送了人,养父母当她是招弟的引子,生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就当她是个累赘,奶奶当她是童养媳儿,弟弟当她是可以随意使唤的保姆,亲情都这么凉薄,还指望其他感情吗?

    可也正是因为亲情的缺乏,只要有人对她好,张南燕就无比珍惜。

    她不敢走过去,要是黎春晓真得向夏白萍说的一样,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她可以理解的,却也没办法再相信了。

    张南燕脚步踟蹰了,她看着站在阳光下的黎春晓,青春、美丽、骄傲、自信,她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竟然会奢望和天之骄子成为姐妹。

    黎春晓气鼓鼓地跺了一下脚,自言自语:“这人!气死我了!就这愣头青,还想追女生呢?万年单身去吧!”

    黎春晓抬头往楼上张望,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不管了,去就去!”黎春晓一抿嘴唇,一跺脚,就要往楼道走。

    张南燕慌忙迎出去。

    “春晓姐。”

    “小燕?你怎么在这儿?”

    黎春晓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失望。

    张南燕掩饰的笑一下:“比赛结束了?”

    “是啊,咱们赢了。”

    两个人寒暄着,不知怎得,又生疏又客套。

    “她真得没说。”张南燕的心情越来越低落。

    这时,黎春晓气鼓鼓说一句:“你不知道我刚才遇见个愣头青!

    他是美院的篮球队员,比赛时就一直盯着我打量,比赛结束了还跟着我一路走到这儿,他张嘴就说‘一见钟情’,‘一定要找到我’,我当然以为是来表白的啊,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是要找你!你说这人是不是二百五,会不会说话啊,害得我一本正经地自作多情一把,丢死人了。

    幸好是你,换了别人,我打死都不会说出来!喏,这是他的电话号码,让我转交给你。

    张南燕鼻子发酸,低下头去。

    “小燕,你怎么了?”

    张南燕急忙摇头,开心笑着:“我没事。”

    “傻乎乎的。”黎春晓拍了拍张南燕的头,把纸条递给她:“你这丫头这么傻,最容易被男生骗了,我得替你把好关。”

    张南燕一把把纸条揉成团,傻笑着说:“我不想认识什么男孩儿。”

    “你这丫头!一根筋儿!那个安桥其实也不差,笨是笨点,长得倒是挺帅,你真不见见啊?”

    张南燕含泪带笑,摇头。

    “傻姑娘,女孩儿就要多接触不同的男生啊,才能挑选更好的。就你傻,死守着一个。”

    “林大哥很好的。”

    “傻乎乎。”黎春晓逗张南燕:“对了,你刚才怎么了?好像不开心?是不是……师母为难你了?”

    张南燕的心咯噔一下,她抬头看一眼窗户。

    白天光线亮,看着窗户是暗的,看不清屋里的情景。可是,张南燕知道,夏白萍就在窗户里看着她们,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监视下。

    张南燕赶紧挽住黎春晓的手臂,拖着她往一边走:“春晓姐,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怎么了?”黎春晓疑惑不解:“我还想去家里帮帮你忙呢,我做家务还是可以的。”

    张南燕拉着黎春晓走到窗户看不到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和黎春晓说起刚才的事情。

    张南燕不愿意背后说别人的闲话,所以,她被夏白萍刁难的事情她对谁都没说过。直到现在,她才把夏白萍刚刚恶意挑拨的话告诉了黎春晓。

    黎春晓大吃一惊:“不会吧!师母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一定是个刻薄的女人!”黎春晓忧心忡忡:“郑老师一定过得很辛苦……”

    张南燕觉得,背后议论郑教授的家事不好,她含糊地说:“别人的家事,我们不了解,也不好议论。”

    “一定就是这样!难怪郑老师衣服扣子掉了都没有人帮忙缝,还得郑老师自己缝。郑老师是学者,是科学家啊,他的手怎么能拿针线,做家务?”

    黎春晓义愤填膺:“郑老师博学儒雅,不知道有多少女学生、女老师暗恋他,他都不为所动,作风正派,这么多年照顾瘫痪的妻子。没想到他的妻子竟然是个刻薄、不知道感恩的女人,郑老师太不值得了!”

    张南燕劝说:“别人夫妻的感情,咱们外人哪里知道。”

    黎春晓回过神来,解释道:“我……我就是替郑老师不忿,郑老师那么好的人,应该幸福……对了,那你照顾她,是不是受了很多欺负?”

    “我没什么。”张南燕低下头,说:“郑夫人身体不好,她也很可怜。”

    “就你心好,受了委屈还替别人说话。”

    她们又聊了几句,张南燕就要回去了,郑夫人身边离不开人。

    “对不起,你特意来找我,我不能陪你。等我休息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张南燕内疚地说。

    黎春晓视线飘忽着,挥了挥手:“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去忙吧,我也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二人分手,张南燕回到郑家。

    再踏进郑家的大门,她的脚步都充满了底气。

    她想大声地告诉夏白萍,“你说错了!朋友间的友谊是值得信任的!”

    她冲到卧室门口,映入眼帘的是夏白萍孤零零的身影。

    张南燕走进房间,这期间,夏白萍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张南燕一直走到她的身边时,才发现夏白萍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死气沉沉。

    十几分钟前,她还在刻薄、恶毒地嘲讽,现在她就像一个临终老者,丧失了全部生气和活力。她陷入混沌迷蒙中去了。

    本来,张南燕是怀着一腔不忿来质问的,可看到她这副模样,气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张南燕把滑落了一半的毯子捡起来,盖到夏白萍的腿上。她又把桌子上的剩粥收拾好。

    张南燕忙着收拾,夏白萍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就算张南燕收拾餐桌时挡住了窗户,夏白萍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的方向,就好像她的眼睛看着的是她自己营造的囹圄,她把自己禁锢在里面,外人进不去、打扰不了。

    张南燕退出房间,关门时,她想了想,不管夏白萍是否听得进去,她还是说了一句:“我相信真心换真心。”

八十五、焰火晚会

    日子平稳地渡过着。

    张南燕适应了保姆的工作,她尽心尽力照顾郑夫人,她学会了许多南方的饭菜,做得粥也像模像样,郑夫人的胃口渐渐好起来,每顿都能吃小半碗饭了,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就连精神状态也稳定了许多,虽然依旧有的时候冷漠不爱说话,有的时候免不了言语刻薄,有时还会发脾气刁难人,张南燕都能熟练应付,再也没有出过大的差错。

    家庭生活的平静使郑教授心情愉悦、容光焕发,更加风度翩翩。

    郑教授得知张南燕喜欢看书,就允许她随意阅读书房里的书籍。

    书房里三面前都是书架,满满当当摆满了书。有一半是专业书籍,另一半就保罗万象了,有游记、有散文集,甚至张南燕还看到过一本关于编织的书,80年出版的,书上的图样都极具年代风格。除此以外,最多的是小说,各种各样的小说,外文的、中文的、名著、流行、现实题材、推理小说、还有武侠和言情,单看这么多不同体裁风格的书籍,很难想象主人是一位严谨的物理学教授,他更像一位一位浪漫的诗人、一位才华横溢的文人骚客、一位风流洒脱的侠士。

    张南燕看到这一屋子的书,就像进入了宝库,她激动地走上前,目光珍惜看过所有书籍。

    她伸出手,取下一本书,捧在手里,小心翻开。

    这本书有些年月了,保存的很好,书页平整就像新的一样,可一翻开封面扑面而来的是时间的气味,这就是书香吧,油墨经历过时间典藏散发出特有的香味。

    “喜欢看什么书?”

    温和的声音在张南燕身后响起。

    张南燕慌忙转过身来。

    是郑帆教授,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衣,西裤,衬衣随意拉出腰带,袖口挽了一圈。这时的郑教授透出轻松洒脱的气质,不再是实验室中严谨的科学家,而像一位风雅书生。

    是的,风雅!书生!他清瘦挺拔,就像是跋涉万里,阅尽千帆,归来时初心依旧的少年。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令张南燕脸颊发烫,她不敢抬头,含糊嗯了一声。

    她低着头,视野里是他穿着拖鞋的双脚。就算穿着拖鞋,他的裤脚依旧平整。

    “喜欢看小说?”郑帆语气轻松,问道。

    “嗯……是……”张南燕不由把手缩了缩,她忽然懊恼,这么多文学巨著,自己为什么偏偏拿一本言情小说呢,这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回”吗?甚至,这更暴露了她的粗浅无知,张南燕羞愧极了。

    “我非常喜欢看推理小说,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小说我收集齐全了,这些书可不好买啊。”郑帆指着一层书架,向张南燕介绍。说起推理小说,他如数家珍。

    张南燕自卑的情绪稍稍消退了,她紧张僵硬的手臂放松下来,终于敢抬起头来。

    郑帆温柔又郑重地说:“喜欢读书是好事,不必规定名著是高级的,流行小说就是低级的,文学、情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尽管去读书吧,言情小说也好,推理小说也好,专业书籍也好,只要你喜欢读,只要你可以获得心灵的愉悦,都尽管去读吧。要是再能得到一点收获,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张南燕感激地看着郑帆,他的目光温和、充满鼓励,在张南燕的心里开启了一道门。

    郑帆温柔笑着,说:““你拿的这本书,是我太太二十岁时最喜欢的,她是个浪漫的女人,看来你也是。”

    ……

    一转眼到了元旦。

    节日的气氛非常浓重,街上的商场、商店都挂出了灯笼彩带,促销、打折的海报铺天盖地。

    校园里的气氛尤其热烈,年轻的学生,充满了激情,人人都在讨论着跨年夜怎么度过。

    张南燕第一听说跨年夜,在农村时,只有农历春节才是过年呢。

    林栋笑她:“我的小土妞,跨年夜我带你去看焰火晚会。”

    张南燕懵懂,问:“焰火晚会?是什么?”

    林栋一把搂住她的腰,高高抱起来:“我的傻姑娘,等看到你就知道了!”

    终于到了12月31日,从中午起,节日的气氛就按捺不住了。

    张南燕和朋友们聚在宿舍里。

    金勉闷闷不乐,撅着嘴说:“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看焰火晚会,我不想去参加什么饭局。”

    金勉是首都当地人,她的父母都是政府工作人员,家庭条件虽然算不上富贵,也是小康家庭。前几天,她爸爸妈妈就千交代万嘱咐,让她今天一起去参加一个晚宴,据说,是她爸爸单位的聚餐,在五星级酒店包了自助餐。

    “瞧瞧这位大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黎春晓一边化妆一边打趣。

    “要不咱俩换换,你去吃自助餐,给我自由!”

    黎春晓涂好口红,说:“我不换!今天,我有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就是约会吗?可怜的吴铮呦,‘爱你的人对你痴心不悔,你却为你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爱与被爱同样受罪’。”金勉戏谑对着黎春晓唱起来。

    大家都笑起来。

    “话说回来,春晓,你这位神秘男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也该让我们见见了吧。”

    黎春晓一脸甜蜜:“我还在追他呢,等追到了一定告诉你们。”

    “啊?春晓你勾勾手指头,是个男的都得神魂颠倒了吧?还有人值得你亲自去追?”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的人!”黎春晓幸福地笑着。

    这时,手机铃声在金勉的床上响起,金勉看都不看,拿起枕头就压在了手机上。

    手机可是新鲜事物,一台要好几千呢,在学生中间掀起了疯狂追捧,金勉可是缠了很久,她爸才给她买的。

    白静笑着劝金勉:“大小姐,你这么拿手机出气,这会儿不心疼了?快接电话吧。”

    “不想接,烦!”

    电话铃声刚停,不出一秒钟,又响起来。

    “喂!”金勉没好声的接起电话,却马上怂起来:“好,我马上下去,你稍等会儿。”

    金勉拿着手机跑到窗户边,往楼下看。

    “金子,看什么呢?”

    她们好奇地问。

    “是我爸同事的儿子,说是顺路来接我。”

    “在哪?帅不帅?”

    女孩儿们呼啦一下子涌到窗户边。

    楼下,还真停着一辆小轿车,一个年轻的***在车门前,刚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

    男青年留着利落的寸头,身上衣服笔挺,站在那里就像一颗笔直的树。

    “真帅!”

    “那可不是!他刚退伍自己开了一家保卫公司,人家退伍之前可是天帅安门警卫班的呢!我可不能让人家等。”

    说着,金勉赶紧去穿外套,准备下楼。

    “唉,焰火晚会是看不到了,小白,你要替我好好看啊。”

    白静笑着说:“我也去不了,公司要加班。”

    明年,她们就毕业了,除了准备考研的,或者像金勉这样首都当地的,其他同学都开始找工作了,努力想留在首都。白静学习成绩好,她已经应聘到了一家五百强企业,不出意外的话,实习期结束就可以正式签约。

    “那就只有小南替我们好好看了!小南?”

    张南燕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刚刚说到退伍兵,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她离开家时,父母正在求人,把弟弟张熊送去当兵。她一跑,用来送礼的五万块钱就泡了汤,也不知道张雄有没有当上兵?

    “你们说什么?”张南燕懵懂地问。

    “恋爱中的女人啊~”金勉长叹一声,出门去了。

    她们各自离开。

八十六、第一次接吻

    张南燕下了楼,林栋正好到了。

    林栋大步走过来,明朗笑着,向她伸出手。

    节日的宿舍楼下,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张南燕羞红了脸,踟蹰着不敢上前。

    她不伸手没关系,林栋干脆双臂一张,把她紧紧一抱。

    “呀!”张南燕惊叫了声,脸埋在林栋的怀里,眼睛都不敢往外看,似乎所有人都在笑话她。

    “先放手。”张南燕趴在林栋怀里,小声的说:“好多人呢。”

    林栋哈哈笑起来,胸膛贴着张南燕的脸震动着。

    他不仅不松手,反而一用力,把张南燕抱起来转了个圈,直接把她从台阶上抱了下来。

    腾空而起,张南燕紧紧攀住了林栋的肩膀。

    她既紧张又甜蜜,小声说:“好多人看着呢。”

    “让他们看好了。”林栋爽朗地说。

    他松开手臂,低头去看。看见怀中的女孩儿娇俏羞涩,顿时心荡神驰。

    他的手掌包住张南燕的手:“走,我带你去看焰火。”

    在公众场所,他们很少有这样亲昵,这样牵着手在校园里一起走,更是前所未有的。

    张南燕觉得似乎每个人都在看他们,她胆怯的很,害羞的很,也紧张的很。她害怕被林大哥的同学看见,丢林大哥的脸。

    可是,也甜蜜的很。她走在林栋的身后,感受着他手掌的温暖和有力,看着他挺拔的后背,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觉得,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该多好,她愿意这样和林大哥牵着手,一直一直走下去。

    他们牵着手,在首都繁华的街道上行走。

    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在张灯结彩的橱窗前走过,在等待红绿灯的人潮中紧紧依偎。人来人往中,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光洁明亮的橱窗映出他们幸福的笑容;红绿灯都不忍转换,不舍得打扰有情人的窃窃私语。

    一直走到华灯初上,霓虹灯次第亮起,灯光就像一位魔法师,一下子让世界变成了童话的国度。

    白天忙碌的街道,此刻被七彩的灯光点亮;最严肃的高楼大厦变成了诙谐的演员,瞧瞧那一排亮着的窗户中间偏偏有一个黑着灯的窗口,就像是一个大叔咧着缺了门牙的嘴大笑。一整片黑暗区域怎么就有一个亮光,哦,原来是熬夜加班的姐姐长了一颗青春痘啊。

    人潮向着一个方向,那就是今晚的主角---焰火晚会。

    经过卖糖葫芦的小摊,酸酸甜甜的味道吸引着人们。父母宠爱地给孩子买一串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孩子们就雀跃地蹦起来。还有一对对的情侣,男孩儿挑最红最大的糖葫芦,换得心爱的女孩儿莞尔一笑。

    张南燕看着糖葫芦摊,出了神。

    农村里,一到冬天,就会有卖糖葫芦的穿村串巷,一辆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秸秆扎成的把子,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卖糖葫芦的一来,满村的孩子都追在自行车的屁股后面。农村孩子一年到头都没有零嘴吃,能吃上一串糖葫芦,就是最高兴的事拉,那甜滋滋的味道能在嘴里一直回味到过年。

    每次卖糖葫芦的来了,张雄就缠着妈妈要钱,妈妈给弟弟零花钱,弟弟拿了钱就跑。妈妈就会大骂站在一边的张南燕: “手爪子漏钱呦,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瞪着两眼珠子瞪什么瞪?柴火拾够了?饭不用做啊!看好你弟弟,熊儿要是磕着碰着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有一次,她看着村里的小孩子们举着糖葫芦吃得热闹,有个小胖墩问她:“你想吃不?”

    当时,她只是个小女孩儿,一串糖葫芦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于是她咽着口水点点头。

    小胖墩故意把一颗山楂果丢到地上,坏笑着说:“那你捡起来吃呗。”

    她想去捡,又害怕。

    张熊冲上来,一脚踩烂了那一颗亮晶晶散发着甜味的鲜红山楂,他用沾满泥土、羊粪的鞋底用力碾踏着山楂果,把鲜红的色彩践踏进泥泞里。他咬一口手里拿着的糖葫芦,呸得一口吐得老远,嫌弃地说:“酸死了,给你!”张熊把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往张南燕手里一塞,就和孩子们呼啸着疯跑开。

    张南燕记得那么清楚,她捧着张雄不要的糖葫芦,那么珍惜地小口咬着,甜甜的糖,酸酸的果子,她久久含着,不舍得咽下去。

    “想吃糖葫芦吗?”林栋顺着张南燕的目光看向糖葫芦摊。

    张南燕摇摇头:“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她的目光不舍得转开。

    林栋拉着她,往糖葫芦摊子走过去:“走,买糖葫芦去喽。”

    “老板,买一串糖葫芦,要最大的那一串!”

    林栋伸展手臂,取下最顶端的那一串糖葫芦,放进张南燕手中。

    红彤彤的山楂果映红了张南燕的脸颊,她小心地咬了一口。

    真甜啊,一直甜到心里去了!

    第一朵焰花在夜空中绽放……绚丽的色彩铺满天空……

    砰……砰……

    所有人都仰脸看向天空,绚丽的烟花照映出无数张幸福的脸庞,情侣们紧紧相拥,亲人们彼此依靠,无忧无虑的孩子们欢笑着、又跳又叫……

    张南燕看呆了,她从来没看到过如此壮观美丽的场景,盛大的美丽震撼了她的眼睛、她的心,她真切地感受到世界的广阔和精彩,她激动地想要流泪。

    张南燕觉得自己好渺小啊,站在人群之中,她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她又觉得内心充满了澎湃,她将要去面对全新、无比精彩的新生活!

    无数朵烟花不断升空、绽放,绚丽的天空之下,两人亲密依偎着。

    林栋忍不住俯下脸,他慢慢接近张南燕,炙热的眼神流露出他的情不自禁,紧握的手心又透露出他的紧张。

    张南燕的脸颊红艳艳的,是被天空的烟花映红的吗?可为什么这样滚烫?

    她害羞的想低下头去,可壮丽的烟花鼓舞了她的心。她勇敢地抬起头来,用最真挚的眼睛迎接林栋的爱恋。

    两个人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接近着,终于,两人的嘴唇接触到了一起……

    先是冰凉的触觉,就像此刻寒冷的空气。

    最初,林栋还有些胆怯,可想不到的是张南燕勇敢的回应,甚至,可以说是她主导着两人,在勇敢的追求。

    温度一下子就变得滚烫,那是年轻的心再也压抑不住爱情的热烈。

    他们拥吻着,紧紧地拥抱,漫天烟花为他们绘出最美好的背景,这是他们终生难忘的记忆。

    ……

八十七、男人厌烦你的时候,再有时间都是忙

    林栋的论文顺利完成,郑教授对于这篇论文非常满意,已经推荐到学术杂志发表。

    林栋告诉张南燕:“这次出差回来,就可以松一口气了,只需要等着学校公布保研结果就行,十拿九稳。”

    “等我回来,就该放寒假了。我带你回家,让我爸妈见见你。”林栋站在张南燕的身后,双手不老实地搂着她的腰。

    张南燕正在做饭,听到这话,浑身都僵住了:“啊,去你家啊?”

    “是啊,去我家过年!”

    “这……不太好吧……”张南燕小声地说。

    “哈哈。”林栋笑起来:“丑媳妇要见公婆喽。”

    他看见张南燕的耳朵羞得红彤彤的,就像两朵可爱的花瓣,他的心中一荡,低头亲了下去。

    “呀……”张南燕惊呼一声,羞得不敢动。

    眼前的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等我出差回来,就带你回家。”林栋在张南燕耳边低语。

    “嗯。”张南燕轻声呢喃:“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衣服穿厚点。”

    “南方暖和得很,都是穿衬衣呢。海边还很多人穿泳衣,以后我带你去。”

    “我不能去车站送你了,郑教授家离不开人。”张南燕有千万个不舍得,有千言万语说不出。

    “不用你送,郑老师开车带我一起去机场。倒是你,照顾师母一定很辛苦。”

    张南燕摇摇头:“不辛苦,我等你回来。”

    林栋和郑教授一起,去往k市完成项目最后收尾工作。

    林栋走的当天,张南燕也搬到了郑教授家中照顾郑夫人。

    原本,张南燕只需要白天工作,可是郑教授一出差,晚上家里就只有郑夫人一个人了。郑夫人身边离不开人,郑教授特意拜托张南燕,请她这段时间住到家里照顾。

    张南燕搬进郑家,一切都很顺利。

    做完家务之余,晚上静谧的时光里,她就尽情徜徉在书籍中。

    “‘有房子就有窗子,’她微笑的想:“有窗子就有人,人生活在窗子里面,可是窗外的世界比窗子里美丽。”

    这段话进入张南燕的眼中,在她的心里激起回响。书中的人物的情愫影响着她,让她不由随着欢喜和惆怅。

    张南燕抬起眼睛,看向窗户,她分不清此刻的惆怅是属于书中女主角还是属于她自己的。

    窗户自然是黑的。外面是黑夜,屋里的灯光反射在玻璃上,映出一个小小的、忧愁的女孩儿。

    张南燕歪了下头,玻璃中的女孩儿也歪了下头;她叹了口气,玻璃中的女孩儿也叹了口气。

    那是她的影子啊,映在光和黑夜之间,属于这片刻的惆怅。

    张南燕眨了眨眼,她清醒过来,看向玻璃窗,映出的影像变回了那个瘦小的小保姆,神情呆呆的,头发毛燥燥的。

    突如其来,卧室里传出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张南燕一下子站起来,就往卧室跑。

    玻璃中的影子似乎不舍得消散,可定睛一看,已经空无一物了。

    张南燕冲进郑夫人的卧室去。

    只见床头柜上的水杯滚在地板上,水洒了一地。夏白萍吃力地想要坐起来。

    张南燕赶紧上前去扶。

    夏白萍斜靠在床头上,嗤笑一声:“看我这个废人,连自己喝杯水都做不到了。”

    张南燕心里一紧,以为夏白萍又要发脾气了,夏白萍总是这么喜怒无常,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会激起她的怒火。

    果然,夏白萍冷笑着,刻薄地说:“难怪他要千方百计跑出去,和年轻的女学生在一起自然比看着我这个废人快活多了。”

    面对夏白萍的喜怒无常,张南燕一向是沉默忍耐。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得,她忍不住顶撞了句:

    “别把别人硬要想成你幻想中的人。那样,你就会发现,是你对他太过苛刻!”

    夏白萍惊讶地看向张南燕,又嘲讽地一笑:“原来你在看《窗外》啊。”

    张南燕鼓起勇气劝说:“郑教授是和男学生一起出差的,真得,我可以保证!”

    “咯咯咯……”夏白萍肆意地笑起来:“你还真是有意思……”

    张南燕涨红了脸,想要辩解:“您真的误会了!”

    “好吧,他是和男学生出差,我相信了。”夏白萍用像是说着天大笑话的语气说着。

    张南燕急得还要解释。

    “……《窗外》好啊,还真应景,来,给我读读吧。”夏白萍谑笑着躺靠在床头上,等待着张南燕给她读书。

    张南燕只好去拿来小说,给夏白萍诵读。

    这一夜,张南燕朗读完了整本书。夏白萍时不时发出讥讽的笑声,让她心里不由起了疙瘩,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似乎暴露了不详的预示。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

    先于发现黎春晓的秘密,一件改变张南燕命运轨迹的事情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这个事情发生的非常平淡。那是一个普通的中午,张南燕照顾夏白萍吃完午饭。夏白萍难得情绪稳定,张南燕鼓起勇气,请求出门一小会儿。

    夏白萍问她:“去干什么?”

    她回答:“去打个电话。”

    平常,夏白萍冷漠的很,从来不关心别人的事情,那一天,她反常的追问一句:“去给谁打电话?”

    张南燕犹豫了一下。已经三天了,她没有任何一点林栋的消息。林栋没有给她联系,她发传呼他也不回。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每天他都会固定时间给张南燕打电话,也会及时回复传呼啊。

    第一天时,张南燕觉得一定是林栋太忙了,顾不上和她联系。

    第二天时,她忍不住伤心,胡乱想着是不是林大哥终于忍受不了她的蠢笨,开始厌烦她了?

    第三天时,她开始担心,林大哥会不会出事了?是不是发生了交通事故?还是突发疾病?林大哥不是没交代的人,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失踪!

    她没有林栋其它联系方式,只能一遍又一遍发传呼,等待他的回复。

    她想过通过夏白萍联系郑教授,可自从读《窗外》那晚之后,只要一提起郑教授,夏白萍不是讥讽嘲弄就是怒骂不停,张南燕根本不敢开口询问。

    现在,夏白萍主动问起,张南燕鼓起勇气问道:“这几天,郑教授有没有和您联系?”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我这个黄脸婆,你说他会主动找不痛快吗?”

    张南燕低下头去。

    “你找他?”

    “不,不是的!”张南燕慌忙解释:“我是找林栋,是郑教授的学生,他们一起出的差。我都三天联系不到林大哥了,他会不会发生了意外?”

    夏白萍讥讽地笑起来:“着急你的小男朋友了啊!放心,出不了意外,就算发生了什么,也是你的意外,对他来说应该叫艳遇。”

    “不会的!”张南燕急得面红耳赤,反驳道:“林大哥不会的!”

    可能是看张南燕真得着了急,夏白萍大发慈悲没有继续讽刺下去,她摆了摆手,说:“你要记住,男人想跟你联系的时候,再忙都有时间,他要是故意躲着你,再有时间都是忙。算了,不吃次亏你是永远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去吧,去吧。”

八十八、爆发冰灾

    张南燕一口气跑下楼去,夏白萍的话不停在她耳边回荡,打击着她原本就自卑敏感的心。

    她的心乱成一锅粥,闷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哎呦!我往左躲你往左跑,我往右躲你往右撞,你这是瞄准呢?”一双手扶住她,一个男孩儿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张南燕一连串的道歉。

    “没关系……哎,是你!”

    张南燕闷头就走,刚走出去两步,猛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胳膊。

    张南燕茫然回头,看见一张脸。

    第一时间,她没有分辨出这张脸的五官,没有察觉出这张脸的神态,没有听见他说得话。她处于茫然失措中。

    “是你!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了?你需要帮助吗?”

    张南燕慢慢回过神来,她看见一个白皮肤、金黄头发的古怪小伙子对她关切询问。

    她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湿漉漉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我着急去打电话。”

    “没关系,没关系。”小伙子用蓝色的眼睛关切看着张南燕:“你看上去不好,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张南燕一边挣脱往前走,一边茫然失措地说:“我着急打电话……”

    “打电话?这好办!”小伙儿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塞进张南燕的手里:“打吧!”

    张南燕茫然地看着手里的手机 。

    “你不是要打电话吗?”

    张南燕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推辞:“不用了,我去电话亭……”

    “你不是有急事吗?快打吧。”小伙儿真诚地说。

    张南燕这才开始拨号。

    她拨打传呼台,留言:“张南燕请他速回电话。”

    留过言,张南燕把手机还给小伙儿,连连道谢。

    “原来你叫张南燕啊。”

    张南燕愣了一下,小声嗯了一声。

    “你有急事找他,为什么不打他的手机?”小伙儿挥了挥手里的手机,疑惑地问。

    当然是因为买不起啊!林栋的生活费负担着两个人的生活。

    张南燕没有解释,又道了一次谢,往前走去。她想去宿舍等林栋的电话。

    小伙儿却追在她的身后,一个劲儿搭话。

    “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很久了,终于找到你了!”

    “你找我?你认识我吗?”

    “我认识,不,也算不上认识吧。不过现在我认识你了,你叫张南燕,‘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很好听的名字……”

    张南燕根本没有心思听他东拉西扯,快步走着。到了女生宿舍楼,张南燕就往楼里走。

    小伙子着急,一个箭步拦在她的面前。

    张南燕疑惑地看着他。

    小伙儿着急地说:“刚才我说的,你愿意吗?”

    “什么?”张南燕根本没听他说些什么。

    “我是说,你愿意做我的模特吗?”小伙子热切地看着张南燕:“我是学美术的,偶然在学校论坛上看见了你的照片,我一下子就被你的纯真和美丽征服了,你就是我的缪斯,我恳请你做我的模特。”

    “不,不。”张南燕慌忙摆手:“我不行。”

    “你是最棒的!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纯真和性感、质朴和美艳可以如此协调统一地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你就是上帝的杰作,你就是天生的美神!”

    张南燕被他夸张的说辞吓住了,慌乱拒绝。

    “我可以付你高一些报酬。”小伙儿急匆匆从背包里拿出本子,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把那一页纸撕下来,塞进张南燕手中:“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请你一定考虑一下。”

    张南燕惊慌地跑进宿舍楼,随手把纸条塞进了衣服口袋。

    张南燕心绪难安,就去找黎春晓。

    刚走到黎春晓的宿舍门口,正好遇见她急匆匆出门。

    “小燕,我有急事要出门,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啊。”黎春晓急匆匆地说。

    “春晓姐,我……”张南燕欲言又止。

    黎春晓无奈停下步伐,问道:“怎么了?”

    “林大哥已经三天没有和我联系了,我担心他会不会出了意外。”

    “对呀,林栋是一起去得k市,看我,一着急就忘了这事了!”

    黎春晓拍一下自己的额头,对张南燕说:“k 市爆发了二十年来最大的寒潮,爆发了冰灾,火车、汽车现在都停运了。听说k市电线、水管都被冻断了,大面积停水停电,估计电话线路也受到影响了。”

    张南燕一惊:“冰灾?”

    “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最多就是暂时联系不上、回不来罢了。”

    一听到“冰灾”,张南燕就慌了神,前两年长江发的洪灾还历历在目,举全国之力投入抗洪救灾中去,依然造成那么大的人员、财物伤亡损失啊。

    “不是说南方气候温暖吗?怎么会有冰灾呢?”张南燕慌乱问道。

    “是海上来的寒流……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张南燕急地眼泪往上涌,她拼命忍住。

    黎春晓看到张南燕这个样子,深吸一口气,说:“你放心,我这就是要去k市,我去帮你看着林栋,一有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

    “火车不是停运了吗?你怎么去?”

    “乘飞机去!”

    黎春晓脚步利落,飞快下着楼。

    张南燕乱了心神,跟在黎春晓身后。

    吴铮正等在宿舍楼前,一见黎春晓出来,他立即迎上来。

    “春晓,你怎么忽然要去k市?k市冰灾,很多航班都受到影响呢。”

    “搞到票了没?”黎春晓问。

    “搞是搞到了……”

    不等吴铮说完,黎春晓把手一伸:“把票给我,我得赶紧走。”

    “有什么事啊,非得急着去?”吴铮念叨着,把票递给黎春晓:“要不是我表姐在机场上班,还真不好买票呢。我表姐说了,这班飞机一准晚点,还不知道会晚多长时间呢……”

    黎春晓一把抓过机票,抛下一句:“回头把钱给你!”

    说着,黎春晓就往外走。

    “春晓,我送你!”吴铮追上去。

    “不用!”

    “我陪你去k市!”吴铮说。

    黎春晓猛地停下脚步,看着吴铮:“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k市现在冰灾,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我说过咱俩不可能,你要怎么样才死心?”

    “你别有负担啊,我就愿意照顾你、对你好。”

    黎春晓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好,那你就和我一起去,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黎春晓回头,对张南燕笑着说:“小燕,安心等着。”

    张南燕觉得黎春晓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可担忧让她忽略了这种异样,就像她忽略了黎春晓焦急赶往k市的原因。

    后来,张南燕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她才恍然大悟,当时,黎春晓的这个笑容,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充满了豁出一切的悲壮。

八十九、难眠之夜

    直到快过午夜十二点时,张南燕才终于收到黎春晓发来的传呼:

    “一切平安!”

    短短的四个字,张南燕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一笔一划的看,没有放下心,心里反而更沉重的咯噔了一下!

    “一切?平安?

    为什么是春晓姐发来传呼?林大哥呢?他知道我担心他,应该自己跟我联系啊!可是他没有,这更证明了他一定发生了意外!”

    张南燕心急如焚,必须马上给黎春晓打电话问清楚。

    她抓起外套就要出门,可是看一眼卧室,从门缝下面依旧透着灯光。夏白萍还没有睡,她不能让夏白萍深夜独自一个人在家。

    张南燕看向客厅桌子上的电话机,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走向卧室。

    “咚咚。”

    她敲了敲房间门,推开门,只见夏白萍坐靠在床上,盯着黑黢黢的窗户外发呆。

    张南燕焦急地开口:“夫人,我想用一下电话,可以吗?”

    夏白萍好像没听见她说的话,依旧出神的盯着窗户。

    “夫人……”

    夏白萍愠怒地转过脸来,似乎想要骂人,可看到张南燕后,愠怒的表情变成了惊讶。

    也难怪,现在的张南燕,一双眼睛忍着眼泪,彤红得厉害;脸却纸一样的白;嘴唇毫无血色;头发丝乱蓬蓬地,被汗水黏在脸颊上;她双手里紧紧抓着外套,指节用力到发白,颤抖着。

    也许是被张南燕的样子吓到了,夏白萍没有发怒,而是疑惑地问一句:“你怎么了?”

    “我可以用一下电话吗?”张南燕的声音里强忍着哭音。

    “你用吧。”

    张南燕立刻转身,奔到客厅去。

    她拨下黎春晓的手机号码。

    无法接通!

    张南燕焦急地自言自语:“打不通!怎么办?……对了,吴铮!”

    她拼命回想吴铮的手机号码,她只是听黎春晓说起过,从来没有拨打过,幸好,她总算想起来了!

    “嘟嘟……”

    “……喂,是谁?……”

    “吴铮,林大哥在哪?……吴铮!吴铮!……”

    电话里传出呲呲剌剌的电流声,吴铮的声音断续、模糊。

    “……说话!怎么不说话!……春晓,你不要出去,你一个人太危险……”

    电话就此中断。

    张南燕焦急地再拨过去,却再也无法接通了。

    张南燕急得快哭出来,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凌乱嘈杂,听得见很多人争吵的声音,那边的情况一定很混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050……6592……0204。”夏白萍冷漠地说出一串数字

    张南燕茫然慌乱地看向夏白萍,不明白她地用意。

    “是酒店前台的电话号码。”

    张南燕反应过来,慌乱地拿起电话,拨出号码。

    占线!

    忙音!

    她不停地重拨着。

    终于接通了,电话里传出忙碌的声音。

    “您好,明珠商务酒店。”

    “请问,林大哥,不……林栋……在不在?”

    “是入住的客人吗?”

    张南燕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清楚地说道:“是从首都过去的,是大学的教授和学生,教授姓郑,学生姓林,叫林栋。”

    “噢,找郑教授啊,刚才有两个人也是找郑教授!郑教授一行确实在我们这里入住,不过他们现在不在,他们从昨天早上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

    张南燕已经听不进去电话那端客气的安慰话,茫然无措地挂断了电话。

    她毫无办法,束手无措。

    她慌乱地看向夏白萍,落下泪来:“林大哥,还有郑教授,从昨天出去一直没有回酒店……”

    家里寂静无声,钟表秒针走动的声音清晰入耳。

    滴答……滴答……滴答……

    夏白萍冷淡的声音响起。

    “他们是去工作,不在酒店很正常。不是已经有人特意飞过去找他们了吗?等消息吧。”

    张南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的!春晓姐已经去找他们了!一定平安无事!

    这一夜,张南燕担心、无眠。

    终于在早晨7点钟的时候,接到了郑教授打来的电话。

    郑教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却是镇定如常。

    郑教授问了家中的情况,让张南燕转告夏白萍,他一切顺利,等航班恢复正常飞行,就可以回来了。

    张南燕焦急询问林栋的情况。

    “林栋啊,他很好。哦,他正好回来了,你等一下,我叫他接电话……林栋,过来一下……”

    几秒钟后,只听见听筒里传出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喂,哪位?”

    是林栋,他的声音对于张南燕来说是最熟悉的声音,就算通过失真的电波传递,她依旧清晰的辨认出了他的声音。

    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低哑、恍惚,似乎他正被某一个烦恼纠缠,辛苦挣扎又无能为力。

    整整担心焦虑了几天,这一刻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张南燕哪里还顾得上分辨细微的异常?她的心终于安然落地,剧烈地庆幸着、剧烈地后怕着。

    她哽咽了声音:“林大哥,我一直找不到你,我很担心。”

    “……小南?……”林栋停顿了下,声音有些断续:“……我没事,我很好……这几天很忙,所以忘了给你发传呼……”

    张南燕听着林栋的声音遥远飘渺地解释着。只要他平安,她哪里还会计较这些!

    林栋告诉张南燕,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很快就能回来了。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张南燕把电话放下,只觉得身体再也没有力气了。她坐到了椅子上,双臂又酸又软,腰背发麻,坐在椅子上,她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几分钟后,她才慢慢恢复了一点儿力气。

    她想起来,这一整夜,夏白萍也没有睡,和自己一样,她也等待了整晚。

    张南燕立即站起来,走向卧室门口。

    “夫人,郑教授刚刚打电话回来,他很安全,工作已经顺利结束,过两天航班恢复后就可以回来了。”

    “哈~我才懒得管他回不回来!……”夏白萍下意识刻薄地嘲讽,可话说到后半句,声音却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最终沉默了,几分钟后,无力说了一句:“把灯关了,房门关上,我困了。”

九十、婚外恋

    三天后,郑教授一行平安回到首都。

    和一起传回来的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物理系的郑凡教授生活作风不良,和女学生搞婚外恋!女大学生千里迢迢追到k市,大闹一场。”

    据和郑教授一同出差的同事描述,当时正赶上冰灾,火车、航班都暂停,他们被困在k市无法返回。

    他们被困在酒店里,停水、停电,酒店的食品品和饮用水都开始供应不足。滞留在酒店里的住客们人心惶惶,纷纷堵在酒店前台,强烈要求迅速恢复水、电、食品的提供。有闹的、有吵的、有骂的,更有哭的、喊得,酒店里乱得一塌糊涂。

    郑教授就提议,既然走不了,与其在酒店无所事事的等待,不如去合作大学的试验室继续项目研究。

    于是他们就前往k市大学,继续研究工作。

    黎春晓冲进实验室时,他们正在开会,正在将所有数据进行最终汇总。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多个小时,得到了满意的数据,于是干脆一鼓作气,完成最后收尾。

    黎春晓风尘仆仆、满面焦急冲进会议室,一见到郑教授就扑了上去。

    她泪流满面,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对郑教授的担心,说着说着,竟晕倒过去。可是,就算晕了过去,她依旧紧拉着郑帆的衣袖不放,谁都拉不开她的手。

    情急之下,郑帆只好一把抱起她,把她送到了医院。据说郑帆还在医院照顾她一整晚,等她醒来,两人就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互诉衷肠。

    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这种桃色新闻!

    郑帆师生婚外恋的传闻在学校里传得人尽皆知,当时两人的对话、举动被描述得活灵活现。

    就连并不多出门的张南燕都听到了这个传闻。

    张南燕听说这个传闻后,第一反应就是震惊。她不敢相信,可联想到之前黎春晓的种种异常,她又害怕这不是空穴来风。她第一时间就去找黎春晓。

    张南燕来到黎春晓的宿舍,黎春晓不在宿舍,而且,同宿舍的女生表现得十分冷漠。

    张南燕询问黎春晓的去向,她们冷漠嘲讽:“不知道!最好她永远不要回宿舍!和这样不知廉耻、没有道德的小三在一个宿舍,是最大的耻辱。”

    张南燕急得辩解,她不停地说:“春晓姐不是这样的人!”

    女生们嗤之以鼻,不耐烦地把张南燕推出宿舍。

    张南燕更担心了,她只好去找吴铮。

    可是连吴铮都失踪了。

    林栋劝她不要管别人的事情。

    张南燕焦急地说:“春晓姐不是这样的人!她热情、善良,一直那么照顾我。冰灾时,我没有你的消息,急得快疯了,是她安慰我,连夜飞去k市帮我找你。”

    “你也说她急到连夜飞去k市,难道会是因为要帮朋友的忙?你好好想想吧!”

    张南燕哑口无言,是啊,当初因为焦急,她忽略了种种不合理,现在想起来,黎春晓当时的焦急、担心、奋不顾身最有可能是因为她心中深藏的爱的那个人!

    “可是,可是……春晓姐不会的……”张南燕慌张地问:“林大哥,你当时也在啊,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栋忽然支吾起来,眼神躲闪开张南燕的目光:“我……我当时……我在其它地方……无风不起浪,你就别管别人的事了!我还要去实验室,我走了。”

    张南燕又担心又着急,她对自己说:“不管事实怎么样,春晓姐都是我的恩人、朋友,我要相信她、保护她!”

    张南燕怀着担忧的心情,回到郑家。

    大门开着,一个意想不到的场景出现在她的面前。

    客厅里,两个人对峙着。

    两个女人,

    一个是中年女人,容颜渐老,阴郁深沉,

    一个是年轻女孩儿,青春逼人,张扬嚣张,

    一个站着,强做出强势气派,咄咄逼人,

    一个坐着,坐在轮椅上,似乎是无力似乎是无所谓。

    背对着大门的,站立着的,穿着红色连衣裙的,是黎春晓。

    她高傲地昂着头,说:“我比你更爱他!我可以更好的照顾他!真正的爱情是成全,请你成全他的幸福吧!”

    张南燕心惊胆战。她比黎春晓了解夏白萍,夏白萍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稍有刺激就会失控!

    黎春晓咄咄逼人的说着,夏白萍冷笑沉默,眼睛一直盯着黎春晓连衣裙下露出的青春、健美的双腿,还有她脚上穿着的那一双高跟鞋。

    张南燕想起来,她第一次到郑家,夏白萍就被黎春晓高跟鞋的脚步声刺激的想要自杀。

    张南燕立刻冲上去,拉住黎春晓:“你怎么在这儿?先跟我走!”

    黎春晓一边挣脱张南燕的拉扯,一边喊道:“请你放过他吧!他照顾你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你何必要折磨他!”

    张南燕拼命把黎春晓往外拉。

    “求求你,给他自由吧,他也有拥有幸福的权力啊,你不能捆绑他一辈子,你没有权利折磨他一辈子!”

    张南燕一直把黎春晓拉下楼,拉出楼道。

    “你放开我,我要去求她,求她放过郑老师!”

    黎春晓喊着,挣脱张南燕往回走。

    张南燕拼命拉住黎春晓,说:“春晓姐,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还无动于衷!”

    “你想想自己吧!”张南燕喊出来:“所有人都骂你是第三者!”

    黎春晓悲愤质问:“小燕,你最清楚。她是一个正常的妻子吗?她会关心照顾郑老师吗?郑老师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

    张南燕无法回答,她知道夏白萍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不光是她身体的残疾,更因为她精神上的异常。她暴躁、她阴郁、她刻薄、她喜怒无常、她索取无度、她不懂感恩,她无时不刻折磨着郑教授,她使得家不再是温暖的地方,而成为了紧张、压力、痛苦的无底深渊。

    “我一直喜欢郑老师,从大一起就喜欢,整整四年了,我一直默默地喜欢他,我只要能远远看着他我就满足了。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他不幸福,他很痛苦,他的婚姻名存实亡,他被道德的枷锁禁锢着、折磨着!我怎么能再沉默,我怎么能再懦弱!被所有人辱骂算什么?为了他我愿意与全世界为敌!”

    “可是……”张南燕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第三者总归是不好啊。”

    “我知道,我会被世人辱骂,我会被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可那有怎样?我爱他,我要给他幸福!我死都不怕!”

    她们争执的声音引来很多人的窥看,有的站在路边指指点点,有的在窗户里议论纷纷。

    张南燕察觉到数不清鄙夷的目光,她劝到:“春晓姐,很多人在看着,不管怎么样,你先离开,再慢慢做打算。”

    黎春晓毫不在意地大笑:“让他们看好了!我就是爱他!我爱他!”

    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浇到了黎春晓的头上。不知道是谁从哪一个窗户里泼下一盆水,把黎春晓从头浇到脚,泼的像一只落汤鸡,狼狈不堪。

    就连张南燕也遭到殃及,也被水淋湿了半个身体。

    她顾不得自己,赶紧拿出手帕去给黎春晓擦拭。

    “春晓姐,你怎么样?”

    凉水顺着黎春晓的脸颊往下流,也有她的泪。可她倔强地昂着头,说:“小燕,我没有错!我爱他没有错!”

    面对黎春晓这一份热烈、悲壮的爱情,张南燕还能说什么?她实在不忍心指责,更有着深深的怜惜。

    “春晓姐,这时候你更应该冷静。事情闹得越大,不是更把郑教授推到风口浪尖上?”

    “郑老师……对,我不能让他被人骂,我这就去找他,我要告诉他,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心甘情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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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荣光,我们在奋斗路上! 一个山村女孩儿,身为养女,面对贫穷落后、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是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一步一步走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一个山村女孩儿,被迫辍学,逃婚逃家,奔赴首都追随稚嫩的爱情,她将面对精彩纷呈的新生活,还是更加严峻的阶级差别?她该怎样面对爱情和现实,一点一点赢得成功和爱情! 一个农村女孩儿,没有文凭,没有出身,没有背景,看她如何用二十年追逐梦想,用二十年抗击命运,用二十年追逐那一只叫做幸福的“候鸟”小花奋斗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花奋斗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花奋斗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