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第一次吵架
“我……不能辞职……”
张南燕鼓起勇气,说。
林栋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他不知道大米多少钱一斤,每月水电费也是要钱的。
第一次去菜市场买菜,张南燕才知道,原来在首都蔬菜那么贵!以前乡下地里随便撒一把的青菜都要一块多钱一斤。她带来的那一点钱,真是连两个月都撑不下去。
林栋每月的生活费,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还够花,可现在要负担两个人的生活就捉襟见肘了。他刚租了房子,把钱都花光了,这个月全靠吴铮接济。
他有宿舍的同学接济,可张南燕能依靠谁呢?她吃喝日用,已经是省得不能再省了,她必须自己挣钱。
林栋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非要去上班?”
“嗯。”张南燕点下头:“林大哥,我必须挣钱……”
“你的眼光太短浅了!”林栋恼怒,喝斥一句。
张南燕吓得一激灵,沉默了。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僵持着。
忽然一阵愤怒地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影怒气冲冲冲过来,一屁股坐到林栋旁边的石凳上。
他端起保温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排骨汤。
又抄起筷子,直接就着保温桶吃起肉来。
“还是小燕妹妹好,又温柔又体贴,不像那个冰公主,心冷得捂都捂不化!我可是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去给她送红豆包,她竟然狠心拒绝!”
吴铮愤恨地大口吃着肉:“老林啊,你说我怎么就栽到她手里了!”
林栋冷冷说一句:“你越在乎她,她越不把你当回事!当你是傻子玩!”
“不准你这么说春晓!她才不是玩弄人的女人!”吴铮脸色严肃,郑重地说。
“呵。”林栋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吴铮懵了:“哎,老林……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张南燕默默地把饭菜收拾好,递给吴铮:“你带给他吃吧,让他好好吃饭。”
看见张南燕伤心的样子,吴铮劝着:“你放心,我带给他。这个林栋,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要是春晓有你一半,不,哪怕她肯对我笑一下,我都心满意足了。”
张南燕苦笑一下,眼泪差点掉下来。
“哎,你别哭,我去替你收拾林栋!”
吴铮提着饭盒往实验楼走,一边走还一边唉声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光让人抓心挠肝!”
林栋和吴铮很快就走进实验楼,只剩下张南燕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心头好像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心情沉重极了。这是她和林大哥第一次吵架,她很难过,可是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次她不能听林大哥的。她必须工作,只有养活了自己才不会成为林大哥的累赘。
“唉~”张南燕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没有办法改变残酷的生活。
站了一会儿,张南燕只好失落地离开。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本来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她早就安排得满满当当,要给林大哥做排骨汤、要陪他说说话、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这下,都不需要了。她一下子变得很清闲,清闲得都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就漫无目的在校园里走着,身边都是抱着书本去上课的学生们,每一个人都是积极忙碌朝气蓬勃,令张南燕自惭形愧。她决定还是去食堂帮忙吧,这几天,老板开始在每天工作结束后教她做菜,她得认真地学,学会一门手艺就多一样维生的手段。
于是,张南燕就准备往食堂走。
这时,有人喊她。
“小燕~”
张南燕顺着声音看过去,不远处,黎春晓正走过来。
“小燕,我远远看着像你,还真是你啊。“黎春晓亲热地挽住张南燕的胳膊:“咱们好久都没好好说会话了。想见你也只能去食堂,那么多人排队,只能隔得老远看一眼。”
张南燕不好意思地笑笑:“食堂太忙了。”
“就是说啊,你现在可是火得很呢,吸引那么多生意,得叫毛老板给你涨工资!”
“是老板做的饭菜味道好。”
“味道好是一方面,营销得力也是一方面啊!你这个形象代言人功不可没。”
黎春晓热情说着:“你这是去哪啊?”
“我今天休息,没啥事,正准备去食堂呢。”
黎春晓笑着打趣张南燕:“毛老板找到你这个员工可是赚大便宜了,又聪明又能干,一个人顶三个人!小燕啊,你也要学会爱惜自己啊,休息就好好休息,别老想着工作。”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张南燕说。
“那正好,你陪我去上课呗。”
一直以来,上大学就是张南燕唯一的梦想,直到高考前被家人破坏,她的梦想彻底破碎。来到师院后,每每她在校园中走过,看着朝气蓬勃的学生们,她是多么羡慕。高大的图书馆和教学楼就是她心中最神圣的象牙塔,她既向往又自惭形愧,常常看着教学楼出神,想象着学生们坐在教室里,聆听老师的教诲,在知识的海洋里徜徉该是多么美好和幸福。
现在,听见黎春晓叫她一起去上课,她不由激动起来,可心里还是胆怯:“我……我不是学生,能去上课吗?”
“当然没问题啊!大学的课都是开放的,郑教授博学风趣,他的课一向有很多外系甚至外校的学生慕名来听呢。”黎春晓话语中透出掩饰不住的仰慕,其中还有些许害羞。黎春晓的脸颊微微泛红了。
“走嘛。”黎春晓挽着张南燕就走。
走在路上,黎春晓苦恼着吴铮的追求,向张南燕诉苦:“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了,我有喜欢的人,请他不要再浪费时间,可他怎么这么固执。唉!”
张南燕察觉到,黎春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吴铮一样叫她小燕,黎春晓肯定不知道,她的说话举动间已经不知不觉有了吴铮嬉笑怒骂的风格。要是真的讨厌一个人,就只有厌恶和躲避,怎么还会又苦恼又心软又担忧呢?
“小燕,我该怎么办啊?”黎春晓苦恼地说。
张南燕一直安静听着,她听出来黎春晓话语中的犹豫和矛盾,于是问到:“你真得讨厌他吗?”
“……算不上讨厌吧,其实他挺好的,风趣潇洒,挺对我的脾气。可惜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黎春晓甜蜜笑着,她把张南燕一挽:“咱们快点,课马上就开始了。”
六十二、重回课堂
她们来到阶梯教室305,从后门进去。
这是张南燕第一次来到大学的教室,她想象不到,大学的教室竟然这么大。站在最后一排,前面的课桌一排排低下去,好像站在山顶俯瞰大地的感觉。
这样说是有点夸张,不过,此时此刻,张南燕的感受有过之而无不及。
课还没有开始,学生们有的已经落座,有的正从前门走进来,还有的学生坐在一起轻声交谈。
讲台上,一位男老师正在整理教案。他站在那样,气质从容儒雅,令整个教室都充满了学术气息。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
学生们纷纷落座。
男老师抬起头,温和地环视教室:“还有没落座的同学请就坐,我们开始上课。”
张南燕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在说她。
黎春晓悄悄拉她一下,压低声音叫她:“小燕,小燕,坐啊。”
张南燕回过神来,脸忽地涨红了,她慌忙向老师九十度鞠躬,然后赶紧坐到黎春晓的旁边。
老师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温和包容地对她点头示意。张南燕没有想到,老师会对她这样一个渺小的学生,不,连学生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偷师的晚辈这样尊重。
她心里热乎乎的。
她认真地听着课。
老师讲课从容风趣,旁征博引,学生们时而一阵轻快笑声,时而热烈讨论,无论学生的回答是否正确,他都微笑着认真倾听,然后再指点其中错误,对答案中的可取之处不吝夸奖。
如沐春风,毫不过誉。
虽然老师讲授的是大学物理,很多知识张南燕听不懂,但老师讲授得凤阙盎然,她不由被深深吸引。
这时,老师提问了一个问题。
同学们纷纷发言。老师一边倾听一边颔首鼓励。
张南燕听着大家的发言,同时认真思考,她好像有些明白,可还有几个步骤不明所以。
“黎春晓同学,你有什么看法?”
黎春晓立刻站起来:“这个,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我……没什么看法……”
老师又问了黎春晓几个简单知识点。
黎春晓回答得磕磕绊绊,回答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只好对着老师讨好地笑。
“黎春晓同学,学习没有捷径可走,你要是想顺利拿到学分,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是,郑教授,我会努力的!”黎春晓大声回答。
郑教授的目光扫到张南燕,她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生怕会被提问。
幸好,老师没有再提问,转身返回讲台,继续讲课。
一个半小时的课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大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学生们围着郑教授继续请教。
黎春晓拉着张南燕往前挪了几排,坐在那里,就认真地看着郑教授。
张南燕赞叹一句:“郑教授讲课真好。”
“那当然,郑教授可是最好的老师!”黎春晓骄傲地说。
张南燕觉得奇怪,就问:“春晓姐,你不是英语系的吗,文科生也要学物理啊?”
“这门课是选修课啊。”黎春晓回答。
这黎春晓,看她课堂上回答问题,也不是擅长物理的学生啊,怎么非得选这门选修课?
这时,学生们请教完问题,陆续离开。
郑教授抬头环视教室,正好看见黎春晓和张南燕还坐在座位上没有离开。
“黎春晓同学,今天的课有哪里不懂吗?”
黎春晓立刻站起来:“还好。”
“还好可不行!于学习,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能一知半解。”郑教授温和又严肃地说:“你今年已经是重修了,再不努力可拿不到学分。”
黎春晓连连点头:“我会努力的。”
郑教授看向张南燕:“这位同学,我看你课堂上似乎有疑惑,是有哪里不明白吗?”
张南燕紧张极了,不敢发问,生怕自己的问题太简单,会丢人。
然而,郑教授没有不耐烦,一直鼓励地看着她。
张南燕鼓足勇气,结结巴巴说出自己的问题。
郑教授认真倾听,不时点头鼓励。
张南燕渐渐地忘记了紧张,专心的提出疑问,发表自己的观点。
郑教授认真回答了张南燕的问题,并说:“你的问题在于基础知识缺失,我建议你补一补大学物理一二册。”
张南燕的脸刷得一下红了,她羞愧极了。
“你的思考方向是正确和新颖的,思考是很好的学习方法,继续努力。”
郑教授说完,拿起教案离开教室。
张南燕楞住了,郑教授没有嫌她的问题简单,反而肯定了她,鼓励了她!
自从她失去了复读的机会,她就开始为生活奔波,她也曾心有不甘,白天忙碌工作,晚上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她会想,难道她的一生注定就是这样了吗?她真得没有机会再上学读书了吗?可是,生活逼迫着她,要工作、要挣钱、要养活自己。
就这样吧,这就是命!农村的女孩儿生下来就是等着嫁人的,她能逃离贫穷落后的山村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只要勤劳努力,也会创造安定的生活。
她每天都对自己这样说,然后把对学习的渴望、对生活的梦想埋葬进心底。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学习的道路。可,这个时刻,郑教授对她的话语带给了她莫大的鼓励,重新激发起她对学习的渴望。
“春晓姐,上次的书我看完了,麻烦你再帮我借几本吧。”
“给你!”黎春晓干脆地把图书卡拿给张南燕:“你直接去图书馆。”
“这……可以吗?”
“没问题,图书馆很安静舒适,比你在食堂看书条件好多了。正好,我这周接了个兼职,不在学校用不着。”
张南燕感激地接过图书卡:“谢谢春晓姐。”
“谢什么!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黎春晓搂住张南燕,说:“这次我可是要出国呢,法国,巴黎!世界的时尚中心,我来了!”
六十三、和好
张南燕和林栋吵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冷战。
时间越久,张南燕越不敢主动找林栋,害怕他还在生气。
食堂的工作更忙了,幸好每天下午可以有一个半小时的空闲,她都去图书馆看书。沉浸在书海中的时光是她每天最盼望最开心的时间。
张南燕工作认真,别人备菜、炒菜、做卤味时,她都主动帮忙,认真学习。
老板毛瑞杰都看在眼里。有一天,炒菜时,毛瑞杰把张南燕叫到旁边,让她打下手。
张南燕手勤快、肯动脑筋,往往毛瑞杰还没说需要什么,她就已经把材料准备好了。一顿饭做下来,两个人配合默契,行云流水。
毛瑞杰很满意,说:“小张啊,你愿不愿意学做菜?”
张南燕赶紧点头:“我愿意。”
“厨师可是辛苦活啊,女孩子很少能吃了这个苦的。”
“我不怕苦,我就想有个一技之长,以后能凭本事谋生。”张南燕诚恳地回答。
“那好,以后每天晚上七点半以后我教你做菜。”
张南燕非常感激,连连道谢:“谢谢老板。”
毛莲花却不愿意:“杰哥,咱们家的菜怎么能随便教给别人?”
“厨师都是师傅教徒弟,我也是从学徒学起的!”毛瑞杰一句话,拍了板:“小张,以后好好努力。”
毛莲花气得厉害,当场就摔了抹布,一拧身就向其他人抱怨去了。
从这以后,每天晚上七点半,晚饭卖完以后,毛瑞杰都严格教导张南燕学厨,往往收工离开食堂时,已经是月上天空了。
一天一天,月亮从满月慢慢变成半圆,再变成一弯月牙儿。
张南燕走出餐厅,看着一弯淡淡的下弦月已经挂在了实验楼的顶上。实验楼七层灯光明亮,张南燕数着第五个窗口,灯光明亮的窗户上似乎闪过学生的勤奋身影。
“会是林大哥吗?他还在刻苦学习吗?”张南燕不由地想。
“小张,走吧。”
这时,毛瑞杰锁好了食堂的大门,走过来:“都这么晚了啊,今天辛苦了。”
张南燕赶紧说:“是您辛苦,还要加班教我,谢谢您了。”
“看你,怎么还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了,不说这些。咱们走吧。”
张南燕和毛瑞杰一道,走出校园。
一路上,毛瑞杰关切地询问着张南燕生活上的问题,张南燕礼貌地作答。
校园真是大,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校门口。
张南燕正要和毛瑞杰道别,毛瑞杰却先开口:“小张,你住在哪里啊?”
“我住得不远,就在纺织厂家属院。”
“顺路,一起走。”毛瑞杰不等张南燕拒绝,就先迈步,说着:“今天学得不错,那个糖醋汁调的比例还是有点不对,糖少了两克,不甜就不是糖醋味了嘛。”
张南燕赶紧跟上,认真记住毛瑞杰的话。
首都的夜晚,霓虹辉煌,车水马流,晚归的人们一方面表露出辛劳疲倦,一方面更显示着对生活孜孜不倦的拼搏追求。
走到路口,再往前就是纺织二厂家属院的大门了。
毛瑞杰停下来,说:“这个路口我要左转了,前面就是纺织家属院,你回去吧。”
张南燕向毛瑞杰道别,向前走去。
她的身后,毛瑞杰转过路口,却没有往前走,而是目送着张南燕走进家属院大门。他返回来,又沿着原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毛瑞杰的举动,张南燕一无所知,她走进家属院,还在回忆着今天学得糖醋里脊的作法。
想得入神了,她不由默默念着做菜的要领。
一直走到楼下,她忽然被楼道口一个沉默的黑影吓了一跳!
“啊!”她低呼一声,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楼道口站着一个人影,不说话就往上扑。
黑影朝着张南燕扑过来。
张南燕吓得发抖,什么都来不及反应。
她挣扎着想逃,手乱挥舞着反抗。
“哎呦!”黑影一声呼痛,去抓张南燕的手。
谁知,张南燕动作实在激烈,他抓不住她的手,干脆一下把她抱住。
“小南,是我。”
张南燕愣住了,这是……林大哥的声音……
“你还真打啊,生这么长时间气还没消啊?”林栋说着。
张南燕猛地抱住林栋的腰,呜呜哭起来。
她害怕极了,黑暗中的黑影、突如其来的搂抱让她想起了曾经最可怕的经历,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当初无依无靠、无力反抗的境地。
林栋却不知道张南燕的经历,他被张南燕的大哭弄懵了。本来还有点赌气,可看着张南燕哭得浑身发抖,他马上柔声安慰:“好了,好了,没事啊,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张南燕躲在林栋的怀中,当初,最无助最恐惧的时刻,林栋就是支撑她的信念和力量,她拼命想着和林栋的约定才坚强地逃脱出来。
现在,他的怀抱温暖安全,驱散了她的恐惧。张南燕渐渐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地离开林栋怀抱。
“林大哥,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不回来,我担心你下楼来等,谁知道一见面你就打人啊。”林栋打趣地说:“看来你是真得生我的气了,消气了没?没消的话再来打两下。”
张南燕焦急解释:“不是的,林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
林栋觉得好笑:“你这个小丫头脾气还挺大的,这么多天都不肯来找我,要不是我今天来找你,还打算跟我呕多长时间气啊?”
张南燕想解释,她不是生气而是不敢,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这么一哭一闹,两个人之前的矛盾就好像烟消云散了,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眼睛红红娇柔可爱,一个温和体贴高大帅气,不知不觉,气氛就变得粉红。
林栋握住张南燕的手:“小丫头,咱们回家吧。”
都说小吵怡情,果真是这样。
小小的争吵,几日不见,竟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这时候两个人和了好,感情比之前更加深几分。
你挨着我,我依偎着你,俩人甜甜蜜蜜窝在沙发上说话。
张南燕依偎在林栋的肩膀上,他的声音就拂在她的耳朵沿上,烫烫的痒痒的,使她一下子从耳朵烧红到了脸颊。
“这么晚才回来,路上黑咕隆咚,一个女孩儿家多不安全。我都是关心你,为你好,才管你的,你这个小丫头还跟我吵架……”
张南燕脸贴在林栋的胳膊上,乖巧地听着。
她就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呵,不,那只叫大白的胖猫可从来没有像这么撒娇过。
张南燕有时会在校园里遇见大白,她总是高傲优雅、蔑视一切。
她还没有一只猫有傲骨,不过,还是理解吧,每个女孩儿总是要在爱情中卑微一次呢。
张南燕脖子僵了,又不舍得起身,就脸挨着林栋的胳膊蹭了两下,挪下位置。
林栋只觉得胳膊上的皮肤肌肉、甚至血管里的血液都烧起来,一路往心脏中奔涌。他的心口滚烫,又发胀,既舒服又难过,想要到窗户边吹吹凉风,又不舍得动一下身体。
他握住张南燕的手,嘴唇贴在她的头发上,柔声说:“小南,我今晚不走了……”
六十四、和朋友相聚
黎春晓从法国回来了,她特意到食堂来找张南燕,让她晚上一定去宿舍,有礼物送给她。
这天晚饭卖完,打扫好卫生,毛瑞杰说:“小张,今天煮的肉有多余,我教你做红烧肉。”
张南燕想起和黎春晓约好了,赶紧回答:“老板,真不好意思,今晚上我和朋友约好了,想跟您说结果一忙就忘了。”
“是男朋友?”
“不,是女生朋友,就在前面女生宿舍楼住。”
“噢,都是女生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南燕觉得老板的声音一下子热情起来。
“你别着急,我把红烧肉做了,你带给朋友一起吃。”
“不用,不用……”张南燕慌忙推辞。
“没事,煮好的肉,今天不吃明天就不新鲜了。很快啊,你等一下。”
毛瑞杰转身走向灶台,抽油烟机重新轰轰响起来。
很快,红烧肉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莲花,拿饭盒盛点米饭!”
毛莲花正和其他人一起吃晚饭,她一直盯着毛瑞杰和张南燕的动静呢,早就一心窝的气。这会儿听毛瑞杰喊她盛米饭,顿时赌气说:“没有米饭了!”
“怎么会没有?每天都留足了米饭的!”毛瑞杰说着,把香喷喷的红烧肉盛进餐盒里,量真是足,装了满满两大盒呢。
“瞧瞧,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人家吃红烧肉,咱们呢,青菜豆腐喽。”其他人半是嫉妒半是挑拨地说:“莲花啊,让你干活你还不快去?说不定人家很快就变成你的老板娘了。”
毛莲花把碗往桌子上一墩,没好气地说:“那是给员工留的,给她吃了,咱们吃什么?”
毛瑞杰不耐烦搭理毛莲花,亲自去盛米饭。
张南燕难堪地拒绝:“老板,不用了。”
“这是员工餐,本来该给你的。”毛瑞杰说着,往饭盒里装满了米饭,又盛第二份。
“够了……”
“没事,多着呢。”
盛好了米饭,毛瑞杰又盛了满满一盒卤鸡腿、鸡翅、豆干、豆皮:“带给你朋友尝尝。”
张南燕接不肯接:“太多了,要不我付钱吧!”
“说什么外道话呢,拿着!”毛瑞杰把饭菜装进塑料袋里,塞进张南燕手中:“快去吧,和朋友好好玩玩。”
张南燕只好接住,连连道谢。
毛瑞杰目送着张南燕走出食堂,这才抄起炒锅,到水龙头下洗。
毛莲花走到毛瑞杰身边。
“我来洗,你歇着吧。”
毛瑞杰让开身。毛莲花一挽袖子,利落地刷起锅来。
“莲花啊,咱们食堂到今天你的功劳可不小,等来年给你涨工资。”
“光长工资啊?”
“噢,那哪能,等你啥时候结婚,哥给你添一大份嫁妆!”
听到这话,毛莲花的气才算消下,她低头抿嘴一笑,再侧过脸挑着眼角看毛瑞杰,不知怎么的,食堂被油烟遮盖显得昏黄的灯光照下来,竟别有一种橙黄温婉的氛围,毛莲花眉眼间显出别样娇媚。
他们是同乡,毛瑞杰一直很照顾毛莲花,担心她一个小姑娘人生地不熟不安全,就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隔壁给她租了住处。平常,毛莲花就给他洗洗衣裳、打扫打扫房间,她早就认定了,她和毛瑞杰会水到渠成走到一起。现在不就是两人相互照应,齐心协力开好夫妻店嘛。
可是,张南燕的出现,让两个人的关系出现了危机。毛莲花一方面嫉恨毛瑞杰对张南燕的照顾,一方面自我安慰,“杰哥是好心才收留她,这么多年了,杰哥一定知道,只有我才能和他同甘共苦。”
“杰哥,今晚上咱们一块回去吧?”毛莲花娇柔地说。
毛瑞杰却是不解风情,答:“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今天又不用教人做菜,还有什么事嘛~”毛莲花撒着娇。
“有事就是有事!你先回,刷完锅就走吧。”
毛瑞杰根本不在意她是撒娇还是什么,转身走回厨房,端起台子上的大茶缸喝起茶来。
毛莲花委屈极了,咬着嘴唇,哼了一声:“还不是我给你泡茶!早晚你得知道,只有我对你最好!”
张南燕可不知道毛莲花正狠狠骂她。难得清闲可以和春晓姐、白静和金勉见面,她的心情轻快飞扬起来。
她走进宿舍楼,这和食堂、打工完全是两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欢快蓬勃的!张南燕的脚步不由轻快起来,笑容也挂上嘴角。
黎春晓和白静、金勉的宿舍很近,只不过一个在三楼,一个在四楼。张南燕从东楼梯上来,先路过白静、金勉的宿舍。
宿舍门没关,可屋里没人,这两个粗心的姑娘,门开着人去哪了?张南燕笑着摇头,等一会儿再来找她们吧。
虚掩住门,张南燕继续往黎春晓的宿舍走去。
走到门口已经听见屋里面嘀嘀咕咕、窃窃低笑的声音。她抬手敲门。
“咚咚咚~”
门里忽然安静了,立刻又传出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拿那个干什么?”“盖起来啊!”“盖什么盖,关显示器。”“怎么关啊……”
张南燕奇怪极了,她们在干什么呢?
“春晓姐,是我,怎么了?”张南燕高声问着。
“没事,是小燕。”
门开了一道缝,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把张南燕拉了进去。
张南燕吓了一跳,拉她进门的是金勉,她一进去,金勉就立刻把门关紧了。
再看屋里,白静站在屋子中间,比起金勉她算是镇定,但红红的脸色出卖了她紧张。
还有黎春晓同寝室的三个同学,围坐在黎春晓的桌子前,似乎有些尴尬
只有黎春晓镇定地坐在椅子上,对张南燕笑着说:“小燕,你来了啊。”
“春晓姐。”张南燕打着招呼:“白静、金勉,你们也在啊,我刚还说宿舍门开着你们去哪了,正好,不用我再去叫你们了。”
金勉心直口快:“我们和春晓,是不打不相识呗!”
黎春晓笑着打趣:“还记恨我警告你们的事呢?”
“没有~春晓最好了~”金勉扑上去撒娇,大家笑成一片。
张南燕笑着,提起手中的外卖餐盒,说:“我给大家带了吃的。”
“太好了,正看电影看饿了呢。”
她们立刻搬来凳子,把餐盒放到凳子上,“红烧肉,卤鸡腿,太香了吧……”
张南燕好奇地打量着黎春晓的桌子,她们都围在桌子前干什么呢?
桌子上放了一个银色的东西,像一本书一样合着,里面还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音。
黎春晓站起来,搂住张南燕的肩膀,说:“这是笔记本电脑,我挣了兼职费,刚买的。”
六十五、男女的事原来是这样啊
学生们都热衷于上网,可电脑价钱昂贵,很少有学生个人购买,也就是金勉这样首都本地家境富裕的学生才买得起,大部分出身普通家庭的学生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大家就都瞄准了学校机房,可学校机房的位置实在有限,基本上全靠抢,机房每天都满满当当。每周一节的计算机课也成了热门课,就算是上课时候不让联互联网,光是个局域网、小游戏就足够让大家兴奋不已。
“这么小的电脑?主机在哪呢?”张南燕好奇地想摸一下,她以前看张熊在网吧玩过游戏,也看过宿舍里金勉的电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轻便的笔记本电脑,没有繁琐的插线,也没有笨重的机箱,提起来就能随身携带。
她听林大哥说过,现在电脑已经越来越普及,将来更是学习工作离不开的工具。
“很贵吧!”她脱口而出。
“那可不是,花了我八千块呢。”黎春晓说:“不过,物超所值!”
她们相视而笑:“小燕不是外人,咱们继续看吧。”
黎春晓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屏幕上定格着电影的画面,画面上是明媚的校园和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们。
“这是什么电影啊?”张南燕好奇地问。
她们红着脸嗤嗤地笑:“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她们围在一起,一边啃着卤鸡爪一边看电影。
刚看几分钟,张南燕就羞红了脸,屏幕中出现了穿着泳装的少女的画面,白皙、丰满的身体毫无遮拦地出现在屏幕中,少女在泳池中嬉戏,跃出水面,美人出水……丰满的胸部逼近镜头……
“呀!”张南燕捂住眼睛,脸蛋羞得红彤彤。
“这才算什么呀!”金勉笑嘻嘻去拉张南燕的手:“嘻嘻,这有啥不好意思看的。”
张南燕睁开眼睛,满屏幕少女美好的身姿,真羞人,也真好看。
屏幕中,年轻的身体在阳光碧波间大胆绽放、放肆舒展,那么张扬,那么夺目,那么美好。
黎春晓说:“咱们国家就是太保守了,模特大赛还专门有一项泳装评比呢。”
“人家是模特,一般人可不敢。”女孩们嘀嘀咕咕说着。
“我这次去巴黎,人家满大街都是穿着时髦的姑娘,露个背露个腿很正常,那才叫风情呢。”
接着看电影,接下来的画面就越来越不可描述了。终于,重头戏出现了,屏幕中,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
“呀!”
“啊!”
女孩儿们一个个捂住了眼。可捂住了眼,捂不住耳朵啊,靡靡之音清楚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让所有人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声音……太大了吧……”
“外面不会听见吧?”
大家结结巴巴地说着:“你去关小点。”
“你去吧,我不敢睁眼……”
“演过去了没?”
“应该过去了吧……哎呀,我的妈呀,这是个啥姿势?”
大家立刻睁眼,又马上闭上,闭上了心里又好奇,眼睛偷偷眯开一条缝……
整部电影,大家都是这么不敢看,又忍不住好奇的状态下看完的,看到结束谁都不知道完整的剧情是啥,光记得那些让人害羞的画面了。真是奇怪,明明就只是偷看几眼,那不可描述的画面怎么就自动补全了,来回在脑海里播放着。
电影最后的时候,是女主角意外怀孕,手术后在厕所里大出血的画面。大家都吸气惊呼:“太可怕了!”
张南燕第一反应就是担心白静,她悄悄侧头看向白静。只见白静脸色发白、紧咬着嘴唇。
她悄悄伸出手,握住白静放在膝盖上握成拳头的手。
白静看过来,虽然脸色苍白可目光透彻,她对着张南燕释然一笑,作出一个口型。
张南燕看懂了,那是两个字---“幸好。”
电影看完了,大家意犹未尽。
“这就是黄(分隔)片啊,也没什么嘛。”
黎春晓笑着说:“这个是韩国情(分隔)色片,和真正的a(分隔)片可不是一个水平。”
“春晓,你这么漂亮,又那么多人追你,老实交代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
“以前交过一个男朋友,不过他太幼稚,很快就分手了。我不喜欢同龄的男生,我喜欢成熟稳重的。”
“那你有没有……”
“好呀,一个一个的,都是色女,就不告诉你们!”
金勉傻乎乎地说:“我觉得挺美好的啊,要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肯定愿意。”
大家都取笑起金勉来:“那你赶快找个男朋友啊。”
金勉和大家打闹着,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嗤嗤笑起来。“说起来,和男朋友同居的有一个啊。南燕,说说呗,你跟林栋有没有…嗯…那个啊?”
张南燕羞红了脸,赶忙摆手:“没有,没有,真没有。林大哥他住宿舍的。”
“切,才不信呢!你们浓情蜜意、**,就从来没有……嗯……把持不住?”
张南燕不由想起昨晚。她和林大哥刚刚和好,格外甜蜜,两个人相拥着依偎在沙发上,后来,林大哥说要留下过夜,再后来,林大哥吻了她的头发、额头、脸颊。
当林栋的吻落下来时,她紧张、害怕、不知所措,瞬身僵硬像块石头。
林栋感觉到了她的恐惧,深呼吸一口气,笑着拍拍她的头顶:“小丫头,别怕,我就是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他们就这样拥抱着整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今早醒来,张南燕还躺在林栋的怀里。
沙发窄狭,林栋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臂虚揽着她的腰,怕她掉下沙发。
他们距离这样近,几乎是呼吸可闻,晨曦从窗外透进来,柔柔地照亮林栋的脸庞。他的眉毛英挺,是剑眉,用农村老人的话来说,这样的男人古时是能当将军的。他的鼻梁很高,不像她,鼻子小又没高耸的鼻梁,是个软面性格,不过,这样正好,两个人这才互补。他的嘴唇很温柔,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就是能让她不由自主的安心。
张南燕睁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林栋。一夜过去,他的嘴唇上似乎有青色长出来,再仔细一看又好像只是晨光的影子。
她忍不住想亲他一下,她慢慢凑近……这时,他皱了皱眉毛,吧唧下嘴唇,睁开眼睛。张南燕怂得立即缩回了头,闭上眼睛,心在胸口咚咚跳个不停。
一个吻毫无征兆地落到了她的额头上,暖暖的,有点湿,印在张南燕的额头上,好像被盖上了一个章。
张南燕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炙热地看着自己,她实在装睡不下去,装出刚醒的样子,眼睛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林栋,红着脸从沙发上翻下去。
现在,回忆今早林大哥炙热的目光,张南燕不由想:“难道,林大哥也想做电影里的事情?”
这么一想,张南燕的脸立刻滚烫起来。
“快看,南燕脸红了!肯定有什么!说嘛,说嘛。”金勉缠着张南燕。
张南燕连连澄清:“真得没有!真得没有!”
最后,是黎春晓制止了大家的打趣:“好了,小燕和林栋是认真谈恋爱的,大家别闹了。”
张南燕松一口气。
黎春晓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张南燕:“小燕,送你的礼物。”
“谢谢春晓姐。”张南燕接过来,欣喜地问:“是什么呀?”
“打开看看啊,一定很适合你!”黎春晓笑得别有深意。
张南燕打开盒子,又惊吓得立即合上。
女孩儿们笑声一片:“今天晚上一定要穿啊!”
六十六、情丝纠结
快到十一点时,张南燕的传呼机响了。是林栋发来消息,他已经在女宿舍楼下等着了。
张南燕和大家告别。
女孩儿们大笑着打趣:“南燕,晚上记得穿啊。”
张南燕脸红一片,讷讷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说一声再见,落荒而逃。
“南燕,我送你。”白静起身,和张南燕一起走出门。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
楼梯上比较安静,各个宿舍里的说笑声隔着门和走廊,传到楼梯上已经显得模糊了。
“我和他分手了。”白静轻轻地说。
张南燕有些惊讶。平时的相处中,白静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儿,她很包容,似乎从来没见她拒绝过别人。虽然,这次靳宇坤真得伤了她的心,可毕竟他们两个人是从高中就在一起的感情,不能说感情不深。更何况,他们已经……用农村的观点看,白静已经是靳宇坤的人了,怎么能轻易分手呢。
“他也同意了?”张南燕问。
“呵呵……”白静苦笑几声:“他怎么会痛快地答应呢?很是大闹了一场。”
原来,靳宇坤接到白静要求分手的电话后,先是以为白静是在闹脾气,他根本没有在意,还等着白静像以前一样,向他道歉服软。直到三天后,白静再也没有联系他,他才勉强放下面子,主动打电话给白静。他以为,他已经主动示好了,白静就应该感激涕零的和好。
可惜,白静冷淡地对他说了分手,不等他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再也不接他的电话了。
这时,靳宇坤才着了急。打不通电话,他只好赶来首都。
“这是他第一次来学校看我!我们在一起五年,我在首都上了四年的学,这是他第一次为了我来首都!四年来,每一个节假日、每隔两个月,我都会千里迢迢坐火车去看他,为了省钱,我来回坐得都是最便宜的慢车,要坐整整十二个小时。我在火车站度过了数不清的深夜、黎明,在火车上煎熬度过几百个小时,我一直觉得,只要我们相爱,我愿意多承担多付出。可是,南燕,你知道吗?这次他来找我,见了我第一句话竟然是‘你闹够了没有?我这么辛苦来找你,你还想怎么样?’
是啊,我还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了,我再也不想和他怎么样了!”
靳宇坤见到了白静之后,明白了白静不是赌气,而是真得要分手。他这才着了急,先是指责白静冲动、任性。见白静不为所动之后,他转而悲伤哀求,试图用五年的感情来挽回白静的心意。
看着靳宇坤悲伤的样子,白静不是不心疼、不是不难过,她柔声相劝,希望好聚好散,保留美好的回忆。
靳宇坤却不这么想,他求了几句没有得到白静的同意,他突然就发起火来,怒骂白静:“你知道我为了来看你坐了多久的火车吗?我为了你这么辛苦,就换来你冷血的任性吗?”
白静这才最终心寒,绝决地说:“我当然知道坐火车的辛苦,因为,这四年来,都是我一个人承担着这份辛苦。对于你,对于这份感情,我付出了全部的努力,我问心无愧!”
白静转身就走,不再见他不再接他的电话。
靳宇坤是个爱面子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面子在众人面前请求和好,他恼怒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和白静联系过。
白静悲哀地说:“想一想,我真觉得悲哀,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临到分手,他都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为了我努力挽留过。不过,也幸好他爱自己胜过一切,要是真得在学校闹起来,我估计会无地自容吧。”
“南燕,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可是,你看看我,恋爱中,女孩儿永远是弱势一方,一定要多爱惜自己,千万要慎重啊。”
张南燕心中不安恐惧,脸色发懵。
见状,白静安慰她:“林栋和靳宇坤不一样,我只是提醒你,考虑清楚、爱惜自己。”
张南燕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白静。”
走出宿舍楼,林栋就站在路灯下等她。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向她的方向。
林栋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见张南燕,他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顿时,张南燕焦虑的心安定了,她迎着他走过去。
“咱们回家吧。”林栋握住张南燕的手。
她的手好小,他的手很大,正好将她温暖的牵引。
“嗯,我们回家。”
对于男女之事,当初她经历过可怕的遭遇,陆超对她的施暴、陈北飞对她的强迫,使她至今难以释怀、噩梦不断。她本能的警惕男性的接近,可是,林大哥不是别人啊,他是她的梦想和希望。
张南燕想,要是林栋真得提出那样的要求,她应该会答应的,就算还很害怕还有迟疑,她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可以奉献。
情侣之间,格外敏感和相通,暧昧的气氛令张南燕不安,林栋的内心也起了波澜。
昨夜的相拥而眠,两人气息可闻、肌肤相亲,林栋怎会没有冲动和**?他压抑整晚,可**一事,越是忍耐越是蓬勃。今天一整天,他的脑海里都是张南燕美好娇羞的样子,她的体温、她的呼吸、她肌肤的细腻光滑仿佛还停留在他的手指间。
林栋的心激情而炙热,他一次次到水龙头下用凉水冲洗滚烫的面庞,一杯一杯凉水灌进喉咙里,才勉强压住心中的燥热。
到了晚上,同学们都在认真做着实验,或者写论文,林栋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猛地站起身,连书本都来不及整理就往外走。
吴铮在后面叫他:“林栋你去哪?”
“我有事先走!”林栋匆匆回答一句。
只听吴铮疑惑地说:“平时最用功的人今天是怎么了?这课本、记录也不整理了,肯定有问题。”
“是的,是出了问题,我的心出了大问题!”林栋在心里说着:“我想她,想对她做坏事了!”
六十七、流言杀人无形
回到家后,林栋看着张南燕娇小的身体在房间里忙来忙去,一举手一投足一转身,露出纤细的手腕、光洁的后颈,林栋的视线就转不开了。
他心里骂着自己,“无耻,乱想什么?”
可他怎么控制得了年轻 炙热的感情。
张南燕倒了一杯水,转身递给林栋:“林大哥,喝杯水吧。”
“哦,好。”林栋有些慌张,去接水杯,两个人的手碰到一起。
张南燕受惊般缩了回去,她不敢抬头,可就算看不见她的样子,林栋都能感觉到她此刻的恐惧。
她娇小瘦弱的身体站在他的面前,她温顺地垂着头,肩膀微微发着抖,却没有躲避逃开。林栋知道,自己只要伸手就可以把她抱在怀中,她不会拒绝、不会反抗。
他的手几乎要伸过去了,可是……他真得忍心不顾及她的感受?而且……而且母亲多次告诫他,谈恋爱可以,但千万不能随便。
林栋一仰脖子,把水一口气喝光,然后笑着说:“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张南燕不由松一口气,她抬起头来:“真得?”
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林栋满心温柔,他揉一揉她的头发:“是啊,我回去了。你关好门,好好休息吧。”
张南燕想送林栋下楼,可林栋不许,让她锁好门去睡觉。
临出门时,林栋拥抱了张南燕。这个拥抱,满含着热烈和压抑。
“小南,有我在,你只管放心。”
张南燕站在窗户边,目送着林栋离开。
她终于放松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出现失落的感觉。
她打开黎春晓送给她的礼物,那是一套精致的白色蕾丝内衣,她爱惜的抚摸着,柔软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她把衣服脱去,穿上精美的内衣。
她拿起放在床头桌子上的圆镜子,第一次看清自己的身体。
……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身体这样美……
这一夜,张南燕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既羞涩又美妙的梦,梦中绮丽无比。
第二天清早,她一如既往地起床梳洗,只不过镜子中的女孩儿秀美的脸庞上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艳丽。
张南燕愉快地去上班。
可是一到食堂,她就察觉到气氛异常。
已经五点多了,平常时候抽油烟机早就已经隆隆响起来,可现在,厨房里却很安静。
不,不能说是安静,应该是阴沉,就像是暴风雨前夕的死寂。
帮工老吴闷头择着菜。
张南燕轻声问:“吴叔,这是咋了?”
老吴抬头看了看储藏间,正要说话,只听见储藏间里传来一声女孩儿的哭喊:“我不让你走!”
“你放开!”
是毛瑞杰的声音。“放手!”
“我就不放!死也不放!”
接着,传来一阵拉扯纠缠的声音。
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响起,毛瑞杰从储藏室里走出来。
他怒气冲冲,身上的夹克衫被拉扯的很乱,一只袖笼都裂了缝。
看见张南燕站在厨房中间,毛瑞杰收住了脚,尴尬地整理一下头发。
“小张,你来了啊。”
张南燕应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始准备早饭吧,今天有点晚了,辛苦大家。”毛瑞杰说着,拿起一边的工作服穿上。
张南燕赶紧去干活。
没想到,毛莲花泪流满面地冲出来,哭喊着:“杰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毛瑞杰终于忍无可忍,恼怒吼出来:“滚!不能干就滚!”
这一嗓子,把大家都吼愣了,毛莲花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毛瑞杰。
“你让我……滚?我跟了你三年了,从你刚承包食堂开始,我就陪在你身边,那时候你刚学徒出师,交了承包费身上连买菜的钱都凑不够,咱们俩就去老乡那里借,一张一张欠条,你写一张我收一张,你说咱们一定会挣回来。
那时候,为了省钱,咱们每天凌晨两点就到蔬菜批发市场等着开市,四点半再赶回学校。后来,咱们挣着了钱,终于在首都站住了脚。
三年了,我和你一起经营食堂,我给你洗衣服、收拾屋子,咱们虽然辛苦,但是日子越来越好,我早就认定我要跟着你一辈子,我乐意照顾你一辈子。
可现在,你让我滚?就为了她!”
毛莲花愤恨地指着张南燕:“你被她迷住了心窍!呸,不要脸!狐狸精!”
张南燕吓懵了,慌忙说:“我没有,你误会了。”
“不就是长了一张狐媚的脸吗?长得好看就能勾引别人的男人?我撕了你的脸!”
毛莲花向张南燕冲过去。
张南燕连连后退。
幸好毛瑞杰一把抓住了毛莲花的手腕,把她重重甩回去:“你胡闹什么?”
毛莲花没有想到,毛瑞杰竟然为了张南燕对她动手,顿时,她怒火冲上大脑,彻底豁出去了。
毛莲花一挥手,将灶台上的一摞碗盘挥到地上,清脆的碎裂声特别响亮。
引得食堂其他窗口的人都探出头张望。
毛莲花高声说:“大家都来看啊,看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男人,不知羞耻!”
“你胡说八道什么?”毛瑞杰担心地看了一眼张南燕,看到张南燕脸色苍白、神色惊恐,他一下子火了。
“我胡说八道?你敢说出来你昨天晚上做什么了吗?”毛莲花手指着张南燕,咄咄逼人。
“自从她来了以后,就天天搔姿弄首,你的魂都被勾走了。先是让她打饭,接着又每天晚上教她做菜。昨天晚上,她去和别人玩,你就做了那么多好吃的让她带去吃,还眼巴巴等在宿舍楼下,偷偷送她回家。你没看见吗?她是和一个男学生一起回去的,她已经和别人住一起了,还勾引你,呗,不要脸!”
张南燕急切解释:“莲花,你误会了,老板是顺路,不是特意送我……”
“顺路?”毛莲花冷笑着:“我和他住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怎么顺路!”
六十八、丑闻
张南燕愣住了,她想起很多次晚上回家,她总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着她,可她回头查看时却没有发现。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精神紧张,可现在看来,应该是毛瑞杰在暗中送她。
被毛莲花点破了心事,毛瑞杰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在毛莲花脸上:“从今天起,你不用在这儿干了!”
毛莲花呆呆看着毛瑞杰,又委屈又不甘心:“杰哥,你打我?你赶我走?”
“走!”毛瑞杰大吼一声。
毛莲花泪流满面,冲了出去。
其他窗口和她相熟的大姐、大妈们赶紧拦住她,劝着:“莲花,别赌气。你不能走,你走了不是给别人让地方吗?”
张南燕脑子里乱成一片。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前是,现在又是!她认真努力的工作,她没有招惹任何人,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偏要找上她?
毛瑞杰走过来,关切地说:“小张,不好意思啊,我……你……没事吧?”
看着张南燕惊慌无措的样子,那小脸可怜得让人心里直疼,毛瑞杰忽然有些感谢毛莲花了,说开了也好。
他伸手去拍张南燕的肩膀,嘴里接着说:“莲花她就是那个疯脾气,你别怕,我不会让她胡来!有我在,我护着你。”
张南燕惊慌往后退了一步。
毛瑞杰有点尴尬,手收回来,在裤子上擦了两把,干笑着说:没事了,你放心吧。”
毛莲花就在厨房外面嘤嘤哭泣,工人们围着她安慰,同时对着张南燕指指点点。
张南燕想大声喊:“我没有,我没有!”
可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流言像绳子把她紧紧勒住,像一千把刀子一个劲儿往她身上扎。她又被暴力地拉扯着,可所有人都只是嘲讽、冷漠地旁观,她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
毛瑞杰这才察觉,张南燕的反应实在是惊恐的过度,他也没想到,竟然会把她吓成这样。他不由担心起来。
“小张,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张南燕双手握着拳,指甲掐进了手心。
曾经的她,面对暴力,只会求饶;面对流言,只能忍耐!她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的错要怪到她的头上?就因为她是女孩儿?就因为她软弱好欺?
“我没有!”张南燕喊出来:“我没有勾引人,我没有……”
她倔犟地喊出来。
毛莲花猛地站起来,疯一样往张南燕这边扑。
“我撕了你的脸!”
其他人一边喊着一边拉扯。
可他们喊的是:“叫她抢男人,活该!”“别跟小贱人生气,不值当!”
他们明着阻止毛莲花,暗中却拉扯着张南燕。
张南燕被一群人围在当中,毛莲花不管不顾地撕扯,其他人明里暗里推搡她。
四面八方都是攻击,她护不住自己,身上被掐了无数下。
“干什么!都停手!”毛瑞杰奋力推开围攻的人,他抓住毛莲花挥舞抓挠的手:“停手!我叫你停手!”
张南燕无比惊恐,她跑不了,还不了手,只能护住自己的头脸,忍耐着她们的厮打。
殴打终于停了下来。
张南燕的头发被抓扯乱了,衣服乱了,她护着脸,可手背上却被抓出了好几道血印子。
毛瑞杰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毛莲花说:“你……你……”
毛莲花喘着粗气:“我就是打她了,怎么着?”
张南燕根本不想管他们的争吵,她只想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全的地方。
毛瑞杰上前看张南燕:“小张,你没事吧?”
张南燕躲开他的手:“我先走了。”
“好,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张南燕快步跑出食堂。
身后传来争吵声,可她不管了,一口气冲回住处。
……
她在家里躲避两天,根本不知道事情竟然闹得那样大!
两天来,她做着家务,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决定了,不再去食堂上班了。
到了第三天,张南燕准备回食堂一趟。不管怎么样,毛瑞杰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她提供了工作,对她也很照顾,应该当面说清楚。
没等她出门,门却被人大力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
张南燕心惊一下,莫名地紧张起来。
是谁?该不会是毛莲花追打到这里了吧?
“南燕,开门啊!”
是金勉的声音,张南燕松了一口气,赶紧去开门。
张南燕打开门,见金勉、白静和黎春晓神情紧张地站在门外。
“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南燕,你还好吧?”白静关切地问。
“我没事啊,怎么了?”张南燕疑惑不解。
“南燕,你别生气啊,他们都是诽谤、诬陷!”金勉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像是要去跟谁打架。
“金子,你别添乱了。”白静拉了金勉一下。
金勉不服气地说:“我是替南燕打抱不平!南燕已经有男朋友了,才看不上那个什么食堂小老板,说什么抢男朋友,谁稀罕!”
张南燕虽然不知道详情,可听见抢男朋友、食堂老板这些字眼,她大概知道还是和之前的事有关。
张南燕的脸色黯淡下来:“你们怎么知道的?我真得没有,我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工作,从来没有和谁走得近,真不知道为什么毛莲花会误会成这样?”
“还能为什么?她嫉妒呗!你长得漂亮,那个小老板喜欢你,她就嫉妒使坏!”
“我和老板真得没什么?”张南燕急切解释:“唉,算了,我已经决定辞职了。”
“现在不是辞不辞职的事,流言传成这样,得让她给你澄清!”金勉义愤填膺地说。
张南燕苦笑一下:“不用了,打都打过了,就算了吧。”
这时,白静听出了不对劲:“南燕,她们打你了?”
张南燕下意识把衣袖往下拉一拉:“没什么,就是毛莲花在食堂闹了一场。”
黎春晓上前来,一把拉起张南燕的手。她的手背上被抓出的血痕还没有完全消褪。
“还真敢颠倒黑白啊!”黎春晓气愤的说。
“还敢打人!走,找他们当面对质!”
张南燕赶紧拦住金勉:“算了,过去就算了,闹大了不好看。”
“你还不知道……”金勉话说了一半停顿下来。
“咱们都气糊涂了,小燕家里没有电脑,论坛上的事她不知道很正常。”
张南燕听出点端倪:“论坛?到底怎么了?”
“走!去网吧!”
金勉拉着张南燕出门。
她们来到最近的一家网吧,开了一台机子。
金勉打开网页,登陆师院论坛,论坛置顶的帖子标题是:
惊天大丑闻:食堂西施抢人男友,小三无耻暴打原配。
六十九、打抱不平
点开帖子,正文夸张地描述了事件经过:食堂西施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恬不知耻地勾引老板,欺压老板正牌女朋友的种种恶行。
下面跟帖的人很多,最火爆的几个跟帖都是在爆料。
有的证实,三天前,食堂确实发生了殴打事件,男的帮着小三把原配女友暴打一顿,所有食堂工作人员都亲眼所见。
还有得说,这个食堂西施一看就知道不正经,之前打饭的时候就搔首弄姿,引得男同学一窝蜂似的往食堂挤,每天排长队就为看她,就连外校的男生都闻风而来。
还有人爆料,食堂西施不光勾引老板、男学生,只要是个男的她就勾搭。
底下刚有质疑的,爆料人爆出身份,说自己就是食堂的工作人员,亲眼所见,绝无虚假。就没有人再提出怀疑了。
还有人问:“那她是不是也勾引你了?”爆料人回了一句暧昧至极的话:“回味深长……”
跟帖的越来越多,说得就越来越过分。
很多人言之凿凿,后来还爆出了照片,照片中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儿前倾着身体,微笑着把餐盘递给一个男生,男生伸手来接。照片里,女孩儿和男孩儿的手被红圈圈了出来。因为角度的关系,从照片上看,就好像两个人的手挨在了一起。镜头虽然有点远,可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认得出女孩儿的样貌,正是张南燕。
照片一出,下面顿时一连串跟帖,高呼:有图有真相!
这个帖子连续三天都是论坛最火爆的帖子,跟帖的人不计其数。
有人指责谩骂,有人言语侮辱,有人看热闹挑是非。
就在她们看帖子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就又爆出了四五张照片,有张南燕打饭时对着男学生笑的,有她在图书馆隔着书架和男生四目相对的,甚至还有一张她在阶梯教室和男生肩并肩坐在一起的照片。
“狗屁!”黎春晓指着那张阶梯教室里的照片,大骂:“这个,明明是我和小燕一起去旁听讲座,偏偏不照我,故意只照小燕和旁边的人,这不是歪曲事实是什么?”
她们知道,可看帖子的众多学生却不知道,跟风谩骂张南燕的一片一片。
“都什么人啊?这是诽谤!”
金勉生气地一拍桌子。
声音引得四周其他上网的人纷纷看过来。
“哎,那个女的有点眼熟啊,对了,是食堂西施!”
“论坛上那个?长得是挺好看啊,难怪能勾引这么多男的。”
金勉扯着腰,指着他们大骂:“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你们知道事实吗?”
“怎么着?怕丢人别当小三啊!”
“你才是小三,你还是小四、小五、二百五!”
黎春晓拉住金勉,说:“咱们走。”
白静扶着张南燕,四个人匆匆走出网吧。
白静担心的叫着张南燕:“南燕,你没事吧?”
从刚才开始看帖子,张南燕就一声没出,就连后来金勉和别人吵架,她也没有说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憋着一口气,憋得心口发疼,这时候,终于憋不住了,重重地吐出来:“幸好,林大哥前天和导师一起出差了。”
林栋不在学校,可吴铮却因为这件事和同学打架,闹到了学校保安处。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黎春晓接到传呼,气得直骂:“吴铮这个笨蛋,就会添麻烦!”
她们立即赶回学校。
到了保安处,还没进门就听见争吵的声音。
“他把我打伤了,学校一定要处理他!”
“打伤?我还想把你打到生活不能自理呢!”是吴铮的声音。
“还嫌打得不够是吧,再动手,我直接把你们两个都送到派出所去!”保安科长吼着。
“甭光吓唬人啊,不就是派出所嘛,走啊,我还要告他们造谣呢……”
黎春晓一把推开门:“吴铮,你有完没完!”
黎春晓这一嗓门吼出来,屋里的人都看过来。
吴铮欣喜:“春晓,你怎么来了啊?”
吴铮对面站着一个男生,脸上挂着彩。男生打量着黎春晓她们,目光最后落在张南燕身上时,眼睛亮了:“我说你怎么这么来劲儿,原来你和她是这个关系啊。啧啧,这食堂西施就是厉害!”
张南燕还来不及尴尬,就见吴铮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男生,一拳打在男生的脸上。
“我让你胡说!”
保安科长抓住吴铮的衣服领,把他扯了回来:“嗨,你这小子!当我的话是耳旁风是吧?”
被打的男生这才反应过来,叫嚣着要还手。
保安科长一声吼:“行!我给你们院长打电话!”
打架斗殴至少是个警告,这可是会影响评先评优,会记入档案的啊。
那个男生先怂了,哼了一声,不吭气了。
吴铮却是不管,指着男生吼:“你敢造谣我就敢打你!不服叫院长来啊,叫警察来啊,我正好要问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是怎么判诽谤罪的!”
男生被激起了火,忽得往前一挺身,张嘴就要骂。
黎春晓却比他的动作快。
黎春晓一个健步冲上去,啪的一声锤了吴铮肩膀一下,严厉呵斥:“吴铮,你闭嘴!就会惹事!”
她接着转身对保安科长笑着说:“他就是这么个犯浑的性子,您别跟他计较。院长工作那么忙,别给领导添麻烦了。我肯定好好批评他。”
“道歉!”黎春晓头也不回,喊了一声。
吴铮马上听话的道歉:“对不起。”
保安科长绷不住,笑出来:“混小子还是得女朋友来治啊!得,走吧走吧。”
被打的男生抗议:“那他就白打我了?”
保安科长黑着脸:“不是已经批评教育过了吗?要不给你们院长打电话?你哪个学院哪个系的?叫什么?”
男生不敢再吭声了。
“作为一个男人,唧唧歪歪已经很丢脸了,碎嘴多舌更让人看不起!”
男生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冲冲出了保安科。
黎春晓掐着吴铮的手臂,拉他出去。
七十、商量对策
黎春晓掐着吴铮的胳膊,一直出了楼,走到楼前的小广场上才松了手。
黎春晓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吴铮发脾气:“你说你,能不能成熟点!不要这么冲动,不要给大家找麻烦了!
本来就够麻烦了,还要给你处理烂摊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们三人听着黎春晓骂吴铮,都呆住了。金勉直缩脖子,小声对白静说:“学姐这也骂得太狠了吧,这还是高冷的学姐吗?”
可吴铮,全程一副乖宝宝样子,不顶嘴不说,还一副痴笑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黎春晓。
黎春晓骂累了,长呼一口气,甩着自己的右手:“奇怪,我这手指头怎么这么疼啊?”
金勉说:“估计,是他皮太厚,硌疼你的手指了。”
可不是,黎春晓可是一路掐着吴铮走过来的。
掐人的手指头都疼了,那被掐的胳膊呢?
“不疼,我一点也不疼!”吴铮赶紧说。
黎春晓原本有些歉意,可一看吴铮贱兮兮的样子,她气就不顺:“你爱疼不疼!”
白静一直挽着张南燕,这时,她开口说:“好了,没事就好。咱们还是先商量下南燕的事情吧。”
“对,咱们得想办法帮小燕澄清。”
“还要替南燕报仇!不能放过那个毛莲花!”
“需要打架的,我上!”
“你还敢打架?老实呆着,不准惹事!”
张南燕一直平静地听着他说话,这时,开口说:“吴铮,谢谢你。不需要为了我违反校规。”
吴铮拍着胸脯,义薄云天:“小燕你放心,林栋不在,还有我呢,我一定护着你!”
一阵暖流从张南燕的胸口涌过,被冤枉的委屈、被诽谤的恐惧似乎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吴铮,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林大哥。”
“为什么?”吴铮有些不解:“你是林栋的女朋友,他应该保护你啊。”
张南燕难过地低下头:“我不想让他替我担心。还有你们,不要管这件事了。我没事的,别连累了你们,不值得。”
气氛一下子变得伤感起来。
黎春晓推着吴铮的手臂,故作轻松地说:“好了好了,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那你们?”
“我今天没课,我送小燕回去。”
金勉马上搂住张南燕:“就是,咱们好长时间都没聚聚了。”
“我送你们。”吴铮笑着说。
黎春晓白他一眼:“我们女孩儿聚会,你非要凑什么凑!”
吴铮却是不肯走,嬉皮笑脸赖在黎春晓旁边,惹得黎春晓又是一阵手掐脚踢。
看见这样的情景,张南燕努力做出笑脸:“难得大家都有空,那我去买点菜,晚上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一行人出了校园,往张南燕住处走去。路过菜市场,他们去买了满满一兜蔬菜、肉和水果,满载而归回了家。
回到家后,张南燕立即去做饭。
金勉凑在旁边,非要帮忙,结果越帮越忙,没两分钟就放弃不干了,窝到沙发上看小说去了。
黎春晓坐在窗户边看夕阳,红色的晚霞照在她的脸上,映出清冷的美丽。
吴铮看呆了,就站在她的身后,痴痴地看。
只有白静真正帮忙做饭,她洗菜、切菜,还挺像那么回事。
“在家的时候,我最喜欢看我妈妈做饭,看着看着也就学会一点。”
白静和张南燕随意的聊着天:“我做饭还不错呢,宇坤就最喜欢吃我做的西红柿炒鸡蛋……”
一句话说出口,白静顿了一下。
张南燕自然地接着说下去:“那今天你要露一手哦。”
白静放松下来,笑一笑:“好啊,我就炒一个西红柿鸡蛋吧。”
油锅滋滋响起来,火光照耀,热火朝天。
很快香喷喷的饭菜就出了锅,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一餐桌。
大家围坐一起,开始吃饭。
刚开始,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张南燕的神情,既担心她又不敢多说,气氛十分压抑,就连金勉都不敢说话了。
张南燕夹了一筷子红烧鱼放进金勉的碗里,笑着说:“金勉,你最喜欢的红烧鱼,快尝尝。”
金勉吃了一口,惊喜地竖起了大拇指:“真好吃,南燕,你真厉害!”
说着,她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半条鱼。
气氛终于轻松下来,大家说说笑笑吃起饭来。
吃完了晚饭,黎春晓赶吴铮走。
吴铮还想赖着多待一会儿。
黎春晓把脸一板:“今天晚上我们就住在小燕家,我们女孩儿说悄悄话,有你什么事啊?你快走吧,别打扰我们。”
吴铮走到门口,回头还想说话,却被黎春晓一把推了出去,并毫不留情地咣当一声把门关上。
黎春晓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可旁观的人却被惊住了。
金勉咋舌:“这还是咱们高冷的女神学姐吗?”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春晓!”
黎春晓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可脚下却没有停顿,立刻走到窗户边,往下看。
吴铮站在楼下,看见黎春晓,他仰着脸,明朗地笑起来。
黎春晓皱着眉赶他:“别闹了,快走!”
黎春晓一点也不掩饰傲慢,只有被人无条件宠爱着的人才有这样的底气啊。
“春晓姐,吴铮是个好男孩儿。”
黎春晓楞了下,说:“他是很好啊,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讨论谣言事件的真相。
金勉气愤的很,说:“这不是明摆着吗?就是毛莲花造的谣!
毛莲花喜欢小老板,一直以老板娘自居,谁知道南燕去工作以后,工作认真、厨艺高超、人又漂亮,一去就抢了她的风头,她一气之下就造谣使坏。”
张南燕轻轻说一句:“我只是一个打工妹,做菜也是老板教的。”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去没多久,老板就特别赏识你,让你顶替她打饭,成了食堂的红人,还亲自教你做菜。她肯定又生气又嫉妒。”
张南燕摇摇头:“毛莲花心直口快,当面闹起来不意外,可是背地里害人,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这不都摆在眼前了?除了她还能有谁?”金勉一撸袖子,说:“我明天就去找她,她不澄清事实我饶不了她!”
七十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白静思索了很久,说:“我觉得,这件事不一定是毛莲花做得。
先看那篇帖子,虽然是造谣诽谤,可不能不承认,故事写的很精彩,文笔很好,一下子就抓住了大家的眼睛。后面几个跟贴明显就是托,刻意煽动大家情绪,激起群愤,一下子就把帖子炒热起来。我不相信,一个没什么文化的打工妹有能力做到这些。
再说那些照片,学生里能有几个买得起数码相机的?更别提这么凑巧,拍到的还都是所谓的证据。
很明显,这是预谋已久的,偷拍、发帖,只不过是借了毛莲花和南燕争吵的时机罢了。”
黎春晓认同地点点头:“对,白静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金勉懵懂地问:“除了毛莲花,还会有谁?谁还会这么恨南燕,非要这样害她?”
是啊,还有谁会害张南燕?
她们不约而同想起了南燕被人举报赶出宿舍的那件事,到了今天,她们还是一直想不通,举报人到底是谁?
表面上看,两件事似乎没有关系,可白静直觉觉得,这两次陷害可能出自一个幕后之人的手笔。
是谁?竟会这么恨张南燕,非要把她逼进绝境中去!
白静不敢深想,心里那个模模糊糊的猜测让她很害怕,她告诉自己,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张南燕安慰她们:“不管是谁都没有关系,我已经决定辞职了。”
“可是,大家都那样说你。”
“没关系,别人想说什么我也阻止不了,要是我出来争辩,不但澄清不了,反而会成为更大的笑话。顺其自然吧,过段时间大家就会忘记这件事了。”
黎春晓鼓励地说:“对,时间会平息流言,谣言止于智者。”
张南燕没有黎春晓想得这么通达,她只是经历过,习惯了。
她从小就活在村里人饭后茶余的闲话里,她被父母打时,村里人会扯高了声音劝,“张雄妈,别把孩子打坏了,不是亲闺女还是亲儿媳呢。”话语中比同情更多的是看热闹。
她在中考考了全镇状元的时候,父母在镇领导和全村百姓们面前撒泼无赖的表演更让她的敏感自卑到了极点。就算后来她进了高中读书,她却一直都活在老师、同学们异样的眼神和议论中。
后来,在工地干活,陆超的追求更是把她置于大家的吐沫星子里。大婶大姐们看她的暧昧眼神、背着她的嘲笑议论,明里暗里的冷嘲暗讽,这些她经历了太多,忍耐了太多。
她知道,人们热衷于八卦绯闻,乐于看别人人生的笑话,她天生命不好,总是逃不过生活肮脏的泥淖。
只能装聋作哑,只当自己听不见、看不见、不在乎。要不,还能怎么样呢?唯一庆幸的是,林大哥不在,他没有听到、没有看到她的受辱不堪,要不然她该多么无地自容啊。
“反正我忍不了!”忽然,金勉大声说:“我看不了她们冤枉南燕,他们发一次帖污蔑,我就澄清一次,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事实真相!”
“嗯,好。”黎春晓点头赞同:“咱们就这样办,金勉你负责在论坛上发帖澄清,白静心细,咱俩一起去查幕后主使是谁。”
“好。”白静点点头,对张南燕说:“南燕,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查清这件事。”
这次,张南燕真得不怕了。
以前,面对流言蜚语,她只能一个人忍耐,这一次,她有朋友了,她真的不怕了。
事情并不像她们想得那样慢慢平息,还有更严重的后果接踵而至。
有人爆料学生会干部假公济私,将本来的勤工俭学岗位徇私给了张南燕。黎春晓被院里下了处分。她的专业成绩一向是名列前茅,每年都获得国家奖学金,就因为这个处分,今年的国家奖学金落选了。更因为这次处分,她原本十拿九稳的留校名额也有了变数。
辅导员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黎春晓:“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做出格的事情,你呀,就是不听!非要跑出去做一些乱七八杂的兼职,这次终于惹出事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大家都替黎春晓不忿,张南燕更是愧疚。反而黎春晓自己松一口气,说:“这样也挺好,我终于可以下定决心了。”
黎春晓因为几次兼职,接触了模特这个行业。她长得高挑漂亮,和专业模特站在一起一点也不逊色。最近在巴黎的时装周上,她更是被国外的记者争先恐后地一通拍照,照片刊登在了国外杂志和报纸上,被称为来自东方的美韵美人。
黎春晓就萌生了当模特的念头。可是,留校的事情已经差不多确定了,父母亲人都为了她获得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而高兴。她想要去追求热烈的梦想,想去广阔的世界闯一闯,可另一边是稳定安逸的工作和父母,她狠不下决心。
这下,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纠结这么久的心一下子轻松了。
黎春晓洒脱地宣布:“我要当模特!”
家人、老师知道后,反应都是不同意,都说“堂堂一个英文系大学生去当模特,读这么多年的书真是白读了。”
老师劝她不要放弃,留校的事还可以努力。
同学、朋友也都劝她,都不理解她的选择。
她的父母更是大发雷霆,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去抛头露脸、丢人败兴。
黎春晓铁了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天晚上,她们又聚在张南燕的家里。
张南燕愧疚的道歉:“春晓姐,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黎春晓笑着说:“其实我一直想当模特,这样正好。”
“春晓,你真的要去当模特?”金勉好奇地问。
“你们不会也要劝我吧。”黎春晓说着,语气中透出无奈。
“我就是觉得可惜。你成绩这么好,就算不留校,各个重点中学肯定都是抢着要你啊。”
黎春晓有点灰心了。从她决定做模特之后,她听到的全是劝阻,父母、老师反对也就算了,现在就连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不理解,她不由失望起来。
这时,吴铮豪爽说一句:“不就是不当老师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春晓,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黎春晓一下子抬起头来:“真得?”
“当然!就算你什么也不想做都没问题。嫁给我,我养你!”
黎春晓刚想感动,就被这句话气着了:“滚,谁让你养了!”
张南燕看着黎春晓有些忐忑却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沉甸甸的,也暖融融的。
张南燕本来应该是最难理解黎春晓的人,她从农村走出来,辛苦追求的不过就是可以养活自己,大学老师这么好的工作是她想都不敢想的,黎春晓却要放弃。
可是,她也是最理解黎春晓的。她深刻的明白想要挣脱原定的命运,去追求新生活的迫切心情。要么在波澜不兴的命运里腐朽,要么奋力闯出去。
未知的未来让人忐忑,未知的未来更让人向往!
黎春晓的勇气让张南燕钦佩和羡慕。
“春晓姐,我支持你。”
七十二、门不当户不对
毛瑞杰来找过张南燕一次。
他敲响张南燕的家门时,张南燕吓了一跳。
“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毛瑞杰没回答,低低说一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张南燕为难了,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让他进门。
毛瑞杰看出了张南燕的迟疑,转身下楼。“我在楼下等你。”
张南燕顿了一下,才拿钥匙关门,跟在后面下了楼。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午六点钟,下班的人们骑着自行车从路上过去。
张南燕走到距离毛瑞杰一米的地方就停下了,她说:“老板,你怎么来了?我这几天一直没腾出时间去告诉你,我决定辞职了……”
毛瑞杰像是下了狠心一样,猛地说:“小张,这件事,委屈你了。学校后勤处找我谈话了,说是这件事造成了恶劣影响,破坏了校园环境,估计我以后想再继续承包食堂有困难了。”
就算张南燕对毛莲花生气,可毛瑞杰毕竟帮助过她,对她是真得照顾。她实在没办法对毛瑞杰责备。
“老板,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事情闹成这样我也很难过。”
毛瑞杰两只手来回搓着:“小张,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咱们就一起走!你放心,我这些年有些积蓄,再开个饭店不成问题。凭我的手艺,一定让你吃穿不愁。”
张南燕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毛瑞杰说了什么。
她慌忙解释:“老板,你误会了。”
“我一定对你好!”毛瑞杰不管不顾地说下去:“你跟着我,我一定不让你吃苦,咱们在首都买房安家,安稳过日子。”
“毛老板,你误会了,我对你并没有其他想法。”
“你只要跟着我,我一定对你好!”毛瑞杰反复说着,就好像多说几遍希望就会成真:“你和我都是农村出来的,咱们出身相同,一定能互相理解、同甘共苦啊。”
“你误会了!”张南燕又气又急,大声说:“我不喜欢你!我有男朋友了!”
毛瑞杰猛得住了口。
张南燕立刻往后退了两步,一边准备逃开,一边说:“毛老板,我感谢你给我工作,可是我对你真得只是雇工对老板的感激,我努力工作来回报你的照顾,除此以外没有其他!”
“以前没有,现在你可以考虑看看啊,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一定能让你过上安稳的生活。”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也不会这么想。”张南燕坚决地说:“我有男朋友了,他很好。”
毛瑞杰一下子泄了气:“我知道你有男朋友,那个大学生嘛,我看见你和他一起回来。我知道,以前我也没想跟你说这些。
就是这几天,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学校找我谈话,食堂的人也都七嘴八舌,我这才想着,要不然豁出去试一试。
呵呵,是我妄想了。
大学生就是好嘛,个子高、长相好、有文化,将来一定能有好工作,不像我,一辈子只能做个厨师。你喜欢他是对的,他比我强多了。
我就是不甘心,想豁出去试一试,对你说出来,说不定……嗨,哪有啥说不定啊,就是我痴心妄想。”
毛瑞杰失落地说完这一番话,整个人垂头丧气起来:“那个,我替莲花向你道歉,她没啥文化,性子急不顾后果,这事闹这么大,真是对不住你。反正我也不能在食堂干下去了,她马上也要丢了工作,也算她受到教训了,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张南燕还能说什么?
她点点头,转身就走。
“小张……”
毛瑞杰在身后叫她:“你真得不能再想想?他可是大学生啊……”
张南燕停顿了一下,可不愿意转过身去。
“唉,算了,你愿意就行。以后你和他在一起,要是有啥不痛快,多忍着点。他是大学生,有文化,脾气大点也正常,咱毕竟只是农村出身,和人家不……不说了,你好好的啊。”
张南燕走回家里,她没有休息,立刻就拿出崭新干净的床单换上,再把沙发上的罩子解下来,还有窗帘。
她把换下来的床单、沙发罩、窗帘按进盆里,打开水龙头,洁净清凉的自来水冲刷下来,溅起高高的水花。
她奋力擦洗着,大大的床单在她小小的手中漂浮、旋转,灰尘被清洗干净,污渍被清洗干净,可是,唯独使用过的痕迹洗不掉,颜色不鲜艳了,磨损去除不掉,它本身简朴的面料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
水花飞溅着,溅到她的眼角上,很凉,她顾不上擦一下。
她终于洗完了,一个人用力拧干,再把衣物晾晒到窗户外。
风吹一夜,明天就能干了。
晾好衣服,她回头打量房间,窗户擦过了,家具擦过了,地拖过了,对了,刚才洗衣服把地面上溅上了一点水,张南燕马上去拿拖把,仔仔细细把整个客厅、卧室又拖了一遍。
干完了所有的活,她看着换了崭新床单的床和换了新沙发罩的沙发,坐到了窗户边的椅子上。
有一个词,在她心里翻滚了一个晚上,毛瑞杰不忍心说出来,她自己也不敢想、不敢承认,那就是“不般配”。
任谁来看,她和林栋都非常不般配!
身份不般配,出身不般配,学历不般配,以后的工作也不可能般配。
这就叫门不当户不对,在农村,这样的婚事没有一个媒人敢上门去提。
“不般配的感情不会有好结果!”
毛莲花这样对毛瑞杰说。
当毛瑞杰垂头丧气回到住处时,毛莲花提着满满一篮子白皮鸡蛋往外走。
他们迎头遇见。
毛莲花站定,问:“回来了?就知道你得碰一鼻子灰。”
毛瑞杰沮丧得很,没好气地说:“你知道我去哪了?”
“不就是去找她了。”奇怪了,毛莲花竟然没有发脾气,还特别得平静有底气。
毛瑞杰灰心得很,无力的说一句:“闹成这样,食堂也开不下去了,你满意了吧。你跟我来屋,我给你拿两月工资,拿上走吧。”
毛瑞杰往前走去,可毛莲花没有跟上去。
毛瑞杰回头看,看见毛莲花把装满鸡蛋的篮子用力往上提了提。
“哎,你咋不来,去哪?”
毛莲花瞥他一眼,特别自信,特别有底气:“能去哪?去找后勤主任!”
七十三、小别再见
“找他干啥……”毛瑞杰停住了口,犹豫地问:“这能行吗?”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毛莲花挑高了眼角,看着毛瑞杰:“你抽屉里的钱我拿上了啊。”
毛瑞杰愣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毛莲花。
一直以来,毛莲花都是需要他照顾的打工妹,是遇到问题只会着急喊“杰哥”的同乡小妹,可这一刻,毛莲花表现得好像她能解决这个天大的困难,而他也莫名其妙地相信她。
毛瑞杰出来闯荡的时候才十几岁,他一个人打拼,没有人可以依靠。可现在,毛莲花提着一篮子鸡蛋,揣着这多半年食堂挣到的全部钱,挑着眼角看他,毛瑞杰忽然想骂人了,想肆无忌惮地骂后勤主任仗势欺人,想骂食堂的同行们落井下石,想骂毛莲花没事找事,想骂自己痴心妄想,甚至想骂张南燕势利眼,可他也真得觉得踏实了。
毛瑞杰快步走向毛莲花,接过她手里的篮子:“这么沉啊,搞这么多鸡蛋干什么。”
“这可是我专门去京郊的农户收得笨鸡蛋,贵得呦,真不知道城里人怎么想的,咱们乡下人拼了命地想进城,就觉得大商场里的鸡蛋都这么大这么干净,可城里人偏就稀罕咱们乡下草窝窝里的鸡屎蛋。”
“嘿嘿,人家城里人稀罕不喂饲料的,说是有机。”
“屁,我看就是有钱了瞎讲究。”
“莲花,你这嘴……”
“咋了,嫌我说话粗了?一会儿到了主任家,你看我眼色啊。”
“哎。”
“她拒绝你了吧,不是我说你,人家长得那么好看,能跟你是一路人吗?这找对象,就得门当户对!”
……
张南燕迷迷糊糊地醒来,昨晚上,她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赶紧起身洗漱,一把凉水扑到脸上,睡意立刻就消散了。她提着布兜就去菜市场。
最新鲜的蔬菜要赶早,蔬菜从郊区的大田里采摘下来,乘着货车迎着朝阳进到京城的菜市场时,一颗颗还水灵灵的蔬菜上还挂着露珠呢。
张南燕穿梭在新鲜的蔬菜瓜果中间,全心投入挑选着最鲜嫩的蔬菜。
“姑娘,有阵子没来了。”
张南燕笑笑:“嗯,我家人出差了,今天回来。”
“哎呦,是男朋友吧,我就说这姑娘知道心疼人嘛。今天的南瓜好,来一个!”
不大一会儿,张南燕就满载而归。
林栋出差前对张南雁说:“就一个星期,下周一,你睡醒睁开眼睛我就回来了。”
算算日子,今天正好是他回来的时间。
这几天,她因为食堂的事情烦恼,忽略了除了报过一个平安外,林栋竟然一直没她发过传呼。
张南燕心里想:“林大哥一定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发传呼。出差不就是去做工作的嘛,怎么会让人闲着呢。”
她做好一大桌的饭菜,等着林栋回来。
她换上了林栋给她买得第一件衣服,那是一件粉色的裙子,现在已经是秋天了,穿裙子有点冷,可是她想,太阳晒着还是挺暖和的吧。
中午的太阳照在屋子里,暖洋洋的;照着一尘不染的房间,亮晶晶的;一桌子菜肴热气腾腾,香味随着阳光在空气里萦绕。砂锅里炖着川贝雪梨汤,清甜的蒸汽从砂锅盖子下顶出来,噗噗……
等着,等着,饭菜的热气散了,阳光缓缓西斜。不知不觉,影子变长,光线变暗。
张南燕感觉有些冷,她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家属院里热闹的很,人们陆续下班回来,自行车铃铛清脆地响个不停。
中午时,她想,应该林大哥是下午的火车吧。下午时,她想,也许火车晚点了吧。现在,她着急地想,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呸呸呸,乱想什么呢,多不吉利!”张南燕暗骂自己,可她也坐不住了,决定去找吴铮打听一下情况。
到了宿舍楼下,她拨打吴铮宿舍的电话,电话没人接。她不死心再拨一遍。
话筒里还没传出响铃时,她就听见了熟悉的说话声。
她转头看过去。
只见吴铮宿舍四个人说说笑笑地从路上走回来,四个潇洒帅气的男生一路走来,引得路上的女生们纷纷侧目,很多小学妹跑上前,红着脸叫一声“学长好”。
其中一个男孩儿个子最高、最醒目,那是林栋,他清瘦了,头发长了,遮在了眼睛上,显得目光有些疲倦和忧郁。每当有小学妹羞涩地和他打招呼,他就温和的笑笑。
吴铮最受欢迎,他痞痞一笑,就引得女孩儿们脸红跑开。吴铮一把搭住林栋的肩膀:“林栋,你这就不对了,面对热情的小学妹,你怎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林栋回答:“累了。”
他们走上台阶,林栋没有看见张南燕,径直走过去。
“得了,你家小燕妹妹又不在……哎呦,我去,怎么说曹操曹操到啊!”吴铮吓了一跳:“小燕妹妹,你怎么在这啊?哎呦,刚才我瞎说开玩笑呢,千万别跟春晓告状啊。”
张南燕对吴铮笑笑,立刻关切地看向林栋:“林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担心你呢。”
“你们聊,我们先上去了。”吴铮和其他两人先上楼去。
林栋的目光有些飘忽躲闪:“哦,我白天回来的。”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路上太辛苦?”
“是,我累了。小南,要不你先回去,我明天去找你。”
张南燕正要说她下厨做了很多好吃的饭菜,可听到林栋的话,她只好应了声。
“嗯,好,林大哥,那你好好休息吧。”
林栋愧疚地看一眼张南燕,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眼神很快躲闪过去,快速说了一句:“我上去了。”
林栋回到宿舍,大家都吃惊地看着他。
吴铮奇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累了。”林栋闷头走到书桌边。
“都说小别胜新婚啊,你小子该不会是出啥问题了吧?”
林栋焦躁地争辩:“有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我就是累了!”
隋阳打着圆场,说:“我走了啊,小蓓还等着我呢。”
胡志勇也提起背包:“一起走,我去公司,还有点活加个班做完。”
林栋阴沉着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翻看着,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吴铮实在忍不住,他对林栋严肃地说:“林栋,你不应该这样对小燕,你不在的这一星期,她受了太大的委屈……”
七十四、心的轨道
张南燕独自走回住处,一阵风吹过来,她才感觉到冷。她抱住自己的胳膊,可怎么也抵挡不住秋夜的寒冷。
回到家,面对着一桌饭菜,她难过的什么也吃不下。
第二天,林栋终于来找张南燕。
看见一桌子饭菜原封不动摆在餐桌上,他有些内疚。
“小南,你怎么都没吃啊?”
张南燕立刻去拿围裙:“你吃早饭了没?我给你做。”
“不用,这么多菜呢。”林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嗯,好吃。”
“这是昨天的菜,我给你做新的。”张南燕上前阻止。
林栋一把握住张南燕的手:“小南,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让你受委屈了。”
张南燕不安地看着林栋:“你都知道了?……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事情都过去了,你放心,以后我保护你。”
张南燕感动极了,出了事后,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自己拖累林大哥,给林大哥添麻烦。现在,听到林栋的安慰,她终于松一口气。
“还是你做得饭好吃,外面的饭我都吃不惯了。”
张南燕赶紧抢过林栋的筷子:“凉,我给你热热再吃。”
两个有情人在一块儿,就算是剩菜剩饭也吃得特别香甜。
吃过了饭,张南燕说:“出差很辛苦吧,看你头发都长了。”
林栋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发:“忙得都忘记理发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好像下了什么决心,抬起头看着张南燕:“你帮我剪剪头发吧。”
“我?不行不行,我还是陪你去理发店吧。”
林栋坚决地说:“你给我剪。”
“那要是剪丑了,你可不准不高兴。”
“……
我故意视而不见
你外套上有她的发
她应该非常听你的话
她应该会顺着你的步伐
乖乖地呆在家
静静地守着电话
……
剪短我的发
剪断了牵挂
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
长长短短 短短长长
一寸一寸在挣扎
……
反反复复 清清楚楚
一刀两断
你的情话 你的谎话
……”
随身听里,传出缠绵动听的歌声。
林栋坐在窗户边,张南燕站在他的面前。
张南燕仔细地修剪着他额头前的头发。
剪掉的碎发飘落了一地。
林栋看着飘落的碎发落到地上,纠缠在一起,就像蒋玫的眼睛痴缠地盯着他。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去沪市出差,蒋玫会突然出现在酒店门口。
蒋玫坦白地告诉他,是偶尔得知他跟着郑教授一起参加研讨会后特意从美国飞回来见他。
她那双画着精致妆容的眼睛深情地看着他,说:“我实在太想你了,我只想见你一面。”
为了见他一面,飞将近二十个小时赶回国,不计后果、不辞辛劳。
“你太冲动了!”林栋慌乱地说。
太冲动,可也太炙烈,让他不敢面对。
每天早上,林栋和郑教授离开酒店时,总会看见蒋玫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看书,见他走过她就抬起头对他明媚地微笑。每天晚上回到酒店,他还能看见她优雅地喝着咖啡等待的身影。
他的心乱成一团,也曾拒绝蒋玫。可蒋玫哀怨地说:“我不会打扰你,你就当我不存在。”
第五天时,他和郑教授去了外市,因为工作临时变动,晚上赶不回来。这一夜,林栋焦虑难安、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回到沪市。他赶回酒店,蒋玫竟然还等在大厅。
他冲上去,斥责:“你就这么固执吗?”
蒋玫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有深情的水光迷蒙上她的瞳孔,她痴缠地看着他不说话。
林栋无可奈何:“你等了整晚?你怎么这么傻,不知道照顾自己吗?”
“我只想多看看你。”
林栋彻底失防:“你饿不饿,一起去吃早餐。”
蒋玫雀跃:“我知道有一家生煎包特别好吃。”
林栋为难地说:“就在酒店的餐厅吃吧,我还有工作。”
蒋玫拉住林栋的衣角撒娇:“很近的,不会耽误你工作。这几天等你,我天天吃酒店的自助餐,都吃腻了呢。”
想到蒋玫跨越太平洋飞回国,就为了远远看着自己,每天痴痴等候,不求回报,这样炙烈的痴情,谁能无动于衷?
林栋默认了蒋玫的要求。
开了头,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顺水推舟。后面两天,蒋玫会缠着林栋早晨陪她吃早餐,晚上陪她逛外滩。林栋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蒋玫可怜巴巴地求他,说自己不奢望什么,只希望在回美国之前能多看看他。
“林栋,难道你这么狠心,连我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愿也不肯满足吗?”
林栋就没法说不了。
回首都的那天,在火车站候车时,林栋心有感应地往外看。
竟然看见蒋玫站在候车厅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林栋大吃一惊,她不是今天凌晨的航班回美国吗?怎么会在这里?
林栋紧张地看向郑教授,生怕他察觉异常。
幸好,郑教授正在和家里人通电话,没有注意其他。
林栋松一口气,再看蒋玫。只见她衣着时尚、妆容精致,在来来往往的旅客当中,格外醒目,不少人都侧目看她。
她的精致美丽,与周围纷杂的环境格格不入,可她竟然为了他站在了这里。
林栋不由感动了。
该检票了,林栋站起身,跟着人群往检票口走。
他的心里、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一方面他明确地知道自己不喜欢蒋玫,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的感动。
他下意识回头看,只见蒋玫对他深情微笑,作出口型:“一路平安。”
林栋被蒋玫搅乱了心,他浑浑噩噩,不知道怎样面对张南燕。回到学校后,他下意识的逃避,直到吴铮把流言的事情告诉了他。
林栋心疼张南燕的委屈,内疚自己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他拼命告诉自己,自己喜欢的人是小南,他要保护她。
张南燕的手轻柔地拂起他额前的头发,剪刀细细开合着。她认真地帮他修剪头发,好像这就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林栋深吸一口气,双手环住了张南燕的腰,用力抱紧。
“啊~”张南燕吓了一条,叫出声:“还没剪好呢。”
林栋把脸贴在她的胸口,听着她急促的心跳,他的心安定下来。
“小南,有你真好。”他说。
七十五、命运转折的那一天
流言的风波渐渐平息,四川小厨重新开业,大学生们开始了苦读备考。
考试周就要到了。
今天是最后一节课,郑教授讲课依旧旁征博引、风趣幽默,最后,他说出结束语:“本课程到此结束,预祝同学们顺利通过考试,取得优异成绩。”
同学们热烈鼓掌,感谢郑教授的精彩授课。
“郑老师,您透露一下考试的范围呗。”
郑教授温和笑着说:“那好,我就给大家说一下考试重点。”
“真的?今年郑老师怎么开恩了?”
同学们立刻拿出书、笔,严阵以待。
“每节课,我讲得知识点就是考试重点。大家对照课本和课堂笔记,认真复习,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顺利通过考试。”
“唉~郑老师,您这范围划了跟没划一个样儿啊~”
“考试可以划范围,学习却是没有捷径可走。”
同学们哀声一片。
“不对啊。”黎春晓小声说。
“呵,这才正常呢,郑教授从来都不划范围的。”同桌回答:“不光不划范围,而且对于成绩从来不会网开一面,要是考了59分,那你就自认倒霉吧。”
“我不是说这些……”黎春晓仔细观察着讲台上的郑帆教授,他和平常一样从容儒雅。
“你看他的左袖口是不是掉了一颗纽扣?”
“什么?”同桌大吃一惊,不是吃惊郑教授衣袖上掉了一颗扣子,而是吃惊隔着这么远,黎春晓竟然能看见这么微小的细节。
同桌惊讶地看向黎春晓,不停摇头:“你中毒颇深,看来你这一日丧命散只有含笑半步颠能解了。”
“别闹,我没有开玩笑。”
这时,下课铃声响起。
郑教授宣布下课,走出教室,他转身的一瞬间,黎春晓竟然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情。
“绝对有问题!我一定要弄清楚。”黎春晓立刻站起来,拿着课本冲出教室。
不久后,黎春晓来找张南燕。
张南燕正在整理刚购进的电话卡和从日杂批发市场批发回来的日用品。自从她辞去食堂的工作后,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开始几天她就打扫打扫家里卫生,洗衣做饭照顾林栋,可她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她想到大学生们都需要购买电话卡,女生们更是需要很多日用品,她就想到了去女生宿舍楼卖日用品。
于是她白天就去进货,晚上到女生宿舍楼挨个宿舍推销。买得人不少,可是利润很低,每天辛苦跑腿也挣不到多少钱。
“小燕,有一个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黎春晓迫不及待地问。
“愿意啊!”张南燕立刻答应。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工作?”
张南燕腼腆地笑一下:“春晓姐,你这么照顾我,你介绍的工作我不用问。”
“好姐妹。”黎春晓拉住张南燕的手:“这次,你真的要帮帮我了。”
黎春晓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张南燕。
原来黎春晓选修课老师郑帆教授的妻子多年瘫痪,以前一直有保姆照顾,前不久,保姆忽然不干了。由于保姆辞职的太突然,一时之间难以找到合适的新保姆,郑教授只能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妻子,难以兼顾。
“郑老师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师母,实在是太辛苦了。那天上课,我看见他袖口的扣子都掉了呢。小燕,保姆的工作你愿意干吗?”
张南燕却不介意:“我愿意啊,我可以挣钱养活自己,又能帮到郑教授,这么好的工作我当然愿意啊。”
黎春晓不好意思地问:“可是保姆……你不会觉得丢人吗?林栋会不会不同意?”
张南燕迟疑了一下,“林大哥……”
可她马上决定了:“凭劳动挣钱,有什么丢人的!我没什么文化,也没有技能,不过做家务、做饭、照顾人可是我擅长的。”
“就是呢,看你家里,是我见过最整洁最温馨的家,还有你做的饭,那叫一个好吃。郑教授最温和儒雅,师母也一定是个温柔的人,他们家的保姆肯定不会难做的。”
张南燕点点头。她想起那次课堂上,郑老师对她温和、耐心,知道她是旁听的也没有看不起她,她感激他的尊重和鼓励,现在,有机会可以回报他,张南燕非常愿意。
当张南燕把这个决定告诉林栋时,林栋果然提出了反对。
张南燕仔细解释后,林栋说了一句:“郑帆教授是我的导师啊。”
张南燕楞了一下,脱口而出:“那不是正好。”
看到林栋为难的表情,她才反应过来,林栋是嫌有个做保姆的女朋友丢人。
她低落地说:“你放心,我不让郑教授知道我们的关系。”
最终,林栋勉强同意了,牵强笑着解释:“我是不想让别人误会我走后门,再说,我也不舍得你太辛苦。”
张南燕虽然很失落,但她还是劝说自己,“林大哥的顾虑是正确的,更说明他是正直的人。我要理解他。”
后来,她经常想,改变自己命运的契机到底是哪一天?
是林栋对她说“你一定能考上大学,我在首都等你”的时候吗?那个时刻,林栋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这颗种子生根发芽、一路顽强生长。
是她徒步走了几十里山路,逃出偏僻的山村,义无反顾地踏上北上的火车的那一个夜晚吗?
还是二十年的跋涉中,她一次次面临选择,一次次坚持初心的时刻?
不管怎样,她都知道,黎春晓带她见郑帆教授的这一天一定是她命运中最重要的一天之一,而这位儒雅的男人也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最浓重的色彩。
这是个周一,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她清楚的记得郑教授在办公桌后站起身时,他的衬衣上有着褶皱。她特意看了下,郑教授袖口的扣子已经缝上了,可是用的线和衬衣的颜色有着轻微差别,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
真是奇怪,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郑教授隐藏在温和儒雅后的疲倦,黎春晓拼命掩饰的倾慕,她那时候光顾着紧张了,根本没有发现这些,后知后觉,原来纠缠从那时候,不,也许更早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