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立大功
“老大结了婚不生孩子，老二直接恋爱都不谈。”陈辉百无聊赖的替自己母亲把话接了下去，末了抱怨道：“妈你能别除了这些就没的说了行吗？”
“不孝东西！”
被抢了话头的陈母瞪都懒得瞪他一眼。
陈辉看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您没事儿跳跳广场舞多好，没看新闻吗，有个家庭逼两夫妻生孩子，那男的直接跳河了……”
“你也去跳河啊！”陈母被陈辉一天到晚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言论气得不行，碍于外人在场又不好发作。
陈辉别别嘴巴，知道自己将母亲惹毛了，闭上嘴开始塞东西。
三人吃完饭后，苏桐要帮着收拾，被陈母连忙赶到客厅去休息了。
“搞定。”
陈辉捏着手机，对迎面走来的苏桐弹了个舌：“我们七点回市局，要保险些。”
“搞定什么了？”苏桐看向陈辉。
陈辉神秘兮兮的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市局，七点。
苏桐总算知道陈辉是什么意思了，他竟然将何星辰说服了，成功的将星辰大海拉入了他们的停职者阵营。
何星辰战战兢兢，早已被陈辉威逼加利诱过的他狠狠的咽了咽口水：“要……要维森的档案啊？”
苏桐点头，随意看向办公室，自动她离开后，虽然每天都接送许飒上班，但是这里面却是再也没有迈进来过一步。
也就短短几天的时间，竟然会有些许陌生的感觉溢出。
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她和陈辉的空位，办公室一如往常。
一阵惨叫拉回了苏桐的思绪。
何星辰的耳朵正被陈辉揪在手里，陈辉义正言辞：“短信上可说好了的啊，咱都到这儿了，你说可能查不到！”
“查不到什么？”
苏桐及时过去将何星辰解救于水火之中。
何星辰揉着发红的耳朵，皱着一张脸，苦哈哈的道：“本来就是，维森的档案只能高权限查看，我们得利用系统漏洞偷偷登录进去，而且还只能翻看维森……”
“不用。”苏桐直接打断了何星辰的喋喋不休，她看向微微发楞的何星辰，挑了挑眉：“那儿不是有么？”
一双眼睛里似有光彩，两人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看见了被锁上的档案室。
这次连陈辉都感叹了一声苏桐艺高人胆大。
他为难的扯了扯嘴角：“队长才有钥匙。”
苏桐提起了何星辰的领子：“小何师弟什么都会。”
何星辰不仅对星辰大海感兴趣，他对一切稀奇古怪的需要动手的，但是又不浪费力气的事情都感兴趣，比如说许飒经常挨孙局骂的绝活徒手开锁。
何星辰垂头丧气，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不怪我啊，队长，我也是被逼迫的……
一边从自己的抽屉中翻出了一根铜丝，在苏桐和陈辉瞩目的眼神下，轻而易举的将锁打开。
“小何师弟，你这是立大功了。”
要求被满足的陈辉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就差没有捧着自己笑烂的脸贴在何星辰的脸上了。
何星辰苦笑一声，默默算计着自己要是被抓住得停职多久。
档案室中存放着密密麻麻的卷宗，皆是重案组处理过的案子，或者是相关案子，所有的编码都有着自己的条理，最常见的是根据时间点来划分26个字母。
苏桐很快在‘v’的标志中，翻出了一沓资料。
几人干脆将档案室的门关上，就在档案室中蹲着翻起了陈年老账。
连续几天，何星辰都在这样的胁迫之下屈服于恶势力。
好在他平日里就下班晚，办公室中没人怀疑。
直到许飒某天进了档案室，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对，何星辰眼观鼻，鼻观心的敲打代码，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当晚，何星辰跟在两人后面，熟门熟路开锁后，结结巴巴的道：“我觉得许队快发现我们了……”
‘啪！’
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何星辰的后脑勺，他憋闷的看向陈辉，陈辉冲他‘嘘’了一声，“别说这种晦气话。”
明明是实话实说的何星辰奋力争辩：“许队今天进档案室了！”
此话一出，连埋头翻着档案，一刻不停的苏桐也顿了顿。
许飒的观察力和敏锐度一向很强，他进过档案室则一定会发现有人进来过。
苏桐抿了抿嘴：“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经过五个夜晚的努力，三人终于将所有的卷宗全部看完。
苏桐有些颓然的坐在地上，一双柳眉狠狠的皱在一起：“不对……”
“什么不对？”陈辉埋头翻着手机：“卷宗都翻完了，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苏桐轻轻的摇了摇头，这几天来翻看的卷宗内容从她脑海中迅速略过。
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头脑中仿佛有一盏明灯，在无数的汉字面前，突然就亮了起来。
苏桐眼睛豁然睁大，不敢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她连忙低头又翻了起来。
“怎么了？”
两人一脸懵逼，不由得凑在了苏桐的身边。
十分钟后，苏桐将头抬起来，冷声道：“这些资料是已经被处理过的了。”
资料没被掉包，也没有伪造。
但是它们却是被处理过的。
在卷宗里面，关于维森的档案，很多关键点都被含糊的带过，涵盖程度之大，相当于一个人杀了人，卷宗里面却说他做了一件坏事，这样的程度。
何星辰跟陈辉有些没反应过来。
逼仄的档案室中，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的刺人眼，而气氛却安静得能听见众人不轻不重的呼吸声，三重交叠在一起，让陈辉感觉有些窒息。
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将口水咽下喉咙的声音：“是内鬼处理的吗？”
‘内鬼’两个字，几乎如蛆附骨一般，在市局内部，让大家对之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波及到了自己。
甚至被怀疑过的陈辉，在被停职的时候高兴了一瞬。
他就像是一个蛀虫，如孔不入的钻在市局这根驻扎大树的深处，随时就可能出其不意的冒出来。
“是我们组的吗？”
第七百五十四章 他在害怕
陈辉听清楚了，这次他的声音在颤抖，他在害怕。
重案组除去外派的李华，一共有五个人，每个人都是朝夕相处的朋友，他突然有些想逃避，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是安慰，苏桐的声音在静谧中静静的响起：“别紧张，维森的资料在整个市局中，除了孙局那就是我们这，不来我们这动手脚也说不过去。”
也是……
陈辉的心在这样的说服中落下了些许。
突然，苏桐脸色一变，她快速起身将灯光关掉，拉着两人蹲下身体。
档案室是完全封闭的，除了一扇门什么也没有。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苏桐用气声说：“有人。”
何星辰动也不敢动，蹲久了的脚却有些发麻，他轻轻的碰了碰苏桐，手指向自己的双腿。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手，更别说苏桐了。
只挣扎了两下，何星辰便彻底放弃了。
在这种极致的安静中，就算是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何星辰紧张得呼吸两下就闭两下气。
“走了吗？”
陈辉皱着眉头，他怎么没有听见声音？是不是苏桐听错了。
苏桐面无表情的一手按在陈辉的肩膀上，“没。”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外面站的人是许飒。
她没有猜错。
许飒静静的站在门外，等着里面发出动静。
他的钥匙已经捏在了手上，里面无处可逃，只要插入钥匙……
维森的资料早已经被模糊过了，不可能是内鬼，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情况。
许飒拿出手机，按下熟悉的电话号码。
深谙许飒习性的苏桐此时刚好将手机调成静音，忙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提醒旁边两人，陈辉直接手忙脚乱的将手机关机了。
“嘟，嘟，嘟……”
许飒按下了免提。
他没开灯，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室内投下一棱棱的阴影，桌面上泛起冷光，他静静的盯着手机屏幕。
最终在‘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中，按下了挂断键。
一门之隔，门内的三人在机械女声停止后轻轻的松了口气。
除了苏桐，何星辰跟陈辉都紧张兮兮的盯着门的方向，生怕那人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
但他没有，他们听见了打火机的声响。
许飒站在门前，让三个人完完整整的听他抽完了一整根烟，随后他将烟头丢在地上，反复碾灭后，踩着烟灰离去。
“真的走了吗？”
何星辰极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苏桐的脸，最终在极致的黑夜中败下了阵来。
苏桐起身，将灯按开：“把卷宗放回去。”
她看了眼手机，上面有许飒刚发来的短信：“在哪里？”
苏桐面无表情的回了两个字：“家里。”
收拾好之后的苏桐回了家，躺在大床上辗转难眠。
警局有内鬼，这是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那么，帮维森料理这些事情的人，是埋藏在他们之中的内鬼还是另有其人？
苏桐翻了个身，她突然想明白了，维森说只需要她加入他们的团队，而不需要她做任何违背法律和道德的事情，原来是已经有人在替维森做了。
当晚，在深度失眠的状态下，苏桐接到了维森打来的第二个电话。
苏桐静静的看着陌生电话不停的响动，在对方即将挂断前，她按下了放在床头柜里的录音笔，沉默的接起了电话。
“桐桐……”
苏桐抿了抿唇，脑子里面一团乱麻：“爸……”
“叮……”让她烦躁的声音插了进来，维森打了个响指，拿过了电话：“父女温情时间结束。”
苏桐深呼吸了一口气，左手不自觉的陷入肉中。
“我已经被停职了。”
“嗯？”维森顿了一顿：“我知道，你是想回去吗？”
苏桐点点头，她不仅想回去，而且还想拼了自己的命将维森抓到好绳之以法。
但维森那句话却误会了她想回去？
她不会跟恶魔做交易的。
苏桐闭了闭眼睛，睁眼看向窗外的灯火，声音冷了两个度：“你需要的是能在市局帮衬你的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维森当初要求她可以照顾做自己的警察，只在他有需要的时候做点小动作，但她现在别停职了，并且是无期限。
那头的维森却轻轻笑了笑，几乎是用着引诱的语气轻声道：“如果你想回去的话，随时都可以。”
苏桐感觉大脑痛得都快爆炸了，她缓了好半天才过滤了维森的这句话，她皱着眉头问道：“你真的能做到？”
“当然。”
对方的答案肯定。
苏桐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意识不清中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父亲在那边呵斥的声音。
她死死的咬着牙齿，大脑不停的暗示自己不可以发作，不可以发作！
模糊的双眼中，苏桐极力睁大双眼将通话中猛的掐断，一仰头将自己重重的摔下了床。
王嫣然、罗明西、苏志云、维森，甚至市局同事的脸庞不分前后的脑中飞快的窜过。
她幻想中，罗明西绝望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她的内心。
“我是无辜的。”罗明西又说。
“我……知、道……”苏桐尝到嘴里的血腥味了，她眼睛里几乎溢出眼泪，“我，知……道……”
她会帮他报仇的，会把父亲救出来，会让所有的沉冤得以昭雪，让皑皑大雪无法遮盖泥土的肮脏。
但这一切都要以她先回到市局为基础，不回市局，她就没有权利查案，她什么都做不了。
在头脑的天人交战中，苏桐在昏昏沉沉的挣扎中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手疼、背疼、嘴疼，哪哪儿都疼。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找到了昨晚的答案。
地板冰凉，她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如果回市局是要和恶魔交换自己的灵魂，无辜遇害的人们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
她出了口气，侧头看向自己的手心，已经血肉模糊。
自从她学会强制克制自己的情绪，手心的伤口就没有好过。
第七百五十五章 无法追踪的内鬼
两个月后。
八点的市局办公室。
苏桐冷着脸色将电话挂断，耳边是噼里啪啦，手指不停敲在键盘上的声音。
半晌，办公室归于宁静。
何星辰失望的朝苏桐摇了摇头。
挤在两人中间的陈辉皱紧了眉头：“还是无法追踪？”
这已经是这两个月中，第三个维森的电话了，不管何星辰采用什么样的办法，全部都无法追踪对方的ip地址。
他们就好像漂浮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不停的找着一条小鱼。
苏桐双目失神的盯着窗外好一会儿，才低声呢喃道：“那就算了。”
追踪不到就算了，起码还有唯一值得庆幸的，至少还能听见爸爸的声音，能够确认他的安全。
陈辉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整整三个月了，他们不仅没有将苏教授救出来，没有找到内鬼是谁，而且连维森的定位也找不到。
而且……
他发现苏桐最近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上来。
沉默中，何星辰的眼睛突然眨了眨，他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黑框，心头一跳，连忙提醒两人：“维森又发视频过来了。”
苏桐猛地抬头，视频中，一个房间中，苏志云照旧生活，看不出任何异样。
这是两个月来的第五个视频，发送视频的时间没有规律，似乎完全是按照维森的心情来办的。
三人淅淅索索的围着视频，将这次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视频看完了，一无所获。
陈辉垂着眼睛，视频中有一幕他觉得特别熟悉，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他抢过鼠标，将视频从头到尾再放了一遍，突然福至心灵的说道：“蒙太奇手法！”
“的确是运用了‘蒙太奇手法’。”何星辰不知道陈辉为什么会说到这个，顺着道：“视频里面的剪辑手法多变，从第一个视频之后，便不断地运用出名的手法进行剪辑，但场面都那么几个，换汤不换药。”
看久了甚至会让人觉得枯燥。
苏桐的眼睛豁然睁大：“这是不是在暗示我们什么？”
“我也怀疑。”陈辉严肃的点点头：“但是可能吗？维森会犯这么致命的错误？他是在提醒我们去抓他？”
维森虽然是个疯子，但还不至于这样发疯。
“不是。”苏桐皱着眉毛，一个想法呼之欲出：“是我爸剪的，这些视频，很有可能是我爸剪的！”
他不会坐以待毙，相反的，可能会用他自己的方法将消息传递出来。
但他们现在除了能看出剪辑手法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苏桐的心情不由得低落了不少，甚至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许飒在这里就好了。
他虽然是干刑侦的，但同时也擅长侧写和心理，这方面甚至比她更甚一筹，他们也不至于在这里止步不前。
苏桐默默的叹了口气。
自从两人就维森的事情要不要继续调查产生分歧之后，两个人就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战当中。
除了早中晚的例行问候之外，就跟分手了似的。
待苏桐和陈辉离开了办公室之后，何星辰鬼鬼祟祟的又将视频打包到邮件发送给了许飒。
事情做完，何星辰幽幽的吐了口气。
明明不是坏事，自己却做得跟偷情似的。
何星辰心里默默抱怨了一声，后颈突然一凉。
他下意识的反手去摸脖子，一口热气突然吹到了他的手上，何星辰瞬间浑身一僵，汗毛竖立，猛的从座位上跳起来，差点将椅子带翻！
“你在做什么？”
苏桐跟没事人似的，双手背在身后，淡定的看着差点鸡飞狗跳的何星辰。
何星辰狠狠的咽了咽口水，脖子上发凉的感觉还如鲠在喉。
他慌张的眨了眨眼睛，在苏桐的身后看了又看：“苏姐……你，你怎么回来了？”
苏桐是个细致谨慎的人，很少有忘记带上什么东西的时候，这样去而复返而且还作弄他的情况更是少见。
他不由自主的将眼神落到了电脑屏幕上，那里有东西正在发送。
苏桐不负所望，拉过椅子，坐在了何星辰的位置上，在他惊恐紧张的表情中将鼠标握在了手里。
“邮件发送成功！”
她静静的盯着邮件接收人，随即点开了何星辰打包发送的内容，是刚刚维森发过来的视频。
光标无目的地的在屏幕上四处移动，苏桐抬了抬眼：“你一直在做这件事情？”
何星辰抿着下嘴唇，一股淡淡的背叛感从心底钻了上来，他颇有些歉意的点了点头。
做‘卧底’这件事情，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了。
那晚档案室外的人是许飒，第二天他就找到了何星辰。
“老是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不害怕？”
许飒一手捏着何星辰的肩，一边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着话。
何星辰吓得动都不敢动，只结结巴巴的道：“不，不害怕啊……”
“是吗？”
许飒在他身后，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随即猛的弯下腰，凑在他的耳边，眼睛盯着屏幕，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几个人？”
何星辰一个哆嗦，眼睛一闭：“三个！”
“很好。”
许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用问也知道另外两个人分别是谁。
“我不是故意的，头儿。”何星辰欲哭无泪，被队长亲自抓住半夜偷进档案室，何星辰觉得他离停职这一荣耀也不远了，可能就在两分钟后。
许飒淡淡的瞥他一眼，屈指敲了敲桌面：“你这是知错犯错，明白么？”
“我知道……”
何星辰嗫嚅，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出卖苏桐和陈辉，只埋着脑袋跟只失落的大猫似的。
许飒挑了挑眉：“知道还犯？这事的后果想过了么？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想过了么？”
何星辰越听是越心惊肉跳，差点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及时的被许飒按在了座位上。
他仰头看着许飒棱角分明的下颌骨，面对着及时是死亡角度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警草队长，发出了哀嚎：“你别处罚我啊，队长……”
第七百五十六章 救我
“说什么呢？处罚不处罚的，又要写检讨？”
周莉迈着疾步从两人面前走过，又倒回来站在两人的面前，打量着淡定的许飒和可怜兮兮的何星辰。
何星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无辜的看向周莉：“周莉姐，救我……”
许飒似笑非笑的看向蠢蠢欲动还要打听的周莉：“你帮他写检讨？”
“免了。”
周莉微笑颔首，抱着手里的东西施施然远去。
人一刚走，许飒便弹了弹何星辰的脑袋：“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我可以不被停职？”何星辰满脸希冀。
许飒的指尖一僵，一脸‘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的表情看何星辰，寻思着这小伙儿被苏桐和陈辉的下场吓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为了不破坏何星辰心中，自己伟岸的形象。
许飒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做得好就不。”
于是，无辜的少年何星辰就这样一脚踏进了当双面间谍的深渊。
“蠢猪！”
听完了何星辰的叙述，苏桐对何星辰的情商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飒那摆明了就是要借着何星辰了解他们的动态，就何星辰还傻傻的，被蒙在鼓里。
亏得有门吃饭的敲代码技术，否则哪天被停职了，真的只有落魄大街。
“你不生气吧？苏姐？”
何星辰的年纪不大，从小的生活环境也单纯，虽然办公室经常会笑话孩子太傻，但总归是真的将他当小孩子。
苏桐就更不可能怪他了。
况且……许飒在这方面也确实比较有经验。她自己的心里不也在想如果许飒能参与不就好了么。
但他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没有制止，反而只是让何星辰帮忙掩饰，他已经让了很大一步出来。
“别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苏桐想了想，还是对何星辰提点了这一句。
何星辰老实的‘哦’了一声，心中腹诽不知道的还以为队长跟苏姐在演碟中谍呢。
而此时，许飒还不知道发生在办公室里的一切。
电脑中的视频一帧帧的卡成数十个版面，分割成九个一组整齐的排列在屏幕上。
而他手下的桌面上面摆放着的全是打印出来的照片截图。
许飒手上飞快的转动着圆笔，剑眉紧蹙，他从视频的剪辑风格一改变便发现了不对劲。
如果是维森刻意发出这样的视频混淆视线，他会更直接的告知他们，因为维森是一个对自己的智力非常有信心的男人，他不喜欢刻意的打太极。
在连续三次收到刻意运用剪辑手法的视频之后，许飒终于在一帧一帧的画面分析中，找出了破绽。
当画面中的苏志云背对着监控器的时候，他往往会采用分剪插接的剪辑技巧，即，将人的注意力引到他想引的地方去，但他真正的意图却不在那里。
圆笔向下，黑色的笔将右下角的手圈了起来，那是一个隐蔽的手语姿势，意思是有内鬼。
这个姿势持续到了第三个视频。
许飒猜测苏志云是怕他们一时间发现不了，只好反复的强调这个细节，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许飒发现了。
紧跟着维森发来的第四个和第五个视频中，苏志云开始变换新的剪辑技巧。
监控画面始终只有他在房内活动的场景，所以苏志云能下手的地方不多，但这次他运用了频繁的交叉剪辑和改变同一动作的视角使得动作和画面多样化。
同样运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并且苏志云运用的所有剪辑技巧都是在日常剪辑中不会用到的，除非是某种特殊需要，这更加暗示了许飒的破解方法没有错，在苏志云的手语之中，许飒最终读书了苏志云想要传达出来的信息。
狭长的双眸中几乎瞬间便充斥了阴冷，圆笔尖被狠狠的杵断。
女内鬼。
市局中有女内鬼帮助维森料理他的一切，而这个女内鬼，很有可能就在他的身边。
是谁？
许飒的额角猛跳，是他怀疑过的周莉，还是其他什么人？
同事的面孔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有条不紊的从许飒的眼前冒过，他的视线带着冰冷的审视。
从一到一百，他将所有人都过滤了一遍。
最终他一手盖在眼睛上，深深的叹了口气，似无奈，也似难堪。
多么大的讽刺。
市局中有女内鬼这个消息经过了确实，许飒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即使收到了何星辰发来的咨询信息也恍若未闻，许飒一人将苏志云好不容易传出来的消息瞒了下来。
翌日。
许飒的车刚停稳在市局，踩着刹车看向从车旁边走过的何星辰。
终于察觉出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何星辰大半夜问他：“破译出了什么？”
何星辰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说好听点是有耐心，他会等到许飒破译出来之后主动告诉他，否则平时里这孩子眼睛里面只有代码，别说主动问了，估计缺心眼缺到能直接把视频发给他之后就忘了做过这件事。
所以这个短信不会是何星辰发的，或者说，不是何星辰主动发的。
许飒眯了眯眼睛，下车悄无声息的跟在何星辰的后面。
何星辰埋头在手机上玩着数独，满心满眼的想着到了办公室要敲的代码，一双结实的长臂突然搂在了他的肩膀上。
何星辰惊得差点没将手机甩出去，他惊恐的握紧手机，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昨晚被苏姐支配的恐惧，哭丧着脸嚎道：“头儿，你们怎么都这么喜欢吓唬我啊！”
“你们？”
许飒挑了挑眉，提着何星辰的衣领就劈头盖脸的问道：“还有一个谁吓唬你了？”
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说漏嘴的何星辰震惊了一秒钟，在惊吓之余很突然的打了个嗝：“没……”
气势弱小。
许飒默默的在心里下了评判，看了眼周围来往的民警，低声威胁道：“不想要工作了？”
又来，又来这招！
卖力耕耘在碟中谍第一线的何星辰，在恶势力的注视下，重重的点了头，二度将他的苏姐毫不留情的出卖给了英俊的敌人。
第七百五十七章 谋杀
许飒颔首：“就当我不知道。”
巧了。
何星辰的内心毫无波动的想道，苏姐也是这么说的。
许飒凭着着自己高大的身材，毫无压力的以一种压制的姿势将何星辰搂进了办公室。
“头儿。”周莉起身，表情肃立：“昨晚接到报警，有一家三口被烧死在了家中，初步怀疑是谋杀。”
许飒抬了抬手：“这案子是二组的。”
周莉皱眉，跟上许飒大步的步伐：“怎么就变成二组的了？”
往常出现这种案子，都是哪组破案时间快，哪组上。
许飒面不改色，将她手上抱着的资料翻了个面往下盖着，淡淡道：“重案一组丢失两个主力，这事是孙局做的决定。”
周莉的眉头皱得更狠：“头儿？”
她已经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是重案一组要整顿的意思。
那是说得好听的说法，说难听点，是许飒利用自己的权利在为苏桐和陈辉争取回来的机会。
“你这是要将重案一组直接置于不顾？”
许飒坐在了转移上，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的叠在一起，那双乌黑的眼眸么有任何变化，他静静的盯着周莉，直到周莉隐隐有了无法忍受的预兆，才低声道：“我也是不由自主，我更倾向于，孙局在刻意打压一组。”
“什么？”
周莉不解，越来越听不懂许飒说的什么，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办公室，何星辰忙着敲代码，被临时招回来已经一月有余的李华正埋头翻着什么东西。
周莉上前一步，定定道：“我觉得不至于。”
许飒看着周莉笃定的表情，神色有些复杂，他低声道：“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同意孙局往我这里安人？他已经不信任一组了。”
话落，许飒眼色一冷：“一组这么多年的功绩，只要一瞬间的怀疑就可以推翻，可笑。”
“你别这样想。”
周莉眸光一闪，叹了口气安慰道。
“算了。”许飒挥了挥手，一副好不容易压下内心愁绪的样子，对她道：“案子是二组的，你别忙活了。”
话落，许飒起身拐弯去了茶水间，留下周莉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下午五点半。
许飒单手撑着下巴，深邃的眼眸望着门口。
周莉刚刚离开。
他看了一眼何星辰，何星辰正好也望过来，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手机屏幕上，一抹红色的圆点在地图上不停的移动，看方向是往周莉的家中而去。
同时，别墅的维森发现了苏志云的手脚。
如同往常一般，苏志云坐在电脑前不停的用剪辑来打发自己的时间。
直到维森面无表情的走到他的身后。
苏志云仿若未闻，握着鼠标的动作没停，画面上的帧数被精确到了零点零几秒。
站立了半晌，维森勾唇，露出了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苏教授，真是煞费苦心。”
苏志云的手指微弱的僵硬了一瞬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电脑屏幕。
“装傻？”维森轻轻的嗤笑一声，突然猛的将苏志云手中的鼠标打飞：“背地里搞这么多手脚，苏教授真的以为我是一个慈善家，不敢杀你？”
苏志云向后退了一大步，他站到了电脑桌的另一边，和维森对立而站。
“你在说什么东西？”
维森坐在椅子前，随手将苏志云刚刚剪辑的视频翻了出来，将画面中苏志云手上的小动作放大到几乎占据了电脑半个版面。
他的眼神阴冷了不少：“你这是在老虎身上拔毛。”
苏志云的心猛的一跳，他强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硬要挑我的麻烦，那我也没有办法。”
苏志云转身就要离开，被维森一声冷笑定住。
“你是不是老是觉得，跟我虚与委蛇，能多拖一天是一天？”
苏志云意志刚强，并且嫉恶如仇，他在没有被自己说服的情况下还愿意和自己和平的相处，究其根本，不就是只有一个原因么他在无声无息的渗透他的信息范围，并且试图将消息传递出去。
“苏志云啊苏志云，你还真是伟大。”说着，维森无声无息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这算什么，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苏志云以为自己会激动，会用愤怒来掩饰自己。
但是他没有，他静静的听完了维森对他的分析，不得不说，他分析得**不离十。
苏桐永远不会加入维森这种祸害的团队，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够活着从维森的别墅中走出去。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尽力的打探消息，并且将消息传递出去。
今天过后，看来是不行了。不知道那群小孩，能不能成功明白他的意思。
“来人。”
维森大喊一声，立马有两个训练有素的人钻进房间，在维森的指示下将苏志云带回了房间。
“没有我的命令，从此他不许离开房间一步。”
苏志云在房间待了两天，维森终于开始露出他的真面目。
他不仅将苏志云囚禁在了房间中，而且不允许人送吃的过去，只有每天他亲自来看望他的时候会带点吃的。
这种宛如养猫一般，带有屈辱意识的折磨让苏志云无法忍受，他一口也没有吃，硬生生的饿了两天，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或许触碰到了维森的底线，又或者是……他已经失去了该有的价值。
什么情况下，他作为一个拿来要挟苏桐的人质会失去价值？
苏桐没有了价值，或者是他们的任务进行到了不得不抛弃累赘的地步。
“在想什么，苏教授，要下一盘棋么？”维森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沉着脸将一盘棋放在了桌面上。
苏志云扫了一眼关门的人，那里每天都站着两名保镖。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也冷着一张脸。
维森却笑了：“苏教授连陪我下盘棋都不愿意？”
苏志云冷笑一声：“我想你不需要我来陪你下棋。”
“下吧。”维森定定的盯着他的双眼，眼睛里面仿佛藏了无数的秘密：“这别墅待不了几天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你想我说什么
苏志云立马便听出了维森的言外之意，他脸色一变：“你要换据点了？”
维森笑了起来，苏志云不愿意跟他下棋，他便自顾自的摆了一局棋，自娱自乐起来。
“放心，苏教授会跟着我们一起转移的，不抛弃任何一位同志，是我们的原则。”
维森笑得意味深长，看得苏志云直打寒颤。
苏志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掌，维森要转移据点了，这是为什么？
难道他被发现了？
还是说，警方掌握了什么有效线索。
或者根本就是维森心血来潮而已，毕竟这个疯子的心思不是谁都能揣度的。
“怎么不说话了？”维森那边的一个小兵已经过了河吃了一个车，他的声线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也是维森一贯示人的模样，冷静、强大，神秘，甚至让警方都追捕不到半点线索。
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维森抬眸，静静的看着苏志云，听见他张开嘴巴，低声问道：“你想我说什么？”
维森楞了楞，随即勾唇笑道：“随便，就算是说你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的也无所谓。”
维森果然发现了！
苏志云心头一惊，差点没坐稳。
“你什么时候……”
“将军。”干脆的声音落下，仿佛掉下了一把砍刀，清脆的将竹子砍断。
维森表情淡淡，不动声色的盯着苏志云：“苏教授真的很聪明。”
他知道抓住人类的弱点，知道他对剪辑这方面一窍不通，同时疏于防范无网络的视频，通过分类剪辑视频，将所有的小动作都剪了进去，至于他，图方便肯定会随便从他的成品里面挑，而这一挑，正好中了苏志云的计谋。
现在那群小孩，如果足够聪明的话，想必已经快猜到谁是那个女内鬼了。
“你想怎么样？”
苏志云嗅到了不平凡的气息，他的直觉告诉他很危险，但人的大脑却会麻痹人类。
在这个地方待久了，习惯之后，身体不自觉的就会放松，比如此刻。
苏志云的心里明明非常的不安，身体却处于一种极度轻松的状态，这种不对劲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失控。
视线有些恍惚，他狠狠的眨了眨眼睛，似乎听见维森说了一句什么话，他听不清，却觉得异常的昏昏欲睡。
苏志云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维森抬头看向镜头，静静的勾出了一抹阴森的笑容，他掏出了一把刀，起身凑近苏志云，轻轻的，再度重复道：“睡吧。”
话音落下，苏志云一头栽倒在了棋盘上，弄乱了一盘棋子，同时，他的腰侧不断的溢出鲜血。
维森笑着抽回手，扯过桌上的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血液，对着镜头笑了笑。
这一笑，便是最后的定格。
‘啪’的一声，许飒将手机猛的拍在桌面上，他的情绪止不住的起伏，眼睛里夹着红血丝。
这视频是三天前，再次从维森专用的黑客通道发出的视频，从那天以后，那通道就此关闭，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样，但手中的视频却真实得让人恐惧。
他忘不了刚看到这个视频时的紧张，直到现在，他都没敢将这件事情告诉苏桐。
何星辰从接收到视频后，便被许飒勒令不许再外传，所以这个视频，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看过。
日日夜夜，反复的观看对**凡胎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许飒却从中窥探出了一丝蛛丝马迹，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苏志云也没忘记将手背在身后，偷偷的比了个手势。
“周莉。”
许飒狠狠的咬了咬牙，真的是她。
他抬起手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为九点十分，距离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从不迟到的周莉今天迟到了。
“给周莉打个电话。”
许飒抬步走到何星辰的面前，手机握在手上，上面显示的内容正是备忘录中，对视频内容里内鬼的分析。
“头儿……”
何星辰捏着电话，听着里面传来的机械音，脸色有些不好：“没接。”
许飒挑了挑眉毛，接过他的手机再度拨了出去，免提放在桌上：“继续。”
李华探着身子过来，有条不紊的说道：“跑了。”
他外调后回了警局两个月，回来就碰上这么大的事，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许飒摇头，周莉不能确定，但再打下去她一定会发现。
到底是哪个环节打草惊蛇了。
这时候的许飒，还没有想到不是内部打草惊蛇了，而是苏志云那边暴露了。
“那就继续再打，我用我的打。”边说着，李华直接摸出手机，被一只手紧紧的按住。
许飒敲了敲桌面，将正在拨打的手机推到一边，突然，电话接通起来。
“我堵车呢，什么事啊？”
从听筒里听来，她那边确实响着川流不息的车声。
何星辰拿起电话，下意识的看向许飒，许飒对他打了个手势，他连忙说道：“那你到哪儿了？”
“怎么了？”周莉的声音带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
何星辰心跳加速，说道：“想说你上班路上不是会路过周记甜品么，我突然想吃了。”
“嗯？”周莉似乎楞了楞，她低低笑了起来：“我给你买，还有什么事么？”
“没了。”
何星辰挂了电话，在许飒和李华之间来回看看：“你们听出问题了么？”
李华一巴掌轻轻拍到何星辰的脸上：“你是神仙么，就听出问题了？”
也是……
何星辰有些不好意思：“我感觉她好像有问题，怎么听都感觉有问题。”
李华摇头：“你这是先入为主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许飒。
他外调几个月，不太清楚市局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一番变化，但周莉毕竟是自己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的战友，他的确有些下不去手。
突然，何星辰盯着屏幕大喊道：“没信号了！”
屏幕上，偷偷安装在周莉身上的跟踪器突然失去了信号。
刚刚才为周莉开解，下一秒就立马打脸的李华脸色尴尬，内鬼真是周莉？而且还是出在重案组？
第七百五十九章 消失的方式
这说出去不仅是个天大的笑话，而且狠狠的打了重案组的脸，重案一组已经丢失了两名重要成员，再出个这样的大事，大家原地解散，都回家奶孩子算了。
李华越想越气，插着腰在原地不停的走动：“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不着急。”
一只手轻轻的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许飒的声音冷静沉稳，似乎不受半点影响。
这不像是周莉的做法，虽然不排除她在警局内这么多年的行事方式和人设都是伪装出来的，但起码她不会用这种方式消失。
起码不是现在……
许飒轻轻的捏了捏山根，那会是什么原因？
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周莉的脚步在其中沉稳不叠，她左手提着一个打包好的周记甜品，右手捏着一个已经破碎了的追踪器，一路上和同事们微笑打招呼。
离重案组办公室只有二十米的距离，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把电脑关了！”
许飒放下手，突然猛的低喝道，与此同时，他转身迈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几秒钟内，几乎在周莉推开办公室门的同时，众人已经回归了原位。
多年来的默契让大家心照不宣的完成了不需要解释的行为。
周莉没有发现异样，她将周记甜品放在何星辰的桌上，耸了耸肩道：“你们把办公室门关上干嘛？里面也没开空调啊。”
话落，她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将空调打开，随后转头对何星辰说道：“你的周记甜品啊，下次我要吃辣鸭脖，你可记得给我带啊。”
“谢谢周莉姐……”何星辰拆开周记甜品，将里面的甜品拿出来给大家分了，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坐在位置上。
甜品一口一口的塞入口中，他总觉得气氛哪里怪怪的。
“对了。”
空调还没热起来，周莉裹着外套，将围巾挂在了门后，同时反过手将追踪器拍在了桌上。
见众人看过来，她表情有些严肃：“这东西是我今天发现的，我觉得有可能是维森安装的。”
“嗯……”
何星辰拿过追踪器，已经被碾得稀巴烂，看得出周莉当时翻出追踪器的气愤，他低低的咳了一声：“还挺吓人的……”
亲自将追踪器放上去的何星辰，迟缓的眨了眨眼睛。
许飒低垂着眉毛，“在车上发现的？”
“身上。”周莉坐下，叉了块小蛋糕塞进嘴里，感受着口腔的甜腻四溢，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也不喜欢事情不受自己的掌控。
周莉抬了抬眼，面前的许飒和何星辰神情都还算淡定，李华的肢体动作却有些僵硬，她勾唇微不可见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大家以后要小心些了，维森的势力实在是有些无孔不入，怎么防都没防到。”说着，周莉顿了顿，若有所指的道：“没想到我竟然能在对方手上着了道。”
事已至此，许飒将追踪器放进了证物袋中，低声道：“没事就好，以后多注意些。”
他没说查看行车记录仪，也没有刨根问底的要求翻看监控记录，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少了两个人的办公室总归是要冷清不少，周莉看也没看那追踪器一眼，便回到了座位上。
中午，周莉出去接个水，李华嚷嚷着他也要喝，跟着走了出去，何星辰终于抓到了机会凑到许飒面前：“头儿，现在怎么办？”
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许飒将何星辰虎头虎脑的样子压下去，“今晚实施抓捕行动。”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速度必须要快，否则只会扑个空。
“头儿！头儿！”
何星辰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华匆忙的声音已经钻了进来，他神色慌乱：“周莉跑了！”
“你说什么？”
何星辰震惊得站起了身，不由自主的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怀疑周莉在自己的身上也安装了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否则怎么会在头儿刚说晚上抓捕的时候，周莉就跑了。
许飒的反应很快，马上拨了个电话申请外勤抓捕。
办公室里的暖气充足，周莉将温度调到了三十度，但众人的心却仿佛坠入了冰窖似的寒冷。
尤其是李华，他喘着粗气看着许飒将外套拢上，迈着大步往外走，边回头问他：“你怎么发现的？”
李华的声线都绷紧了不少：“是我……我透露了……”
“你疯了啊！”
平常不动怒的何星辰也生气了，他声音加大了不少，不可思议的瞪着一脸懊恼的李华。
“不是，你听我解释。”李华手忙脚乱的，差点结巴。
“先行动。”
许飒看了他一眼，拉开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李华懊悔的一拍脑门也赶紧跟了上去。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李华跟在周莉的身后，刚灌下去一杯水，便听见周莉皱着眉头，疑惑不解的道：“维森到底是怎么将东西放在我身上的？”
李华的手一僵，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背对着周莉不说话。
谁知道周莉却推了李华一下，歪着头问道：“你觉得呢？”
李华一紧张，又灌了口水下去，温水却没让干燥的喉咙缓解多少，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干嘛要跟着出来喝水。
“我也不清楚……”
“你可得注意了啊，能放在我身上，也能放在你身上。”周莉突然意有所指的来了这么一句。
李华一怔，下意识的喃喃了一句：“不会的。”
周莉嗤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看样子维森无孔不入的，回家都得多注意些了。”
李华别着眼睛打量着愁眉不展的周莉，心里有些为她抱不平。
周莉进市局已经多少年了，要是知道自己被怀疑，指不定心里得多心寒。
将自己代入换位了一下，李华默默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
话一出口，李华便狠狠的顿了一下。
疯了不是。
周莉已经定定的锁住了他的眼睛：“其实什么？”
李华看着那双昔日里合作无双的战友眼睛，怔楞瞬间，有些受蛊惑一般，“其实，放追踪器的有可能不是维森……”
第七百六十章 会是谁
“那会是谁？”周莉盯着他，嘴唇一张一合，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李华在她的注视下，却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牙。
他有什么资格抱不平！
市局出现内鬼，人人自危。要不是他外调了几个月出去，说不定现在连自己的嫌疑都还没有洗清。
人情是人情，规矩是规律！
“我也……不知道……”李华结结巴巴的，差点闪到自己的舌头。
周莉狐疑的盯着他，突然握住他的手臂，疑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李华一个激灵，“没……”
“不对。”周莉的眉头紧紧皱着：“从今天接到小何师弟的电话就不对了，李华，咱们是合作多年的老同事了，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怀疑我，在查我？甚至……连那个追踪器也是……”
李华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周莉这么快就推导了出来，他连忙打着马虎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别乱想啊，一天天的。”
周莉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半晌，看得李华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移开了视线，低声道：“算了，可能真是我想多了。”
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放下，周莉道：“你别告诉头儿，我问了这些啊。”
“为什么？”
周莉的眸光微闪：“敏感时期，大家碰上这事都难免寒心，不如假装不知道来的好。”
李华没说话，眼睁睁的望着周莉进了洗手间。
灌了口水下去，他心里的情绪郁郁森森，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五分钟后，一个女警出来洗手，奇怪的盯了李华一眼：“华儿，站这儿发呆多久了？上班摸鱼呢。”
李华骤然回神，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距离周莉进去已经过了六分钟。
不好！
他心跳漏了一拍，一把抓住那女警的手臂道：“周莉在里面么？”
女警吓了一跳，连忙拍着心口瞪他一眼：“门都关上的，我哪里能知道啊？”
“你帮我看看去……”李华也不解释，催促着女警赶快进去。
见李华的表情确实焦急，女警也没有贫了，折回卫生间，李华在外面都能听见她敲厕所门喊人的声音。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没有回应，李华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没人，你是不是看错了？”女警走到洗手台前，水流哗哗的冲着手背。
“可能吧。”李华转身，脚底发飘：“谢了啊。”
周莉逃了！
李华猛然惊醒，迅速的跑到办公室去通知各位。
车上。
李华懊恼的抚着额头：“就是这么个情况。”
“那也不怪你。”何星辰听完后，也默默的叹了口气，“周莉姐这是为了什么啊……”
从开始知道周莉是许飒的怀疑对象，何星辰是震惊的，到后来他有些抗拒参与破译视频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敢，还是害怕。
而当这件事情真正被拆穿之后，他却发现，可怕是，自己似乎从内心逐渐接受了这一个事实。
没有想象中的崩溃，也没有咆哮。
最深最难过的情绪，或许是失望。
想着，何星辰抬眼看了看副驾驶的许飒。
后视镜中，许飒的表情淡淡，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头儿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失望。
窗外的天一片暗淡，诡谲的乌云下，掀起的不止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还有酝酿已久的阴谋黑暗。
“啊！”
急促害怕的尖叫声从居民楼里传出。
转椅掀倒和人肉碰撞地板的声音闷响，苏桐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画面停止在苏志云栽倒在桌面上的一刻。
苏桐扶着床脚想站起来，浑身无力使她只能瘫倒在地。
“不，不，假的！假的！”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苏桐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崩溃不已。
大脑里面的两个小人又跳了出来，一人一头拉着她脑部的神经，疯狂的撕拉牵扯，要将她折磨到不成人形。
不对……
苏桐抬起满脸泪水的脸庞，匍匐到电脑桌前。
她的创伤后遗症越来越严重，甚至已经几天没睡过觉了，严重到影响她的身体机能。
到现在，唯一还值得庆幸的或许就是自己被停职了吧，否则这幅样子迟早会被发现。
苏桐攀着电脑桌，重重的敲下了回车键，再度播放。
画面中，苏志云在栽倒的同时，维森手中泛着冰冷光泽的刀也送了过去。
她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维森手中的刀，不敢相信。
为什么？
维森不是要招揽他们吗？！爸爸只是一个人质而已，为什么维森要下这样的手！
无数个问题充斥在苏桐的内心，将人类脆弱的身体挤压成一个又一个小块，再满就会控制不住的溢出来。
苏桐从口腔中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她楞楞的松开嘴唇，这才发现嘴巴又被自己咬破了。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砰砰砰……”
激烈的敲门声从门外砸来，吸引了苏桐的注意力。
她望向门外，反应有些迟钝。
许飒？
让人心安的名字第一个冒了出来，她软着腿要去开门，刚走两步便跌倒在了地上。
鼻尖一酸，似乎又有难过的情绪汹涌的钻上来。
“谁啊？”
苏桐深深的吸了口气，朝门口喊道。
“是我。”
熟悉的女声让苏桐一楞，眼神中的失落不可避免的一闪而过。
不是许飒啊……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苏桐狠狠一咬牙，撑着墙面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她的双腿依旧发软发麻，不能大幅度的移动。
“你怎么来了？”边说着，苏桐边捻着拖鞋缓慢的朝那边移动。
“来看看你。”周莉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
“稍等。”
对方似乎也很有耐心，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催促过她。
苏桐的手握上了门把，在即将扭下去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住了，冥冥之中有股力量让她掀开了猫眼。
猫眼中的人确实是周莉，但她的表情却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焦躁不安？
这个词从苏桐的脑海中冒出，有些奇怪。
第七百六十一章 她是内鬼
可周莉说话的语气却堪称平静。
不对劲。
苏桐垂着睫毛，目光落在自己的门把手上，在犹豫什么？
“来了么？”周莉问道。
手机铃声突然激烈的响了起来。
苏桐望向卧室的方向，手机被放在卧室，手指微微一动，她收回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转身朝卧室走去。
“喂？”
“苏姐，你在哪里？安不安全？”何星辰的声音焦急得宛如火烧眉毛似的。
苏桐静静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再度走了过去，听见了有东西钻进门锁的声音。
“周莉在我门口。”她静静的说着，伸手将门反锁。
如果是平时，她或许开门和对方对峙了，但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硬碰硬也不过是为维森增加一位人质的下场。
“别开门！她是内鬼！”苏桐的话一出，吓得何星辰差点魂飞魄散，控制不住声线的大声喝道。
“我知道。”
确切的说，不是她知道，而是她猜到了。
门口已经没了动静 ，苏桐的眼神微冷，一动不动的盯着门锁，周莉跑了。
她头脑一昏，苏桐心里一慌，下意识的掐住自己的太阳穴，却止不住眼前的天旋地转。
下一刻，苏桐身体一软，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苏姐！苏姐！”
听不见对方的回应，何星辰手忙脚乱的将手机递给许飒。
他们在赶往周莉家中的时候，头儿突然说让他打电话警告苏姐，周莉的家中则由外勤部的赶去。
许飒冷静的将已经没有声响的电话挂断，听见李华皱眉问：“周莉怎么会跑去苏姐家里？”
许飒的眉头轻轻的跳了跳，简短的吐出两个字：“人质。”
当初维森抓住苏志云，是为了做人质要挟他们，现在苏教授的人身已经没了保障，那么下一个下手的对手，则是停职在家的苏桐。
李华一听便立马反应了过来，有些心悸的看着窗外。
维森这人怪异奇葩，竟然将苏桐的家里人抓了，现在还要抓苏桐，看来真是要对重案一组下狠手。
“苏姐不会有事吧？”
何星辰两手攀着座椅后背，紧张的盯着前方的路况。
说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动静，又是在这个要紧的关头，何星辰的心都被揪起来了。
警车破开风浪，很快赶到苏桐的家中。
许飒猛的将门踹开，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晕倒在地上的苏桐，她脸色泛红，全身止不住的轻轻抽搐。
许飒脸色一变，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将人一把抱起往里屋去，冷声落下一句：“别进来！”
两人自从莫名其妙冷战之后，他忙着尽快破案，只知道她每天都会去吴老那里做冥想，晚上再去市局查资料，从吴老那边的口风说是状态好转一些。
但看眼下的情况，离好转二字可能还有十万八千里。
不用想也知道是苏桐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病情。
许飒有些气，却又舍不得对她发脾气，只能将她裹着衣服，抱在怀里，轻声的说着安慰的话。
她满脸发红，但手和脸蛋却冰凉一片，同事们都在外面等着，许飒不能让她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之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桐渐渐从昏迷中醒来，怀抱着的温暖让她有些不想离开。
许飒低头看着她眼角泛出的泪水，用大拇指腹轻轻擦掉后，低声道：“没事了。”
苏桐垂下睫毛，没应声。
怎么会没事了，她的父亲生死未卜，周莉的内鬼身份曝光，这一系列的事情，怎么能用简简单单两个‘没事’概括了。
但这怪不了任何人，是她能力不够，让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被拉入了这张巨大的黑网当中。
将仇恨和爆发一律沉沉的压在心口，苏桐不动声色的起身，抠了两颗药塞进嘴里，灌了水下去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抓到周莉了吗？”
许飒盯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你在电话里没了动静，她应该也直接跑了。”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高速路和各出口都已经下了通缉令，周莉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确切的说，是有人保着她离开，像当初维森一样。
市局有内骨，以及这个内鬼来自重案一组的周莉，宛如一颗重磅**一般狠狠的砸进了平静的水面。
消息几乎在一夜之间便被封锁得一干二净，所有听见风声的媒体都安静得像哑巴。
孙局震怒，立马下达了最高通缉令。
至此，重案一组只剩下了三个人。
元旦来临，灰蒙蒙的天空悠哉飘下了不少小雪。
落地窗外，雪花飘零，树叶上积了白茫茫，看起来略感苍凉。
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铜锅火锅，于苗英想着只有冯晴雪两母子一起过，便在应付了自家之后，晚上拉着林康在饭厅里做了火锅。
大院的聚会一向很传统，近的老老少少都得回来聚一聚，大院里比平常热闹了不少。
“这羊肉是从n市专门运过来的，又嫩又香。”暖气开得很足，于苗英撂上袖子，让佣人都下去了，亲自动手往锅里下着菜。
林康面前摆了二两白酒，笑着看向苏桐问道：“许队不过来一起？”
冯晴雪今天显然心情也不错，她外面裹着条披肩，往苏桐碗里夹了筷子蔬菜，边笑着对林康解释道：“忙呢，听说年底犯事儿的多，休息不成。”
苏桐笑着应是，心里却苦涩得不行。
时间宛如流沙一般，从指缝中不停的流走，但是父亲却没有半点消息。
许飒在加班的确不错，但不是为了年底的案子，而是为了维森的案子，他跟何星辰没日没夜的对着那些视频，翻译着其中的意思，争分夺秒的减少破案时间。
由于不清楚维森和周莉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们甚至不敢请求外援。
“又走神了，这孩子！”冯晴雪拍了拍苏桐的肩膀，嗔怪的问道：“想什么呢？”
“哦。”苏桐回神，将菜叶沾了麻酱塞入口中，咽下了一口的酸苦，勉强编了个借口道：“想着许飒还在加班呢。”
“对了！瞧我这记性！我待会儿给许队长送点过去吧。”林康一拍额头，笑眯眯的道。
第七百六十二章 有进展了吗
“我送去吧。”
苏桐被停职的事情大家还不知道，为了不让冯晴雪担心，她干脆瞒了所有人都没说。
“也行。”林康应了下来，转头吩咐佣人准备点菜。
“维森那边，有进展了么？”于苗英关爱的望着苏桐。
这件事情只要知情的人，大多都关注着，更何况林康还曾经牵扯进过这桩案子。
苏桐夹菜的动作僵硬了瞬间，她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暂时还没有，维森的行踪诡谲不定。”
揪出了内鬼这件事，孙局已经下令封得死死的。
一旦曝光，不仅市局的公信力会下降很多，甚至会引起群众的恐慌。
“唉，这毒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除干净。”
林康愤愤不平，自从上次耽搁了市局工作，被于苗英教育过之后，他就算心头一腔愤懑也没有再参与有关案子的事情，不添麻烦就算了，添了麻烦只会越添越乱。
“好了好了，别说了。”于苗英抬抬手，瞪他一眼，大好的日子，说什么不好尽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
一顿饭在和和美美中落下了帷幕，林康去了厨房招呼着佣人给许飒准备食物，苏桐则扶着冯晴雪上楼。
冯晴雪拢着披肩，轻声细语的说道：“你不用陪我了，我在这里挺安全的，别担心啊。”
“元旦么，我多陪陪您……”话落，苏桐涩着嗓子加了一句：“市局的事有许飒顶着呢。”
苏桐看着冯晴雪勾起嘴角，勉强的笑了笑。
冯晴雪从小家境就好，嫁给她爸之后也没有吃过苦，两个人虽然偶有争吵，都是以苏志云让着冯晴雪结束。
往日的元旦，她爸爸通常会做一大桌子菜，且大部分都是她妈爱吃的，三个人吃完饭后，她爸会开着车带着大家去市中心溜达一圈，看热闹的小青年闹来闹去，去商场逛逛买买。
但今年却……
苏桐抬了抬眼，突然看见了冯晴雪微耷的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两条鱼尾纹，两鬓的发丝掺了不少白发。
她心头像是被一颗石头猛烈的砸了一下，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生疼。
家已经开始支离破碎了，她在其中又参与了多少角色呢。
无可抑制的乱想，一双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温暖让苏桐猛然回神，抬眼便对上了冯晴雪担忧的目光：“你怎么了？”
“我……没事……”苏桐连忙打着哈哈：“刚刚走神想事情去了。”
冯晴雪的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去深想，握着苏桐的手，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副要说什么的样子。
苏桐脑海立马警铃大作，意识到冯晴雪可能会问的问题，她下意识就想逃避，语气有些慌乱的说道：“妈，警局还有事，那我就……”
话音还没落下，冯晴雪已经哀伤的看着她：“你给妈透句底，你爸他，到底怎么样了？”
她爸到底怎么样了？
苏桐恍惚了一瞬间，她也不知道……
视频中苏志云被维森捅倒的场景在她的梦里宛如梦魇一般，让她的失眠再度加剧，更可怕的是，她被停职了，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暂时让她分心，她只能像被凌迟一般，独自一个人在黑夜中，一遍又一遍的感受痛苦。
她突然憋了一口气，将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埋了下去，反握住冯晴雪的手，坚定得有些自欺欺人的道：“妈，爸没事，你放心吧。”
冯晴雪眼神低低的落下，表情明显不相信：“又在哄妈了。”
“没……”苏桐有些呐呐，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她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
“那你是怎么确定他的安全的？”冯晴雪追问道。
她太担心了，从苏志云消失到现在为止已经快两个月了，但是他不仅没有获救，而且还没有任何消息，这怎么能让人不担心。
“对方到底要的是什么？他要什么啊……”冯晴雪摇着苏桐的双臂，眼泪止不住一般，突然哗一下流了下来。
她一个人待在这个所谓的安全屋，没有丈夫，没有女儿，这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孤独，忍到现在已经有了爆发的迹象。
她，是她。
维森想要的是她，或者说，不仅是她，他想要的是揽拢市局中他想要的人，然后逐步达到他要做的事情。
如果维森真的做成了，大量的维森药品流入市场，大家都会毁了。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更不仅仅是一个家庭的事情。
忍着心中的悲痛，苏桐编谎道：“他……维森……维森把爸爸抓去，是希望他帮忙进行药物研究，所以……所以偶尔会向我们发送一些视频来让我们确保他的安全。”
“做完这些事情就可以回来么？”听完她的话，冯晴雪仿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气迫不及待。
她只是一个从没有吃过苦头的人，对她来说，世界和平远远不及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的最重要。
她也想不到更深处去，对她来说，苏志云能够回来她最大的慰藉。
苏桐狠狠咬了咬牙，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得生疼，她听见自己清楚的说了一句：“对，做完就回来。”
“那……那些视频呢？”冯晴雪难过的看着她：“妈能看看么？”
苏桐的心一软，但理智却支撑着她在母亲面前不能崩塌，她拍了拍冯晴雪的手，安慰道：“不能，这是警局案件的机密，别担心了啊，在这里好好的。”
不敢再继续停留下去，苏桐几乎是落荒而逃，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崩溃，会痛哭流涕。
坐在车上，苏桐一个人埋着头急促的喘气。
副驾驶放着大大的保温盒，她憋着最后一口气，对送别的林康夫妇道了谢，随即又开出了老远的车才停下。
“哈呼……”
苏桐两只手耷在方向盘上，死死的抓住它，身体止不住的发着抖，脑海中各种场景仿佛电影一般不分先后的从她脑海之中闪过。
贝齿狠狠的咬上嘴唇，她低声骂道：“滚啊！”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不堪重负
即使知道自己是患上了创伤应激后遗症，并且症状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她也没办法控制。
就像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道理谁都懂，但做到却很难。
因为在浩瀚的宇宙中，人类渺小得不值一提，压在一个人身上的各种情绪，虽然对于博大的地球来说算不上什么，但砸在一个人的身上，却不堪重负。
人太脆弱了，苏桐想。
不知道在车上耗费了多久，苏桐熄火下了车，拿上保温瓶打了车赶往市局。
如果不是为了不被别人看出异样，她今天不会开车去大院，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车倒是开去了，却没法开回去。
额头挨上冰冷的窗户，出租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她静静的盯着窗外纷纷飘落的雪花。
人们有一个说法，下雪不冷，化雪冷。
可能是她体制的原因吧，她觉得……都挺冷的。
秋雨绵绵，会冷到人的骨子里面，下雪也一样。
圣诞节没过去几天，街上好些店面的圣诞节装饰还没来得及拆下，欢快祥和的气氛包裹着整个城市。
好像从12月一开始，众人的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圣诞节、元旦，再之后就是过年了。
“去看男朋友啊？”
司机笑呵呵的，出声打断了苏桐的思绪。
他从后视镜里望着苏桐怀中抱着的保温瓶，感叹道：“警察么？挺辛苦的，元旦都还加班呢。”
苏桐没有否认，对他笑了笑：“您不也加班么。”
“嗨！”司机笑得裂开了嘴：“我也就跑这几趟了，跑了就回家咯，今天我女儿回来，我老婆煮了好吃的，哈哈哈……”
看得出司机是真的很开心，苏桐也跟着笑了起来，心中悲凉不由得更添几分。
下车后，和司机道了谢，苏桐朝市局里走去。
元旦是国家规定的放假日，但警方值班的人不少，除了机关办公室的警察，一线的警察都不放假，甚至有不少的办公室警察，也会被充实到一线执勤。
比起写字大楼的冷清，市局大楼反而热闹得不行，人来人往的，纷纷跟苏桐打招呼。
苏桐一一回了，没走电梯，顺着走廊和楼梯一路上去，推门进了重案组办公室。
一进门便一股暖气扑来，随即便是众人讨论纷纷的声音，三人围着一张方形大桌，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桌面上纷纷杂杂的摆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纸张，许飒背对着她，只着了一件白色衬衫，袖口挽上，左手夹着一根快点燃的香烟，手心反向撑在桌沿上。
何星辰和李华皆以一个侧脸对着他，三人讨论得如火如荼，但除了他们那一小团，整个大大的办公室呈现出的氛围几乎可以用冷清两个字来形容。
在他们的身后，一张腾空出来的桌子上摆了三份盒饭，只有一份被动了一点，其他两份敞开着，连热气都不冒了。
苏桐只听见一些‘视频’‘动态’之类的词语，她站在门后，想了想，轻轻的敲了敲门面，提醒道：“你们的外卖。”
几乎是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许飒便骤然顿住了，手头的烟灰掉了下去。
李华倒是没反应过来，抬起被案件折磨的双眸，懵逼了瞬间：“还有谁点了外卖？”
“苏姐？”何星辰眼睛豁然睁大，下意识的看向许飒，随即目光又惊恐的落在了桌面的分析上。
“诶？”李华在看见来人时，终于有点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瞬间笑眯眯道：“来了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呢？带什么了？”
苏桐上前两步，打量着何星辰的神情，“你们先收拾一下桌面？”
按理说，她现在已经不是重案组的成员了，贸然闯进来确实不是很合适。
何况他们似乎在对案件进行分析？
只是她听见了视频的字眼？难道和维森有关？
正当苏桐胡思乱想的时候，许飒已经转过了身，低声说道：“没事。”
不管怎么说，当你参与了一个活动，又中途被强迫离场的感觉，的确很不好受。
当许飒说没事的时候，苏桐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将保温瓶放在了桌面上，把三人的盒饭推开：“吃的火锅，给你们带了些来。”
说着，她看着摊开的异常朴素的盒饭，疑惑道：“今天元旦，你们就点这个吃？”
“没办法咯。”李华闻着香气钻了过来，“查到了一点苗头，吃饭多耽搁时间。”
“火锅不耽搁。”何星辰嗅了嗅鼻子，被香气实在勾引得受不了：“我们已经破译得差不多了。”
“什……”苏桐把里面一层一层的盒子挨着拿出来，突然顿住了自己下意识问出的话。
“维森发给我们的最后一个视频。”
许飒接过苏桐递给他的盒子，脑海中思维飞转，想了想，道：“周莉不仅仅是维森埋在警局的一颗棋子这么简单。”
苏桐猛的掀起眼睛，无意思的搅和着手中的热汤，“还、还是什么？”
许飒垂眸，接过她手上的动作，示意她跟过去看看。
苏桐走近，这才发现桌面上全是一帧帧打印下来的，维森发过来的最后一个视频的画面，其中观察的重点则是苏志云手上的姿势。
由于他背对着镜头，大部分的神情都看不清晰，唯一能从中判断的便是他的手势，微乎其微，动作小到要同时做到传达消息给他们，以及不被维森发现的程度。
“周莉是维森的上级。”
许飒盯着苏桐，静静的说道。
他们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没有人敢相信，甚至用侧写等各种方法一再推导。
“什么？”苏桐哑然失色，她不可置信的握紧了拳头。
周莉……竟然是维森的上级？
所以有很多维森做的事情，其实是周莉下的命令？
这样一个可怕的人，一个定时**，被埋在他们的身边，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仿佛一群跳梁小丑，被困在斗兽场，表演着一场已经由别人既定好的戏份。
何星辰咽下了口中的肥牛，盯着苏桐不可思议的背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七百六十四章 她比你强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麻木了。
无数的猜忌和并肩作战的同事就是内鬼的消息相互交杂。
而他的本职工作是警察，在一日复一日的过程中，有些过去的旧情反而没那么值得去追究。
许飒看向苏桐，眼底藏着担心，但出乎意料的是，苏桐并没有反应过激，只是微微皱眉，说道：“你们现在还没有周莉的位置吧？”
说到这里，何星辰觉得有些愧疚，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道：“都怪我，要是我再小心一些，说不一定周莉她就不会发现。”
“她的侦查能力比你强。”许飒打断何星辰，周莉现在就宛如消失了一般。
如果周莉真的是维森的上级，那么找到维森就已经是件难题了，更别说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周莉。
那么……周莉的上面又是谁呢？
维森的入关权限被上面的人改过了，一级接一级的下来，其中到底又牵扯了多少不可说的人员？许飒甚至觉得不敢深想。
“你们趁热把东西吃了，凉了不好吃。”苏桐低头又看了几眼照片，随即转身去了卫生间。
不慌不忙的将卫生间的门锁别上，苏桐两手一手撑在门前，一手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张得奇大，艰难急促的呼吸声从口腔中溢出。
她捂着嘴，大口的喘着气，脑子里翻天覆地。
苏志云放大的手势照片宛如放幻灯片似的，一张接一张的从她的面前闪过去，头脑中不可抑制的去想他有没有遭受到什么伤害，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维森对她的态度一直表现得颇为友好，但这是建立在可以拉拢她的基础之上。
为什么维森会发出他捅父亲的视频，是在警告他们，还是什么意思？
父亲现在生死不明，视频之后发生的事情除了维森谁也不知道。
如果维森还有拉拢她的话，是不会做出这样逼迫她的事情，难道是他发现了父亲的那些动作？
各种猜测从脑海中宛如蝗虫过境一般疯狂的肆掠着苏桐的大脑，她退后两步，无力的坐在马桶上，两手抱着头，压迫的感觉让她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她得赶紧回去，苏桐想。
任由自己再缓了一会儿，苏桐才尽量平息了呼吸，迈出了洗手间。
动作缓慢轻柔的洗了手，放在烘手机里烘干，苏桐一出去，就看见了等在洗手间门口抽烟的许飒。
她的瞳孔讶异的放大了些许：“怎么等在这里？”
许飒见他出来，顺手将剩下的烟杵熄在了垃圾桶上，边抬步道：“你没事吧？”
苏桐挑了挑眉，故作轻松的道：“就上个洗手间，我能有什么事？”
许飒眼底略过一丝叹息，他抬了抬手腕，对她道：“你进去了半个小时。”
从吴老的口中以及他自己的观察，苏桐在创伤应激后遗症发作的时候，常常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压制那些不好的情绪，但是在这个时刻，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即她无法注意时间。
需要整理好自己混乱的情绪，需要十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
一心二用只是针对一些简单的事情，当她处在极度焦虑的状态下，她没有办法去注意时间。
果不其然，许飒这句话出口，苏桐整个人就僵硬在了原地，随即她耸了耸肩：“进去这么久了啊。”
“别勉强自己。”
许飒搂住她的肩膀，那双薄薄的肩膀此时正轻轻的发着颤，他有些心疼。
他拥着人往办公室的方向去，良久的沉默后，苏桐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正准备回去。”
“我送你吧。”
话音刚落，李华的声音便从办公室里钻了过来：“苏姐，我们可吃完咯。”
只见桌面上被腾出来的火锅已经被一扫而空，林康家里的口味清淡，以清汤作底，吃完后办公室也没有喉中的火锅味道。
不止是苏桐带来的火锅，连几人先前点了但是没有吃的炒饭都已经被一扫而空了。
苏桐有些哭笑不得，看来是真的查案查饿了。
她过去将残渣收拾了：“吃呀，本来就是给你们带的。”
“舒服。”李华摸着肚子叹气，不忘记消遣许飒：“我跟小何师弟可没有给头儿留哦。”
许飒剑眉一挑：“我看今天的工作也差不多了，我送苏桐回去，顺便蹭饭不可以吗？”
苏桐拿背影背对三人收拾着东西，隐藏下自己不受控制颤抖的双手，尽力平稳的道：“我不煮饭，自己煮。”
“啧啧。”李华摇头，笑得一脸奸诈：“头儿碰一鼻子灰了吧。”
“懂什么。”许飒甘之如饴，随手拿起身边的笔飞快的转了两下：“这叫老婆孩子热炕头，你有吗？”
“孩子？”
嘴炮功力一向不行，导致不参与嘴炮战争的何星辰终于插进了嘴：“哪里？”
话落，他和李华一致看向苏桐平摊的肚子，一脸疑惑。
苏桐一顿，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去敲何星辰的脑子，她把保温盒提上，连忙对两人道：“走走走，瞎凑热闹。”
许飒被她瞪了一眼，心情很好，接过保温盒跟在后面。
“慢走啊，苏桐娘娘有空再来。”
“我会想你们哒……”
两人一唱一和，没忍住相视一笑。
正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女声从房间角落的喇叭处弹了出来：“各位，元旦节快乐。”
刚拉开门的苏桐手猛然一僵，她下意识的看向许飒，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吃惊。
“周……周莉……”李华脸上的笑容变得难看，何星辰也睁大眼睛看向了广播。
“怎么了，元旦收到我的祝福，难道觉得惊讶吗？”周莉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从其中传出来，接着道：“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也只有我们还奋斗在一线了，所以我特意选在这个日子，对你们进行元旦祝福。”
叛徒出在重案一组，这事大部分人都知道，灯火通明的市局中，加班的各办公室都回荡着周莉的声音，众人脸上的诧异纷纷表露。
第七百六十五章 网络被控
何星辰此时不掉链子，立马坐在了电脑前开始操作，李华紧跟在他的后面，三十秒后，何星辰猛的一拍键盘：“市局的网络被控制了！”
“她人没在附近。”
许飒脸色一沉，声音瞬间阴冷了不少。
广播站的工作人员今天休息，但没想到周莉直接入侵了广播站的网络，从而控制了整个市局的网咯系统。
“靠！”
电脑前弹出了一个画面，何星辰瞬间眼睛一红，将键盘往远处狠推开去。
只见画面中，是周莉的生平履历介绍，详细得能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她这个人的一生。
这对昔日和她一起作战的队友来说，简直是一种赤果果的讽刺。
“她想瓦解我们的心理。”许飒迈开大步，直接将电脑桌面关闭，定定的盯着何星辰道：“你去附近的网吧，试试看能不能入侵市局的网络。”
“好。”
何星辰握紧了拳头，起身便冲了出去。
“苏副警……真巧，今天你竟然也在？”
周莉呵呵笑了两声，声音被广播锐化得有些沙哑：“哦，已经不是苏副警了，好吧，苏桐小姐。”
苏桐的心头一紧，她冷冷的看向角落的广播，仿佛透过那个喇叭能看到操控这一切的人。
周莉面前摆放着数十台电脑，她抬手调了调耳机，单手撑在下巴上，笑着盯住屏幕上的人。
隔着光纤网络，两人遥遥对视，仿佛互相看进了对方的心里。
“你那天，在门口待了很久吧？怎么没有开门呢？”
似乎是自言自语般，周莉微微皱起了眉头，疑惑不解的问道。
她说的是她被拆穿逃跑的那一天，办公室里的人皆是脸色一变。
自觉得是自己让周莉发觉了不对劲的李华更是面露厌恶，大骂道：“你的狐狸尾巴早就露出来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装？”
周莉似乎并不在意，她笑了笑，静静的看着屏幕中的苏桐。
苏桐抱着保温桶，不回去，也不迈出去，就安静的站在原地。
当时的画面一闪而过，为什么没有开门？
因为她当时突然感觉不舒服，离开门只有两秒的动静，她却没有力气可以压下去，直到电话铃声响起，天生的第六感让她先去接了电话。
周莉……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想到这个可能，苏桐不由得晃了一晃。
“真的是因为……我早就被发现了么？”周莉若有所思的笑道：“我怎么不觉得我像鱼呢？”
话落，广播里传来了周莉翻出纸张的声音。
她带着笑容，一张接一张的把偷拍的照片翻完，只见照片的主角全是苏桐，而她出入频繁的场所则是军区总医院的心理咨询室。
苏桐的脸色变了又变，她神色冰冷的盯着广播喇叭：“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生气啊……”苏桐愤怒的语气却让周莉笑得越发开心：“我说了，我只是来给大家送个元旦祝福而已，这么暴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是什么好人。”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一个人真的可以装到这个地步吗？背弃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而去投入恶魔的怀抱。”李华的心里复杂，打断了她的话。
周莉不屑的‘啧啧’两声：“他们才是我的战友，你们，只是棋子罢了。当然，如果你们能成功抵御诱惑，加入我的精英团队，那我们以后也是战友。”
“呸。”李华听不下去了，厌恶的啐了一口：“神经病！”
周莉哼笑一声：“言归正传，苏副警，你平时去什么地方，做什么，我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不是最热爱警察这个行业么，你说，要是曝光出来，你还有机会回去么？”
苏桐被她引导，带入了她的语境，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低沉的男声此时强横的插了进来：“你的人手在做什么？”
话刚落下，始终占据上风的周莉终于沉默了瞬间，半晌，她复笑起来：“总算有个人发现了。”
许飒脸色冰冷，周莉从控制了警局网络开始，便一挑拨人心，试图让大家的心虚不稳，尤其针对苏桐。
许飒低低看了苏桐一眼，周莉想干什么？
能引起苏桐心虚波动的，除了她的病情，就是……苏教授！
他震惊的看向广播处的监控，隔着屏幕的周莉回了他一个微笑，尽管对方看不见。
她笑着道：“太晚了，来不及了。”
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催得人的心一阵阵的紧张。
许飒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何星辰气喘吁吁的声音：“头儿！市局楼顶有人！”
“说清楚！”许飒眼神一凛，语气重了不少。
何星辰刚离开市局没多久，找到一家附近的网吧还没进去，便听见身边一个青少年犹犹豫豫的问道：“那是不是有人要跳楼啊？”
何星辰没来得及将警服脱下，看了那少年一眼，他一个哆嗦，连忙指着市局楼顶哆嗦道：“真的……”
何星辰顺着他指的看过去，有两人皆在楼顶，以一种怪异的方式相互抱着依偎在楼顶，但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楚对方的动作和长相。
“好像要跳楼！”何星辰也慌了，眼看着两人摇摇欲坠：“两个人！好像要跳了！跳了！”
许飒瞬间把电话按断，抬步便冲了出去。
“怎么了……”
苏桐伸手，没拉住许飒，许飒听见声音，看向她已经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不敢将自己内心的猜测说出来，声音有些发抖：“你先回去，好吗？”
“怎……怎么了……”
苏桐目光有些涣散，浑身的血液倒灌，她只觉得冰冷刺骨，双脚不听使唤似的。
“我……”许飒刚开了个口，突然，窗户外砸下了一道重重的声响，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透明的玻璃上，血花四溅，玻璃上尽是溅染的血渍。
苏桐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望向砸进草丛的那张脸，只听见身后有人担忧的喊：“苏桐？”
她想应一声，却浑身无力，手中的保温瓶掉落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张了张嘴，刚转了个身便软软的跌倒下去。
第七百六十六章 人醒了
消毒药水的味道刺鼻，嘈杂的交谈声在空气中相互交错。
苏桐的思维麻木迟缓的回转着，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不够宽敞的病房中挤满了不少的人，苏桐恍惚着，扫过一张又一张的人脸，却无法从脑海中为他们定位到对方的名字。
他们的讨论似乎和她有关，又似乎无关。几乎将自己看成了一个局外人，苏桐无意识的眨了眨眼睛。
没有意思，她只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
想着想着，两滴眼泪突然没有预兆的从眼眶中滑落出来。
“人醒了！”
“苏姐！”
“……”
关怀争先恐后的拥挤过来，何星辰冒头最快：“苏姐，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众人的眼神欲言又止，苏桐只觉得眼光如针扎般让人难受。
重案一组的成员几乎都在这里了，苏桐避而不谈，哑声道：“你们怎么不去工作？”
“那案子不归重案一组管。”李华垂着眼睛，语气低迷。
许飒跟医生讲完话，把众人赶出了病房，关上房门，苏桐正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茫然的发呆。
她的眼角微红，一张脸却没有什么表情，这状态，很不对劲。
“想哭就哭出来。”许飒将人搂在怀里，心疼得不行。
她几乎是僵硬的，被动的被抱在了怀抱中。
温暖、结实，但她却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苏桐没有反应，许飒也没说话，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心里沉淀着厚重的心疼。
除了两人平稳的呼吸声，病房中再没有其他的动静。
良久，苏桐张着沙哑的嗓子轻轻的开了口：“确认坠楼人员身份了吗？”
明明她亲眼看见了那张模糊的脸，熟悉的体型，甚至穿着都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仿佛是不甘心般，苏桐楞楞的盯着地板，光滑锃亮的地板反射了天花板吊顶的白炽灯光，明亮而又刺眼，如同让人难堪的真相一般。
她想，她不能直视这么明亮的灯光。
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夹杂着让人心安的魔力，但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在这寒冬腊月的季节化成了一把又一把实质的利剑，狠狠的扎进了苏桐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
“坠楼人员信息确认为……苏教授……”
苏桐怔怔的，即使是面对面，如此清晰的听见结果，她依然觉得不敢相信。
人的大脑对人体有自动保护机制，当一个人的情绪承受不了更多的时候，大脑会帮助模糊你的记忆，让你不确定你的记忆是否准确。
就像是在许飒说出那句话之前，苏桐甚至抱了隐隐的期望：她看错了，只是一场奇怪的乌龙。
世界上每天都会离开很多人，他们的亲人会悲恸难受，她做警察这么多年，见过的生离死别不少，但到了临头，她依然不希望承受痛苦的这个人是自己。
“我……”
她张了张嘴，发现喉咙突然一阵发疼，让人有些无法忍受。
胸口仿佛被一把尖刀插进去，比反复来回的碾磨捅着，心脏被切割成了无数个碎片。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跳楼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一认知让苏桐觉得难以呼吸，那么她做警察的意义是什么，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够保护，她到底有什么用？
苏桐瞪大双眼，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有些涣散。
“冷静点。”许飒察觉出苏桐的不对劲，紧紧的掐住她的双肩，沉声说道：“别把自己陷进去了。”
苏桐呆呆的望着许飒，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他，数秒后，她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开始撕扯，尖叫起来：“我为什么要冷静？！”
“苏桐！”许飒反手剪住她的一双手，一颗脑袋不知苦痛一般狠狠的撞在他的胸口，苏桐痛哭：“凭什么是我来经历啊！你知不知道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爸他……”
惨痛嘶哑的哭声响彻了整间病房，苏桐撞累了，又楞楞的发起了呆，泪痕干涸的留在脸上，又痛又痒。
突然，门被重重的撞开，哭声已经先传了进来：“小桐……”
几乎是在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刻，苏桐许久没有反应的身体便猛的僵硬了起来，她有些害怕的抬起头。
冯晴雪不像往日般精致得丝毫不出错，甚至连披肩也只是潦草的搭在了肩上，她的嘴唇颤抖，满眼都是能够压倒人的悲伤，苏桐的心重重的砸在了坚硬的地板上，她听见冯晴雪流着泪问她：“你不是答应了妈，会把他救出来的吗？”
“妈……我、我……”苏桐有些语无伦次，她伸出手，无措的左右揉捏，甚至眼神躲闪，不敢正眼去看冯晴雪。
冯晴雪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对着苏志云的照片自言自语，责怪他连元旦都不回来看家人，谁知道，转头就接到了警局传来的噩耗，她紧跟着赶往警局，坏消息接二连三，路上又接到了苏桐晕倒被送往医院的电话，去警局现场接了人后，她才又草草赶到了医院。
比起现场的撕心裂肺，此刻的冯晴雪面对女儿，已经尽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我……”冯晴雪全身都在轻轻的发着抖，还维持着表面的仪态。
许飒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对冯晴雪颔了颔首，转身出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两相对的母女，冯晴雪边擦着眼泪，边坐在病床边，鼻音浓重：“别再做这行了……”
苏桐沉默的流着眼泪，她甚至不能够用大脑进行一些细微的思考，可是她知道，冯晴雪压抑了极大的悲伤，只说一句不要她继续做这行了。
苏桐有些崩溃，她忍不住用双手蒙住了脸，止不住的泪水不要钱似的从指缝中流出来，打湿了白色的被单，喉咙酸痛，她沙哑着哭道：“对不起，妈……对不起……”
无数的承诺，可她一件都没有做到，甚至于到现在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冯晴雪也难受，轻轻的拥着苏桐，悲伤的气氛被渲染得铺天盖地。
第七百六十七章 真是造孽
病房外。
许飒始终低着头，静静的听着里面的放声崩溃，手中未点燃的烟被他反复碾磨，却始终没有放上嘴边。
电话铃声突然激烈的响了起来，许飒看了一眼来电，又瞥了眼病房里的情景，想了想，抬步去了一边的角落：“喂？”
李华的声音焦急得不行：“头儿，出事了，你快赶到中庭花园小区……”
许飒赶到的时候，警方已经拉好了警戒线，一众案发现场附近居住的群众围在警戒线外指指点点。
“多吓人啊，真是造孽。”
“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惹上啥高利贷了吧？”
“让让，没事的早点回家啊，别凑这些热闹。”许飒从人群中挤过，从警戒线下面钻了过去，边配合现场民警高声催促道：“回家过元旦去啊！”
长腿迈进案发现场，硝烟散去，房间各处被熏得漆黑，房内的东西已经被烧得所剩无几，工作人员已经将现场清理得差不多了，见许飒赶来，刚从卧室里迈步出来的李华迎步上来：“头儿，可能是连环杀手作案，这已经是这几个月的第三起了。”
他戴着口罩，说话的声音有些朦胧。
许飒弹了弹手，顺手摸进了李华的口袋，空无一物，他瞥对方：“手套？口罩？”
李华无辜瞪眼：“你没说给你准备啊……”
“我有，我有！”长期是小组各成员储备后勤的何星辰立马跟了过来，摘下口罩道：“头儿，这事挺棘手的，现场烧得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出来。”
许飒利落的戴上手套和口罩，长腿抬进卧室，里面有痕检科的警察正在仔细的用镊子清夹现场渣滓，只见烧焦的床上用粉笔画着两道人影，淡淡的扫过现场，他回头低声问道：“前两起是二组在管？”
他之前好像隐隐听过这起案子，孙局对一组的态度冷淡，以至于一组很是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休息期。
“嗯。”何星辰重重的点了点头，“二组的人迟迟没有进展，主动向上面申请将案子调给一组，听说孙局很看重这件事情。”
案件性子恶劣，并且在半年内多发，容易引起人民群众的恐慌，尽快抓到罪魁祸首，通知犯罪源是最主要的事情。
“让二组把卷宗送来，咱们先回去。”许飒领着两人在房间里面转了转，便径直开车回了市局。
“孙局很看重这件事？”
灯光下，长桌上摆了一溜儿的文件大山，许飒却敲了敲何星辰的桌面，若有所思的问道。
何星辰推了推眼镜，看着面前的巍峨任务，一种充实感莫名其妙的钻进了他的大脑，甚至让人觉得有点想热泪盈眶。
没有其他的原因，他太久没有办过案，再沉寂下去，估计得腐朽了。
听见许飒的问话，何星辰抬头又点头：“转手文件是孙局亲自盖的章，这儿。”
二组的组长在现场的时候就将转手文件交给了他，但他看见许飒反而忘记要给他。
许飒接过转手文件，也没有翻开看看，两手有力的撑在桌面上，压积着一堆文件，使它下陷。
乌黑的眉眼微微扬了扬，许飒捏着文件大步出了办公室。
“咱头儿溜大神呢这是？”李华眨眨眼睛，翻开了前两起灭门案的资料。
“叩叩”
单手臂撑在墙壁上，许飒耐心的等着里面的动静。
“进来。”孙局厚重如钟声的声音传来，见来人是许飒，他毫不意外，反而哼笑了声：“我以为你从此都不再踏足这块地方了。”
许飒是骄傲的，也是倔强的，重案一组一连停职两个得力人员，之后更是查处了内奸，无异于是毁灭性的打击，虽然他进行过提议往重案一组中加入新的血液，但许飒的不同意便是一种无声的抗衡。
“孙局说的哪里话。”许飒此刻完全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没听见孙局嘲讽他那一句话。
“有屁就放。”孙局慢悠悠的瞪他一眼，这位完全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类型，他也不指望来跟他续什么话头子。
许飒也不墨迹，开门见山道：“跟您要个人。”
“什么人？”孙局刚拿起的水杯被放了下来，定定的看着许飒。
许飒目光不躲不闪，沉声道：“陈辉。”
此话一出，孙局的语气变得迟疑，他沉吟着道：“陈辉被暂时性停职了，属于不可用人员。”
剑眉微微一挑，许飒将文件放在桌上，指尖微点：“就这个，从同类型的案件中找蛛丝马迹，是陈辉最擅长的事情，何况他也不是内奸，惩罚意思意思得了。”
孙局：“……”
他微微不满，目光也落在了文件上，心中已经有了权衡，嘴上却还不愿意那么快落败：“你那意思，犯错了的人都该被原谅？”
许飒的话头转得很快：“不致命的错误可以给适当的机会知错就改，您把他调回来给我当辅警用也行。”
孙局无奈，从抽屉里扯出一本文件，“拿去，讨债鬼。”
从盖章这个转手文件起，他就大概猜到会有这么一刻，但他仍旧有些压抑。
见许飒动作利落的签下陈辉的名字，孙局盯着道：“为什么不是苏桐？或者，两人一起选择。”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对办案有力的，只要是不过分的请求，理论上来说，他都会答应。
“她现在不行。”许飒也不遮拦，大大方方的道。
孙局突然楞了楞，瞬间想起了元旦当日苏教授坠楼的事件，“让她节哀。”
许飒淡淡点了点头：“要不先把苏桐回来的文件签好？”
“滚蛋！”孙局怒骂一声，随手扯了个书皮子甩了过去。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重案一组在迎接陈辉回归的同事，陷入了昏天黑地的查案中，人民群众和媒体各界关注的巨大压力使得案子不断在沉寂中发酵，大家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全天二十四小时待命般在办公室耗着脑力和精力。
“没看出任何相关性。”
又熬了一个通宵，在天微微亮的时候，陈辉红着一双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