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女生的友谊
又说到了伤心事，金勉的情绪低落下来。回到宿舍后，她还是闷闷不乐。
白静劝她：“天涯何处无芳草。”
金勉一门心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张南燕笑着听，金勉却非要她表明立场。
张南燕想了半天，说了一句：“投桃报李，永以为好。”
一下子把金勉和白静惊住了。
“呀，你也会背诗啊？”金勉口无遮拦，一点也不顾及张南燕会不会难堪。
白静赶紧说：“金子，就你迷糊，你不记得林栋说南燕是他的学生，学习好着呢。”
“对呀，是有这么回事，我给忘了。” 金勉吐了吐舌头： “不过，南燕可是支持我的！”
白静摇头，说：“南燕的意思是，感情的事要两厢情愿，他投个桃子你再回报个李子，他已经拒绝你了，你还是放弃吧。”
金勉被堵得没话说，冲着张南燕撒娇：“南燕，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不是？说嘛，说嘛。”
张南燕光笑着，不回答。
她的意思啊，其实是别人对自己有一分好，就要铭记在心，回报十分。就像林大哥对她的恩情，她一定会一辈子记着。
女生寝室的卧谈总是通宵达旦，女生们分享着自己的心情、秘密，心里的小苦恼一说出口就好像没那么了不起了。
“南燕，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道歉。”金勉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上次，你去洗澡，衣柜门被人锁了……是我锁的，对不起。”
张南燕一愣：“怎么会是你？”
金勉干脆和盘托出：“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宿舍以前住着三个人，除了我和小白，还有蒋蒋。蒋蒋一直喜欢林栋，她对林栋好的不得了，就是林栋太可恶一直伤害蒋蒋，害得蒋蒋伤心得要出国。
知道你和林栋的关系后，我自然替蒋蒋不忿，觉得是你抢走了林栋，害得蒋蒋伤心。所以，我对你……就有些敌意。那天，我和小白下课，路过澡堂，正好看见你去洗澡，我就想捉弄捉弄你，替蒋蒋出气。我就骗小白先回宿舍，偷偷去把你的衣柜门给锁上了。
我错了，对不起，南燕，你骂我吧。”
金勉连连道歉：“其实我一直后悔来着，你不计较我脾气不好，还帮我洗衣服刷鞋收拾宿舍，我……我错了，对不起……”
“真的是你干的啊？金子，你这就不对了。”白静谴责过金勉，又对张南燕说：“南燕，对不起，那时候我也对你有偏见，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张南燕虽然猜到了林栋和蒋玫可能关系不一般，可真的听到事实，她还是忍不住自责。她远远见过蒋玫，蒋玫漂亮、自信，和林大哥站在一起那么般配，要是自己没有冒失地来首都，也许林大哥和蒋玫就会幸福地在一起，他们才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啊。
张南燕沉浸在深深的自卑和自责中。
“南燕？”金勉叫她：“你真生气了啊？”
张南燕回过神来：“没有。”
她不善言辞，可是真诚地说着：“我是从山区来的，没钱、没见识、没文凭，要不是林大哥照顾，还有你们肯收留我，我真不知道能去哪里。我没什么能力，只会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卫生，和你们对我的帮助相比，这些不算什么。我怎么会生你们的气呢，都是我的错，冒失来到首都，打扰了林大哥和你们的生活。”
“是我不好，我脾气坏、任性、霸道……我……你看我都失恋了，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原谅我吧。”
“我也不对，我有偏见，待人冷漠，向你道歉。”
“不，不……我……你们已经帮助我很多了，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就不要抢着道歉了，以前的事全部抹掉，咱们的友谊从今天开始！”
三个人分别躺在各自的床上，头对着头，解开了误会，诉说着心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都说哈欠传染，不知道谁先打了个哈欠，反正现在三个人是哈欠连成了一片。
三个人都笑起来。
白静说：“不早了，咱们睡吧。”
金勉可怜巴巴地说：“小白，我要跟你睡。”
白静哄她：“乖，好好睡吧。”
“人家失恋了啊，一个人会伤心，睡不着。”
“好吧好吧，过来吧。”
金勉雀跃地抱着枕头跳上白静的床：“小白最好了。对了，马上十一放假了，这次总该靳宇坤来看你了吧。”
“他晕车，坐不了那么长时间火车。”
“什么晕车，我看就是你惯的，你一个女孩儿自己坐一夜火车去看他，他不担心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第一次去，快睡吧，不用操心我。”
张南燕听着金勉絮絮叨叨，一会儿埋怨白静在外省上学的男朋友不知道体贴，总是让白静去看他，他从来也没有来看过白静；一会儿就念叨着蒋蒋今天早上的飞机，现在应该到了美国了吧；一会儿又委屈地问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柳杨不喜欢她？
张南燕听着金勉念叨着，渐渐声音小了，渐渐的睡着了。她却不舍得睡，眼睛已经自己闭上了，意识还沉浸在被她们接纳的幸福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家乡的青山中，在山中愉快的奔跑。这是她儿时最开心的记忆，她跑过葱翠的草地，越过葱郁的山林，趟过淙淙的小溪；蝴蝶在草丛间飞舞，野果子挂在高高的树梢，鲜美的鲫鱼从溪水中跳跃出来；她和蝴蝶一起翩翩起舞，她爬上树梢采摘野果，她赤脚踏在溪水中，任由小鱼在脚趾间游来游去……
睡梦中，她出了一身热汗，清早醒来，浑身畅快，感冒发烧全都好了。
白静和金勉已经出门了，桌子上放着牛奶和面包，还有一把钥匙，钥匙下压着一张字条：“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叫你。记得吃早餐，宿舍钥匙记得带。”
张南燕开心的笑了。
真好，又是崭新的一天！
四十七、假期
今年是第一年实行十一长假，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假期，这不，同学们都翘首期盼着假期的到来。
白静买了三十**下午六点的火车票，去徐川看望男朋友。金勉是首都本地人，没啥新意，就回家吃吃睡睡一周吧。
这些天，吴铮屁颠屁颠地追在黎春晓后面，哪怕黎春晓态度冷淡，他还是殷勤备至。吴铮邀请黎春晓去旅游，黎春晓拒绝了，吴铮一点也不气馁，缠着张南燕去打听黎春晓十一的安排。
张南燕只好去问黎春晓。
黎春晓对张南燕直言不讳：“我有喜欢的人了，告诉吴铮别为我浪费时间了。”
“我喜欢的人啊，可是最好的人。”一说起喜欢的人，黎春晓就一脸仰慕，眼睛里都是崇拜。
张南燕替吴铮惋惜，更为黎春晓高兴。
“南燕，你呢？有什么计划？”
张南燕还没来得及想这些。
校园之夜后好几天她都没有和林大哥见面。她知道林栋答应了要去送蒋枚，想起她见到的蒋枚那么漂亮时尚，张南燕心中就惴惴不安。
林大哥没有再来找她，难道后悔和自己在一起了？
后来，还是张南燕担心林栋，主动去找的他。
幸好见面后，林栋的表现和以往没有太大不同。
林栋对她说，他的导师提议他继续读研。林栋目前正在做的课题很有价值，郑教授提议将课题申请国家级科研项目，作为硕士研究方向。这些天，他需要准备申请材料，可能没有很多时间见面了。
张南燕真心替林大哥高兴，就算不能见面她也没有任何意见，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林大哥添麻烦。
想到这儿，张南燕回答：“我还是继续找工作，希望能找到个稳定一点的工作。”
黎春晓劝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样吧，我接了个兼职，去海南为一场国际模特比赛做翻译，你跟我一起去吧，正好旅游散心。”
张南燕婉拒：“不了，我还是留在学校，林大哥学习辛苦，我还能照顾照顾他。”
“你呀，心里全是你林大哥！”黎春晓打趣她：“你也要照顾自己啊。”
十一长假终于到了，提前一天很多学生就迫不及待地出发度假了。
张南燕和金勉把白静送到火车站。
本来，白静不让她们送，说又不是第一次坐火车，哪需要送啊。可金勉不同意，抱着白静不松手。
“一定得送，我得看着你上火车才放心！”
张南燕默默提着白静的的旅行包，沉甸甸的，满满一包全是白静给男朋友买的好吃的和新衣服。
张南燕和金勉把白静送上火车，看着火车开出站台。
站台上人山人海，好像全中国的人都出门了。
张南燕和金勉被人群挤得透不过气。
金勉忍不住抱怨：“算什么男朋友，自己怕坐火车辛苦，就叫小白去看他，小白不辛苦吗？”
张南燕劝着：“白静说她男朋友学习忙，又晕车的厉害。”
“忙个屁！皇帝还知道哄心爱的女人高兴呢，他比皇帝还高贵啊！我看就是他爱得比小白少。”
金勉最近迷上了看言情小说，琼瑶、席绢的书一本接着一本，日常开口就是皇帝、妃子、你爱我我爱你的。
张南燕不知道怎么回答，可她理解白静，爱一个人就愿意对他好啊。
出了火车站，金勉直接回家去了，只有张南燕一个人回了学校。
一推开宿舍门，冷冷清清，孤独的感觉不由就袭上了张南燕的心头。
她暗笑自己怎么还娇气起来了？
于是，她挽起袖子，利落地打扫起卫生，扫地、拖地，忙得满头大汗，终于把宿舍打扫的一尘不染。
宿舍干净了，更显得空空荡荡。
张南燕不由失落起来。
一连三天，林栋都没有来找张南燕，张南燕既担心林栋，又怕打扰他，不敢去找他。只好每天早出晚归打零工，让自己忙碌起来，可她总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让林大哥生气了？还是自己让林大哥为难了？
她不敢问，只能自己反复猜测，担心害怕。
就这样，在她的反侧煎熬中，假期终于结束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白静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回到宿舍。
张南燕也是刚刚打工回来，她看见白静推门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白静对她笑笑：“不用接，我自己就回来了。”
张南燕看着白静，白静的脸色很差、很疲倦。她关心地问：“路上很累吧？身体怎么样？”
白静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勉强地笑了笑：“我的脸色不好吧？没事的，火车上太挤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正说着话，就听见一阵欢快的脚步声，砰的一声，宿舍门被推开了。
“终于回来了！”金勉提着一个大袋子，冲了进来。“还是宿舍好啊，我妈都快把我唠叨死了！”
金勉把袋子往桌上一放，就扑过去抱白静：“小白，抱抱，想死我了！”
白静被金勉扑得后退了两步。
张南燕赶紧伸手扶了一下，这下，连金勉也看出来白静的异常。
“小白，你病了吗？”
白静摇头，说：“没有，有点累。我先睡会。”
白静上了床休息，剩下张南燕和金勉搞不清楚状况，担心不已。
哎，看来这个假期，大家过得都不愉快啊。
接下来几天，白静一直闷闷不乐，以前她每天晚上都要和男朋友煲电话粥的，这几天，也没有再看见她打电话了。
没等白静的事情解决，又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坏事。
这天中午，白静心情不好，金勉提不起精神，张南燕就去食堂帮她们买饭带回来。
张南燕买了她们最喜欢吃的盖饭。四川食堂饭菜的味道是最好的，每到饭点都大排长队，张南燕可是特意提前去排队，才买到最畅销的排骨饭和芹菜香干盖饭呢。
张南燕兴冲冲推开宿舍门。
“吃饭了，我给你们买了你们最爱吃的排骨……”
后半截话噎在了嘴里，张南燕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四十八、被举报了
宿管阿姨站在宿舍中间，白静和金勉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见张南燕进来，金勉直向张南燕使眼色。
“阿姨，她是帮我们送饭的。”白静解释着。
“就是就是。”金勉跟着说：“阿姨，我们最守规矩了，从来都没有违返过纪律，这您知道的啊。”
宿管阿姨不管金勉说的多好听，看着张南燕，严厉地问：“你叫什么？那个系哪个班的？住哪个宿舍？”
张南燕慌了，不敢回答。
“阿姨，她不住学校，是我们的好朋友，来宿舍玩呢。”金勉陪着笑，说。
“别糊弄我，你们两个住，怎么三个床铺都有铺盖？”
宿管阿姨一句话，让金勉慌了，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张南燕心虚得不敢抬头。这下坏了，被宿管阿姨抓了个正着，还要连累白静和金勉。
她刚想认错道歉，就听见白静临危不乱，镇定回答。
“这是蒋玫的床，她走得时候没有把铺盖带走。”
“对，对，是蒋玫的。”金勉松一口气。
“你们啊，就别骗我了！”宿管阿姨严厉地说：“有人给我打了电话举报，这事我一定得查清楚。那个同学，名字、班级报一下，我去核查。”
“举报？谁这么多事？”金勉怒不可遏，叫起来。
宿管阿姨松了语气：“学校有规定，宿舍不允许住其他人，这都是为了学生们的安全。不是我为难你们啊，这都有人举报了，我要是不管，再举报到你们辅导员那，你们更要挨批评了。赶紧搬走吧，我晚上再来检查，要是让我再发现外人住在这儿，我就要上报了。”
宿管阿姨告诫一番，离开了。
张南燕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离开宿舍，她还能去哪里？
金勉着急地说：“南燕，不知道是谁给举报了，阿姨这才来检查的。”
张南燕惊慌担心，可她还是努力朝金勉笑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可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怎么办”、“完了”！
一看张南燕的样子，金勉爆发了，她骂着往外走：“我得去找她们，凭什么举报！”
白静赶紧拦住金勉：“你去找谁啊？”
“还能有谁？肯定是隔壁宿舍的！”
白静说：“南燕每天早出晚归，在宿舍的时候也很安静，从来都不在走廊上活动，怎么会吵到隔壁宿舍，说不定人家根本都没注意到。”
“不是他们还会是谁？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白静沉默了一下，低声说：“还有一个人知道……”
金勉撸着袖子，问：“谁？你快说，看我不去收拾她！”
白静赶紧摇摇头：“没有，应该是我想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南燕的住处，咱们得想个办法。”
“还能怎么办？叫林栋来呗。”
张南燕慌张拒绝：“别……别找他……”
“怎么能不找他！他是你男朋友啊！”金勉说：“他就应该照顾你！”
白静心细，看出来张南燕的为难，她问：“南燕，你和林栋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张南燕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心里的自卑和担心说不出口，她和林栋之间，她一直都是被动接受的那一方，他对她好、他对她冷淡、他对她疏远，好与不好，她都不敢问，只能承受。
“林大哥对我很好，他……就是太忙了……写论文太忙了……”
金勉大大咧咧，说：“确实啊，他那个导师是出了名的严格。”
白静无奈摇头。
这个金勉，真是个傻大姐。
白静说：“不管怎么样，都得告诉林栋，你是他托付给我们的，现在宿舍不能住了，我们一定得给他解释清楚。再说，金勉说得没错，他有责任照顾你。”
张南燕只好同意，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金勉立刻给林栋打电话，白静帮忙收拾东西。
张南燕的衣物装了一个小小的挎包，来的时候是一个小小的挎包，走的时候还是这个小挎包，她一直都是一无所有啊。
张南燕在白静和金勉的陪同下，走下了宿舍楼。
宿管阿姨就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她们走出宿舍楼。
一出宿舍楼，阳光猛地照下来，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张南燕看着阳光刺目的校园，对于前途充满了迷茫，她的未来在哪里？
“小南！”
一声呼喊响起来。
张南燕顺着声音，迷茫地看过去。
是林栋，他来了。
整整七天没看见他了，他的样子都有些陌生了。
他会说什么？会怪她累赘吧，会怪她没用吧，他一定后悔了，后悔接下她这个拖累。
“小南，对不起。”他对她笑着，可笑得那么勉强。
“我来晚了。”他的话充满了歉意。他是个善良的人，才会同情帮助可怜的她啊。
“我这些天一直在忙……”
林栋的嗓子哑了，满脸大汗，头发上沾着灰尘。
可他眼睛明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南燕：“小南，我租了一个房子，这几天一直在打扫，今天上午本来是去拉家具的，我原本想等完全布置好了再告诉你，现在只好提前说了，对不起，不能给你一个完美的惊喜了。”
张南燕呆住了。
只听见金勉惊喜的大呼小叫：“林栋，够男人！南燕，你高兴傻了啊？”
金勉摇晃着张南燕。
张南燕回过神来，感动极了：“林大哥……”
“小南，咱们回去吧，回家。”
“回家？”张南燕不敢相信地重复着。
“是，回家。”林栋拉起张南燕，转向白静和金勉，道谢：
“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照顾小南。”
金勉开心笑着：“小意思！”
白静微笑着说：“南燕，有时间就回来找我们玩。”
“对了，这是小南的呼机号，你们要找她就方便了。”林栋拿出一张纸，递给白静。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的传呼机，放到张南燕手里：“这个传呼机你拿着，方便咱们联系。”
张南燕慌忙推辞：“林大哥，这很贵吧，我不要。”
“拿着！”林栋一把塞进张南燕的手中，并紧紧抓住她的手：“联系不到你，我会担心的。”
一句话，说得张南燕心里甜蜜蜜的，她温顺地跟在林栋身边。
“我们走了，再见。”
和白静、金勉告别，张南燕跟着林栋向校外走去。
张南燕回头看去，白静和金勉在向她挥手告别，再看看身边，林栋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的眼前。
她想，她不是一无所有，她有了朋友，有了林大哥。
林大哥正带着她走向他们的家，走向新的生活。
四十九、我们的家
张南燕跟着林栋，出了南门，左转，过工人路，走到底就看见一个老旧的小区。这是当年的纺织二厂生活区，居民楼很旧了，从外边看墙体剥落的厉害。
从里面看就更老旧了。他们走进一栋楼，楼道又阴又暗，大白天都看不清楼梯，墙皮一块一块地掉了，还有大片小孩的涂鸦乱画在墙上，脚下的楼梯台阶凹凸不平，张南燕穿着便宜的帆布鞋，感觉脚心硌得很。她伸手去扶栏杆，摸了一手粗糙的灰尘，她悄悄看一眼，一手黄锈。
林栋走在她的前面，一边走一边说：“这个小区是纺织厂的老家属院，这些年职工都搬新房了，就把房子租出去。房子是老了点，但是离学校近，很多学生都在这租房呢。”
这时候，楼上走下来一对年轻的情侣，两个人亲密得挽着胳膊，遇见林栋和张南燕也不愿意松开手。
张南燕紧贴着墙站，给他们让路。小情侣搂抱着，从她旁边挤过去。
气氛不知怎么的，微妙起来。
张南燕闷头爬楼梯。
“哎……”林栋叫了声，他撞到了楼道拐角的杂物上。
“林大哥，没事吧？”张南燕关切地问。
“太暗了，你小心点。”林栋说着：“那个……你拉着我，我带你走……”
他没有转身，一边往上走一边把手伸到背后，等着她来牵。
张南燕紧张了一下，她忐忑地把手交到林栋的手里。
她感觉到林栋的手掌是那么滚烫、那么有力，他带领着她往前走。
张南燕脸烧得厉害，手心开始出汗，她懊恼自己手心怎么出汗了呢，会黏糊糊的，林大哥一定会发现她的粗俗，一定会不喜欢她了……
她一方面心跳悸动，又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患得患失，紧张得手臂都酸麻了。
“到了！”听到林栋愉快的声音。
她站在四楼的一扇门前。门是老式的木门，颜色已经变成深黄色。
林栋掏出钥匙开门。
门开了，阳光从房间里透出来，一片光明。
“进来看看！”林栋拉着张南燕进屋。
这是一个大通间，卧室和客厅之间只有半面墙的隔断，还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总共只有三四十平米的面积，站在门口一览无余。
房子虽然小，但最好的是南北通透，朝南方向有着两扇大大的玻璃窗，正午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耀进来，将金黄洒满房间。
窗户下面是一张餐桌，餐桌铺着崭新的橘红色桌布，两把椅子相对摆放，就像是等待着男女主人坐下来，一起迎接每一个日出，一起度过每一个黄昏。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床上已经铺好了床单，被子枕头整齐地摆放在床头，阳光正好照在枕头上，形成一片光亮。枕套上的兰花就在阳光里盛放。
除此以外，屋子里空荡荡的，可是地板拖得很干净，窗户擦得很明亮，墙壁四角都擦洗过，没有一丝蜘蛛网，砖红色的踢脚线闪闪发光。
“客厅再放一张沙发，衣柜放到卧室，你喜欢花吗？咱们在窗户边摆几盆花。”林栋说着。
张南燕似乎看到鲜花摆满屋子，盛放的情景。
她走到屋子中央，阳光的清甜味道笼罩着她，如影随形的不安短暂地离她而去，她幸福极了，这就是她的家！她有家了！
张南燕转过头，开心笑着，看着林栋。
她不知道，她在阳光中笑着的样子是多么美好。
林栋看得呆了，他一直都忘不了张南燕此刻的美丽，就算后来发生了那么多变故，他最怀念的还是当初简陋的房间里，少女满足的笑容。很多年后，拥有了财富豪宅，他反倒觉得，那间小屋才是最幸福的家。
“叮铃铃~”
自行车铃声在窗外响起。
“林栋！”
有人在楼下大声喊着。
张南燕往窗外看，只见楼下停着一辆三轮自行车，车上拉着一张橘黄色的沙发和一个简易的衣柜。
“哎，来了！”林栋走到张南燕身边，对骑在三轮车上的吴铮大声应着。
“本来我和吴铮要一起去拉家具的，接到金勉电话，只能让他辛苦一趟了。”
林栋说着，对着楼下的吴铮挥了挥手。
张南燕很是激动，说：“咱们快下楼帮他吧。”
“好。”林栋笑着，牵起张南燕的手。
两个人一起走下楼去。
“喂，要不要这么秀恩爱啊，我可是快要累死了！”
吴铮骑在三轮车上，满头大汗。看着他们手拉着手，甜甜蜜蜜地走下来，吴铮酸得不得了。
被吴铮这么一调侃，张南燕羞红了脸，就想把手抽回来。
可是林栋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她抽不回来，只好红着脸贴在林栋身后。
“你小子就是羡慕嫉妒恨啊。”林栋笑答。
“得，我就是羡慕，怎么着？快别秀恩爱了，先搬家具吧。”吴铮跳下三轮车，拍了拍车上沙发：“有的是力气要费呢！”
家具店送家具要另外收钱，穷学生嘛，哪有钱付呢，只好自己出力气吧。
幸好还有吴铮这个壮丁。
林栋和吴铮两个人抬着沙发往家里搬，这辛苦就不提了，总之，把家具搬上楼后，这两人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粗气。
抬家具张南燕帮不上忙，家具搬进了家，她就忙着擦干净家具。
擦干净家具后，她又费力地挪动到合适的位置。
林栋躺在地上，张南燕忙碌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中，就像一个温柔勤快的小妻子，看得他心头热热的。
“小南，别忙了，一会儿我来挪。”
“没事，你休息吧。”张南燕回眸一笑，酒窝里都盛满甜蜜。
林栋坐起身，手一撑地站起来。
“我来！”
林栋先把衣柜挪到床的对面，问张南燕：“这里行吗？”
张南燕认真打量：“再往这边一点点……好了，这样就顺眼了。”
还有沙发，之前是靠着墙放，怎么看都觉得哪里别扭，往左往右挪动怎么都不得劲儿。
吴铮就瘫在地上看他们折腾：“不都一样嘛。”
张南燕打量了半天，小声说：“是不是别挨着墙，往屋子中间放放会比较好？”
“那咱们试试看。”
林栋踢了吴铮一脚：“起来吧，挡着地方了。”
吴铮长叹一口气：“妻管严啊妻管严。”
“别废话了，快起来帮忙。”林栋笑骂。
吴铮不情不愿地起身。
林栋把沙发挪到屋子中间。奇迹出现了，整个空间一下子活了起来，沙发的橘黄色一下子就迸发出来，和桔红的桌布相互照映，让小小的房间立刻变成了家。
吴铮惊呆了：“太神奇了吧，这位置一变怎么感觉大不一样啊！”
林栋欣赏地看着张南燕：“我家小南对所有的美都有天赋。”
张南燕羞涩地低头笑着：“咱们在沙发前面放上软垫，以后，就可以和朋友围坐一起，开怀畅谈了。”
吴铮飞往沙发上扑，兴奋叫着：“革命据点正式成立！我先来试试。”
林栋一下揪住吴铮的衣领，提溜一个圈：“你后面排队去。”
他牵住张南燕的手，温柔的说：“小南，来，女主人先请坐。”
张南燕和林栋并肩坐在沙发上。
阳光包围着她，柔软的沙发包围着她，爱情包围着她，这是最好的一天。
五十、好运来了
晚上，林栋请他的朋友们在小吃街搓了一顿，吃完饭，吴铮吵着要去闹“新房”。
张南燕很是不好意思。她原本就是内向保守的性格，在她的认知里，没结婚就和男人住在一起是有伤风化的事情。现在，她处境艰难，没有其他办法，她又真心喜欢林栋，这才压抑住心中不安。
可是，像这样大肆宣扬，她觉得很尴尬难堪。
于是，张南燕悄悄拉了拉林栋的衣服。
林栋察觉到，就笑骂吴铮：“有没有文化啊，结婚才叫闹洞房呢。”
吴铮挤眉弄眼，阴阳怪调：“虽然不是结婚，可你们不就是……嗯……洞房嘛，哈哈……”
“滚！”林栋笑着，踢吴铮一脚。
吴铮大笑着躲避：“你们说是不是？”
隋阳搂着女朋友，笑着说：“是应该去压压新房吧。”
“人家那是童男童女压床，就你跟李蓓，你是童男还是她是童女？”
李蓓追着吴铮打：“吴铮，你嘴也太损了吧。”
大家都看着李蓓追打吴铮，笑成一片。
胡志勇说：“老林，今天我去面试，也没赶上帮你搬家，现在应该去祝贺一下。”
“好，走，咱们今晚上好好聚聚！”林栋爽快答应。
张南燕叹一口气，默默跟在林栋身边。
他们买了啤酒、烧烤和零食，来到新房里。
大家席地而坐，开怀畅饮。
“老胡，今天的面试怎么样？”
“这家公司是咱们一个师兄开的，师兄人挺好，当场就录用我了。”
“老胡，你决定了？不考研了？”
“不考了，我功课没有老林好，家庭条件又一般，还是尽早工作吧。”
……
“还是隋阳好啊，这毕业证和结婚证可以一起领了。要不你俩努努力，连着小孩儿的出生证一起拿！”
“吴铮！看我不打死你！”
“哎呦……隋阳，还不管管你家泼妇……”
……
“吴铮，你是考验还是工作啊。”
“无所谓，考得上就接着上，考不上就去我爸手底下混着呗。”
“你啊，这一直吊儿郎当的，啥时候才能正经计划计划将来。”
“谁说我不正经？我已经认准了我一生的真爱，我要和春晓幸福快乐地共度一生！”
几个人手里的啤酒馆、食品包装袋、薯片、瓜子同时砸向吴铮。
“砸醒这小子的白日梦！”
吴铮抱着脑袋，躲到张南燕身边，悄悄地问：“小燕妹妹，你跟我说说，春晓都喜欢什么？”
张南燕犹豫半天，斟酌地说：“春晓，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那有什么！又不是男朋友，就算是男朋友，只要没结婚，大家都是公平竞争。没比较过她怎么知道我才是她的灵魂伴侣！”
张南燕呆住了。她一直认为，女孩子对待感情不能争不能抢不能肆无忌惮，一定要恪守矜持才行，原来，还有其他态度，可以像黎春晓那样自由选择，可以是吴铮这样勇敢争取。
再看看李蓓和隋阳的相处，他们毫不掩饰的牵手、拥抱，自信的让人羡慕。
张南燕自卑的低下头去。
玩闹到半夜，他们要离开了。
隋阳和李蓓回他们的小家去。
吴铮和胡志勇回学校宿舍。
林栋开门送他们。
吴铮坏笑着把林栋推回屋里，说：“**一刻值……”
“快走吧！”林栋一把把门关上，把他们的戏笑关在门外。
张南燕起身收拾沙发上、地上的垃圾杂物。
屋里安静下来，张南燕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手不由就僵硬起来，沙发上的半袋薯片她捡了两次都没有捡起来。
脚步声向她走来。
她偷偷抬起眼睛去看，正好和林栋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张南燕赶紧低头，她感觉到林大哥的目光一直看着她。
她的脸庞不知不觉烧红了，就连耳朵都发起烧来。
“小南，别收拾了。”
林栋对她说：“忙了一天，累了吧？”
张南燕手上的活不停，摇着头：“不累。”
“先休息吧。”
“我不累，收拾干净了再歇……”
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拿走了她手中的食品包装袋。
张南燕话停顿了，她看着那只手，肤色白净，指甲整洁，手指修长，一看就是拿笔杆子的手。
不像她的手，手掌和指肚上有着磨不平的茧子。
她的手指不由蜷缩起来。
林栋拿走她手里的包装袋，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手。
两个人都一个激灵，飞快把手收回。
下意识的动作太快了，把手缩回来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这样的羞涩太敏感，也太旖旎。
要不古代的风月小说讲究个半遮半掩、隐而不露呢，比起直白，这样的羞涩含蓄反而更撩动人心。
暧昧的气氛暗潮流转。
“嗯，不早了……先睡吧……”
一个“睡”字，让张南燕羞红了脸。
林栋反应过来，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你睡床，我睡沙发……”
越解释越错，林栋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别有用心、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小南，这个房子是给你租的，我还在宿舍住，今天是搬过来第一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想陪陪你。”
张南燕忍住害羞，抬头看着林栋：“林大哥，我知道，我相信你。”
张南燕走到床边，抱起枕头和毛巾被，送到沙发上。
她不敢看林栋的眼睛，躲闪着目光，说：“休息吧。”
说完，她就快步走回卧室，和衣躺到床上。
关上了灯，夜色静谧。今天是初六，月牙挂在窗户外，淡淡的月光照在屋子里。
寂静中，两个人不敢说话、不敢翻身、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客厅沙发上传来林栋低沉的声音。
“小南……”
“嗯。”
“……好好睡吧……”
“嗯。”
……
林栋翻身朝向卧室的方向，他闭上眼睛，脸上带着微笑。
卧室里，张南燕也轻轻地侧卧面向着墙壁。
一墙之隔，林栋正与她面对面而眠。
张南燕把手心贴在墙壁上，就像抚摸着他的脸庞，她不舍得睡着，真希望时光可以停留在这一刻。
……
好运真得到来了。
几天后，黎春晓兴高采烈来找张南燕。
“小南，现在有一个食堂的工作，你愿意干吗？”
黎春晓是校学生会的干事，学校一向有给贫困学生提供的勤工俭学岗位，她一知道这个消息就立刻想到了张南燕。
“真的吗？我愿意。”张南燕正在为工作发愁，听到这个消息，惊喜万分。
“是二食堂的四川小炒要招一个杂工，一天管三顿饭，一个月500块钱。就是活比较累，有点委屈你了。”
“怎么会？这么好的机会，谢谢你，春晓姐。”
张南燕想起了什么，忽然有些迟疑：“可是，这是提供给贫困学生的勤工俭学岗位，我去会不会不合适？”
黎春晓一把揽住张南燕，说：“有我在呢，你只管放心！”
五十一、找到工作了
当即，黎春晓就带着张南燕来到学校食堂，去见老板。
她们到食堂是时间是十点，正赶上食堂准备午饭，老板正在忙着。
老板招呼她们：“黎同学，你们先坐会啊。”
黎春晓应着：“没事，你先忙，我们等会。”
黎春晓拉着张南燕坐下，向她介绍着老板的情况。
“老板叫毛瑞杰，是四川人，做了一手正宗的川菜。他家的饭菜味道好分量足，是二食堂最火爆的窗口。”
“你猜毛老板多大啊？”黎春晓问张南燕。
张南燕打量了一下正在剁排骨的毛瑞杰，身板精干，手起刀落，那么大的肋排几下就斩成一堆整齐的小段。
“三十出头吧？”
“错了！毛老板今年才二十岁，听说他十五岁就一个人来首都闯荡，先是在饭店里当学徒，后来当上大厨，今年才来咱们食堂承包窗口。”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一个人来到首都，没有背景没有文凭，靠着自己一个人辛苦打拼。想到这里，张南燕不自觉就对毛老板心生亲切和敬佩。
黎春晓看了下手表，小声嘟囔了句：“课是十点半啊……”
张南燕赶紧说：“春晓姐，你去上课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也不是我的课，是他……”黎春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我陪你。”
“我能行的，春晓姐，你别耽误了上课。”
“那好，我先去上课，下了课就来找你。”
黎春晓起身离开。
张南燕来到厨房门口，打量着后厨。
厨房里一共三个人，老板戴着厨师帽系着围裙，正在切排骨。
一个年轻姑娘正在卤风味卤菜，她手掂着大勺，搅动下不锈钢煮锅里的卤料，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姑娘满脸笑容，转头对老板说着什么，态度很是亲昵。
还有一个年龄较大的大叔正在洗菜。大叔看上去很老实木讷，不说话就光埋头干活。
食堂里，中午最忙，中午的套餐要八个热菜六个凉菜一甜一咸两个汤，分量要足够几百来人的量。
三个人显然忙不过来。
老板斩好排骨，足足有一大盆，他把排骨端到卤锅旁，交代着：“先焯水，再下卤锅。”
姑娘笑着说：“不用焯水了吧 ，卤味重，能盖得住腥气。”
“不行！一定要焯水！”老板严厉喝斥一句：“咱们出的菜不能偷工减料！”
姑娘委屈的撅了撅嘴：“好，知道了。”
老板回到案板前，开始切菜。
洗菜的大叔把一盆洗干净的芹菜端到案板旁。
老板一边切菜，一边对大叔说：“韭黄洗仔细点，烂叶子要摘干净。”
厨房的地板上湿漉漉的，人一走动就是一个脚印，他们端着那么重的菜走动，都提着小心，以免滑倒。
张南燕默默拿起门后的拖布，把地面拖干。
她看见老板马上就切完芹菜了，大叔还在洗韭黄，她就搬起一旁洗干净的茄子，送到案板旁。
备好菜，老板开始炒菜。
“香干炒肉，好，盛！”
张南燕赶紧递上硕大的不锈钢餐盆，老板全心忙着做菜，根本没看清端菜的是张南燕。
张南燕费力地搬起沉重的餐盆，搬到窗口，摆放整齐。
“西红柿鸡蛋，好！”
“芹菜炒肉，好！”
“清炒包菜，好！”
“土豆鸡块，好！”
……
终于饭菜都准备就绪，就等着十二点准时开饭了。
这时，老板才短暂的空闲下来。
毛瑞杰这时候才看见张南燕。
她正拿着抹布擦着窗口台面，细心的把边边角角都擦干净，就连打卡机都擦得干干净净。
再看看地面、灶台、水池，都是干净的，毛瑞杰满意的点点头。
他叫张南燕：“来，先歇会吧。”
“哎！”张南燕应了声，走到毛瑞杰的旁边。
“你叫什么？”
“我叫张南燕。”
“小张啊，一会开始打饭了，还有同学点小炒和担担面，你就负责传菜。”
“嗯，我一定好好干！”
……
张南燕正式开始了在食堂的工作。
加上她，四川小炒一共四个人。老板毛瑞杰，帮厨吴大叔，那个姑娘是老板的同乡，叫毛莲花，她总是缠在老板身后，哥、哥的叫个不停。
张南燕早上五点要到食堂，帮忙准备早饭。早饭结束，打扫卫生，接着就开始准备午饭。忙完午饭一般是一点钟，吃饭、打扫卫生，不到三点可以结束。从三点到四点是休息时间，四点开始准备晚饭，七点结束，下班。
工作时间长，活也很累。
刚开始，林栋反对她做这份工作，心疼她这么辛苦。
可张南燕十分满足，她没文凭，找不到体面的工作，能在学校干活已经很好了。她说：“林大哥，我不能当你的累赘，我要工作、挣钱，和你一起好好生活。”
林栋感动地握住张南燕的手，说：“小南，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给你好的生活。”
很快，张南燕就适应了食堂的工作。她做事勤快，又认真，自从她来了以后，厨房的工作变得井井有条，而且卫生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在学校的卫生检查中，四川小炒一连得了两次标杆红旗。食堂其它窗口的老板都半是羡慕半开玩笑的说：“小张啊，来我们这儿干吧，我给你涨工资啊。”
张南燕总是低头笑笑，不停下手中的活。
他们就打趣毛瑞杰：“毛老板，你可真是捡到宝了啊。”
毛瑞杰笑呵呵应酬。他很满意张南燕的踏实认真，在工作中也尽量照顾她。
张南燕长得好看，食堂里的年轻小伙儿有事没事总喜欢往她身边凑。
每天下午休息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打牌休闲。
张南燕爱看书，她拜托黎春晓在图书馆帮她借了很多书，休息的时候她就坐在食堂靠窗户边的角落里，认真的看书。
他们就叫她一起玩：“小张，来打牌啊，我买了雪碧、瓜子，一起来吃啊。”
她总是委婉的谢绝：“我不会玩牌，你们玩吧。”
小伙子们很殷勤：“不会不要紧，我教你啊。”
张南燕就笑笑，继续看书。
其它姑娘们被冷落了，心里嫉妒，嘴里就酸几句：“人家和咱们不一样，爱看书学习，你们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毛瑞杰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看见大家在拿张南燕开玩笑。
他皱了皱眉，从冰柜里拿出一瓶饮料，走向张南燕。
毛瑞杰把饮料放到张南燕面前的桌子上，亲切地说：“喝点饮料吧。”
张南燕赶紧站起来：“不用了，谢谢老板。”
“他们就是这样，没文化，不爱读书，喜欢说闲话。你不用理他们。”
“没事，他们人都很好呢。”
“多读书是好事，我就是家里穷才读不起书的。”不知道怎得，毛瑞杰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把饮料往张南燕面前推了推：“那个，你喝，你喝啊。”
说完，毛瑞杰转身要走。
“老板。”张南燕在身后叫他：“我有件事想求您。”
五十二、云泥之别
张南燕不好意思的说：“老板，我明天上午九点以后可不可以请个假，我中午前一定赶回来！”
毛瑞杰停住脚步，转身问她：“有什么事吗？”
“我有事要去一趟医院。”
“怎么了？生病了？”毛瑞杰关心地问。
“不，不是……”张南燕赶紧解释：“我是去找人，不是生病。您放心，我十一点前一定赶回来，不会耽误中午饭的。”
毛瑞杰松一口气：“没生病就好。小张，你不用着急赶回来，别累着。你这些天干得不错，明天就当是给你放半天假，下午回来就行。”
张南燕连连鞠躬道谢。
她忽然觉得似乎有一片阴影往头顶压下来，她抬起头看。
只看见毛瑞杰正伸出一只手，见她抬起头，那只手尴尬地在半空停顿了下，转向桌子上那瓶饮料。
毛瑞杰拿起饮料，塞进张南燕的手里：“这个，你喝吧。”
说完，毛瑞杰有些慌张地走开。
“杰哥，我给你泡了茶。”
帮厨姑娘毛莲花端着一个大茶杯，迎向毛瑞杰。
毛瑞杰接过茶杯，马上往嘴边送。
“小心，烫……”
没等毛莲花的话说完，毛瑞杰就已经被热茶烫到了嘴，茶水撒到了他胸前衣服上，湿了一大片。
“烫着没，杰哥？”毛莲花伸手就往毛瑞杰胸口摸，帮他擦身上的水迹：“也不知道慢着点，快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毛瑞杰一把打开毛莲花的手：“要不得动手动脚！”
说着，毛瑞杰不自觉瞟了张南燕一眼，端着茶杯走到后厨去了。
留下毛莲花愣在那，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嘛，以前不都是这样？”
旁边打牌的妇女们起哄笑着，用嘴努了努张南燕的方向，阴阳怪调的说：“现在当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呗。”
毛莲花顺着看过去，看见坐在窗户边看书的张南燕，先是愣了下，接着用力地哼了一声。
“装啥样子！不都是打工妹！”
“来，来来，来打牌嘛。”
打牌的声音喧闹起来。
张南燕看着手里的书，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她不由想起了当初在县城打工的时候，陆超对她的纠缠和旁人的冷漠旁观，她不敢再想下去，那一场遭遇是她就连做噩梦都不敢再回忆起的。
下午的工作中，毛莲花开始挑事、找麻烦，然而不管毛莲花怎么刻薄，张南燕都不回嘴、不反抗，只埋头干活。
可惜，这个社会，不是她本本分分，就能躲开流言是非。
晚上，学生们离开食堂后，大家都开始打扫卫生。
张南燕洗干净拖把，开始拖食堂地面。
马上就有小伙子来献殷勤：“小张，我来帮你拖。”
“不用，不用。”
小伙子不由分说，抢过去就拖。“我力气大，我来帮你。”
张南燕只好拿了抹布擦桌子。
“你别擦，别擦，一会儿我擦……你的手这么嫩，别泡脏水了……”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嗡嗡响着，张南燕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大家的目光似乎再说：“看吧，她就是个勾引男人的不要脸女人！”
张南燕用力地把抹布放进水桶中，用力地搓洗拧干，用力地擦着桌子，她用力的咬着嘴唇，用力地俯下身体干活。
一缕头发从耳朵后掉下来，垂在她脸颊前，遮掩住她的委屈和不安。
毛瑞杰从后厨走出来，看到了这个情景。他走到张南燕身旁，说：“小张，以后八点你就走吧，晚了路上不安全。”
张南燕说：“不用，我干完活再走。”
“这点活，用不着你。”
张南燕咬紧了嘴唇，倔犟坚持：“我能行。”
毛莲花不乐意了：“凭什么她能不干？”
“小张的工资是勤工俭学岗位标准，你也拿一半工资也可以不干！”毛瑞杰吼了一嗓子。
毛莲花嘟嘟囔囔着，却不敢再说。
毛瑞杰对张南燕说：“小张，以后晚上卖完饭你就下班！”
张南燕难过地站着，她知道老板是好心，可她不需要这样的好心，甚至，她害怕、抗拒他的好心。
这样的好心把她和其他人隔出区别，让她承受非议和孤立，她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可这样的好心硬生生抹杀了她的辛苦，让她成为了别人眼里依靠相貌姿色占便宜的坏女人。
张南燕想大声喊出来，“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我堂堂正正，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
可是，她从小到大都是逆来顺受，现在她同样不敢反抗。
她茫然地看向门外，看见门外操场边站着一个温暖的身影。
是林栋来接她了。
一直以来，张南燕都害怕林栋的同学知道他有一个打工妹女朋友，平时两人在校园里一起散步，只要遇见林栋的同学，她立即退后一步，和林栋拉开距离。当然更不肯让林栋来食堂找她了，他们约好，林栋就在食堂外的操场边等她。
看见林栋的身影，张南燕的委屈就快忍不住了，她再也顾不上和他人争执，急着回到自己小小的避风港去。
她把手边最后一张桌子擦干净，提起水桶，说：“老板，桌子我擦完了，我先下班了。”
说完，不等毛瑞杰回答，她提着水桶走到水池边，把脏水倒掉，把抹布和桶洗干净，放置好，这才走出食堂去。
身后传来肆无忌惮的议论声，这一刻，她才不管他们议论她什么呢，她只看着食堂外灯光通明的校园，来往的学子们青春浓烈，她喜欢的人就在华灯初上中等着她。
“林大哥。”
张南燕迫不及待走到林栋身边，她想向他倾诉自己的委屈。
“你来了，咱们走吧。”
林栋今天很高兴，他的实验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他兴致勃勃地对张南燕解说着。
一个又一个专业名词从他的嘴里跳脱出来，听在张南燕的耳朵里，她一个也听不懂。
张南燕的心里好似被浇了一盆冰水，浇得她狼狈不堪，也让她清醒地认识到他们的差距。
林栋的开心和失落是论文、实验，而她呢，她的生活里竟都是打工妹之间的鸡毛蒜皮，她听不懂林大哥的电子、光子，她也不能对林大哥倾诉打工妹之间的嫉妒排挤。
有一个词，叫做“云泥之别”！
不知不觉中，张南燕落后了林栋一步，而林栋，只顾着兴奋的讲述，完全没有察觉。
五十三、归还披肩
走回家里，张南燕将委屈压在了心底，可失落的情绪却掩饰不住。
她放下挎包，顾不上休息，先去烧水。
林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在意犹未尽的说着。
“郑教授说，我的实验结果非常完美，是可遇不可求的天时地利。不白费我没日没夜的泡在实验室里。”
他伸展长长的胳膊和双腿，瘫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水烧开了，张南燕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罐子，小心的打开，又取出一只乳白色的杯子，用小勺从罐子里挖了两勺褐色粉末放进杯子中，加入开水，搅拌。
浓郁的香味满溢出来。
“好香啊，这时候喝杯咖啡，真是最享受的事情了。”林栋吸着鼻子。
林栋不爱喝白开水，平常只要不是渴得厉害他就不喝水。张南燕曾劝他多喝水对身体好，林栋回答：“我从高中时候就开始喝咖啡，那时候功课紧，怕困，就喝特别浓的咖啡，时间长了就喝不下没味道的白开水了。”
张南燕把他的话默默记在心里，专门去超市买咖啡。
第一次看见货架上的咖啡，昂贵的价格把张南燕吓了一跳。这么一罐咖啡就要快一百呢。
可是林大哥爱喝，她就舍得。
她向售货员请教了很久。最后，连专柜经理都亲自出马，给她详细讲解咖啡的知识。经理讲得痛快淋漓，说爱喝咖啡的人不少，可这么认真学习咖啡知识的人可是不多，最后经理还特别送给张南燕一套精致的咖啡杯。
张南燕小心地把咖啡递到林栋的手里：“小心烫。”
林栋喝了一口，赞叹一声：“真香啊。”
他却不知道，张南燕为了给他买咖啡，本来就节省的生活费硬生生抠下来一半，一天除了食堂管的三顿饭以外，她从来不买任何一点零食吃，日常用品也是节省再节省。
林栋喝着咖啡，舒服的全身上下都轻松畅快。
“还是咖啡好喝啊，你也喝一杯。”林栋说。
张南燕回答：“不了。”
林栋站起身，走到张南燕的身边，把咖啡杯送到张南燕嘴边：“喝一口，尝尝嘛。”
张南燕只好低头，小小的喝了一口。
入口是浓郁的焦苦味，她吐了下舌头：“好苦啊。”
“哈哈……”林栋开怀笑起来：“咖啡就是这样，喝习惯就不苦了。来，再喝一口。”
“不喝了，我还是喝水吧。”张南燕躲开，拿起水杯倒水喝。
“你呀……”林栋笑着，坐回沙发上，悠闲地品味着咖啡香醇。
这时候，口中的苦涩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咖啡醇香的后味，张南燕默默地看着林栋，她和林大哥的关系也像这杯咖啡，虽然入口很苦，格格不入，可总归也有着甜蜜在其中，为了这一丝甜，她就愿意承受百味苦。
喝完咖啡，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林栋起身离开，张南燕送他到门口。
林栋看着张南燕，目光里有一些和平常不一样的东西。
张南燕下意识羞涩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林大哥明明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这么快？”张南燕紧张极了，竟有些害怕这时候的沉默。
“林大哥，我……我送你下楼……”
忽然，他的手臂伸展开，向她拥抱过来。
张南燕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把她拥抱进怀中。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虽然是蜻蜓点水的轻吻，却让张南燕脸颊红透，慌张无措。
“我……我走了……”林栋的声音也透着慌张：“你别下楼了，我不放心……”
林栋松开张南燕，他拍了拍她的头：“把门锁好，好好睡吧。”
“嗯。”张南燕头也不敢抬，温顺的回到屋里。
她立刻走到窗户边，看着林栋走出楼道，身影渐渐走远。
所有的委屈不安都被这一个拥抱驱散，张南燕拍拍自己发烫的脸蛋，长呼气，平息激烈的心跳。
完了，今晚上肯定要失眠了！
她不知道啊，当她辗转难眠的时候，林栋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一闭上眼，眼前就全是张南燕的身影，害羞的脸，柔顺的头发，娇弱的肩膀……他心浮气躁，怎么换姿势都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林栋和吴铮的床脚对着脚，一个人翻身，连带着两张床动。更何况他们俩是你翻罢来我接着翻，这床咯吱咯吱响得是一个此起彼伏。
吴铮不耐烦地说：“小林子，你翻来翻去干啥呢？”
林栋不好意思答：“刚才喝了咖啡，睡不着。哎，你还说我呢，你都快把床板晃塌了，你是怎么了？”
“唉，情路坎坷啊。”
“怎么？又被黎春晓拒了？”
“你说我堂堂吴公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瘪？”
两人干脆起身，提着两瓶啤酒，到阳台上借酒浇愁去。
这忧愁也美好的青春啊。
……
第二天，张南燕干完早上的工作，就急匆匆赶往医院。
她一直记着那次在医院，她为一位老人做护工，老人骤然去世，老人的家属盛怒之下对她凶狠打骂。她晕过去时，有一位好心的女士救了她，不仅把她送到急诊，还替她出了医药费。当她醒来时，好心的女士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条披肩盖在她的身上。
也是那条披肩，在她高烧、流落街头的那个夜晚，带给了她宝贵的温暖。
她一直细心保存着披肩，黎春晓告诉她，披肩是羊绒的，不能手洗，她就把披肩送到干洗店去。而且，她不放心，一定要亲眼看着她们清洗干净。
现在，这条披肩就叠得平平整整，装在袋子里，被她抱在怀中。
公交车上那么挤，她不怕自己被挤着，就担心把披肩挤皱了。她紧紧把袋子护在胸前，她紧张的样子让周围的乘客都不由给她让开了空间。
还有乘客小声说：“抱那么紧，肯定是钱吧，咱们离远点，别惹上麻烦。”
终于到站，她下了车，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袋子查看。幸好，披肩没有没挤坏。
她松一口气，走进医院去。
五十四、遇到熟人
张南燕不知道那位好心女士的名字，但是她记得，上次那位女士是去做复建治疗，听护士的对话，那位女士应该是经常去的病人。张南燕想，也许能打听出来恩人的消息呢。
张南燕来到上次的住院楼层，她来到护士站，向护士询问。
她说明了来意，护士却一口拒绝。
“病人的信息不能泄露给别人。”
张南燕恳求着：“我只是想谢谢她，把她的披肩还给她。”
听了这话，护士仔细打量着张南燕：“你是不是……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一次被病人家属殴打的姑娘！终于等到你了！”
护士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张南燕。
“上次，真是委屈你了。病人突然去世，家属接受不了，行为有些冲动，给你造成了伤害。后来，主治医生向病人家属详细解释了病人的情况。同一病房的病人和家属也证明了你没有过错，相反，你很认真负责，照顾病人十分细心，病人最后的时刻很安详。病人家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向你道歉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病人家属把这个留在这里，一定让我们转交给你。”
张南燕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三张一百元。
她立刻递回去：“这个，我不能要。”
“病人家属说，这是补偿给你的医药费。”
“不用……”张南燕急着摆手。
“你就拿着吧！”护士把钱塞进张南燕手中，说：“再说，他们也应该付给你报酬啊。这是你应得的。”
张南燕攥紧钱，心里暖洋洋的。
之前被打，她虽然一直对自己说是因为老人去世，家属太悲伤了才冲动动手，应该理解，可她终究感到委屈。现在，拿到了家属给的补偿，听护士转达了家属的道歉，她感动极了，一股暖流在心里涌动，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
“谢谢，谢谢您。”张南燕真诚地向护士道谢。
护士不好意思了，说：“哎呀，我又没做什么，不用谢。对了，你刚才说想要找夏老师？”
张南燕一愣，她想起来了，好心女士身边的保姆确实称呼那个女士夏老师。
“夏老师会固定时间来做康复理疗，上一个疗程刚刚结束，最近她不会过来的。”护士热心说着：“别看夏老师外表冷淡，其实是个好心人，对我们实习护士很宽容呢。她是真心帮你，不会计较你还不还钱。”
张南燕说：“我知道，可我真得很感激她，她的披肩还在我这里，我洗干净了，想要还给她。”
“病人信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护士抱歉地笑笑：“这是工作纪律。”
张南燕不敢再请求，她想了想，问：“那夏老师什么时候再来？”
“抱歉，我无权透露。”
张南燕失望地低下头。
看到她失望的样子，护士有些不忍心。
“要不你把披肩留下，我帮你转交。”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您？”张南燕急切地问。
护士真得很喜欢这个傻乎乎的姑娘，挨打不会还手，只想着别人不想着自己的傻姑娘。
“不麻烦，我一定帮你保管好，亲手还给夏老师。”
“谢谢您了。”
张南燕看见纸袋里温暖柔顺地披肩，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您能借给我纸、笔用用吗？”
“可以啊。”
护士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递给张南燕。
张南燕接过来，趴在桌子上，认真地写着：“感谢您的帮助，祝福您平安幸福。”
护士看着张南燕写的字，惊叹地说：“你的字好漂亮啊！”
张南燕不好意思的笑笑。她把这一页纸沿着中缝折叠，怕撕下来时会撕坏，她还特意用指甲用力的压出痕迹，这样才会撕的整整齐齐。
张南燕把纸条叠好，放在披肩上面，连着纸袋递给护士。
“麻烦您了。”
护士接过来，笑着说：“不客气。”
张南燕和护士道别，离开病房。
她要在十一点之前回到学校，现在得马上去赶公交车了。
张南燕匆匆下楼，走到三楼时，她忽然眼前一黑，一阵眩晕。
张南燕赶紧扶住墙，等待着眩晕过去。
她一直都有贫血的毛病。小时候发晕妈妈就说是她娇气偷懒，一直晕啊晕啊，慢慢就习惯了。还是高中时有一次她晕过去，林大哥把她送进医院，她才第一次做了检查。医生说她是重度贫血，一定要吃药、补充营养。
可是她哪有钱补充营养呢？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今天早上赶得急，她没顾上吃早饭，又跑了这一路，头晕一下也很正常。
可这次的眩晕比平常严重很多，几分钟过去了，不但没有好转反倒越来越严重。
张南燕觉得天旋地转，睁开眼，眼前的墙壁、楼梯都开始打转。
她扶着墙，想坚持走两步，可一迈步，身体就不由自主往一边倒。
“不行了，看来得休息一下了。”
张南燕正好站在三楼的步梯间，她扶着墙走进三楼，幸好一进去走廊靠着墙就有一排座椅。
她赶紧坐下，闭上眼睛，靠着靠背休息起来。
好一会儿，她总算是不那么难受了。
“哎，你没事吧？”
有人推了推她。
张南燕睁开眼睛，回答：“我没事，谢谢。”
“哎呀，看你脸色白的，一看就是贫血，你可得好好补营养啊，贫血对孩子可不好。”
问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女人热心地说着：“现在就得多吃点，肉蛋奶一定要多吃，还有水果，都吃水果对孩子的皮肤好。对了，你几个月了？”
张南燕懵懂问：“什么几个月？”
“孩子啊？你怀孕几个月了？”
张南燕一愣，这才看清女人的腹部高高鼓起，原来是一个孕妇啊。
她四周张望，看见墙上挂着妇产科的牌子，走廊两边的座椅上坐着的大多是丈夫陪着妻子在候诊。
身边的女人还关切地看着她呢，张南燕赶紧挂上笑脸：“我不是，我正好走到这儿头有点晕，才休息一下。”
“哦，是这样啊。就算没有怀孕也要调养好身体啊，你看你这么瘦，脸色又苍白，肯定是贫血，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血气，血气不足将来会影响怀孕的。”
这时，护士出来叫号。正好轮到这个女人。
女人手扶着腰，吃力地站起来。
张南燕赶忙伸手去扶：“大姐，你的家人呢？”
“去给我拿东西了，这人磨磨唧唧的，这都轮着号了人还不见影。”
孕妇光站起来就累得喘粗气。
张南燕好心的说：“我扶您过去吧，您慢点。”
“那可谢谢你了。”
张南燕扶着孕妇往医生诊室走。
走到门口，张南燕看见诊室里分隔出两个区域，两个医生分别接诊。
靠里的诊区已经坐着一个病人了。
张南燕把孕妇送到门口，正打算离开。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五十五、白静的困境
张南燕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医生，我自己验过试纸了，不是怀孕。”
“早孕时间短的话试纸有可能验不出来，验个血就知道了。”
张南燕楞了下，探头去看，可是门已经渐渐关上了。
她走到一边，震惊地想着：“不会是她！不会的！”
可是，那个声音那么熟悉，张南燕和她住在一起一个多月，不可能听错。
张南燕回想着刚刚听到的声音，听得出来声音里面充满了担心和害怕。
张南燕就在走廊上等着。
几分钟后，诊室的门打开，一个文静清秀的女孩走出来。
她手里捏着医生开的验血单子，垂着头，脚步沉重，走了两步，实在是鼓不起勇气，坐到坐椅上，沉默着。
张南燕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现在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张南燕心疼极了，走上前去。
“白静，你还好吗？”
白静猛地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张南燕：“你怎么在这儿？……我……我……”
白静第一反应是羞愧，她想要否认，可是现在的处境，就算她否认也没用了。
白静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见白静惊恐的样子，张南燕赶紧蹲下来，她蹲在白静的面前，握住白静的手：“别怕，我陪着你。”
白静的眼泪控住不住流出来，她浑身都颤抖起来。
“南燕，我该怎么办？”
“没事，没事的。”张南燕抱住白静，听她哭出来。
等白静慢慢平静下来，向张南燕讲了事情的缘由。
十一长假时，白静去徐川看男朋友靳宇坤。
火车到徐川站时是凌晨三点，白静激动地下车，满心以为会第一时间看到来接她的靳宇坤。
站台上有很多接站的人，可白静没有找到靳宇坤的身影。站台上旅客陆续出站了，只剩下白静孤零零一个人。
她以为也许靳宇坤是在出站口等她吧。可她到了出站口，还是没有看见靳宇坤。
白静自己安慰自己，“他一定是路上耽误了，他就是没有生活常识嘛，一直都是自己照顾他啊！”
等到四点，还没有见到靳宇坤。
出站口外边停了很多黑车，长相凶横的司机们抽着烟，烟头的红光就像是虎视眈眈的饿狼的眼睛。不时，有男司机晃着膀子走过来，对白静搭话：“小妹儿，去哪？我送你。”
白静害怕极了，侧身躲闪：“我家人来接我。”
四点半，他还是没来。
白静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路上出了意外？迷路？车祸？
她越想越担心，恨不得现在能沿路找过去。
“小妹儿，这么晚没车喽，再等要等到天亮嘞！”
“走吧，哥送你，哥认识熟悉的旅馆，给你便宜点。”
白静又害怕又担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车站的乘警经过，看她独身一人，问明情况后把她带进候车厅，等着天亮。
白静找到一个公用电话，给靳宇坤的宿舍打电话。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没人接。
白静就在担惊受怕中熬过了两个小时，直到快七点了，电话终于打通。
电话里传来靳宇坤还没睡醒浑浑噩噩的声音，白静一下就愣住了。
“你还在睡觉？”
“这么早，不睡觉干什么？”
“我给你打了两个小时电话！”
“哦，我们怕晚上来电话吵，每天睡觉都拔电话线啊，你不是知道吗？”
白静哑口无言，愣了片刻，才委屈地说：“你不是知道我是昨天晚上的火车吗，你怎么还……”
电话那头不耐烦的打断：“你半夜到，就找地方睡啊，找我干什么？那么晚了，没有公交车，三更半夜的我怎么去啊！”
靳宇坤还在电话另一端抱怨白静这么早打电话，吵醒了他，他原本打算七点半起床去接她的，这下被吵醒了，肯定一天都要头疼。
白静愣怔着，说：“那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过去。”
白静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挤在节假日里拥挤的公交车上，好不容易到了靳宇坤的学校。
一见面，没等白静生气，靳宇坤倒先冷言冷语起来。
白静想着，好不容易见面，假期也没有几天，就忍住生气先去哄他。说了半天好话，才把靳宇坤哄好。
两个人在一起这七天，靳宇坤时不时就发个脾气，直到最后一天，靳宇坤理直气壮的表明，他就是故意惩罚白静，并质问白静，是不是和其他男生搞暧昧。
白静大吃一惊，赶紧解释。
靳宇坤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你就别狡辩了，有一次我早上六点给你们宿舍打电话，你们宿舍的人说你一晚上都没回来！”
白静愣了：“我没有！”
“就是九月十五号那天！”
白静想了想，慌忙解释：“那天晚上我和金子去给蒋蒋送行，我们在蒋蒋家住了一夜……”
“现在当然随便你说。”
“你不信的话可以问蒋蒋。”
“行了行了，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就是要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就算你犯了错我也能原谅你！其他男的，对你都是**裸的**！你记住，以后不允许再犯错！”
白静百口莫辩，委屈地返回了学校。
她这才知道，原来靳宇坤是故意不去接她，故意让她一个人在深夜里的车站煎熬，故意和她吵架，故意惩罚她。
白静回到学校后，靳宇坤依旧是喜怒无常，时不时不接她的电话，又会在半夜或者凌晨打电话过来，对白静冷嘲热讽一通。过去这一会儿，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白静说甜言蜜语。
白静被他折磨得心情抑郁，重重的感冒了一场。
感冒拖拖拉拉快一个月，一直不好，直到前几天，白静早起恶心，这才察觉自己大姨妈已经一个月没来了。她害怕极了，就连金勉都不敢告诉，一个人偷偷来医院检查。
“南燕，要是真的怀孕了，我就完了！”
张南燕又担心又心疼，拍着白静的后背安慰：“别怕，咱们先做检查。”
五十六、有惊无险
张南燕陪着白静抽了血，坐在坐椅上等结果。
白静万念俱灰，说：“要是真怀孕了，我这辈子就完了。”
“不会的。”张南燕劝说着：“化验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也许不是的。”
“我自己知道，一定就是，南燕，我该怎么办？”
张南燕小心的问：“你没有告诉你男朋友吗？”
“他？这几天，我一直给他打电话，他不接。从来都是这样，只要我惹他生气了，他就会无止无尽地惩罚我，直到他痛快了为止。”白静心灰意冷地说着：“就算告诉了他，他肯定是怪我、骂我，他从来都是这样。徐州距离首都太远了，坐火车要一天一夜，他坐不了火车，只能我去看他。我凌晨三点到站，半夜没有公交车，他不能来接我，就让我一个人在火车站等到天亮。天都亮了，他来接也是一起坐公交车，不如我自己去学校就好啊，又不是不认识路……他总会有无数的理由。”
白静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要是告诉他他一定会说，‘你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是啊，我告诉他有什么用？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责任！”
张南燕不知道怎么劝说，只好说：“不会的，他就是太年轻，还不成熟。”
“我们系有一个女教授，平时就是女强人的样子。她的丈夫在国外进修，夫妻俩分居两国。今年初，她忽然中风了。我们去医院看她，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那么可怜。她的丈夫，据说是有一项重要的研究，脱不开身，不能回国照顾她。”白静幽幽地说着：“南燕，我不想以后像她一样，一个人面对生活的鸡毛蒜皮、一个人生养孩子、一个人面对疾病意外……”
“白静，取结果！”
这时，检验科窗口传来医生的喊声。
听到喊声，白静猛地看向检验科窗口，身体却好像钉在了坐椅上，一动也不敢动。
看见白静这样的状态，张南燕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取结果。”
张南燕快步走到检验科窗口，接过化验单。
她看不懂化验单，就问医生：“请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有怀孕！”
张南燕欣喜地转身看向白静。
白静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好像在等待着生死存亡的宣判。
张南燕对她大大笑着，用力摇了摇头。
顿时，白静好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座椅上。
张南燕快步走回白静的身边，抱住她：“白静，太好了，你没有怀孕。”
白静抱住张南燕，呜呜痛哭起来。
张南燕抱着白静，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个痛快。
亲眼看着白静哭得浑身颤抖，张南燕心里也酸涩难过，她忍住鼻酸，柔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等了一会儿，白静终于平静下来，她破涕为笑：“南燕，太好了，吓死我了。”
“没事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有解决的办法啊。”
张南燕安慰着白静：“咱们回去门诊吧，让医生好好检查下，看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只要不是怀孕，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白静又哭又笑，说。
“那可不行，身体得好好照顾，走吧，我陪你。”
回到门诊室，医生看过化验结果，询问了白静最近的症状，最后下了诊断。
“你这是感冒久不愈，抵抗力下降，内分泌紊乱，我给你开点药回去吃。吃药是一回事，一定要加强营养啊，你唇色发白、体型偏瘦，年轻人不好好吃饭伤了身体根本，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白静连连点头。
她们取了药，一起搭乘公交车回学校。
白静放下心头大石，回忆事情的经过，这才觉察出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九月十五号，是校园之夜。那一天，我确实不在宿舍，我和金勉住在蒋蒋家。还因为这样，害得南燕进不去宿舍，在花园里露宿一夜。
但是，靳宇坤说他早上给宿舍打电话，有人告诉他我夜不归宿，这就不对了。那天宿舍可是一个人也没有啊！”
白静百思不得其解，最容易想到的一种可能就是靳宇坤说谎，他打电话到宿舍，根本没人接！
可是，以白静对靳宇坤的了解，他虽然自私任性，却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他有任何不痛快都是毫无顾忌地爆发。他会有心机说出这样一个谎言？
可是，要是他没有撒谎，确实有人接了他的电话，那个人又是谁？
有宿舍钥匙的人，只有自己、金勉和……蒋玫……，那一晚金子被柳杨拒绝，失恋伤心，自己和蒋蒋一直陪着她安慰她，她们就住在了蒋蒋家，不可能有人回宿舍接到电话啊！
白静忽然想到，那晚，她和金勉睡在客房，蒋玫睡在自己的卧室。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她看见蒋玫穿戴整齐从外边回来。当时蒋玫还买来了她们最爱吃的生煎包，把金勉感动地一塌糊涂，抱着蒋玫直说：“还是姐妹最好！有姐妹还要男人做什么！”
那家生煎包，距离学校南门仅一个路口。
“不会！不会的！蒋蒋没有理由诬陷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白静在心中否定着：“一定就是靳宇坤撒谎！没错，就是他借题发挥！”
……
回到学校，张南燕把白静送回宿舍。
金勉正在宿舍里玩电脑，见张南燕和白静一起进门，高兴的跳起来：“南燕，你可算知道回来看我们了，一搬出去就把我们都忘了吧？哼，重色轻友！”
张南燕歉意笑着说：“对不起，我现在在食堂上班，比较忙才没有顾上回来的。”
张南燕扶着白静：“白静，你是上床躺会还是先坐会儿？”
“小白？你怎么了？”金勉这才发现白静脸色苍白，赶紧上前扶住白静：“快坐下，我就说你从徐川回来就一直身体不好。”
“没事。”白静笑着说：“就是感冒了，我哪有那么脆弱。”
白静坐到金勉的椅子上。
白静愣了一下，金勉的电脑屏幕上，qq视频正打开着。视频中是蒋玫的脸庞。
“小白，我好想你啊。”
蒋玫在视频中，对着白静挥手微笑。
“我在和蒋蒋视频呢。”金勉凑过来，对白静说。
看见视频中的蒋玫，张南燕一下子愣住了。她知道蒋玫追求林栋，猛然见面，她不由觉得尴尬。
白静看出张南燕的尴尬，善解人意地说：“南燕，你不是还要去工作吗？快去吧，我没事了。”
“嗯，好，我去了。”张南燕低头离开。
“南燕，我们一会儿去找你吃饭！”金勉高声喊着。
白静悄悄拉了金勉一下，金勉这个傻大姐，还发懵地问：“怎么了？”
白静实在无奈。
“嗨，小白。”
电脑屏幕里，蒋玫灿烂笑着，跟白静打招呼，开心地讲述着她在国外的生活，吐槽新学校新同学。
白静浑身没有力气，胸口一阵一阵的恶心，可她强忍住难受，听着蒋玫开心的说划。
屏幕里，蒋玫的笑脸那么灿烂，她的语气那么自然亲密，虽然视频上的她显得遥远而陌生，可是白静相信，她们依旧和以前一样，是朝夕相处的同学、朋友、姐妹！
金勉看见白静的脸色苍白，担心地问：“小白，你脸色不好，休息会吧。”
不等白静回答，金勉就直接对说笑不停的蒋玫说：“蒋蒋，小白不舒服，让她先休息，咱们下次再聊。”
屏幕里，蒋玫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小白，你还好吧？”
白静实在没有力气应酬。
金勉口直心快：“让小白先休息吧，下次再聊，拜拜！”
金勉顺手关了视频，扶白静上床休息。
“小白，你怎么了？看过医生没？”
“看过了，没事。”白静昏昏沉沉地说着：“金子，南燕的情况你都给蒋玫说了？”
“我们就是聊天聊到了，你放心，蒋蒋已经想通了，她不会再迷恋林栋了。”
“......以后，南燕和林栋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蒋玫了......”
白静模模糊糊地说着，她顾不上听金勉地回答，就睡着过去。
五十七、另眼青睐
张南燕赶到食堂时，果然已经迟了。
午饭已经准备就绪，毛莲花正在清理着灶台。
张南燕赶紧拿起抹布去帮忙。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张南燕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干活。
啪得一声，毛莲花把手里的抹布重重扔在灶台上，尖刻地说：
“还知道回来啊？你不知道中午是最忙的吗？你倒是出去偷懒躲闲了，你的活可都得让别人替你干！要是怕累，干脆回家当大小姐啊，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张南燕低着头，不回嘴，只埋头干活。
毛莲花数落个没完没了：“人啊，最主要就是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自己长一张说得过去的脸蛋就想着占便宜，没那么好的事！……”
毛莲花喋喋不休，越说越过分。
这时，毛瑞杰叫张南燕。
“小张，先不要擦灶台了，去储藏室取一身工作服穿上，今天起你负责打饭。”
张南燕愣住了。
“我？”
“不行！”一个声音比张南燕更急更响。
“不行！打饭一直都是我负责啊！”毛莲花着急地说。
毛瑞杰不紧不慢地回答：“莲花啊，这些天学生点担担面的多了，你就专门做担担面。”
“杰哥，她哪会打饭啊！”
“学学就会了嘛。”毛瑞杰笑着打哈哈：“担担面是咱们的特色饭，一定得保证味道正宗，莲花，你多辛苦点啊。”
毛瑞杰这么一说，毛莲花的心里就舒坦了，看吧，看到底谁更重要！
“那好吧。“毛莲花应了毛瑞杰，转头对张南燕冷哼一声：“你可仔细点，不要出了差错，连累别人又要替你擦屁股！”
张南燕不敢还嘴，可被说得这么难听，她还是涨红了脸。
毛瑞杰走到她的身边，温和笑着说：“你别在意，她没文化说话就是粗俗。快去准备吧，马上开饭了。”
“老板，我怕做不好。”
“你做事细致，人又聪明，没问题的。打饭很简单，记住套餐的价格，学生要什么菜打什么菜就行了。”
张南燕认真地说：“两块五的套餐两素，三块五的一荤一素，五块钱的一荤两素，汤免费，米饭免费续。”
毛瑞杰目露惊喜：“对！你都记住了啊。”
张南燕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平时看莲花打饭，就记住了。”
“所以，我说你又聪明又踏实，什么活交给你都比别人干得好！快去准备吧。”
张南燕不再犹豫，赶紧走到储藏室，取出一套新的工作服。她先把白色大褂穿好，把一头又长又粗的头发细心扎好，戴进帽子里，连两鬓的碎头发都仔细整理好。她又认真地洗干净手。
张南燕来到窗口，她紧张地等待着学生们的到来。
已经有学生陆续到来了，一个带着眼镜一边看书一边走路的男生来到窗口前。
他刷了卡，随手指着几样菜，“这个、这个，和这个。”
点完了菜，他接着低头看书。
西红柿鸡蛋、香菇小油菜、土豆鸡块！
张南燕深呼吸，一手拿起餐盘，一手掂起大勺。
她先是挖了一勺香菇小油菜，小油菜叶子长，呲溜溜往下掉，香菇滑溜溜，挖一勺掉一半，好不容易把小油菜和香菇盛进餐盘里。
接着打西红柿鸡蛋，这道菜汤汤水水，一不小心，就淋在了旁边打好的米饭上。
这下，张南燕更紧张了，她接着盛土豆鸡块，一勺土豆鸡块盛进餐盘中，却有一截鸡脖子赫然在最上面。
张南燕还没反应过来，男生已经伸手来接。
男生一手接过餐盘，随意一看。
“卧槽，什么东西！你怎么打饭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换个鸡块。”张南燕连忙说。
男生抬头，一下子呆住了。
张南燕往回收餐盘，可男生的手捏着餐盘的另一端，半天不松手。
张南燕拿不回餐盘，只好小心地说：“同学，同学，你松下手，我帮你换菜。”
“哦……噢……不用了，不用了……”男生回过神来，慌张地说：“没事没事，我喜欢吃鸡脖子……”
张南燕只好又说一声抱歉。
男生端着餐盘，呆站在窗口前，忘了离开。
后面排队的人开始催：“哥们，打完就走呗。”
男生这才慌张走开，临走时再偷偷看张南燕一眼。
“这哥们，看啥呢，傻了吧。”
后面的男生疑惑地走上前，他好奇地打量着饭菜：“没啥不正常啊，我还以为又出啥黑暗料理了呢……卧槽！……”
男生盯着张南燕看，呵呵笑起来：“原来换人了啊……”
张南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同学，你要什么菜。”
好不容易把这个大嗓门的男生打发走，老远就听见他向同学们宣传去了：“去四川窗口啊，打饭的小姑娘可漂亮拉。”
很快，张南燕就熟练起来，午饭很顺利地卖完了。
比其他窗口都要早卖完饭，套餐卖完了，还有络绎不绝地学生来点小炒和担担面。
今天中午生意可真是火爆啊，备好的食材卖了个精光！
相比起来，旁边的窗口就冷清许多了。
又有学生来买饭了。张南燕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同学，饭菜都卖完了。”
学生失望地去旁边的窗口买饭，对打饭的大姐提意见：“阿姨，你能不能不要把手指头伸到菜汤里。”
大姐脸一下黑了：“什么阿姨，我刚三十呢，哪有你这么大的外甥。”
“行了行了，大姐，您那大勺就别抖了，再抖就光剩菜汤了。”
……
总算是忙完了，张南燕收拾着窗口餐盆。
“南燕！”
金勉趴在窗台上，跟她聊天。“好多人啊，我都挤不进来。”
张南燕笑笑：“你吃饭了吗？”
“嗯，吃了。可是小白还是吃不下饭，怎么办？”
张南燕关切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吐了两次，什么也吃不下。”金勉担心地说：“小白到底怎么了？我看她从徐川回来就一直不舒服，肯定是累得，靳宇坤这个王八蛋，别让我见着他！”
张南燕想了一下，对金勉说：“你等我下。”
张南燕转身走进后厨，去找毛瑞杰。
她想要给白静煮一碗面。
五十八、食堂西施
张南燕请求毛瑞杰允许她用厨房的材料煮一碗面。
毛瑞杰一口答应。
张南燕就做了一碗她小时候只有生病才能吃到的酸辣面叶。
姜丝切得细细的，葱花切得碎碎的，少油爆香一下，香味出来加水煮沸，再下入擀得很薄的面叶，加入多多的醋。
酸辣清甜味扑入鼻腔，光闻着就觉得香味冲进大脑，打开每一条经脉，浑身畅快。
清澈的汤，雪白的面叶，翠绿的葱花，几滴漂浮在汤面上的香油，最普通的材料却作出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开的面叶汤。
这就是穷人的法子啊。
乡下没有医院，就算大点的村子有个卫生室，里面的药也能放过期。为啥，越是缺医少药，人们生病就越不指望药。穷人家不管哪不舒服，都是喝碗姜汤，发发汗就好了。
小孩子生了病，哭闹着喝不下辛辣的姜汤、吃不下饭，妈妈们就用尽了有限的智慧，用最普通的面粉和葱姜，给孩子做一碗驱寒、开胃的面叶汤。
热气升腾，姜丝葱花的辣香清甜飘出来，醋的香味也随着加热浓郁起来，说也奇怪，食堂里到处都是煎炸烹炒的香味，可姜葱醋的味道一下子就从众多香味中脱颖而出，就好像一首歌曲中清亮的高音，一下子就冲到最亮眼的地方。
“好香啊。”毛莲花探头来看，一看是张南燕做的，立刻哼一声转过头去。
毛瑞杰欣喜地看过来：“这做得什么？不错啊。”
张南燕羞涩地笑笑：“就是最简单的面叶汤，我朋友生病了，吃这个开胃。”
张南燕说着，将叶面汤盛进一个碗里。
“老板，碗能借我用用吗，等我朋友吃完了我再拿回来的。”
“用吧。”毛瑞杰大方答应。
张南燕端起碗，走到金勉身边：“我给白静做了一碗面，咱们快回去让她吃吧。”
金勉凑到碗上闻着：“好香啊，南燕你太厉害了！就是端着不方便，要是有一次性餐盒就好了。”
“下次我买一个保温桶，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她们说笑着，一起走出去。
经过的地方，面叶汤的香味就飘出去，引得还在食堂吃饭的学生们纷纷打量。
“好香啊，她们在哪家买的？”
“是从那边走过来的。”
有学生来到窗口前：“老板，来一碗刚刚那种汤。”
毛瑞杰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同学，那个是我们员工自已做着吃的。”
“闻着好香，好想吃啊，以后你们也卖呗，肯定卖得不错。”
“我们会考虑的，下次欢迎来吃啊。”
学生遗憾地走了，边走边说：“真可惜，还想着带一份回去吃呢。”
“话说汤面也不好带吧。”
“也是，美食和慵懒不可兼得啊。”
毛瑞杰看着学生走远的身影，思考起来。
张南燕小心翼翼地捧着面碗给白静送饭，这一路，很多同学都被香味吸引。
到了宿舍楼，隔壁的女生探出头来，问：“谁的外卖这么香？”
金勉自豪地说一句：“我朋友做的，你们可买不到！”
金勉踩在床边的梯子上，去叫白静：“小白，醒醒，南燕给你做了汤面，你起来吃点。”
白静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我吃不下。”
张南燕把碗放在桌子上，抬头对白静说：“生病了更得吃饭，有抵抗力病才好得快。”
“小白听话，我扶你。”金勉爬到床上，把白静扶着靠坐起来。
张南燕把碗筷递上去。
关怀难却，白静只好打起精神来，接过碗筷，吃起来。
葱姜和醋的功效立竿见影，刚喝两口，白静身上就冒出薄薄一层汗，口腔被浓郁的醋香味充满，味蕾被唤醒，苦了很久的舌头品尝到了鲜美。
白静竟然把一整碗面叶汤都喝完了，喝完以后，她的额头上出了细密的汗珠，鼻尖也是亮晶晶的，脸颊出现了久违的红晕。
她感觉到，疾病正在离开她的身体。这一刻，白静的身体、心里都充满了希望，有时候，就是一个小小的契机，就会改变气运。
白静真心地对张南燕说：“谢谢你。”
……
张南燕回到食堂时，大家已经打扫完卫生，正围坐在一起。
见她来了，毛瑞杰起身招呼：“小张，快过来，就等你了。”
张南燕赶紧走过去，坐在毛莲花的旁边。
毛莲花小声嘟囔着：“好大谱啊，让人等她这么久。”
“好了，人到齐了，我跟大家商量两件事。”毛瑞杰说：“第一件事，咱们的分工改一下。以后打饭就交给小张了，今天小张做得不错，提出表扬。”
“杰哥，我有意见。”毛莲花提出反对：“她卖得快，是因为饭菜打得多，一份套餐打多少米多少菜那是有讲究的，都照多里打那我十分钟就能卖完。
还有啊，她不就是会撒个娇、装个弱的，引得男学生一窝蜂地来。套餐一样的价钱，男学生饭量大，咱们还是亏呢。”
张南燕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说：“你怎么这样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我说实话！”
“我踏踏实实干活，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毛莲花口无遮拦，这会儿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冷哼一声：“就算我说的不妥当，那男学生来得多是事实吧？咱挣得少了是事实吧？”
毛莲花说话刻薄，可她脑子也真是灵活。话说的难听，可确实是事实，今天中午来买饭的学生大部分是男生。
“莲花，你还真是说错了。”
这时，毛瑞杰说：“套餐的利润低，多给学生打点饭菜根本就多不出多少成本，还能让学生觉得咱们家实惠，多来咱们家。客流大了，炒菜、卤菜和特色面食的量也会跟着涨起来，这才是利润厚的地方。我刚才查了下今天中午的收入，比平常多出两成。”
毛莲花听了，也没有反驳的话了。
“那就这么定了，小张，以后辛苦你了。第二件事，我在想啊，咱们是不是以后做一些外卖饭菜。准备一些打包餐盒，方便学生带回去。”
“杰哥，这个主意好。其他窗口都是用塑料袋给学生装饭，汤汤水水的又难看还容易漏，咱们就用外边饭店那种饭盒，还有专门盛汤的呢，肯定受欢迎！杰哥，你太聪明了，难怪你做生意比别人都好。”
张南燕认真听着他们的话，想了一下，说：“我有个建议，既然做外卖，不如直接送到宿舍楼下。”
“咱们怎么知道他们要什么饭菜，一个宿舍发个大喇叭吆喝吗？”
“这个好办，咱们装个电话，学生在宿舍就能给咱们打电话订饭，也不一定光是宿舍，只要在学校里面，咱们都能送。”毛瑞杰立刻想到了可行办法。
“可是……可是学校万一不同意怎么办？”
“学校也没有规定不允许。咱们先干着，真有什么了再解决！”
做外卖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
很快，四川小炒就在学生中间火起来。
大家一个传两个，两个传三个，都说二食堂有一个“食堂西施”，大家慕名而来，只为一睹美女的风采。
很多男生打电话点外卖还特意要求，让“食堂西施”来送。
五十九、女朋友的心意
接下来的日子，张南燕忙碌起来。可是越忙她越开心，老板还给她涨了工资。
除了和林栋闹了一点小小的矛盾之外，一切都再好不过了。
说起和林栋的这次矛盾，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这一天，张南燕休息。
平时食堂的工作忙，他们都是轮着休息，一个月只能休息两天。况且，张南燕现在可是食堂的大红人、四川小炒的形象代言人，很多男学生都是为了见她一面才去买饭的，更夸张的，还有不少外校的学生慕名而来。
“食堂西施”俨然成了师院一道风景，每天四川小炒窗口前排得长蛇一样的队伍就不允许她休息啊。
这一天，她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天不亮，张南燕就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排骨和冬瓜，回到住处，她小火慢炖上一砂锅冬瓜排骨汤。
咕嘟咕嘟……水蒸气一下接着一下顶着砂锅盖，清晨里显得时光安逸。
秋风凉，正是好睡时。
可张南燕却一点瞌睡也不打一下，聚精会神地盯着火候。好像眼前的不是枯燥无聊的一锅汤，而是水汽曼妙舞蹈出万般姿态。
那可不是？一锅好汤可不是随随便便做的。什么时候该下香菇了，香菇炖久点才能炖出香味呢；冬瓜可不能下锅早了，要不该炖脓了；得加进肉臊子去吸油，加盐，加小葱花……这每一步骤都有讲究着呐。
农村人实诚，不懂得风花雪月，她们爱一个人，就是要花尽心思伺候好他吃喝。让他吃得饱饱的、暖暖的，冷了饿了的时候能想着回家。
后来，城市男女中间开始流传起铺天盖地的婚恋鸡汤，那一句“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男人的胃”竟然和农村女性朴实的心意不谋而合了。
张南燕从小做饭，熟练有余却没啥技巧，幸好毛瑞杰愿意教她，她又聪明肯琢磨，把南方菜的做法和北方菜的做法相互补充。别的她没有，就是肯花功夫，就像这锅冬瓜排骨汤，每一个步骤她都仔仔细细，说是文火慢炖，她就绝对守够时间。
林大哥最近瘦了，精神有些疲倦。她记得林大哥说过，最近在做一项试验，数据总是不好，白天夜里连轴转，吃饭也经常是泡面、面包，吃得舌头都是苦的。
她就想着，给林大哥做点有营养的，补补身体。
汤慢慢炖着，电饭锅里米饭飘出香味。
等到汤炖好了，张南燕把汤盛进保温桶中，把米饭盛好，装进挎包中，抱在怀里去了学校。
林栋对她说过，这些天他都在实验室做实验。张南燕不想打扰他，就站在实验楼大门外等着。
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有学生走出大门。学生们都是满脸疲倦，还有得哈欠连天。其中，有一个帅气的男生倒是很有精神，他个子高腿长，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学生们都调侃他：“吴公子为了追心上人，都不知道累了啊！”
吴铮一扬头，刚烫的头发潇洒地扬起。“谁叫我家那位嘴刁，就喜欢吃刚出炉的红豆包，我得算准时间送上。”
他说着话，脚下可不慢，那一双大长腿可不是白长的，两三步就迈出去老远。
再不叫他，估计他下一秒都能迈到校门口了。
张南燕赶紧叫他：“吴铮，吴铮。”
吴铮一回头：“哎呦，小燕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啊？等林栋呢？”
张南燕点点头：“他还在忙吗？”
“他这个模范生，什么时候不忙啊。你上去找他吧。”
张南燕为难地低下头，她从来都不到教室之类的场所找林栋，最初是因为自己自卑。后来渐渐地，她发现要是他们一起时遇到熟人，林栋也会流露尴尬的神情。张南燕这么敏感的姑娘，就更不愿意给林大哥添麻烦了。
“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啊！”吴铮使劲吸一下鼻子：“咱俩啊，真是同病相怜，得，我帮你把他叫下来！”
吴铮返身跑回实验楼，几分钟，他又快奔出来。不停步，喊一声：“小燕妹妹，他马上下来，我得赶快给春晓买红豆包去了，拜拜！”
张南燕又等了十分钟，才见林栋匆匆走出来。
一见面，林栋就先道歉：“等久了吧，就差一组数据，我就等着记录完再结束。”
“没事，没等多长时间。”张南燕赶紧把怀中的保温桶取出来：“你饿了吧？我带了饭来。”
“太好了，我正好饿了。”林栋拉住张南燕的手，说：“咱们到那边吃饭吧。”
实验楼旁边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有不少石桌、石凳，而且，小广场是通往食堂的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老师、学生不断。张南燕有些犹豫，她不想被林栋的老师同学看到。
“林大哥，咱们去花园的小凉亭吧。”
“太远了，我抓紧吃完，还要继续回去做实验呢。”林栋说：“小广场离实验楼近，咱们就凑合凑合吧。”
张南燕只好同意，和林栋一起走到一个石桌前，坐下吃饭。
林栋尝一口排骨汤，立即赞不绝口，端起米饭大口吃起来。
“小南，你的厨艺太棒了。”
张南燕看着林栋吃得狼吞虎咽，又心疼又满足，温柔笑着说：“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
林栋一边吃着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实验的事情，张南燕听不懂，可是光看表情就知道进展顺利。
她也有很多话想对林栋说，她想分享她工作中的收获，也想倾诉待人处事上的困惑。可是，林栋说得滔滔不绝，她只好把自己的心事咽回肚子里，和林大哥的正事比起来，她那些工作中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不说也罢。
学生们在他们身边来来往往，说笑声传了过来。
“运气真不好，我今天连网吧都没去，专门去看‘食堂西施’，她偏偏就不在，真是倒霉！”
“怎么着，她不在你饭都吃不下了？”
“还真是，今天的回锅肉就是没她亲手盛得香，要不说秀色可餐呢。”
“说得也是，那么多男生排队打饭，不都是冲着她去的嘛。”
听到这些，张南燕尴尬地低下头去，不想被人认出来。
林栋愣了一下，他听吴铮说起过，小南被同学们叫做食堂西施。当时，他只当是开玩笑，笑骂两句就过去了。可现在亲耳听见别的男生用这么轻佻地语气说她，顿时一股火气就涌了上来。
六十、冲突爆发
林栋是个好脾气的人，轻易不跟人起冲突，可他也是一个是非观强烈的人，当初支教时不顾劝阻当众阻止张南燕的爸爸闹事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怒火冲上林栋的头脑，他猛地站起来，冲着正在说闲话的两个男生高声喊一句：“你们这么说，过分了吧。”
两个男生愣了一下，反问：“怎么了？我们说什么了？”
“身为男人，不尊重女性，难道还说没错？”
“要不要上纲上线啊，我们就是说说而已，怎么就不尊重女性了？我们夸她长得漂亮，秀色可餐，对她美丽的欣赏才是对女性最高的赞美吧！”
林栋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张南燕赶紧劝阻：“林大哥，算了吧。”
林栋把张南燕往后一拨拉，恼怒地说：“强词夺理！你们也是这样夸你们自己的姐姐妹妹的？”
一个男生打着圆场：“算了算了，学长，就算是我们错了，我们就是瞎聊，没什么恶意。”
可另一个男生还是不服气：“怎么就不让人说了？那么多男生都去看她，还有很多外校的，我们是支持她工作，帮她挣钱呢……”
不等他说完，林栋一个拳头就挥了上去。
把那个男生打了一个懵，不等他反应过来还手，他的同伴就手脚麻利得把两个人分开了。
张南燕也赶紧上前，拉住林栋往后拖。
“你怎么打人……”
同伴赶紧拽了一下男生，小声提醒：“你看他的女朋友，是不是那个谁。”
男生看了张南燕一眼：“那不是‘食堂西施’吗？……我又不知道……”
“对不起，学长，对不起……”
同伴赶紧拉着男生离开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抱怨：“谁知道‘食堂西施’是他女朋友……我还以为他真是打抱不平，原来他比咱们更好色，下手够快的……”
张南燕听着这些，难堪极了。她小心翼翼地劝林栋：“没必要跟他们争执啊，他们也没说什么……”
“你觉得是我错了？我就应该心平气和地听着他们肆无忌惮谈论你，再给他们叫个好？”林栋一把摔开张南燕的手，吼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他们没说什么，不过就是夸你漂亮，花一顿饭钱就能和你近距离接触，让你亲手给他们打饭，还亲手送到他们手上！到底是饭香还是你香！”
张南燕脸色一下子煞白，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努力工作，做好分内的事。
他们都是你的校友同学，就算他们爱凑热闹，开玩笑叫我‘食堂西施’，那也只是善意的玩笑！他们都很友善，很有礼貌，我不觉得有什么错。
你怎么能这么恶意地看待我，还有同学们？”
张南燕一口气说出来，她本不愿意和林栋吵架，可是林栋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农村来的打工妹，我配不上你，给你丢脸了。”
“我没这么说！”刚刚话冲动地说出口，林栋就后悔了，可他气冲冲，不肯道歉。
张南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怒气。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两个人僵持着。
最后还是张南燕先服软，她主动缓和气氛：“先吃饭吧。”
林栋不说话，大步走到石桌前，阴沉坐下。
他不说话、不理人、不吃饭。
张南燕只好把米饭端起来，捧到他的面前。
林栋不接，张南燕只能默默把饭放在他的面前，失落地低头，独自伤心。
她从来都不配拥有感情。
父母的爱，亲人的爱，因为她是女孩儿而从未拥有过。因为贫穷，她从小就是伙伴们的嘲笑对象，笑话她穿着破烂，笑话她连糖果都没吃过。她生得卑微，长得卑微，自卑刻在了她的骨头里，她拼命学习，可老师们还是喜欢那些开朗、礼貌的学生，对待她，只是可怜。
她不会争，不敢争，只能等，等着别人给予她善意，她就全心全意地回报，等着别人厌恶了，她就默默走开。
她一无所有，只有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送到林栋的面前，然后，等着他收下，或者丢弃。
林栋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他抬眼看张南燕，只见张南燕低头坐在那里，那么低落委屈。
他心软了，却故意生气地说：“你还让我吃饭吗？”
张南燕立刻抬起头，坐直身子，小声问：“你还吃吗？”
“你让吃我就吃！忙了一上午，早就饿了。”
张南燕赶紧把碗端起来，递到林栋的面前，一双眼睛期盼望着林栋。
那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眼珠黑亮亮的，里面好像盛满着闪烁的星星，林栋看见自己的影子印在她的瞳孔里，就好像自己就是她的整个银河系。
那一刻，林栋被深深地吸引了，他伸出手去，不是接碗，而是怜爱地抚摸了她的头发。
“我是心疼你，不想我的女朋友被别人指指点点。”
张南燕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反驳，顺从地低下头去。
林栋一句接着一句说着，每一句都是在表明他是为了张南燕好。
林栋越说越激动，开始斥骂男学生的无耻，忽然，他说出一句：“你也是！非要打什么工，招惹他们。”
张南燕一下子愣了，她直直地看着林栋。
林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还在不停地埋怨张南燕，不该虚荣、贪钱。
“钱有那么重要吗？”他用清高鄙夷的语气质问：“你不了解男人，他们一个个的心思龌龊着呢……算了，不说了，小南，你就是太单纯了，以后，别去上班了，我们在一起，生活清贫一点没什么……”
“……我……”张南燕小声反驳一句：“我没有……”
林栋皱了皱眉，像是忍耐着烦躁：“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后不去上班了就行了。”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