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肺里有杂质
这几个月出现的这三户，除了都是灭门惨案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无论是家庭背景还是生活条件，从表面上看，更像是随机发生的事件，并且案发时间不够明朗。
“别只看表面的相关性，不排除连环作案，作案风格明显。”许飒的声音沙哑，连续转轴在走访和熬夜中，忙碌得跟个不停旋转的骆驼似的，没有半点休息时间，他的下巴青色的胡茬冒出也没有时间清理。
修长的指尖在几张照片上扫过，许飒的眼神锐利：“三起案子，最后都是以一把大火烧毁整个房子结尾。”
“法医部出结果了……”何星辰撑着一双麻木的眼睛，亮了片刻：“小孩的肺里有杂质。”
现场陷入一片沉默，诡异，这三起案子更诡异了。
许飒的眼神微冷，除了背景之外，案子的相似重合度极高。
案发现场，除了每户的小孩肺里有杂质，其余家庭成员基本都是火起前就已经确定死亡的，最后的那场大火更像是毁尸灭迹，让人查不到一丁点的线索，并且三家的孩子皆为15-18的青少年，但性格和背景却大相迥异。
在这样的调查方向下，灭门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各户小孩。
联想到这个可能性的众人不由得后背发凉，只觉得毛骨悚然。
“在忙么？”
一道温和的女声打破了众人的猜测，让一室的寒冷稍稍散了些。
冯晴雪裹着大衣，将一些糕点放在了桌面上，轻声嘱咐道：“都是些甜品，大家趁热吃，破案辛苦了。”
“谢谢伯母。”
从苏志云的事情之后，冯晴雪很受打击，但出人意料的是，她很快从这件事情中站了起来，执意从大院中搬了出来，请了保姆照顾苏桐，并且时不时的来市局跑手续准备给苏桐转职。
“对这件事，她什么态度？”许飒将人送出去，陪在长廊上说话。
冯晴雪轻轻的叹了口气：“精神恹恹的，我知道她很热爱这份工作，征求了好几次，她打不起精神来，对转职也没什么意见。”
许飒在办案期间经常会抽空过去看望苏桐，但两人都下意识的回避了市局的事情，仿佛有些事不提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许飒低低的叹了口气：“吴老改天还想去看看她。”
冯晴雪脸色不好的摇摇头：“一提到看心理医生她就抗拒，我想要不先这样拖着。”
许飒话头一顿，他比谁都知道苏桐的倔脾气。
可她这个情况，如果不治疗只会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浸得越来越严重。
“我想……”冯晴雪欲言又止，她看着许飒，犹豫了片刻，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被许飒送上了车，冯晴雪开车回了家，苏桐已经在保姆的照顾下睡着了。
她在门口看了两眼，外面是敞亮的大白天，苏桐却将房间的窗帘闭合得严严实实，沉沉的陷入睡眠之中，仿佛是在逃避什么东西。
最近苏桐好像越来越嗜睡了，尤其是白天的睡眠时间，增加了不少。
冯晴雪低低的叹了口气，轻声问保姆道：“睡多久了？”
保姆的声音也轻轻的：“差不多两个小时了，吃了点食物睡的。”
冯晴雪点头，忧心忡忡的回到房间，敲下了一封信件，收件人：dr.martin
这是温言的邮箱账号，还是她从市局官网上翻出来的，不知道还在用没有，她先前发出的几封邮件都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音。
冯晴雪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但她也没有办法了，温言是国际上著名的心理专家，苏桐现在一副不愿意治疗的消极模样，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求助于谁了。
“妈，你在干嘛？”
疑惑的轻声在身后响起，突然出声吓得冯晴雪脑子崩了片刻。
她回头，苏桐穿着睡衣，一脸疲惫的盯着她的电脑界面。
冯晴雪心下一慌，将邮箱页面按了最小化，苏桐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刚才的界面。
内容她一扫而过，是母亲对自己现下状态的描述，她有些讶异，原来从外人的角度看自己，竟然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但更让人讶异的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收件人是温言？
苏桐微微皱起眉头，说话有些有气无力：“你在联系温言？”
冯晴雪担心刺激到她，下意识想回答说不，但看着女儿的那双眼睛，她却始终说不出来。
沉默等于某种程度上的肯定。
苏桐没说什么，接过鼠标直接将页面关掉，拒绝道：“妈，我不需要。”
“我知道……妈只是……只是担心你啊……”冯晴雪的措辞有些慌乱，这些日子里，在和吴老跟许飒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她已经了解了苏桐在事发之前经历了怎样一段心理折磨，而这一切，她作为一个母亲，只是待在女儿构建起来的安全城堡中，继续风平浪静的当着自己的富太太，所有的黑暗都由苏桐背负。
她被宠着任性了一辈子，现在也是该她保护女儿的时候了。
“我知道……”
苏桐喃喃，她没有办法抗拒母亲给的关心，但却也没法彻底接受，深呼吸了一口气，苏桐道：“您别管，我自己会好的，好吗？”
又来了。
冯晴雪担忧的看着她，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尽管苏桐已经在冯晴雪面前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她还是见到过好几次苏桐失控的情况，以至于完全了解了她现在消极的治疗方法：不去管它，也不去想，总有一天会拖好的。
可心理疾病不是一般的小感冒，不会因为你抵抗力增强了而停止入侵大脑。
压下心底的思绪，冯晴雪勉强笑了笑：“好，市局还有一点手续需要你本人亲自去办……”
“我明天去吧。”苏桐低声道。
而此时的大洋彼岸，身穿毛衣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端着咖啡坐在桌子前， 打开邮箱，若有所思的看着最近收到的几封奇怪邮件。
第七百六十九章 有人跳楼
法医部。
许飒戴着口罩，白大衣套身，全副武装的立着，表情严肃，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同样装扮的男人。
两人的面前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具具尸体，许飒拨弄着眼前的铁盘：“这些都是少年受害者体内检查出来的东西。”
“怪异就怪异在这里。”法医从立柜中抽出检查报告，“之前已经向市局进行过报告，家庭中其他成员的肺部干净，按照常规来说，他们是在火起之前就已经处于死亡状态，所以肺部无法吸收任何物质进去。”
话落，他看着许飒露出的冷淡双眸，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道：“但你也知道，如果按照法医检查的结果来调查，案件的结局很明朗。”
不用法医继续说下去连续三起的灭门案，凶手却是自己家的小孩。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暂时别下定论。”许飒抬手，向下压了压。
法医点头：“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进展了，现场被烧毁得片甲不留，基本上是按照毁尸灭迹在处理。”
“所以不排除凶手的刻意引导。”许飒垂眸，盯着面前的一盘黑色杂志，心底的思绪沉沉。
另一边。
出租车上，苏桐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半耷着盯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等红灯的出租车司机突然奇怪的嘟哝道：“怎么有人跳楼啊？”
苏桐回神，顺着出租车司机的目光往窗外看去，只见对面马路的居民楼下已经围了不少的路人，而楼顶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边缘，跃跃欲试的样子让人看得都揪心。
苏桐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钱付了跳下了车。
她一路小跑过去，推开叠叠攘攘的围观群众，边大声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都说这小孩要跳楼，也不知道咋了。”
“是啊，年纪轻轻的，有啥想不开。”
“小孩子承受能力就是差！”
苏桐瞪了最后说话的那人一眼，大声说道：“赶快报警，你们别围在这里给他增加压力了。”
话落，她便头也不回的奔上了楼梯。
天台的门没有被锁上，苏桐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垂眸瞥了一眼。
如果是她想自杀，并且不想得到别人的救助，一定会将所有的生路都关上，把天台的门锁住是最基本的条件，起码在一定时间上可以阻止来营救自己的人。
“你……你是谁……”
少年几乎在苏桐冲上来的瞬间就发现了他，小心的弯着腰转过身来看着她，双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苏桐下意识的站住，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别担心，我不是坏人。”
“你……你快救……救我……”
少年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他紧张得全身都在颤抖，似乎天台的风一略过，就能轻易的将少年单薄的身体吹落深渊。
少年的话让苏桐的瞳孔猛的一缩，救他？
这是她见过的第一个有意愿跳楼自杀却向陌生人求助的人。
眉毛轻轻向下压了压，苏桐温声劝道：“是不是不小心上去了，不敢下来？我过来接你好不好？”
她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另一只手则垂落在身侧，手心出了一把汗，在少年剧烈的叫吼声中，她缓缓挪动的步子停顿在了原地。
“不！不！别过来！我不会下来的！我……我好害怕……”
最后三个字，少年几乎是哭着说了出来。
泪水不受控制的从他眼睛里面流出来，少年张大着嘴巴，像小孩子一般放声大哭，半抬起的一只手似乎想
拉住苏桐的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
不敢再进一步刺激对方，苏桐抿了抿嘴唇，轻声询问道：“你是不想跳楼的对吗？”
她拳头握得更紧，只希望消防员来得快一些，能在下面布置好救助的工具。
由于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站在天台的边缘，少年的脖子有些僵硬的摇了两下，随即他害怕似的，不再动作，只是沙哑着嗓音道：“我不想……”
他这幅状态很不对劲，苏桐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催眠跳楼的案子，心脏猛的‘砰砰’跳了起来。
现下的场景是如此的相似，而她对催眠更是擅长。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没想到，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有人对眼前的少年进行了催眠。
在命令他走上天台的同时，保持了清醒的个人思维，对方的催眠造化比她只高不低。
苏桐的大脑瞬间紧绷，那么触碰少年跳楼的条件会是什么呢？
她抬了抬眸，那少年几乎是渴求的看着她的方向，微微抬起的手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执着的没有放下。
苏桐心中一动，狠下心决定试一试。
她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动作幅度极小的向少年挪动了两步，边轻声试探着问道：“你家人呢？你一个人在这里，他们会担心的。”
说到家人，少年似乎迷茫了一瞬间，随即勾唇有些腼腆的笑了起来，笑容很是幸福：“爸爸妈妈很幸福的。”
苏桐心中略微怪异，却没有多想，只继续靠近道：“看来你家人很爱你的，你住在附近吗？”
“嗯，就这栋。”少年依然定定的盯着她，眼里的恐惧却在黑色的瞳孔中渐渐散去。
苏桐已经注意到了不对劲，但她还差几步就能抓住少年的手，此时她的心脏猛跳，荷尔蒙飙升，现在就放弃未免有些前功尽弃。
“姐姐，你再上前两步，我就能被你救下去了。”始终关注着苏桐动态的少年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还没有完全长开的身体不像之前那般僵硬瑟缩。
只见他用手背轻而易举的碰开苏桐的手，很好的掌握了一个能打苏桐一把却又不被她抓住的时机，随即诡异一笑，哼起了一曲小调。
调子一出，苏桐全身犹如五雷轰顶一般震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年陌生的脸庞，这个小调是她爸没事就会哼唱的曲子，他……他怎么会？
恍惚间，少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不带任何留恋的纵身一跃。
第七百七十章 答案
‘嗡’的一声，就像是有人拿了个警钟在她脑海里面狠狠的敲了一下，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她的脑海里面轰隆隆的展开，一直从她的脑部神经，顺着她的血液一路向下，钻进五脏六腑，直击打得她的内脏生疼，仿佛要撕裂了一般。
她双腿一软，差点就此跌落在地。
从父亲坠楼的那一天起，她整个人几乎是陷入了半麻痹的状态，大多数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不刻意去想这件事情，就能减少一点悲伤。
但这件事情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后劲足得只是简单的让她想一想，就能将她摧毁得一败涂地。
而刚刚听见的那首曲子，直击人心的打倒了她。
双手抓住天台的边缘，苏桐咬牙站了起来，不用向下看已经知道了结局，她猛的回头又朝楼下奔去，脑海里面的问题似乎已经答案。
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哼着她父亲最爱哼的歌？为什么他明明都那么害怕了却不敢下天台？为什么……有人催眠了他。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有了答案。
维森！
她冲出楼梯，几乎是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门口不远处染着一堆血污，耳里人们惊恐指指点点的声音。
苏桐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那双眼眶中已经流不出任何东西了。
她站起来，膝盖微微发疼，小孩是面对着地面着的地，身体已经被摔得软软的，周遭都是流出的鲜血。
她看了眼周围不断发出害怕讨论的群众，闭了闭眼睛，说道：“我是警察，请各位不要拍照，各部门马上赶到。”
这句话说完，她似乎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似的，蹲下身，呆呆的看着那稚嫩的后脑勺。
群众一向热爱看热闹，眼下即使是人死了的大事也有好事的人络绎不绝，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以至于造成了一种所有人将苏桐和小孩尸体围成一个大圈的奇怪现象。
圈子越围越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苏桐在一片黑压压中，逐渐赶到有些压抑，她掏出手机，有些忍不住的想打电话催催出警的人，几声厉喝却从人群外传了出来：“围着干什么！死人了还看，都回去！”
在催赶声中，一件温暖的大衣被批了上来，苏桐嗅着熟悉的味道，没有回头。
许飒拥着苏桐去了一边，警戒线很快拉开，现场的警察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工作。
“我在路上看见有人要跳楼……”
苏桐垂着眸子，轻轻的说道。
身旁的许飒静静的抽着烟，她想了想，拿下了许飒手中的烟，塞到了自己嘴里，猛的抽了一口，烟雾钻入喉咙中，呛得她疯狂的咳嗽起来。
许飒挑眉，边拍着她的背，边接过那支烟在墙上碾熄：“不是这样抽的。”
苏桐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他在跳楼前，哼了我爸最爱哼的那曲小调。”
话落，许飒藏在背后的烟头落在了地上。
乌黑的眉眼向下压住，许飒的神色严厉了不少：“你的意思是这场跳楼案的策划者是维森？”
“除了他，没有别人。”苏桐抬眼，挑望着不远处，小孩的身体几乎摔成了一滩烂泥，被法医部的人小心翼翼的弄上了支架。
骨头都摔碎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苏桐默默的垂下了眸子：“受害者当时的状态很害怕，一边向我求救，一边死活不愿意下天台，我观察了他当时的状态，觉得有很大可能，受害者是被维森催眠了，从而导致这一系列的行为发生。”
单凭这一点说明不了什么，但再加上苏志云爱哼的小调，这事在方向上很快有了明朗的眉目。
“我会就这个方向……”
许飒的话还没说完，苏桐已经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她手掌立成刀，坚定的说道：“不，这个案子我要亲自参加。”
许飒静静的看着她：“你现在的状态不合适。”
无论是身体状态还是精神状态，苏桐都非常欠佳。
苏桐扯了扯嘴角：“我会去找孙局做说明。”
“你就非要这么勉强自己？”
许飒有些动怒，他扯着苏桐的手臂，眼神不自觉的冷了些：“一意孤行，这就是你一再的处理方式？”
这话宛如一根针，狠狠的刺在了苏桐的心口，她反应极大的甩开了许飒的手：“你说什么？”
许飒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依然道：“我不同意！”
苏桐心头燃烧起了一团火，她却突然没了发脾气的力气，狠狠的闭上眼睛，苏桐丢下一句：“我不想跟你吵。”
“不想跟我吵，还是不能跟我吵了？”
许飒定定的看着她，深邃的双眼锁定着她的双眸，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病情，情绪一旦太过激动，就容易导致她的内部情绪崩坏。
如果说一个没有心理疾病的常人，在这个时候只会任由自己的情绪爆发，但苏桐不同，她的情绪宛如洪流，一旦开闸，就会蜂拥而出，从而导致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看着苏桐发楞的神情，他近乎是冷酷的说道：“你现在根本就不适合参与任何案子！”
“那么你们谁比我更了解催眠？”
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手心，苏桐倔强的抬起头，和许飒对视。
在他不满的神情中，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现场。
“许队……”一名痕检部的警察觎着眼神凑过来：“法医部老王问你跟不跟他回去。”
老王就是他上次去法医部一起讨论灭门案尸体的法医。
许飒重重的掐了掐太阳穴，迈开的步子不自觉夹杂了些许戾气：“走。”
法医部。
老王在法医部的资历够深，许飒一进来便看见老王和他的助手在忙活不停。
见人过来，老王瞥他一眼：“这小孩怎么回事，内脏摔得稀烂。”
“跳楼自杀。”许飒淡淡道，挑了个椅子坐在一边，看着老王捏着手术刀轻而易举的开膛破肚。
老王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这我知道，我问怎么回事，多好的年纪，比我孙子还小一点。”
第七百七十一章 有线索了
“现在还不清楚……”
话落，裤兜中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许飒起身去了另一间房接起电话：“喂？”
只听见陈辉说道：“头儿，无法联系上受害者的家属。”
剑眉皱起，许飒肩膀一斜，靠在了门边上，黝黑的眼神望着另一间室内不停动作的老王，边沉声道：“工作单位，学校……”
没等他数完，陈辉已经说道：“目前是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
“那就找去单位。”
许飒淡声下了命令，又接了几个关于现场的电话，耳边模糊的听见老王和助理讨论的声音传过来。
“对，时间很短……”
许飒走过去：“有线索了？”
老王走到另一边，指着尸体上横七竖八的伤痕，示意许飒过来看：“这些伤痕的时间很新，应该是近期才出现在身上的，其中好几道甚至是他自己割的。”
戴着手套的手指拨了拨尸体手腕和大腿上的伤口，老王所指的几道口子明显比较深，可见小孩当时是下了重手在做这件事情。
“通常情况下，我们对于对自己身体产生自残行为的青少年，判定为有心理问题的可能性更大，但小孩的体内没有任何药物残留。”
换言之，即是小孩一没有抑郁症，第二，排除了药物作用下的应激跳楼可能。
许飒的视线落在了小孩被开膛破肚的身体上，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遍布了不少，而他的内脏和骨头都摔得破碎，如果不是场景看起来可怖可怜，简直像一个被遗弃的布娃娃。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会联系不到小孩的家长？
许飒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向老王道别之后便出了法医部。
车子迅速穿过车流，许飒一手拨过了电话：“联系到了么？”
陈辉那边的氛围很安静，他停顿了一瞬间说道：“没有。”
“联上内网查查，我现在在去受害者家里的路上。”
陈辉更安静了，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头儿……我也在去的路上。”
许飒应了一声，把电话掐断了。
法医部刚出的结果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而陈辉也不是喜好单独行动的人，不出意外的话，苏桐应该在他的身边。
而此时，坐在陈辉副驾驶的苏桐不轻不重的打了个喷嚏。
陈辉为难的瞥她一眼：“你还要跟着一起去么？”
“去。”苏桐抽出一张纸巾捂住口鼻。
她和许飒不欢而散之后，便径直去找了陈辉，两人之前好歹是在共患难期间还一起查过卷宗的患难关系，她本来打算先和陈辉去受害者家里检查一番，随后再决定要不要找孙局收回转职报告的问题。
谁知道和许飒的行程撞上了。
两人比许飒先到，分工合作去敲两边邻居的门。
苏桐敲开门，向对方礼貌性的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您好，警察办案。”
象征性的抬了抬，便很快将证件收了下去。
苏桐心里有些紧张，清楚自己这状况纯粹是做贼心虚。
她早就被停职了，现在出示的证件也是之前的，如果对方较真要看的话，今天还得出个大乌龙。
但受害者跳楼的事情才刚发生不久，邻居表现得十分配合的样子。
苏桐掏出纸笔，例行公事般问道：“受害者的家长都是有正经工作的吗？”
“是的，但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但具体怎么回事，我们做邻居的其实也不清楚。”
陈辉打电话联系受害者家长的时候，苏桐正在旁边，她皱了皱眉头：“还有么？”
邻居想了想：“对了，那小孩儿……我下班回家的时候遇到过两次，问过他一嘴，就说是出差了。”
话落，邻居抬手指了指房门，说道：“按理说这小孩也不大，也不知道这户家长怎么回事，请个保姆照顾几天也好，总不会出现这样的坏事，我估计是小孩一个人在家呆久了，受不了了吧。”
没将邻居的猜测放在心上，苏桐简单的在本子上记录了下来，在受害者的房门前站定。
陈辉捏着在物业那拿来的钥匙摇头道：“感觉没什么线索。”
苏桐没说话，邻居知道的信息很少，但至少提供了，家人长期不在家的消息。
“受害者家的老人联系得上么？他的姥姥爷爷什么的。”
“我打电话问过受害者家长的单位了，对方只说家长请了假，至于老人，给了我联系方式，但据说老人有心脏病，我想着没到最后的关头也别去刺激老人家。”
儿子媳妇失踪，孙子跳楼自杀，这一消息传出去，老人家不一定顶得住。
思及于此，苏桐也点了点头，跟在陈辉的后面推门进去。
一进去，苏桐便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浓重反胃。
窗帘被合得死死的，透不进一丝光亮，抬眼只能看见室内黑色的光影。
她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随后按开了墙边的灯光，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却并没有出现。
“太臭了。”
陈辉捂了捂鼻子，后悔自己没有带上口罩出来。
屋子除了怪异的血腥味之外，没有一丝血迹，但很明显可以看出屋子已经很久没有打扫的痕迹，连人气味都淡得不行。
苏桐抬手随意的在眼前挥了挥，穿梭在各个房间进行检查。
她抬眸，打量着面前的厨房，从吸油烟机到灶台采用的都是市面上比较好的品牌，吸油烟机口子边附着一些油渍，但看得出近期没有使用过的迹象。
她走到卫生间，蹲下身盯着通水口，随手扯了一张边上的卫生纸在口子边缘碾过，白色的卫生纸上呈现出了黑色和暗红色混合着的污渍。
“你来看看，小孩卧室里面的电脑没有关机。”
正在此时，陈辉出现在了卫生间门口，话音落下，他盯着苏桐手上的东西，“发现什么了？”
苏桐将卫生纸折叠起来揣进兜里，起身道：“还不确定，我们去看看电脑。”
“我动了动没反应，没敢再弄了。”
陈辉跟在后面解释道。
第七百七十二章 沉重的血腥味
受害者的房间，血腥味要稍微淡一些，一进去便是各种各样的手办摆在柜子上，还有几个篮球堆在角落，墙上贴了不少国外明星的照片。
电脑是台式的，插着电就没断过。
苏桐坐在电脑面前，屏幕上的桌面照片也是外国某明星，鼠标不能动，苏桐随意敲了下回车键，电脑毫无反应。
“看吧。”
陈辉耸了耸肩，抬手按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按了一通，桌面就跟锁定了似的。
他烦躁的戳了下空格键，猜测道：“该不会是要破译的吧？我给小何师弟打个电话……”
“等等……”苏桐盯着有了动静的电脑，陈辉一楞，也跟着一动不动。
两人看了大约十秒钟的时间，眼睁睁的看着电脑直接关了机。
陈辉和苏桐面面相觑，陈辉更是尴尬，意识到这是自己造成的结果，笑容有些讪讪：“现在我们知道，空格可以关机了……”
苏桐：“……”
本来就拿这台电脑无可奈何的两人，此时更是一筹莫展，许飒刚到，看见的便是两人尴尬而坐的场景。
他侧头打量着房间，“房子的血腥味太重了。”
已经领教过血腥味的两人陷入了另一尴尬中，陈辉抬手指了指电脑，简单的介绍了刚才的情况。
苏桐没说话，起身将椅子让开。
许飒简单的检查了一番，淡声道：“电脑没有损伤，听你刚才的描述应该只是中了病毒而已。”
“那怎么办？”
陈辉退后两步，离两人远了一些，总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许飒瞥他一眼：“你生病了要怎么办？”
“吃药……”
许飒没再说话，很明显的用智商碾压了一下陈辉。
人病了吃药，电脑中毒了当然是要检修。
无辜挨了许飒枪子的陈辉反应敏捷的联系了何星辰，顺便借机窜到了一边，他可不想再被两人波及了。
陈辉一走，苏桐也跟着起了身。
见人要往外走，许飒拦住她：“你去哪里？”
苏桐眉眼间有些不耐：“又要拦我？”
许飒压着火气，低声道：“你现在是停职期间，打着警察的名义查案是犯法的！”
这句话瞬间让苏桐想到刚才出示证件的窘迫，她狠狠的咬了咬牙齿：“行，那我去打申请，行吗？许队长。”
阴阳怪气的语气气得许飒不行，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许飒钳制住她的双肩：“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苏桐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眼神冷淡。
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抓住维森，为父亲报仇，她还担心什么后果？
许飒清楚现在跟苏桐打太极只会消磨她的耐心，他看了眼躲在厨房打电话的陈辉，压低了声音道：“如果你的精神状态依旧像前段时间的样子，你参与查案只会拖大家的后腿！”
这番话说得已经算是比较严重的了。
特别对于苏桐来说，几乎是伤自尊的话。
她的身份和骄傲不允许自己是一个拖后腿的人。
但此时的苏桐似乎很笃定，咬紧了牙关要参与这桩案子。
她亲手将许飒压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拿了下来，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要亲自查这桩案子。”
话落，她丢下两人，径直离开了房子。
“诶诶……”刚挂了电话的陈辉钻了出来，盯着苏桐的背影茫然不已：“怎么又走了……”
许飒声音淡淡，从口袋中摸出了手套开始检查，一边吩咐道：“通知各部门到达现场。”
军区总医院。
吴老捏着圆珠笔，表情有些欣慰：“你确定吗？”
苏桐微微点了点头，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就在前两天才恢复了来医院检查的频率。
吴老埋头，唰唰的在处方签上一些药品的名字，眉宇之间有些意外。
他没有想到苏桐会主动提出接受药物治疗，以苏桐倔强的个性，他甚至以为她会一直跟自己扭下去。
“需要注意的是，药品很有可能有依赖性。”吴老温和的嘱咐道：“还有就是，不要随便停药，后果很严重。”
创伤应激后遗症，和抑郁症是同一归类的心理疾病，而这一疾病有个很大的缺陷。
有些病人在自我感觉状态好了一些之后，会不经过问询医生而主动停药，从而导致更严重的反噬，以至于病情加重。
“加大药量会怎么样？”苏桐的眼睛垂落得低低的，看着吴老握着笔在纸上写得飞快。
吴老的笔一顿，抬眼定定的看着苏桐：“加药和停药，都不要擅作主张。”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苏桐表面上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主动要求进行药物控制说明事态在往着好的方面发展，但她针对药物提出的问题却有待斟酌。
吴老疑惑的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亟待解决的事情？”
需要她暂时不受病情的控制，以保证更理智的去处理问题。
吴老猜得一分不差，但苏桐却不敢承认。
她抿了抿唇，垂在腿边的手又下意识的收紧，“我母亲……太过担心了，我想配合治疗，尽快恢复。”
笔尖在桌面点了点，吴老撕下处方笺：“三楼开药。”
苏桐道了谢，拿着处方笺在三楼开药，拿了药正要离开，一道清脆的声音却叫住了她。
“苏……苏……”
苏桐回眸，一身护士服的可爱女孩子裂开嘴巴冲她灿烂的笑了笑：“好巧啊，又碰到你了，你来拿药吗？”
苏桐对吴白可微笑颔首。
吴白可是知道苏桐病情的人，见苏桐不欲多留的样子，也不打扰她的时间，自来熟的挽住她的手往外边走。
“你可算愿意吃药了，我爷爷近段时间为了你这事，又是查资料，又是给外国的老朋友打电话的……”
吴白可没有什么心机，说起这样的话来更多的也不是责怪，反而更像是自家的小妹妹拉着自家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家常话。
不习惯陌生人太过接近的苏桐尽力护士手臂上的不适，有些抱歉的说道：“这段时间真是辛苦吴老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转职
遇上她这样不配合的病人，换成她也觉得棘手。
“嗨呀。”吴白可挥了挥手，示意不是什么大事：“我爷爷就是这种人，对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苏桐手中的药：“你这个最好是配合运动啊，没事你就打坐五分钟，给自己一点积极的心理暗示，再辅助规律的运动，应该挺有用的。”
吴白可边数着，嘟囔着讲个不停，直到将人都送到了医院门口，她还有些恋恋不舍的。
苏桐又跟她说了几句，几乎是将小女孩哄了进去，她这才离开，在街边买了水，按照医嘱吃了两颗药后，抬手打车离开了医院。
吴老没猜错。
她主动要求采取药物通知，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在办案过程中不出半点意外。
至于药物的依赖性和后遗症，她都管不上了。
一路赶到市局，苏桐抬头，冬日的太阳刺眼的落在她的眼中。
苏桐半眯着眼睛，看着市局大楼四个大字，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沉沉的撞了一下又一下。
她轻轻的出了口气，走进大厅，穿过走廊，一直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口。
“叩叩”
“请进。”
苏桐深呼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孙局推着眼镜，一见来人，了然的道：“签转职……”
“孙局，我申请重回重案一组。”
苏桐站定在桌子面前，表情坚定。
孙局有些意想不到，他沉默了片刻：“你的情况不适合。”
苏桐心底钻上一丝不满。
别人口中不适合三个字轻轻松松的将她的挣扎打入崖底，许飒觉得她不适合，孙局也觉得她不适合？
苏桐抬起目光，直视着孙局，两人的视线如短兵交接一般在半空相撞。
苏桐的神色未变，清楚的道：“我觉得这个案子没人比我更适合。”
孙局幽幽的叹了口气，摘下了眼镜，抱住了自己的水杯。
“我是为你好，如果你调养好了，身体和精神素质都跟得上，我可以酌情考虑这个请求，好了，出去吧。”
孙局挥了挥手，背部陷进椅子内，不欲再说。
苏桐却没有走，她摇了摇头：“孙局，我申请调回重案一组，参与跳楼案的调查。”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眼神坚定如磐石，让孙局忍不住问道：“这个案子有什么吸引你的？”
带茧的大拇指摩擦着光滑的杯面，他等着苏桐的答案。
苏桐认真的看着孙局，一字一句的道：“报备卷宗中，想必您已经了解案发经过了，您应该清楚，我是目击者，而受害者当时的情况很像是被催眠了，在重案一组，没人比我更了解催眠……”
苏桐努了努嘴，还想说什么，但停顿的片刻中将其咽了下去。
现在不是打感情牌的时候，她不确定应不应该告诉孙局，她在案发现场听见了对方哼唱父亲爱哼的小调。
“这理由不够。”孙局想了想，却再次抬起了手，苏桐打断道：“我怀疑幕后使者是维森。”
孙局顿了顿，终于在苏桐凝视的目光中，轻轻的叹了口气。
两天后，旭川中学。
苏桐带着两名警察从警车上跳下，学校门口早已经有校长和老师等在办公大楼门口。
“警察同志好……”
校长上前握住苏桐的手，连忙将人迎进了办公室。
学校的学生出了事，学校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干系，从接收到查访通知后，校长就开始准备对警察的迎接。
“不用水，我们问了就走，谢谢。”
苏桐推开校长递过来的热水，例行公事道：“请问受害者的老师现在方便接受查访吗？”
“我就是。”校长身后的女老师站了出来。
苏桐颔首：“说说你了解的情况。”
那老师点点头：“那孩子……其实挺温和有礼的，在班级里的成绩虽然只是属于中等，但是脾气好，老师和同学们都挺喜欢他的，但是他近段时间的性格变得很反常，常常和人起冲突，甚至有一次上课睡觉，老师将他叫起来，他竟然还打了老师……”
“这么大的事情，没叫家长么？”苏桐皱着眉头问道。
“叫了，这事有点恶劣，当时我们就打了电话给家长，对方的电话却无法接听。”
“然后呢？”苏桐示意对方接着说。
女老师回忆着道：“小孩斗殴，联系不上大人，这事肯定不能草草处理，那小孩却说他爸妈出差了，在外地可能信号不好，结果第二天他直接没来上学了，孩子他爸爸发来消息说人在外地，小孩突然生病了，要接去外地看看，之后就一直没来上过学。”
离开学校，一名警察翻着手中的记录本，边嘟哝道：“这老师也不说去小孩家里看看什么的。”
苏桐接过记录本，瞥他一眼：“人家长都请假了，老师也没理由去家访。”
话音刚落，苏桐接到了何星辰发来的短信：“电脑打开了，速来。”
同一时间，许飒也收到了何星辰发来的短信，同时进来的还有老王发过来的彩信。
只见彩信的内容是一份检查报告，内容渗人：受害者的胃部发现奇怪生肉。
两人同时赶到受害者的家里，何星辰的眼镜反射着光亮，他面前的屏幕不停的反复播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中，维森朝着镜头大放厥词：“人类本性为恶，物竞天择，我们应该遵循自然的法则，清洗人性的弱点，创造一个克服了人性弱点的，由优秀人类组成的精英社会……”
“果然是维森！”苏桐的瞳孔骤然收缩，拳头握紧。
在看见维森那张脸的瞬间，她全身的肌肉紧绷，巴不得冲进屏幕中将维森砸得粉碎。
“不止这个。”何星辰的表情有些严肃，手下的鼠标无意识的晃了晃，何星辰道：“这是开机后自然弹出的画面，但是我在电脑的原始盘中找到了一段房间的监控视频。”
苏桐看了眼何星辰，他胆子一向很小，现在更是不自然的缩着脖子，苏桐觉得有些奇怪，但来不及思考内容多么可怖，那段监控视频已经完整的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第七百七十四章 重磅炸弹
只见监控中，小孩的父母喝了小孩准备的牛奶之后，便在半个小时内陆续陷入了昏迷状态。
小孩在厨房取了菜刀，将父母分尸，随即很有耐心的拖去厕所，渐渐剁成了肉泥，全程他的状态都表现得异常的冷静，让人遍体生寒。
苏桐的胃抽痛了一瞬间，觉得有些想干呕。
亲眼看见活人在面前被分尸剁泥，饶是苏桐一向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不错也有些受不了。
“别看了。”
许飒抬手蒙住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外的厕所。
难怪在进门的一瞬间，便闻到浓重的一股血腥味，难怪小孩的胃部会有生肉。
许飒对半天还没缓过来的何星辰抬了抬下巴：“后面还有么？”
“没、没了……”
没有人可以保护蒙眼睛的何星辰，结结巴巴的盯着两人。
许飒淡声丢下了重磅**：“后面是小孩吃肉的场景。”
“什么？”
苏桐讶异抬头。
何星辰却再也受不了了，就地吐了出来。
他捂住心口，喉咙鼻腔中全是辛辣的味道，胃酸从胃部喷涌而出，何星辰眼中含泪，后悔自己为什么中午要吃那么多。
窗户大开，呼啸的风蜂拥进来，何星辰却觉得全身更冷了，只要一想到这个房子里面的一对夫妻竟然被自己的小孩剁成了肉泥，并且还吃了下去，他就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苏桐的情况显然比何星辰好多了，她捂着口鼻走出卧室，边提醒何星辰道：“赶紧把你自己的东西处理了，痕检科还没弄完。”
她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卫生巾，对许飒示意道：“这是在卫生间中发现的，现在看来，应该是血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把下水道的口子打开，里面应该能发现不少被冲进去的肉泥。
许飒接过来，上面的血渍发黑发乌，显然已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杀人凶手竟然是自家的小孩，这一判断和三家放火灭门案的结果不谋而合。
许飒静静的盯着手上拿着的血渍，轻声道：“但为什么他要选择自杀？”
如果按照跳楼案的思路想下去，三家灭门案中的小孩在杀害了自家的大人之后，再一把火烧了家里毁尸灭迹，跳楼的小孩为什么不？
反而是在吃了大人后，选择了自杀。
他看向苏桐：“你说在跳楼的时候，他还在向你求助？”
“是。”苏桐点了点头，回响着当时的场景：“他很害怕，看得出他很不想死……”
说到这里，苏桐的语气突然顿了顿，表情变得怪异。
天台上，当时她已经快要接近对方了，但对方的表情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就是从她试图以家长为话题来吸引对方注意力的时候。
但当时太紧张了，她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现在回想起来，‘家长’很可能就是让他最后跳楼的引子。
苏桐忙不迭的说道：“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当他陷入催眠状态的时候，他是一个被冠以了维森思维的傀儡！”
“呕……”
何星辰清扫干净了卧室，从中间推开两人，狼狈不堪的从中挤了出去。
作为一个眼中有案子没下属的队长，许飒跟出去，纠住手软脚软的何星辰：“这台电脑应该能追查到维森的ip。”
何星辰一手撑着墙面，一手虚弱的摆了摆：“不行，我试过了。”
“他既然亲手操控了小孩跳楼，在事成之后，这一家已经被遗弃了。”
以维森的谨慎，过去的这么几天，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个ip地址。
此时的机场。
身材高大的男人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口，叠床的风衣大衣里面是绅士的西服套装，和领带同色系的袜子，锃亮的皮鞋，无不显示出男人的精致和讲究。
温言坐进接机的车里，对来人温和的笑着寒暄，入了下榻的酒店后，边脱了外套边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方接起电话，态度由讶异变得沉默。
温言笑着调空调温度，幽默的调侃道：“这什么反应？不欢迎我回来？”
“没……”那边的苏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迟缓的道：“在办案，有点没反应过来。”
听见对面一道低沉的男声落下：“是谁？”
温言楞了一楞，在两秒之内反应过来对方是谁，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打扰你们了吗？”
苏桐捂着听筒去了一边，解释道：“我们正在现场……”
顿了顿，她又道：“你回来也没通知一声。”
“通知了。”温言默默的添了一句，通知了市局里的上级领导，他笑着道：“给你发了邮件，哪知道大忙人忙起来根本就忽略了我的存在。”
苏桐猛然想起冯晴雪给温言发邮件的事情，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去麻烦别人，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苏桐沉吟片刻：“确实比较少看邮件。”
温言也不戳穿，不急不缓的道：“我回来直接复职，明天报道，关于你们最近调查的案子，我带了份资料回来，你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苏桐本来还想问他回来是做什么的，温言这样一说，她才想起对方是国际上知名的心理专家，著名侧写师。
多年的老朋友关系让她想起对方，第一时间记起的不是加在对方身上的荣耀和能力。
苏桐回头，看了眼现场忙碌的场景，想了想道：“地址在哪儿，我现在过来吧。”
谁都不知道维森洒下网的范围有多大，多拖延一分钟，或许就会多一个家庭遇害。
挂了电话，许飒见苏桐拿上外套出去，“我一起？”
苏桐沉静片刻，低声说道：“温言回来了，我去见见他。”
有些事情过去后，在时间的流失下，或许会被淡忘，伤疤或许不会那么痛，但它不会被忘记。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许飒收回了抓着外套的手，对她颔首。
苏桐到达温言所在酒店的时候，他正在悠闲的泡咖啡。
“不回家？”
第七百七十五章 蓝鲸
苏桐接过温言递过来的咖啡，有些苦。
见状，温言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抬了抬：“茶几上放了方糖，至于回家的话，我在国外漂泊惯了。”
他不喜欢家的感觉，太温馨了，容易让人沉溺，他害怕自己会陷入那样的气氛中，从而引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苏桐去拿方糖的手顿了顿，表情僵硬了片刻，有些不自在的坐下，“你说的是这些东西么？”
桌面上，摆放二楼一堆码放整齐的资料，最上面的封面即是：**。
下面附着一个小小的蓝色鲸鱼，看起来活泼天真。
“就它。”温言将咖啡放在一边，抽出其中的资料递给苏桐，坐在她的身边道：“你可以看看。”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是对国外流行的一个名为**游戏的介绍，但不同的是，这是一个死亡游戏。
它不属于公司开发的软件游戏，是通过社交群，利用青少年追求刺激的心理，引导对方在一定的时间内完成既定者规定的各式各样的自残任务，以挑战自己的极限为刺激，最终诱导对方自杀。
受害者就是这样在网络上受人蛊惑一点点走入死亡的陷阱。
苏桐看得心惊肉跳，维森玩的这一套几乎是这个游戏的翻版。
她喝了口咖啡压了压心口的震惊，不由得想起了那小孩在跳楼前表情的异样。
很明显，维森的灵感就是来源于这个游戏，并且将国外的**游戏做了升级，他要的不止是小孩自杀，还要对方杀了自己的亲人，手段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温言适时的说道：“国外关于**游戏的创始人，已经入狱了，但是这个游戏在世界各国传播开来，对方的宗旨就是“向社会上的废物推销自杀”。”
这个观念更是和维森的‘精英社会’不谋而合。
苏桐感受着苦涩的咖啡在喉咙中滑下的感觉，“怎么才能制止？”
温言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实话，对于叛逆期的青少年，你起身很难去揣测对方的思维。”
“如果对方是通过网络来进行这一活动，我们的打击力度和控制力度都会变得受限制。”苏桐皱着眉头。
“严厉打击这种游戏，提高对各种社交软件和社交群的监督。”
温言说的很快便得到了实现。
警方公布了跳楼案的侦查结果，提醒大家警惕**游戏，并且让父母多关心孩子。
没过多久，医院里便多了一些因为自残而被送到医院治疗的孩子。
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父母的反应过激，而将孩子送来。
温言除了偶尔去市局打打卡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了医院，亲自对送来的青少年进行心理疏导。
不管是不是因为**游戏，能做到自残这一地步的小孩，心理或多或少都有些压抑。
“感觉轻松些了么？”
温言语调温和的问着对方，对面的少年手臂上遍布各种小刀刻出来的口子，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好一点了。”
温言拍拍对方的肩膀：“好了，出去吧。”
下一位进来的时候，温言的余光瞥见他自然的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被送进来的孩子，性格多少有些怪异，一半的小孩表达出了对父母的厌恶。
面前的少年一进来便吸引了温言的注意，温言放下了手中的笔：“方便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么？”
少年自如的撩起了袖子，和其他小孩没有什么不同，那稚嫩的手臂上也被各种工具划拉了数十道口子。
“医生，我其实没问题，是我爸妈太紧张了要把我送进来看看。”
小孩说话很有条理，他放下袖子，一本正经的看着温言。
温言的眉毛轻轻挑了挑：“那你为什么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呢？”
顺着温言的目光，小孩看向了自己的手臂，似乎是想解释一般，他说道：“其实不痛。”
温言的额角微不可见的跳了跳，不痛？
他亲手露出小孩的伤口，柔软的指腹抚过一条条的伤口，轻声询问道：“这是用什么，小刀吗？”
小孩的年纪不大，粗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见状，他有些无法控制的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美工刀，我学画画的。”
“只用美工刀吗？”温言对这个似乎很感兴趣，他不时的指着各种伤口询问他伤害自己时使用的道具。
小孩也不吝啬的通通告诉他，见他一副可亲的样子，有些可惜的道：“我觉得你人还挺好的，要是能加入我们就好了。”
温言不动声色的问道：“加入你们什么？”
小孩却不愿意再说，表情有些怪异，更像是藏着一个什么宝贝不愿意告诉别人：“没什么。”
“不说也没事。”温言表现出十分善解人意的样子，哄道：“你多配合配合我，下次你爸妈来的时候，我也好交代，你就可以快点出去了。”
提到对方的爸妈，小孩脸上的表情和善了一些，他抿唇笑了笑，“大惊小怪的，其实我不来，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但我想，来一趟，他们俩总归是要放心一些的。”
他的话语间，字字表现出对家人的关心和喜爱，这是他和其他自残青少年最大的不同。
温言眼皮跳了跳，试探的问道：“你很喜欢自己的父母啊。”
谁知道小孩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谁不喜欢自己的父母啊？何况，爸爸妈妈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们啊！”
一个幸福美满，氛围良好的家庭，小孩子不至于做出这样自残的事情。
温言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以后尽量别做让父母担心的事情……”
“父母是父母！”小孩却尖利的打断他的话：“搞清楚了啊，我要做的事情，父母是不能够干涉的，我真的很爱他们，爱到想把他们藏起来吃掉，但是他们不可以阻止我想做的事情！”
温言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此刻正握着小孩的手，小臂上遍布着各种伤痕。
其中有一道是用美工刀精细刻出来的，明显区分于其他的伤痕，更像是一个艺术品，线条圆润，呈现出一个鲸鱼的样子，看得出小孩是用过心学画画的。
第七百七十六章 别碰我
指尖落在他的肌肤上面，温言眯了眯眼睛，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啊……”小孩的目光落下去，随即表情一变，猛的打开温言的手，大吼道：“别碰我！”
温言吓了一跳，立马站起身，尽量温和的说道：“我不碰你。”
小孩的状态瞬间便变得不对劲起来，他攻击性强烈的暴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美工刀不停的挥舞。
温言眼神一凛，低声喝道：“你冷静些！”
“杀掉！杀掉！”小孩失去理智般，疯狂的大叫起来，双眼赤红。
他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温言狠狠一抬腿，将小孩手中的美工刀踢落在地，随即动作迅速的跪地将他反手压在地上。
小孩的脸被压在地上，动作激烈的不停挣扎，嘴里不停喊着：“杀死废物！杀死他们！”
走廊上听见动静的护士已经冲了进来，看见面前这一步吓得尖叫出来。
温言厉声命令道：“镇静剂！”
一剂镇静剂下去，发疯一般的小孩这才安静了下来。
被送到医院治疗的小孩子突然发狂的事情被传回了市局，接到消息的重案一组立马前往小孩的家里进行查访。
“凯凯打人了啊？”那小孩的母亲听说这件事后，惊讶得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焦灼不安：“凯凯不会打人的啊，他是乖孩子。”
“先坐下，先坐下。”小孩父亲拉着她，看向许飒道：“警察同志，我们家小孩，其实一直挺懂事的，基本上没让我们操心过，就是他妈突然发现他手上多了很多伤口，问他为什么也不说，我们还以为自己小孩被欺负了，闹到学校去，才知道是他自残造成的……”
“所以你们选择把他送进了医院？”陈辉手下飞快写着笔记，一边问道。
“是啊。”小孩父亲担心的皱眉：“前段时间不是那个什么**游戏嘛，我们也怕啊，但凯凯也不是个爱玩游戏的，我们就怕是他心理可能有点不健康，想送去看看，谁知道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啊，唉……”
始终安静的苏桐出声道：“既然你们也知道**游戏带来的危害，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我们检查一下你们儿子的电脑。”
“没事没事。”小孩父亲安慰着小孩母亲道：“快，带警察同志去看看。”
苏桐跟何星辰两人跟着小孩母亲进了小孩的卧室，小孩的电脑一旦联网便自动登录了社交软件。
何星辰点开最近的一条消息，是小孩给对方发的：“我妈要把我送去医院看看，估计得缓两天。”
对方没有回复。
再往上翻，是小孩向对方发送的一些照片，皆是手上流着血的新鲜伤口，而对方只负责下达指令，其他的话一句都不说。
小孩的母亲守在旁边，看见那些图片已经大惊失色了：“这是什么？都是凯凯发的吗？”
苏桐突然想到了什么，拍拍何星辰的肩膀道：“对方应该很快就会下达任务了。”
如果对面的人真的是维森的话，按照他一贯谨慎的风格，应该有监察小孩有没有上线的功能。
话落，她安慰小孩母亲道：“放心吧，我们不会让您小孩出事的。”
小孩母亲慌乱了不少，“凯凯他不是那种坏小孩啊。”
“我知道。”苏桐轻轻的说道：“玩这个游戏的青少年，有些是因为好奇，有些是被蛊惑的，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坏小孩。”
被苏桐这么一解释，小孩的母亲才算放松了一点。
何星辰突然出声道：“苏姐，他真的发来消息了。”
对方的网名叫执行者，执行者道：“五分钟内，在肚子上刻出漂亮的**，喷出鲜艳的水花。”
何星辰有些茫然失措：“这怎么办？回复什么？”
“不回。”
许飒走了进来，静静的看着对面发过来的字句，面无表情。
现在回复的话，对方很快就会察觉这边的人已经不是那个玩**的小孩。
但也只能拖延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后，这边没有回复，这项联系同样会被很乖切断。
锐利的双眼在房里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何星辰的脸上。
何星辰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怎、怎么了？”
在许飒看即将入虎口的小羊的表情中，半分钟后，卧室里传来了哀嚎的声音。
“不要啊！我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只见何星辰被放倒在了地板上，脱光了外套换上了小孩的衣服，上衣被撩起，许飒随手拿了画笔在他的肚子上飞快的动作着。
小孩的父亲被这一行云流水，宛如土匪般的动作惊了，他讪讪的站在一边：“咳咳……做你们这行，要会的还挺多的哈……”
陈辉差点没忍住笑：“还行，还行。”
苏桐发出去的短信终于收到了回复，她忙不迭的将图片呈现在许飒的面前。
图片上的肚子被刻画了不少的伤痕，且都是以往的旧伤。
小孩还在安睡当中，苏桐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让温言拍了照片发过来。
时间开始倒计时，许飒起身，猛的一拍何星辰的小肚子：“收进去！”
何星辰无辜的瞪着眼睛，许飒拍了照片，上传，发送，一气呵成。
发送出去的那一刻，时间刚好跳在五分钟。
对方没有回复。
众人都紧张的盯着电脑屏幕，何星辰更是捂着被乱画一通的肚子，许飒画得逼真，明明他肚子上没有伤口，他老觉得疼得要命。
“这行还是不行？”
何星辰抬头，嗫嚅着说道。
许飒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试试追踪ip。”
话落，他拿出手机和电脑接上了网络，随时准备定位。
何星辰在关键时刻一向不会掉链子，手下动作飞快的在键盘上噼里啪啦起来。
复杂的程序在他的手下听话得宛如训练有素的小狗，何星辰定定的盯着一行行代码刷刷刷的被打上去，半晌后，他猛的一敲键盘，代码从第一行疯狂的往下刷新，最终的结果接在了许飒的手机上，地图上，一个红色的坐标异常的耀眼。
第七百七十七章 外国人的身份
地址竟然是在市中心的位置。
“他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陈辉恨得牙痒痒的道。
迅速通知了市局内的人员，许飒带人立马赶往市中心。
车子在车流中飞快的穿梭，何星辰坐在副驾驶，语速快得声音都有些打颤：“近了，偏左……”
苏桐的声音插了进来，她从定位了维森的大概位置后便始终处于安静的状态，一个人低着头在手机上鼓弄着什么东西。
“在乐天公寓。”她的声音有条不紊，直接将车指挥了往公寓的方向开。
“怎么查到的？”陈辉和苏桐都坐在后座，他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凑着往苏桐的手机上看。
苏桐将手机递给他：“市中心条件好的公寓不少，但是能接受外国人不用身份证登记的只有乐天。”
“你怎么知道维森用的是外国人的身份？”陈辉更不解了。
苏桐挑了挑眉，两指捏了捏面前的座椅，“脑子还是得多用用，不然会腐朽的。”
被无情嘲笑的陈辉感觉自己很无辜，他挠了挠头，“因为维森家里有外国户口？”
此话一出，连何星辰都听不下去了，他眼睛跟黏在了手机上似的，一边叹气道：“不是，你想想啊，咱们之前是不是查过维森，上面撤销了对他的特级追捕令。”
也是因为这个命令的原因，维森可以利用他的身份自由的出入海关以及坐飞机。
但是他却不可以用自己的身份证做有关于联网的任何事情，比如说住酒店，一旦身份联网，他就会被当地的警察立刻抓捕。
也只有用外国人的身份，或者是装作华侨，维森才能方便的入住酒店。
话都已经点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再想不明白，陈辉自己都担心会被许飒踢下车。
被众人联合压制智商的陈辉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的专长不在这一方面。”
何星辰假装不知道这是陈辉的死鸭子嘴硬，敷衍的点点头：“好吧，就当是吧。”
许飒此时接起电话，声音沉沉，在静谧的空间内透出一股锐利的杀气：“周围都已经布置好了么？”
听见对方传来肯定的回答，许飒又吩咐了几句，挂了电话。
抓捕维森的行动刻不容缓，他们没有时间制作一个完善的计划，只在市中心的分局调遣了一些可用的人手。
几人下车的时候，负责埋伏的分局队长过来跟许飒打招呼。
“许队，我们已经查过了，在十八楼……嗯，1811……”
苏桐侧着耳朵，在他们继续商量的时候闪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闭，苏桐紧握着从小孩家里带出来的美工刀，银色的边缘在灯光下泛着锋利的光泽。
太仓促了，苏桐想，她的身上甚至没有枪支弹药。
这样也好，一枪毙命这样的死法，对于维森来说，简直是一种恩赐。
电梯的层数一层一层的上跳，苏桐从口袋中摸出两颗药，塞进嘴里，干咽了下去。
她闭了闭眼睛，脑海中，苏志云重重砸下的片段一闪而过。
苏桐的心脏猛的一跳，眼睛瞬间睁开，电梯门已经缓缓打开，十八楼到了。
这栋公寓采用的是密码和指纹锁，苏桐静静的站在门前，片刻后，她抬手敲了对方的门。
里面没有应答，却不时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传来，苏桐的耐心随着时间滴滴答答的流走而失去了不少。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如果维森再不开门，或许她等来的就是追上来的许飒。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门从里面被一下子打开，她撞上了维森有些恍惚的眼神。
手上的美工刀蓄势待发，维森却有些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哈！你怎么来了？”
话落，他将苏桐拉了进房屋，苏桐死死的盯着他，冷声道：“我要是不来，谁送你上路？”
“嗯？”维森怪异的歪着头看她，那姿势，很像是动物在偏头看人的一个动作。
苏桐心下觉得奇怪，却掩不住内心对他的仇恨，她的神情冰冷：“你从抓走我父亲走的那一天起，就应该预料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你父亲……对啊，苏教授，苏教授下棋很有一手，哈哈哈。”说起苏志云，维森仿佛在说一个老友一般，以一种亲切又怀念的语气。
苏桐气得浑身发抖，紧握着美工刀的力气几乎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她恶狠狠的尖叫：“你没有资格提他！”
“哈哈哈……干嘛这样针锋相对，是不是又被我骗了啊，没有的事，苏教授活得好好的呢，也不知道他一个人下棋会不会寂寞，唉，说起来……”
维森仿佛神志不清了一般，一个人絮絮叨叨的，有些浑浊的眼睛慈爱的盯着苏桐。
苏桐差点没握住美工刀，结巴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维森说父亲没死？
她不敢相信的盯着维森，满脸都是震惊。
“没死啊，我一心想着要招揽你，怎么可能会对他下手，何况苏教授的研究精神，值得令人尊敬！”维森说着似乎累了，他叹了口气，坐在了沙发上，对苏桐招了招手，另一只手拍了拍沙发，温和的笑道：“如果你现在愿意加入我们，我就告诉你，苏教授的位置。”
话落，维森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抬起手，手心向外，笑着解释道：“不过不是威胁哦，苏教授被我安置得很好，我没什么能威胁你的，过来坐吧。”
这个条件已经足以让苏桐心动了，此时苏桐的脑子里面闪过无数种结果，或许她可以假装投诚维森那边，一旦拿到父亲的地址，就脱身离开。
她边想着，一边往维森那边挪了挪步子。
维森满意的看着苏桐试探着移动，温和的笑容下却是快要掩藏不住的狰狞，他浑身的骨头仿佛钉了钉子一般，有人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用锤子对那些钉子进行敲打，让他整夜不得好眠。
这样的痛苦已经折磨了他数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很快，他就能将这种痛苦再传染给下一个人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正义的审判
该死，都是些该死的人类！
既然无论如何都收揽不了苏桐，不如就此将人毁掉，让她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痛苦和折磨！
维森眼中是快要掩盖不住的喜悦，他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激动的颤抖起来，眼看苏桐和他的距离就近在咫尺了，维森抬起手，正要抓住对方，突然响起一道男声严厉的爆喝：“苏桐！”
两人骤然回神，维森反应过激的猛的站起，苏桐则迅速的向后退了好几步，美工刀作为防守一般横在胸前。
维森盯着那抹锋利，阴沉的眯了眯眼睛，突然反应过来了苏桐的靠近：“你想杀我？”
“现在不想了。”苏桐的声音冷淡，在维森说出父亲没死的消息之前，她的确只想杀了维森泄愤，但现在她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她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万一……万一父亲还在呢。
“呵……”维森面部表情扭曲，他鼻腔中发出冰冷的一声哼：“想干什么？把我抓起来，接受你们所谓正义的审判？”
许飒眼神不善的盯着维森，“比起你害的那些人，你进了监狱，得到的待遇可好多了。”
“也是。”维森笑了笑：“一枪毙命总比烧死的好。”
简短的一句话，却将维森的恶劣暴露无遗，跟在许飒身后的警察脸色皆是一变，众人巴不得直接冲上去将维森绳之以法。
“都想抓我是吧？我要是进去了，有的是办法求死，所以我想，你们现场估计有人不会舍得让我进去，对吗？苏警官。”维森脸上的笑容得意，他毫不避讳的看向了苏桐。
许飒身后的陈辉已经皱起了眉头：“苏桐？”
苏桐的脸色一冷，却没有否认维森说的话，她动了动脚，站在了两边势力的中间，看着许飒，轻轻的说道：“他说父亲没死。”
许飒的眼神微微抽动，有些不敢相信苏桐的话，他眉头紧皱：“你别被他骗了，你亲眼看见的，苏桐。”
“我……”
苏桐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沉默了下来。
现场的气氛僵硬得仿佛要将众人都凝结成冰块，尴尬而又冷硬。
维森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和他敌对的众人，疼痛使他不受控制的抽了抽脖子，他突然哈哈笑道：“对啊，你亲眼看见的，怎么不相信啊？傻瓜，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我说让你加入我的团队，你怎么不好好考虑啊？”
维森的疯言疯语几乎是让苏桐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她反手便狠狠的对着维森挥动美工刀，肃厉的瞪着维森，语气阴沉得能吃人：“你再说一遍？”
维森的手臂直接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套着的长袖被破开，露出了里面一小片的肌肤，鲜血蜂拥而出，瞬间便滴落了不少在地毯上。
“我说，苏志云在你的面前死了，还需要我重复多少遍？”维森的身体前倾，面对面的冲着苏桐露出了一个异常恶劣的笑容，那抹笑容刺激得苏桐的面部神经不停的跳动。
靠近玄关处的许飒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异样，维森手臂上似乎长了很多一连串的红色水泡。
他眯了眯眼睛，在苏桐即将冲上去和维森颤斗之前，猛的一个箭步上去将苏桐控制在了手臂中，借力将人猛的往后一甩，他低喝一声：“美工刀！”
几乎是在声音落地的同时，美工刀被陈辉从苏桐中抽出甩入半空，许飒轻易的跳起将美工刀握在了手中。
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一瞬间，维森的手上还流着血，他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对许飒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说出了一句怪异的话：“换成你也不错。”
许飒的眼神冰冷坚毅，一抬手翻身借着沙发猛的跃到维森手受伤的那一侧，美工刀用巧劲插进衣服中，随即一个翻飞，维森左边的整个长袖便在‘撕拉’一声中，被许飒撕扯了下来，露出维森手臂上可怖的一切，只见他的手臂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疱疹，一直绵延到衣服里看不见的地方。
见到这样的场景，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苏桐直接楞在了原地，而许飒的眼神则阴沉无比。
“啊啊啊，谁让你这样做的！该死的！”
似乎很怕被人看见自己身上的东西，维森在衣服破了的瞬间便呈现出一种十分崩溃的样子，他的神情尖叫扭曲，扑过去抓住许飒：“我要你们陪葬！”
苏桐猛的从地上窜起，一拳重重的击打在维森的太阳穴上，“我爸呢！”
维森被击得恍惚了瞬间，突然侧头猛的一口咬在了苏桐的虎口上，苏桐咬牙，另一只手又是一拳毫不留情的砸上去，直砸得维森的太阳穴剧痛。
“苏桐！松开他！”
话落，许飒狠厉抓着维森的肩膀，猛的一个过肩摔将维森摔在了地上，厉声道：“立刻把人控制……”
“死了！都死了！”
维森咆哮着推开两人，疯狂的从地上抡起椅子，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椅子被猛的砸向落地窗，只听见玻璃破碎的巨响声，落地窗从中心烂了个洞，高楼上的风汹涌的灌进来，落地窗呈现出一种破碎而斑斓的纹路，逐渐四分五裂，最后在一声受不住的响声中，全盘崩裂！
而维森趁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刻，尖叫着冲出了落地窗。
短暂的时间过后，那声遥远的闷响却清晰的传入了众人的耳朵中。
“死了？”
苏桐有些僵硬的转了转头，迎着呼啸的风声，踏着玻璃想探头出去看看，许飒猛的将她拉住，神情严肃：“我马上带你去医院检查。”
苏桐皱着眉头，她张了张嘴，想说：“不。”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始终都说不出口。
她有些恍惚，低头盯着自己已经破皮的虎口，只觉得隐隐有些发疼。
他们追查了这么久的维森，竟然自杀在了他们的面前。
尘埃落定，但他还未接受审判，无辜被害的那些孩子，会同意么？
还有……她爸到底是生是死？
维森死了，但络绎不绝的问题还重重叠叠的环绕着她。
第七百七十九章 传染源
在场的重案一组成员和苏桐的表情一样不敢置信。
维森死了，而且死得竟然如此简单。
陈辉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高处灌进来的冷风呼呼的吹起他裤腿的空隙。
外派的警察拿起对讲机向下面报告了情况，一切活动都井然有序的进行。
医院。
白大褂的医生手速飞快的在医用便笺上唰唰写着字，一边嘱咐道：“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一个星期过来打一针。”
许飒想也没想便直接道：“打针吧。”
维森身上全是疱疹，苏桐手上被他咬了的伤口已经见血了，打针至少确保万无一失。
苏桐被护士带去里间打针，许飒拉开椅子，坐在医生的对面，脑海中却全是维森皮肤上可怖的模样。
他低低的问道：“全身性的疱疹传染性强吗？”
医生皱着眉头，认真道：“如果已经弥漫到了全身性的话，那么这个疱疹的传染性和病毒性都非常高，一般情况下，就算是比较严重的疱疹也分身体部位而长，没有全身都长这个说法，如果有这种情况，不排除是变异病毒的可能性。”
“唾液可能导致传染么？”
话说到这里，医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里间已经被拉上的门帘。
他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二十四小时之内打了针，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没有问题，但你描述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所以病人还需要后续观察。”
正好，苏桐从里间走了出来，她手臂打了针，左臂的动作和姿势下意识的保持不动，显得略微僵硬。
许飒将手背轻轻搭在她的肩下，带着人出去：“感觉怎么样？”
苏桐垂着眸子：“没事，他那个或许没有传染性。”
这样安慰的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有些不信。
从他见到维森开始，对方就保持了一副很想和她接近的样子，甚至在抓狂的时候还不忘记咬她一口，他要是不清楚会不会传染，不至于这个样子做。
苏桐的心中全是疑问，维森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他身上的疱疹是因为病毒还是其他原因。
“维森死了，这件案子变得更难。”
苏桐的声音轻轻的，话语不重，分量却不轻。
许飒扭动车钥匙的手微微一顿，苏桐这话没错，维森背后牵扯的黑暗阴谋还没有浮出水面，他们还在黑暗当中摸索，而维森却直接死了，既然他的上级是周莉，那么周莉上面还有没有其他人，是谁支撑着他们在进行这些反人类的活动？
种种问题，仿佛都随着维森的死而砸落在了深渊中，没有地方可以求到答案。
“但……不是还有周莉么？”
他踩下油门的瞬间，苏桐跟着说道。
“现在不行。”许飒双眸锐利，却微微垂眼，藏下其中的锋芒。
见苏桐目光疑惑的扫过来，他喉结微微动了动，低声道：“维森刚死，局内正是大喜的时候。”
苏桐很快明白过来，对于他们来说，这桩可能牵扯着巨大黑幕的案子还没有结束，但是对于市局里忙前忙后的其他人来说，甚至对于不知情的人民群众来说，维森作为一个往市面上流动毒品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社会上不再会有满大街咬人，宛如丧尸一样的吸毒者，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大家也可以安心一些。
苏桐垂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一收，脑子里满是和周莉有关的消息。
身旁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你最近情绪控制得很好。”
苏桐的脸别向窗外，她眨了眨眼睛，就在此时，她的口袋中还揣着分量过猛的药片。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疾不徐：“可能是找到事情做了吧，有恢复的迹象了。”
许飒余光扫过她紧绷的下颌角，目光微微闪动，薄唇在飞驰的车速中微张，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你把我放军区总医院，我去找吴老做做冥想。”
大众轻巧的拐过一个路口，苏桐出声提醒。
“要我陪么？”
覆着薄茧的拇指重重的摩擦过方向盘，他紧抿着嘴唇，有些分辨不出苏桐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他了解苏桐，更了解人性。
在说出不确定的话时，人们通常会在要求后，加上自己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这是大脑的一种自我欺骗机制，似乎在强调下可以加强自己话语的可性度。
“你回市局吧，维森的案子交接估计都得忙活一个星期。”苏桐不知道许飒在想什么，她看着大门口的军区总医院几个大字，朝许飒微微笑了笑。
“好。”
苏桐下了车，目送着大众离开直到车尾巴消失不见。
她低头，掏出放在口袋中的手，摊开手心，其中的药片已经被揉捏得碎了大半，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苦涩的味道在指尖弥漫开来。
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苏桐依然觉得有些恍惚。
今天发生的事情宛如坐过山车一般让人觉得无法消化。
破碎的药片被随手丢进了垃圾桶，苏桐踩着步伐踏进心理咨询室。
吴老正戴着眼镜悠哉悠哉的看书，看见来人丝毫不意外。
苏桐最近过来报告的频率很高，这对于她来说是件好事。
“最近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吴老摘下眼镜，笑眯眯的问道。
苏桐坐在吴老对面，认真的回想了自己的状态，沉吟着说道：“有药物控制的确会好很多。”
从她拿到药开始，一心想的就是要办案，现在细想起来自己的状态，那些让人陷入黑暗中的情绪似乎真的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药物是有依赖性的，所以一定要控制用量，在吃药的同时辅助运动，能帮助你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和大脑。”吴老听见苏桐的状态好转，心情自然也好了不少：“因为这个药的药效不错，但也有缺陷，很容易让身体对它产生抗体，所以大部分的患者在服用这个药之后的一到两个月之内会换其他药物来进行调和……”
第七百八十章 历史的长河
吴老后面说的话，苏桐已经没有听进去了。
她眉头微微皱起，按照她的用量，估计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就得换一次药了？
苏桐抬了抬眸子，“那我下次用什么药比较好？”
吴老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苏桐在担心，便安慰道：“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你找我开药就行，保险起见就一个多月的时候，或者你感觉药效不是那么有用的时候。”
苏桐嘴角的神经抽动了瞬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吴老她的情况。
吴老一向将她当成可亲的小辈来看待，对她的病情也十分上心，如果知道她把药当成饭来吃，一定会难受的。
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苏桐做出了另外的决定，她对吴老笑道：“好，我会注意配合运动。”
走出咨询室，苏桐紧张的喘了两下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够再在吴老这里看病了。
她没有办法告诉吴老自己选择服用药物的真实目的，而她现在又迫切需要开出另外一种可以替换的药物。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不能就此耽搁下去。
一周后，维森一案就此结案，这个被他们追踪了无数次，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反社会者，终于如愿的在众人的期盼中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它不会不来。
主流媒体纷纷报道，安抚人心，由精神病院传出的假药消息到大街上谣传的‘丧尸’事件，人民群众终于等来了解释。
维森死了，大快人心。
某饭馆。
“走走走，走一个啊，头儿！”
维森案一结，重案一组身上的重担卸下去不少，来自各方注视的压力终于减轻，上头也放松了口风。
一组成员和不少外勤部门的同事皆穿着便服，勾肩搭背劝酒吃饭。
酒过三巡，陈辉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拉着后到的许飒、苏桐和温言三人。
三人落座，李华高声道：“诶诶，温老师这次可是出了大力气，就**游戏，不然咱还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你以为你是牛呢？”旁边的女警笑着吐槽道。
李华正在兴头上，反应了半天才想清楚她在嘲讽自己：牛啃南瓜，找不到地方下口。
李华扯着嘴巴‘嘶’了一声，“咋说话的呢？”
大家的心情显然都很高，温言应付了两人，抬眸便是许飒被众人围攻得出不来的场景，而身边的苏桐则是一副怀揣着心事的样子。
他是在下班的路上碰见两人的，这桩案子他的参与度不高，本来是向邀请他的同事们推辞了的，但他没抵过苏桐的邀请，跟着两人一同过来。
想到冯晴雪给他发的那些邮件，温言若有所思的抿了口茶水，轻声问道：“破案了怎么还不高兴？”
苏桐的思绪被温言打断，她回神后，下意识的牵起了一抹笑容：“可能是因为维森死得太突然了吧……”
话虽如此，苏桐的左手却有些奇怪的垂在口袋一侧，右手却捏着筷子。
这姿势虽然没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却十分的……僵硬……
对，就是僵硬。
温言收回自己的目光，夹了一筷子菜，语重心长的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要告诉我。”
苏桐捏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紧，她笑：“暂时还没有。”
温言是著名的侧写师，一向擅长心理读取，她在温言的面前几乎是无所遁形。
苏桐清楚自己或许已经从表情或动作各方面暴露了不少让人感到怪异的行为，但她无法控制自己。
她离开吴老的心理咨询室后，在一家私人心理诊所拿到了可以替换的药，现在的情况，对于她的计划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但是这股风从哪里来，找谁借？
苏桐有些茫然，心神不宁的摸着桌上的酒抿了几口。
另一边桌子上，许飒把陈辉再次怼过来的酒推开，“行了行了，就迟到了半个小时就喝成这样了。”
闷头吃东西的何星辰很有发言权：“头儿你误会了，我们刚来的时候还说等你们，陈辉是跟小刘玩游戏输了喝的酒。”
“说什么呢臭小子，就，就就你话多是吧？”陈辉满脸通红，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了何星辰的后脑勺上面。
何星辰捂着发痛的脑袋，很是无辜的看向许飒。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最多也就是说了个实话，却遭受了如此残忍的对待。
许飒还没说话，裤带中的手机已经激烈的响了起来。
见许飒摸出手机，陈辉连忙‘诶诶’两声，激动得就要去夺许飒的电话：“今天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成天抱着手机算怎么回事啊……”
“谁跟你大喜了。”许飒不理会醉鬼，低头去看来电。
“先把这杯下了再接电话，来来。”陈辉半眨着眼睛，酒杯已经递在了许飒的面前。
许飒刚进包厢就被陈辉拉住灌了一杯，现在紧接着一杯又是一杯，他指了指何星辰：“拉住他，我接个电话。”
“啧！”陈辉拍开何星辰的手：“我来接！”
许飒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孙局的电话你也接？”
搬出孙局来比什么都有用，陈辉立马安静了一瞬间，缩着脖子不是很确定的说道：“那让孙局也来？”
许飒无奈，摇了摇头捂着手机，迈步去了一边。
陈辉将酒杯放下，被何星辰拉着坐在椅子上，他拍拍何星辰的手，十分沉重的道：“我好不容易恢复职位，维森的案子又破了，咱就不能趁这个机会整整头儿？”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看着埋头只顾吃东西的何星辰，无奈摇头：“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呢，别只吃东西啊，小何师弟……”
何星辰头也不抬，嘴里喊着肉，说出的话模糊不清：“我不爱喝酒。”
“行行行……”陈辉也不指望何星辰的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他余光扫见许飒重新进来，眼睛一亮，立马又来了兴致，忙起身道：“头儿！来来来！”
第七百八十一章 梗古不化的冰川
边说他边朝旁边的人使了眼色，众人皆心领神会，纷纷起身又要把许飒围住。
许飒表情却比离去时严肃了不少，他扯过外套，随手拍了拍身边一个同事的肩膀：“有点事，我先走一步。”
“诶不是……”陈辉一脸懵逼的看着许飒又去苏桐那边打了招呼，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包厢。
整整两桌人，走了一个许飒，众人的气氛依旧很快便热火起来。
温言注意到许飒出门的动静，头微微偏向苏桐那边：“怎么突然走了。”
苏桐有些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下意识的往嘴里送，却被一只手突然拦住。
她盯着面前握住酒杯的手，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看过去，温言的表情认真：“你酒量不太好，别再喝了。”
苏桐盯着温言那双温润的眼睛有些出神，她恍惚的想到，如果苏晴还在，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温言不会出国，说不定两人都快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温言眼睛的眼尾微微下垂，第一印象很容易给人柔和好相处的感觉，但了解他的人都清楚远远不止如此。
温言从来只对他认可的人才和善，他是典型的外热内冷，一个擅长侧写最穷凶极恶犯罪嫌疑人的侧写师，怎么可能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
那双温润的眼底，从苏晴离开后，便凝结了梗古不化的冰川。
刚回国时，他说习惯了流浪，不想要有家的感觉，是因为能给他温暖感觉的人已经不在了。
苏桐突然觉得眼睛干涩得有些发疼，她收回目光，忽略了温言的打量，轻轻道：“确实不该再喝了。”
聚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而许飒一整晚都没有再出现。
苏桐被温言塞进车里，有些微醺的她捂着口鼻，其中喷出的气息火热得滚烫。
另一只手摸着额头，杏眸中宛如覆着一层水雾似的，亮晶晶的看着车前窗。
“要喝点热的解酒吗？”温言扫过路边的便利店，一边询问苏桐。
苏桐微微摇了摇头，身子微微向着窗外的方向侧了侧，“我睡会儿就行，到了你记得叫我。”
“行。”
温言扫她一眼，抬手将车内的温度调得高了一点。
后视镜中是他随意扔在后座上的外套，想了想，他又趁等红灯的时候把外套搭在了苏桐的身上。
车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温言放了温柔的轻音乐，静静的开着车。
半小时后，沉寂了许久的空间终于出了声，温言提醒道：“快到了。”
他侧头，瞳孔却猛的一缩。
只见外套下的身子浑身发抖，一副抽搐的样子，而苏桐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导致专心开车的温言也没有发现。
他连忙停车，拉开苏桐那边的车门：“醒醒，苏桐，你没事吧？”
温言的眉头狠狠压下去，眼眸中始终伪装着的温润散去了不少，锐利的双眼扫过苏桐，他说道：“我送你去医院。”
话落，他刚要关上车门，苏桐却猛地暴起，抓住温言的手腕，抬腿便扫了过去。
副驾驶的空间逼仄，苏桐发挥的空间并不大，也正是因为如此，苏桐并没有成功的踢到温言。
温言心中却大惊，苏桐的样子看起来充满了戾气，很像没有理智的野兽，他不做多想，几乎是第一反应，猛的抱住苏桐的脖子，抬手便是一个手刀狠狠的朝对方的脖子砍了下去。
只感觉手下的身体一僵，随即苏桐整个人便软了下去，重新跌倒在座位上。
被惊吓的温言默默的打量着苏桐昏迷过去的样子，这太不对劲了。
难道她吃了维森之前发布在市场上的那种药物？
不对……
温言重新启动车子，脑子里面一团乱麻。
难道是因为被维森咬了？
他的视线下落，垂在苏桐还没完全恢复好的虎口上，温润的眸光微闪，苏桐就连昏过去，手上的动作依然下意识的护住口袋。
他探过身子，从苏桐护着的口袋中摸出了两盒药，药品的名字他很熟悉。
曾经他因为苏晴的离去也曾经得过，后来怎么熬过来的，他也不清楚。
但……
看着手中两盒明显是同种功效，但是却是不同药品名的药品，温言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不可思议的望向苏桐，同时吃两种药？
拆开药盒，只有一种是被吃过的，那么另一盒，是拿来应急的么？
就算是应急，也会选择同种的药品。
温言想了想，将药品重新塞回了苏桐的口袋，打算等她冷静下来，好好的问一问。
医院灯火通明，温言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喝酒，否则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他等在外面的长廊上，通知了许飒后才隐隐发现自己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的手背上被指甲划拉出了一大条口子，破了皮，但没有流血。
温言没有多想，用手心覆在上面，有些火辣辣的疼。
匆忙的脚步声在磁砖走廊上响起，许飒刚从其他地方赶来。
“可算来了。”温言起身笑笑：“医生在里面检查，我得先回去了。”
许飒颔首，目光扫过他的手背，却没有说什么。
病房中，苏桐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没有半分温言在电话了描述的模样，但许飒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指了指苏桐，对医生问道：“做了全身检查么？”
那医生取下挂在衣服上的笔在便笺上写着什么东西，边摇头说道：“做过脑部ct检查，送来的时候我们怀疑是精神方面波动太大，但总体看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送她来的那位男士没有夸大其词的话，可能是这位女士最近的精神压力太大而导致的。”
生病是由某种病因导致的。
就像是感冒，有可能是因为你受了凉，或者是免疫力太差而被别人传染了。
而苏桐的怪异，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让人找不到原因。
送走了医生，许飒握住苏桐的手，虎口处的伤疤已经渐渐开始好转。
他想他应该是知道病因的，但是医院却查不出来。
第七百八十二章 交易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嗡嗡起来，屏幕上重案二组队长的名字不停闪烁。
他接起电话，那边催道：“十二点之前你能到么，收到最新消息，对方进来后将要封山。”
许飒的确是从外面赶过来的，但不是像温言想的那样，他不是从市局赶过来的，而是已经走到了郊区再突然回来。
许飒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苏桐，迈开长腿离开了病房：“就来。”
饭局时，他接到了孙局的电话，有关于东南亚大毒枭老黑的踪迹有了消息。
该名大毒枭十多年来踪迹若隐若现，始终待在警方追捕令上的前几名。
之所以被称为东南亚的人是因为对方的势力在东南亚起家，但是近十几年来却在z国搞出来大大小小的不少动静。
龙鸣山，顾名思义，其中的道路像盘旋的龙一样重重叠叠，如果没有本地人的带领，很难走到大山的深处，一不小心或许就会迷路，从而陷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境中去。
许飒的车刚进入龙鸣山没多久，便碰到了来接他的人，对方身材精瘦，皮肤黝黑，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普通话说道：“你好，我叫大牛。”
许飒颔首，“许飒。”
山路一向不好开，许飒的小车在大牛的指挥下，一脚深一脚浅的向里面驶去。
大牛不是他们留下的线人，大牛的父亲才是，他的父亲叫牛百万，在城里打工，一次被抢了钱被警察解决，一来二去的，牛百万便成了警方的线人。
车辆停在偏僻的牛棚后面，一组队长老李踩着大步子，捏着对讲机边跟那头说着什么，一边对着许飒说道：“你这时间来得也太险了，这是踩着犯罪嫌疑人的尾巴在跳舞啊。”
许飒自然不会将自己重新返回了一趟市区的消息说出去，只甩上车门：“人手都到齐了？”
这个村庄的经济不大发达，但大家对它却并不陌生。
只因为十年前，这个地方就出过一起特大的村庄制毒案件，家家户户种植罂粟花。
但窝点被一窝蜂的端掉后，村子也就从此寂静下来，不少年轻人外出打工，只逢年过节能回来一次，村里大多数都是一些老人。
许飒摸了摸下巴，那么为什么对方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进行交易？
正想着，一根烟已经被递了过来，许飒看向老李，只见老李嘴里叼着烟，烟雾腾腾中，表情颇有些纠结惆怅。
他随手点燃了烟，听见老李忧愁的道：“二组的成员，一组的队长，你说孙局在想些啥？”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重案一组二组在局里虽然没有什么矛盾发生，但好歹是‘业务竞争关系’。
对方的踪影是重案二组追查到的，这也是为什么老李带着二组的人早早就到了此地的原因。
许飒吐出一口烟气，扫过身旁的平房，“别乱想，派我来是因为桃花a曾经跟我打过交道。”
老李诧异的看向许飒，“据我所知，桃花a的案子始终压在二组这边。”
话刚出口，他突然又不开口了。
毕竟许飒说的只是‘打过交道。’而打交道的方式有很多种。
许飒挑了挑眉，似乎不意外老李会这样问，他抖了抖烟头，垂眸看着烟灰被抖落，掉在水泥地上宛如最普通的尘埃一般。
时间一点点流失，天色渐暗，许飒被大牛安排在了大牛房间的隔壁。
村庄里的房子是自己盖的双层，许飒住在二楼，房里只有一张木板床，许飒用过晚餐爬上了天台，上面有一个水泥做的水缸，防止下雨天楼顶积水过多。
许飒长腿随意搭在边上，坐在水缸上，一手点燃了烟，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时间是晚上八点，冬天的夜晚本来就黑得早，时过八点已经黑得彻底，一楼的昏黄灯泡亮不上楼顶，许飒望着漫天的星星，耳旁是呼呼刮过的风声，只有指尖微亮的红光在闪烁不明。
苏桐躲闪的目光再次从面前闪过，她掩饰性的动作让人内心充满不安。
还有……虎口上的伤口。
到底是医院暂时检查不出来，还是维森那一口真的没有影响，种种问题重重叠叠的缠绕在许飒的心头，沉沉郁郁不得安宁。
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在沉默的夜中格外大声。
他按下静音后才翻开邮件，是市局发来嘱咐分队的短信，大拇指快速翻滑着屏幕到了最后，是一张椭圆全黑的图片标志，这个标志是老黑常用的标志。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快速的一闪而过，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生了一张善良可亲的脸，但口中吐出的话却字字挑衅。
当时作为狙击手的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掩藏在角落好几个小时，男人和警方僵持不下，最后是他收到了射击命令。
那个男人的外号叫双a，曾经在东南亚地区作威作福，在两国联合的抓捕行动中，牺牲了数名卧底，最终绳之以法。
而名叫老黑的这人，是在双a之后崛起的毒枭新秀，各国警方对于双a的身份都颇显得无可奈何，他更像是一个神秘的黑影人，擅长躲在幕后运筹帷幄的处理一切事情，以至于他们到现在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以他的猜测，虽然不清楚老黑和双a是何种关系，但两人却奇异的在某些处事方式上有些相似，所以不排除老黑从前是双a属下的可能性。
所以今晚出现在龙鸣山的人不一定是老黑本人……
想到这里，许飒的眼睛被寒风吹得眯了眯，直吹到了他的心底处，刮起了阵阵寒意。
许飒在天台上直坐到了半夜才回去睡觉，当晚老黑的人并没有出现。
翌日，大牛去村长那里散了烟打听了消息回来说好像出现了变故，推迟了一天。
许飒用了午饭，靠坐在木板床的旁边，手机铃声在外屋响起。
他刚起身，老李便将手机给他拿了进来，挤眉弄眼的说道：“孙局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