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小黄书风波
楚灵萱洗完澡看着那堆衣裳,看着都头疼,这大半夜的干嘛还要她穿的这么整齐……
本想着就找个宽大的袍子套上好睡觉,但想着方才好像某个人有事要跟她说,想了想,还是这儿八经地把衣服穿齐了,虽然麻烦了点。
不然某人又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说不定又觉得她在勾引他……
里三层外三层,穿完楚灵萱觉得这大春天的,芸香怎么给她备这么厚的衣裳,而且六层啊,也太难穿了,穿上之后,楚灵萱觉得自己肥了整整一圈。
而且也太热了……
楚灵萱走出了浴室,见芸香和萧亦离都在外面,萧亦离正在烛火下翻阅一本书册。
而芸香,正脸色有些为难地站在浴室门口。
楚灵萱狐疑地瞅了眼萧亦离,只见他神色并无异样,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看得这么起劲,就是觉得那本书册上面貌似还有图。
楚灵萱收回目光,心里感叹萧亦离这厮若是现代必然是学霸,才这么一会儿就知道抽空学习,啧啧啧……
再见芸香,她看着楚灵萱面露异色,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楚灵萱瞅见了她额头上的淤青,抢先一步开口:“你的头怎么啦?”
“回……回王妃娘娘,奴婢方才撞柱子上了。”芸香低眸而答。
“噗……”楚灵萱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居然还真有人会撞柱子上,她以为只有她才会这么蠢。
芸香看着楚灵萱这身衣裳,浑圆得跟个球似的,拧了拧眉毛,正要开口……
这时萧亦离已经听见了两人的声音,正抬起头来,芸香一见又立马噤声。
楚灵萱看到萧亦离,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你不是有事么?说吧……”
萧亦离见楚灵萱这身衣裳,神情也是略略复杂。
楚灵萱却浑然不觉地凑过去看他手里的书,不看不知道,一看……
靠……
萧亦离……
我真是看错你了……
方才还在心里夸他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现在她觉得脑海中的三观在发地震,然后轰然倒塌。
“你你你……”楚灵萱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册子,一页一页细致地翻着……
上面的画面,简直……
不堪入目!
简直了简直了,楚灵萱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
萧亦离居然会看这种书,还是文字兼配图的这种……
而且她在里面洗澡,他在外面看小黄书看得津津有味。这人想干嘛?
当真有辱他的形象啊,玷污她心里的那个宛如谪仙的印象啊……
萧亦离挑眉看着楚灵萱,见她虽然一脸不可思议,一脸膛目结舌,一脸难以置信,但是却仍然一页一页翻着,手和眼睛都没有停过。
“好看么?”萧亦离抿唇而笑。
一个十分清澈夹杂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朵,楚灵萱觉得两耳都在发烧,再加上这上面的画面。简直了。
这人居然还有脸问她好不好看!?
又翻了两页,楚灵萱啪地一声把册子给合上,一脸嫌弃地丢在了桌上,然后一本正经地看向萧亦离,眸子里满是扼腕痛惜:“你你你……”
这语气和神态,当真像极了初中上课看言情小说被班主任当场揪住的情景,当初班主任也是这样的眼神看她的。
萧亦离却若无其事:“本王怎么了?”
“你居然看这种书,你怎么能被这种书给玷污呢?”楚灵萱拧眉,一脸叹息之色。
“可本王方才数了下,你从本王手里拿过册子的时候,翻了十七页……而本王不过翻了六页,还只是略略一看,没你半分的专心呢。”萧亦离忍俊不禁。
“……”这人居然连她翻了多少页都数,是有多无聊。
“我是想看看,你到底看什么书看得这么起劲,没想到啊没想到……”楚灵萱看着桌上的册子,这般眼熟……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僵在了脸上。
再看向萧亦离时,只见他指了指床,脸上笑得很神圣:“这书是放在你枕头底下的。”
“什么?”楚灵萱一脸懵逼。
枕头底下……
嗯,枕头底下……
“……”啊啊啊啊啊啊。
她怎么就忘了呢?这小册子是她从那一堆嫁妆里翻首饰时无意间看到的,在某种好奇心地驱使下拿到床上,躲被子里偷偷看了二十几页。
后来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而且一直放在枕头底下,回来后连她自己都没注意,昨晚上萧亦离也没有发现,今天怎么就被他给拿出来了呢?
虽然心里波涛汹涌,但是面色上还是要淡定,楚灵萱看着桌子上的小黄册,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口中对着萧亦离道:“你能不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楚灵萱吸了吸鼻子,待会定要去翻一翻老黄历,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她的脸都要丢尽了。
而今居然偷偷摸摸看小黄书被萧亦离给发现了……
他是怎么发现的呢?这本书都藏里边那么久了,她自己没怎么注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楚灵萱一个目光瞥向芸香。
芸香低下了头:“奴婢觉得王妃的娘娘的床铺有些乱,而今王爷又来了,想要收拾一下,拿起枕头时,这个……就掉落了出来。”
楚灵萱磨了磨牙齿。
萧亦离也不介意:“好,本王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楚灵萱哭丧着脸:“可是你都看见了。”
本指望他发个誓什么的,保证不将这事儿说出去。
谁知道……
“怎么,敢看还不敢认么?”萧亦离斜睨一眼她。
“我……”其实萧亦离也没有那么好,有时候也挺欠扁的,比如现在。
当然还有更要她喷血的话……
“若是你觉得此事需要学习学习,也是好的。”某个人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楚灵萱一个哽噎。
“我才没有,你才想学习这个呢!”楚灵萱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也不过是好奇,才闲来没事看看的,再说了你不也看过了嘛,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好嘲笑我的。”
萧亦离哭笑不得:“本王何时嘲笑过你?”
类似于这种册子,一般在女子随嫁之物会有,也是出嫁后的女子闺房之物,并没有什么稀奇。
但是楚灵萱却激动得不得了,站起身来,对着萧亦离道:“你明明就在笑!”
萧亦离仍旧在笑,看着她这身衣物,更加哭笑不得:“你不热么?”
平平常常的一句问话,但在此时此刻,显得很戏谑。
楚灵萱四下看了看,拿起一个茶杯,正扬起手来,真想要砸过去:“你才热呢!你才发春呢!你全家都发春!”
这一动作倒是把一旁的芸香给惊讶到了,连忙冲过来:“王妃娘娘住手啊,娘娘,您这是谋杀亲夫啊……”
萧亦离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灵萱。
“……”楚灵萱手中的杯子被芸香拿了下来,一时气急,额头上居然真的有汗水顺着脸颊流下,真的是,这个澡又白洗了。
说实话她真的热,这个衣服怎么这么多层呢……
芸香实在是忍不住了,看着楚灵萱,面露为难之色:“奴婢为娘娘准备的是两套衣服,娘娘怎么都给穿上了……”
什么?
楚灵萱看了看自己肥了圈的衣服。她就说呢,穿起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套最外一层的时候,还有些套不上,还以为自己又吃胖了呢。
楚灵萱皱起了眉头,再看向萧亦离,他已经笑出了声,却忍着笑,正吹着杯中的茶叶。
“……”苍天啊,他刚刚只是好心问一下她热不热,她怎么就……又想歪了呢?
“不许笑!”楚灵萱瞪了眼萧亦离,某人却是笑意不减。
忍无可忍,楚灵萱决定冲过去和他拼命,谋杀亲夫就谋杀亲夫好了,总比被某个人一直嘲笑好。
双手还没来得及掐住那人的脖子,就被那人扣住了双手。
下一瞬,腰带一松,三件衣服被三下五除二地扒下。
“你是傻子么?穿这么多衣服不怕热死……”萧亦离松开她的手。
楚灵萱看他这扒衣服的手法,双手抱胸退了三步,再扒下去她就没衣服了:“我这不是防狼么?”
萧亦离但笑不语,却示意芸香退下。
芸香这丫头不但退下了,还好心地关了房门。
有了两次意淫的惊艳楚灵萱终于相信萧亦离是纯洁的了,他要是真的想那那啥的,应该会提前通知她,比如上一次他十分暧昧的说,他要留宿梨院……
如果他没说,那必然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总结了这样一个经验,楚灵萱很淡定地看着萧亦离,他之前说什么来着,有事要跟她说。
“你要说什么事?”楚灵萱又走过去,坐在了萧亦离的旁边。
萧亦离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笑意,仿佛刚才就没有笑过一般。
“本王今日,不该把你锁在梨院,以后你想去哪便去吧……”
听着这么这儿八经的话,楚灵萱蹙起了眉头,这人啥意思?
但是,他想通了挺好的。
“我也觉得,你把我关在梨院是对我的不尊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嘛……”
“但是你也得答应本王,若无本王陪同,不得擅自出府……”
到目前为止王府都还人生地不熟,那就先把王府逛完了再出去吧,想着楚灵萱点了点头:“好。”
“今日本王上朝,皇上下了道懿旨。”萧亦离语气极淡。
却听得楚灵萱格外不安,拧眉问道:“什么?该不会让你去打仗吧,我可不想成为寡妇……”
萧亦离嘴角抽了抽,皇上下旨和打仗有什么关联么……打仗和成为寡妇又有什么关联么……?
“你就这么盼着本王有危险?”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楚灵萱嘿嘿一笑。
萧亦离却没有看她:“皇上下旨,让本王纳相府三小姐徐雅芙为侧妃。”
下一瞬,楚灵萱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
第九十三章:美人计
楚灵萱再也笑不起来了,也就是说,萧亦离要纳妾?
这怎么行?
相府三小姐,徐雅芙……?
之前她的姐姐好像就跟她商量过关于劝萧亦离纳妾的事情。但是她表示她很不乐意,所以根本没有跟萧亦离说。
然后就把这事给忘了。
可是,皇上怎么会忽然下旨让他娶侧妃呢?
楚灵萱心里忍不住暗骂,这皇上真特么是有病啊,自己妻妾成群就算了,还要逼别人跟他一样也妻妾成群……
萧亦离看见楚灵萱那双神情呆愣的眸子,悠悠放下茶杯:“是徐相请的旨,皇上也是为难……”
“他为难关咱们什么事……那就让他为难好了,干嘛要扯上你?”楚灵萱眉头深蹙:“你可以不娶呀,强扭的瓜不甜的。”
屋内安静了下来,楚灵萱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原来,萧亦离终究还是会娶妾的,她差点忘了,这是个三妻四妾的时代,而萧亦离便是对她再好,也是王……
但哪怕是迫不得已……
她也真的不能容忍啊!
“若本王不娶,便是抗旨,若本王抗旨不遵……”萧亦离眸光微潋,眉头皱了皱:“便是死罪。”
楚灵萱闻言眼神担忧的抬起头来,眼神由惊讶气愤转化而成了哀伤:“那你还是娶吧,比起你死,纳妾还是好点儿的……”
说完这句话,楚灵萱就有点儿后悔了,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到了这么卑微的地步。
他在她的心里究竟占了几分?楚灵萱蹙眉,他也就长得好看点,温柔点,有钱点,也没别的了,可为什么,她好难过呢……
萧亦离看着那双眼眸,不自觉想起了她那句话:“我很好骗的,只要你肯骗,我就会上当。”
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屋内又是一片沉默。
楚灵萱又低下头,声音很小:“可你也说过,你只会娶我一个的。”
“相濡以沫的故事,只属于两条鱼。”
萧亦离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他也不敢再给她什么承诺了,因为他害怕自己又无法遵守诺言,害怕对于她,又是再一次的欺骗。
楚灵萱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眸,努力压制住眸子里流转的哀伤,语气漫不经心:“不就是纳个妾么?你纳吧纳吧,我才不关心呢……”
“一个算什么,你最好再多纳些,你这个王府,多冷清呀,那么多好看的院子却没有住美人,多么可惜不是,你就当给她们租房子。”
萧亦离听着她的话,几分哭笑不得,几分无奈,一把将她拽到了怀里:“可是本王既然来告诉你这件事,又跟你说明缘由,你还要生本王的气?”
楚灵萱想了想,也是,他既然都告诉了她,也没有瞒着她,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向她表明,他的心在这里,而身不由己呢?
但她还是很难过……
可是她正难过着,某人却偏偏不让她安安静静难过一会儿。
萧亦离居然将头埋在她的发间,柔柔的唇落到了她的脖子上,轻轻啃噬。
楚灵萱猛吸一口凉气,这人简直了……
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半分想要推开他的冲动,他的身上真的很香,那种淡淡的清香真的很好闻,好闻到楚灵萱已经全然忘记了他方才说要纳妾一事。
绵绵蜜蜜的触感让楚灵萱觉得脑子又一片混沌,然后,只觉得腰间一松,腰带已经滑落到了地上,楚灵萱还没来得及挣脱他的怀抱,衣衫就已经褪了两件。
而且那只极其不安分地手……
楚灵萱猛然清醒,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人居然使用美人计……
她差点就中计了!
楚灵萱一脚跳了起来:“你干嘛?”
一分钟前告诉她,他万不得已要纳个妾,一分钟后对她动手动脚,她表示,她现在心情很不爽。
“你觉得本王在干嘛?”萧亦离表情似笑非笑。
“我……我怎么知道你在干嘛!”楚灵萱系好腰带:“我洗完了澡,听完了你要说的事情,我现在要去睡觉了,不许打扰我。”
楚灵萱愤愤然地又系了下腰带,直到打了个死结,然后一股脑儿地跑到了床上,关上帐子,捂住耳朵,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萧亦离站起了身,目光落到那张已经掩上帐子的床:“那本王告辞了。”
“好走,不送。”楚灵萱拿被子捂住了脸。
话音落地,屋内静悄悄一片。
“……”他他他……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
楚灵萱虽然满心疑惑,但仍旧一动不动,然后居然真的听到了房门被掩上的声音。
不是吧……他真的走了,他那火灭了没啊?他该不会去找别的女人了吧?
楚灵萱忽然被电击一般地坐起,神情哀婉,他要是去找别的女人了可怎么办?
“萧亦离,你居然真的走了!”楚灵萱咬了咬牙齿,心中烦闷不已,这人先是宣布他要纳妾而后就把她一个人扔下走了。
楚灵萱一头扑到枕头里:“真的很过分诶,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谁过分了?”
什么声音,楚灵萱猛然抬头这个声音是……?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又是吓了大跳,只见萧亦离正掀着帐子,静静地看着她。
楚灵萱一脸懵逼,这人不是走了么?怎么又折回来了,他是属猫的么,走路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灵萱轻咳了两声,装作什么也没说:“我……我是说,有蚊子咬我呢,我说的是这蚊子太过分了呢……”
“你怎么还没走,你不是走了么?”楚灵萱朝他身后望了望门,又凝神望着他。
“本王觉得,好像有人舍不得本王……”那人说着竟然毫不客气地坐了到了床边。
楚灵萱那起枕头就准备砸过去:“谁舍不得你了,你怎么这么自恋呢?”
萧亦离轻轻接下她手里的枕头“是么?”
楚灵萱望着眼前那烛火光下的容颜,吞了吞唾沫:“我才没有舍不得你呢,你走吧,反正过几天你就要纳妾了,你也不用舍不得我了……”
听着这又是口是心非,又是生气地话。萧亦离一把拽过楚灵萱,语气严肃了两分,态度也很坚决:“给本王宽衣,本王今夜留宿梨院。”
这人居然还来硬的……
楚灵萱眉一斜,走过去捏起他的腰带就是打了个结。
萧亦离眯了眯眼睛。
楚灵萱斜了他一眼,又打了个结,紧接又斜他一眼,又麻利地又打个结。
萧亦离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拽过某个人,手一掀,楚灵萱的衣服只剩下一件里衫。
“啊——”楚灵萱怒了,咬牙切齿道:“我要告你非礼!”
“闭嘴。”
“我就不……”楚灵萱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衣不蔽体,十分地不安全……
而且她打的那几个结,对于萧亦离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儿,轻轻一扯全断了。
“啊啊啊啊啊!可恶!”
“混蛋!”
“我要告你非礼!”
“你与本王名正言顺,谈何非礼?”
“你手望哪儿放呢,你快放开我!”
“不放。”
楚灵萱吸了吸鼻子,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居然这么的……死皮赖脸!
真的很影响他的形象啊!
“萧亦离你无赖!”
“唔……”
屋外守夜的丫鬟个个红了脸,全都低着头,仿佛里面的画面就要浮现在她们眼前似的。
……
笠日,萧亦离还未走出梨院,便看见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屋檐上落下:“禀王爷,外面的侍卫已经调回了王府……”
凛蹙了蹙眉:“但昨夜王妃娘娘失踪的消息,恐已传入外人耳。”
“本王知道了。”萧亦离语气淡淡的,但是这种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那纤长的睫毛下,掩藏的是一抹慌张。
将军府败落,她一旦出了王府,便是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楚将成,欠下的债太多了,现在楚将成已死,他的家人,便是那些人泄恨的对象……
他心急之下,才调兵四处搜寻她的下落。
却没有料到而今他动兵寻人的消息已经走漏。若为有心人所听去,她怕是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他的软肋,他的把柄了。
“王爷,属下认为,王爷当以大局为重,而今王妃娘娘,不过是颗废棋……”
一个冷冽的目光横过去,凛立马噤声,良久才道:“若王爷真对娘娘有心,此时也要克制,如若有人利用王妃娘娘来威胁王爷……”
萧亦离剑眉紧蹙。
是了,而今楚灵萱毫无背景,无权无势,他不能将她推到风口浪尖。到时候恐怕,连他也护不住她……
“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凛低垂着眸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楚将军府一事,王妃娘娘还不知么?”这么大的事情,纸怎么能包得住火?瞒得了一时,还瞒得了一世么?
“王爷不打算将此事告诉王妃娘娘?”
萧亦离面色一片深沉,如那风平浪静的海洋,却有着无法向人泣诉的哀愁。
“既然,已经有人盯上她了,那不妨告诉她吧……”
萧亦离的话让凛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萧亦离已经因宠楚灵萱而分不清楚主次了,正想提醒他以大局为重,可此时,他竟然要将这一切告诉王妃娘娘?
萧亦离的心思果然难以琢磨……
“凛……”萧亦离忽然开口,眸子里竟有着似鬼魅般的笑意:“你知道,如何折磨一个人,是这世间最让人难受的么?”
凛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里却不明白萧亦离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是将人摔在地上,而是将人捧起,再狠狠地摔在地上……”萧亦离眸中冷似万年寒冰,语气如骤然刺骨的冷风:“就如父皇待我母妃,封她一个农女为皇妃,然后捧得高高地,然后再让她从高位上摔下去,尸骨无存……”
“皇后娘娘对本王母妃做的那些事情,父皇又怎么会不知……”萧亦离垂下了眸子,神色忽然凄凉起来。
“再如本王的舅舅,被楚将成一直恭维着,追捧着,然后呢……?命丧荒山,还要受人唾骂……”
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亦离,觉得眼前的男人愈加的阴森恐怖:“所以王爷是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父债女还?”
如果真是这样,那楚灵萱着实无辜。
“可王妃娘娘……她很无辜。”
“这世上,谁不无辜……本王的母妃善良,本王的舅舅忠诚,然后呢?”萧亦离尾音上扬,几分嘲弄。
嘴上说着,余光却望身后的转角扫去。
第九十四章:初遇尘若
墙角的那抹影子退了退。
尘若拧着眉,心里惘然,萧亦离昨夜难道不是做戏给别人看?而是做给她楚灵萱……?
他真正的计划是将她捧得高高地然后摔下么?
彻彻底底毁掉一个人,而不是单纯地杀了她,而是令她身心具毁……
如果真是这样……
那这是多么人的手段,多么阴险的计谋,这应该才是他萧亦离啊……
可为什么,她不相信呢?
……
听闻萧亦离要纳妾一事,楚灵萱烦闷了好几天,正烦闷地在王府四处晃荡之时,她碰见了一个女子。
面似桃花,身形若柳。
一袭白衣,看着极美,好像还有点儿眼熟。楚灵萱眯了眯眼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这个看着眼熟的女子,正在池子边闲情逸致地喂鱼,巧笑嫣然,身后还有两个丫鬟侍候着,而那两个丫鬟,分明是王府里头的丫鬟。
这人俨然一副主子的模样……
她是谁……
萧亦离一天后才纳妾,那今日这位又是谁?
楚灵萱忽然警惕地抬头看着尘若。
而她的神情及动作,尘若早已尽收眼底,一双眼眸静无波澜,轻轻扫了眼楚灵萱,俯身行礼:“尘若见过王妃娘娘。”
“你在哪见过我?”楚灵萱真的是觉得这人好眼熟……尘若……这个名字也耳熟。
“……”
楚灵萱呆呆地看着尘若,脑子里猛然浮现出那日的凝香阁,那场舞……那个惊天动地的美人……
尘若……
她是凝香阁的花魁,怎么会出现在王府?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辰王府?”
“民女尘若,王爷替民女赎了身,带回了王府。”虽然自称民女,但是尘若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怯弱之意,反而有一种……怜悯?她明明笑得很温柔,可为什么楚灵萱觉得很冷呢?
萧亦离从青楼里带了个女人回来,还不跟她打声招呼……
他如今又是纳妾,又是替青楼女子赎身的,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么些时日的恐惧与不安统统堆积上了心头。
楚灵萱不可置信地连退了两步,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一边慌张,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是的,萧亦离一直还好好地在她身边不是么,娶妾是迫不得已,他怎么会背叛她呢?
怎么会呢?
等晚上一定要好好地问清楚,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楚灵萱吸着鼻子,心里竟然凉凉的。
后来又想着,她干嘛这么慌张,又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就是王府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长得很美的青楼花魁么?也许是萧亦离举办什么宴会请来的舞姬也说不定呢。
楚灵萱眼里一闪而过的惶恐,尘若全都看在了眼里,她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眉眼含笑,语气却很冰冷地说了一句:“楚将军命丧地牢,王妃娘娘竟然还能如此安然地呆在王府,也是奇事……”
楚将军,也是这原身的爹……命丧地牢?
“你说什么?”楚灵萱睁大了眼睛,脑子里嗡嗡一片,一时有点懵。
尘若静静地站在杨柳下,说了一段话。楚灵萱听完仓惶地退了三步。并且明显地感觉到,芸香扶住楚灵萱的那双手在发抖。
尘若的语气轻轻的,她没听得太清楚,但是大意是,楚将成叛乱,将军府被皇帝下旨满门抄斩,而带兵抄斩将军府的是卫秦,卫秦又是萧亦离的部下……
也就是说,楚将成意图谋反,萧亦离带兵平乱。
“这也许,也许是皇上下的旨,他不得不从呢?”楚灵萱低下了眸子,看着池子里的粼粼波光,红色的金鱼在争相竞食。
心里的惶恐似即将喷涌而出的泉,这泉汇聚了许久,她一直那么地不安,一直那么地害怕,一直努力地抛弃一切去相信一个人……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
不管楚将成犯了什么罪,不管为何是他带兵平乱,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怎么都不告诉她?
她的确不是真正的楚灵萱,但是在所有人眼里她是将军府的嫡长女啊,那是她的家族啊。
回府了这么些时日,他却只字不提……甚至还将意图将她软禁在梨院,萧亦离……他到底在干什么?
“王妃娘娘,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尘若不可置信地笑了:“也是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你蒙在鼓里。”
“你胡说八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楚灵萱忽然指着尘若,她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府,但是她的话她为什么要相信呢?
说不定她暗恋萧亦离,然后来挑拨他们的关系呢……
可这样大的事情,她犯得着欺骗她么……
楚灵萱觉得脑子中乱作一团。
“不知王妃娘娘的不信是指我,还是指将军府的落败?”尘若依旧幽幽地笑,那笑容,竟然像极了萧亦离,笑意永远不及眼底。
“将军府现在是什么样子,王妃娘娘大可去看一看。”尘若丢下了最后几粒鱼食便朝楚灵萱缓步走来:“至于我么,我与萧亦离乃是三年至交……”
“他的一切我了解,我的一切他也了解。”
楚灵萱的身子颤了颤,三年……
尘若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楚灵萱,似嘲笑却又像是怜悯地叹息:“他是不是对你格外地温柔,对你好得让你似乎觉得他对你死心塌?”
“我告诉你,她对任何一个女子都是这般温柔的,因为他最擅长欺骗……”
“我不相信。”楚灵萱摇了摇头,忽然镇定了下来:“我有什么好骗的呢?他骗我做什么呢?”
“好。我都告诉你。”尘若走到了楚灵萱的身边,语气平平静静,比无风的湖面还要平静。
“你可知道,萧亦离关于楚将成谋害镇西大将军而夺取其功劳一事早已心知肚明?”
楚灵萱睁大了眼睛。
几句话在她耳畔回荡了起来。
“虽手握重兵,但舅舅终归身出乡下,有勇而无谋,频频立下战功却为奸人所有,最终被人算计而死,兵权旁落……”
“佞臣凯旋而归受尽封赏,忠臣却死在了荒山野岭,尸骨无存。”
那是他清冷又平静的声音。带着阵阵悲凉。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口中的奸佞之臣是楚将成……
是她这副身子的亲爹。
可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管他什么国仇家恨,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楚将成不过是这副身子的爹,跟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的……
但她的心却骤然一痛。但是萧亦离她不知道啊,他不知道这副身子早就换了魂,在他的眼里,楚灵萱应该很在乎将军府啊,那是她的家族,她的至亲啊……
可是他仍旧带了兵,剿灭了将军府。
不管她是谁,从头至尾,他都未曾提起过关于这件事的半个字。
不管这件事是什么因果,他却是真的一直在隐瞒啊……
楚灵萱仍旧摇了摇头,萧亦离对她那么好,怎么可能会都是骗她呢?谁会这么无聊,花这么多的心思,费那么大的周章去骗她。
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王妃娘娘。”尘若瞧这她这副模样,虽然字句恭恭敬敬,但是却有鼻音哼出,微勾的唇角满是嘲讽:“扪心自问,你真的了解他么?”
“他想要什么,你知道么?他的过去,你了解么?”尘若声音轻幽幽地,格外地好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楚灵萱想要开口打住她,她什么都不想听,可却死死咬住牙齿,她必须理智,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一年前,狄国藩王曾遣送一位公主来我朝和亲,那个小公主与你一样,天真烂漫,王爷哪怕是对那位公主笑一笑,公主便为之倾心……”
楚灵萱的指甲印在掌心,又微微松手,手上四道如月牙的白印子。
“他带着那位公主去草原游玩,两人浓情蜜意,公主便向他许诺一生,直到他借着公主,拿到了边界的战备图,东陵大军将狄国的边界一举击溃……”
楚灵萱眉头紧拧,原来萧亦离居然也与别的女子有过承诺,更重要的是那承诺居然是一场算计和欺骗。
他也与她浓情蜜意过,也给过她承诺,然后呢……现在楚将军府败落了。那是不是说明,这所有的美好都到尽头了。
“然后啊……”尘若弯着唇,似在讲一个笑话:“那个小公主还不死心,跟着他凯旋的战马,想要随他回朝……而那位公主却死在他的长剑之下……”
死?楚灵萱退了两三步……
萧亦离骗了那位公主,竟然还杀了她。这还是那个温柔,有礼,有心有血有肉萧亦离么?
那明明就是一个陌生人……哪里是她的阿离……
“你说,那个公主傻么?”
楚灵萱闻声摇着头,仍旧不敢置信:“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我不信!”
“那他告诉过你什么呢?”尘若声音轻轻,随风飘入她的耳朵。
楚灵萱闻言一怔,他告诉过她什么呢?她唯一了解他的一点点过去,还是从秋嬷嬷口中得知的。
是啊,他什么都不曾告诉过她……
芸香见尘若如此,却不敢丝毫阻拦,她只是忧心地扶住楚灵萱,声音低低地:“娘娘,你信王爷他……”
尘若见了丝毫不以为意,瞟了芸香一眼:“碧儿,究竟是嫁人了还是死了,王妃娘娘与她主仆那么多年竟然也不闻不问……”
“碧儿死……死了?”楚灵萱不敢置信。
“不但她死了,将军府数百人,男丁皆处斩,女子贬为官妓。”清冷的语调,字字珠玑。
楚夫人……她的母亲,楚灵婉,那个温婉又可人的妹妹。
她们……
楚灵萱捂住胸口,一阵窒息。这一切的一切,她统统不知道,而那个罪魁祸首,昨夜还与她……
萧亦离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第九十五章:破败将军府
神思凝结处,楚灵萱猛然盯着尘若:“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又为什么是你告诉我这些?”
“民女不过庶民,自然不敢跟王妃娘娘妄言。这些,自然是王爷吩咐的。”
楚灵萱觉得脑子有些发晕,却不敢细思以前与他的种种。
话语间满满地都是不敢相信,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纵使他与我父亲有仇……他报他的仇,骗我干什么呢?而且就算如你所说,将军府败落,那么这些日子,他何故待我一如既往呢?他不是应该将我抛弃么……”
“他与楚将成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你是他的嫡长女,你觉得他真的会爱你么?”尘若答非所问。
楚灵萱觉得眼眶发酸,口鼻似乎被什么给赌上,欺骗,本就是最大的背叛不是么?
“捧得越高的的珍珠,摔得越粉碎,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不懂么?”
“楚灵萱。他恨你,因为恨你,才要制造这么多温柔的假象来欺骗你……”说出这些话尘若自己也有些愕然,她是在嫉妒眼前这个女子么?她明明什么也不是,一颗废棋而已,为什么自己竟这般希望她露出这般可怜的模样呢?
尘若撒了最后一把鱼食,朝着楚灵萱缓缓走来:“其实我们本不是同路人,而如今却有着相同的命运,只不过你更惨……”
“伤我的,是我的仇人,而伤你利用你家破人亡的是你的枕边人,我好歹知道站起来,而你却一直蒙在鼓里,那么傻……”
楚灵萱猛然抬起头:“他人在哪,我要去见他!”
尘若顿足,目光清冷,嘴角含笑,撂下两个字:“相府。”
……
出府顺利得诡异,芸香跟在她的身边,一语不吭。四个随侍执意要跟着,楚灵萱没有阻拦。
楚灵萱满心满脑都是尘若的话语,夹杂着与萧亦离的种种回忆,脑子里乱作一团,却怎么也想不通,心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竟然觉得这一刻是迟早会发生的。
直觉告诉她,尘若不会骗她。那样的怜悯从她眼底流露,那样的清冷,而且萧亦离的事情她好像都知道,他的仇恨,他的过去,她好像都了如指掌。
萧亦离……
之前有人拿剑指向她时,他都目光从容。可是他明明也为她担心,明明也为她慌乱。那些都是装模作样的欺骗吗?
那些甜言蜜语,究竟有几分是真……
直到路过将军府,诺大的府邸,上面贴了封条,周围一圈皆是重兵把守,楚灵萱才恍然。
楚灵萱拧着眉头,心里闷沉沉的,刚准备掀开掀开帘子下马车,却被芸香死死拦住:“王妃娘娘,此地人杂,楚将军是罪人,娘娘还是不要……”
“走开。”楚灵萱挥开她的手,两步下了马车。
人还没走到门口,便被一排侍卫围了起来,长矛将她拦住:“此地已封,不得擅闯!”
透着大门的缝隙,依稀可以见里面的血迹斑斑,沿着门至门前的青石小路,有破碎的衣帛和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
往日繁华府邸,而今竟然成了如此颓然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这副身子的缘故,楚灵萱觉得眼眶湿润了,心里钝痛。
又或者说,她是因为被人欺骗所以才难过……
而那个欺骗她的人,是她选择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守卫将军府的朝廷侍卫一见楚灵萱这模样,立马将长矛指向她,质问道:“你是楚家的余孽?”
芸香见状立马上前,拿出王府的腰牌:“娘娘乃是辰王妃,不得无礼。”
那侍卫看了一眼楚灵萱,楚灵萱虽然是楚家的嫡长女,但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她现在也是辰王的宠妃。辰王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妃娘娘,此地乃是禁地,还请娘娘绕道而行。”
“娘娘,咱们走吧。”芸香拉着楚灵萱朝马车走去。
楚灵萱却反手握住芸香的手:“你是萧亦离的人?”
这个芸香,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芸香见状连忙跪下:“芸香乃是王府管家调配到梨院的掌事婢女,替碧儿姐姐侍候王妃娘娘。”
“碧儿去了哪里?”楚灵萱顿足,一字一顿。
“回娘娘,碧儿姐姐她……被王爷赐死。”芸香拧了拧眉,低声道。
“为什么?”楚灵萱不敢相信。
“她知道的太多了。”芸香低声而答,但旋即抬头:“但是王爷是想留王妃娘娘性命的,楚家虽败,但娘娘仍旧是娘娘,若娘娘不问世事,就呆在王府,王爷会对娘娘好的……”
“楚家被抄斩已经是半月前的事情,那你为什么回府的时候不告诉我,今天才告诉我!?”
“都是王爷吩咐的。”
楚灵萱觉得脑子一片嗡嗡,她着实想不明白,萧亦离为什么又是瞒着她,又要告诉她。可昨夜明明……
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从旁边窜出来,跑到楚灵萱的脚下扑通一声跪下,死死地拽住楚灵萱的衣角:“辰王妃,王妃娘娘……”
楚灵萱还未看清楚来人的面容,那个老妇人就被身后的随侍一脚踹开,长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大胆,竟敢冲撞王妃娘娘!”
楚灵萱这才瞧清楚了,那人的面容,那不是楚灵婉身边的孙嬷嬷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弄成这副模样……
“你们住手!”楚灵萱连忙推开那个随侍,俯身去扶孙嬷嬷。
孙嬷嬷红着眼眶,两颗泪珠从眼眶子里滚落,声音沙哑:“娘娘,求求您救救二小姐,二小姐金枝玉叶,不能被关在那个地方,不能……”
“楚灵婉在哪?我母亲楚夫人呢?”楚灵萱脑袋一片混乱,焦急地问道:“她们都在哪?”
“老奴打探过了,皇宫外的地牢。”孙嬷嬷抹着眼泪:“今日辰时,将军府……将军府里的男丁……斩完了……”
辰时……
辰时应该是她今天遇见尘若的时候。
楚灵萱猛然睁大了眼睛,萧亦离之所以先前不告诉她,是怕她误事,等这一切覆水难收时,再将这样惨恶的现实告诉她……
竟然是这样……
那昨天晚上他还要装最后一晚。她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他,而他竟然这般欺骗她。
“娘娘,今日那些关入地牢的女眷也将被送走……娘娘快去!”
楚灵萱刚想将孙嬷嬷扶起,却不知何时,一道金属光芒在眼前闪烁,楚灵萱回神之时,长矛贯穿了孙嬷嬷的身子,那滴着血的长矛尖离楚灵萱不过三寸距离……
只见孙嬷嬷口吐鲜血:“救……救二……小姐……”
楚灵萱的手颤抖着,满心惶恐,眼里流露着慌张,不可置信地向她身后望去,一个侍卫,冷冷地举着长矛:“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说着“噗”地收回长矛,孙嬷嬷睁着眼睛倒在了楚灵萱的怀里,睁着苍老的眼睛,咽了气。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楚灵萱抬头怒吼。
“王妃娘娘恕罪,皇命不可违。”那人冷声,朝着身后的人喝道:“将人扔到乱葬岗!”
三两个侍卫过来拉尸体。
芸香见了,忙去拉楚灵萱:“王妃娘娘,娘娘别在这里耽搁了。”
楚灵萱眼眶泛着红,觉得身子一阵颓然,望着那地上的血,望着那个被拖走的尸体,视线一片模糊,她的心像是一下子坠入了冰窖。
被芸香拉上了马车,却看着芸香吩咐车夫去相府,楚灵萱立马打断:“去皇宫外的地牢!”
“娘娘,那地方去不得。”芸香拉住了她。
“是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楚灵萱怒目而视着芸香,眼眶红红,眼角还有一颗盈盈的泪水。
这人她必须是要救的,她这副身子的母亲待她很好,她的妹妹楚灵婉待她也很好,而且不管楚将成犯下什么错,她们是无辜的……楚夫人那么温柔贤淑,楚灵婉那样温婉可爱,她们有什么错呢?
芸香从未见过楚灵萱这般厉色的模样,往日她都是满面笑容与她们这些奴婢打成一团,待人接物和和气气,虽贵为王妃从不摆主子的架子,而今她……
“去皇宫外的地牢!”楚灵萱掀着门帘对着车夫道。
芸香见楚灵萱这般模样,悄悄地松开了手,声音低低:“娘娘……你相信王爷,王爷只是怕娘娘伤心……”
楚灵萱却睁着黑亮还带着泪水的眸子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芸香。
是啊,萧亦离会不会是已经喜欢她了,然后又与楚将成有仇然后左右为难呢?然后他不告诉她这一切只是怕她伤心呢……
想到此处,那可惶恐不安的心稍稍镇定。
但是那么多无辜的人命……
碧儿,孙嬷嬷,那些昔日侍候过她的下人……
楚将成不是什么好人她承认,如果楚将成真是当年害死镇西大将军的凶手,那么萧亦离报仇自然理所应当。
但是楚夫人,楚灵婉她们当是没有任何过错的……
如果萧亦离答应她救她们,那她就决定原谅他的隐瞒。
楚灵萱揪住衣裙,却不知为何,想要落泪,什么都可以假,独独萧亦离的心不能是假的,如果他要伤害她……
那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如今王府里多了一个尘若,是他的至交,而后府里又将会有一个侧妃,现在她无楚家的背景,空有一个王妃的头衔。
脑子是越转越乱,最后索性不想了,先救人,救人要紧。
第九十六章:闯地牢
相府——
萧亦离静静地低眸喝茶,听着那些可有可无的奉茶与客套。
脑子里却满是想着,楚灵萱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会如何。
倒也是他作茧自缚。
凛说得没有错,纸包不住火,他又怎么可能将她永远关在梨院呢?她那么喜欢出去玩,即使翻墙也要出去……
既然瞒不住,倒不如趁着现在告诉她。
一个随侍悄悄走到萧亦离的身边俯身道:“方才的消息,王妃娘娘出府了。”
“派的暗卫可都跟着她了?”
“八名暗卫暗地里跟随着,四名随侍,芸香也在。”随侍简短地回答:“王爷可以放心。”
“只不过,王妃娘娘的马车好像不是来这相府……”
“你说什么?”萧亦离眸底一片阴鹜,心里却渐渐慌张,莫非她要逃走,可是她能够去哪?
转念一想,芸香那些随侍还有暗卫都是他的人,断然不会让她乱跑于是又稍稍安心:“她现在去哪了?”
“像是帝都皇宫往西的方向。”
往西……
帝都城西荒草丛生,人烟稀少,唯一在那里的是……地牢?
萧亦离坐在这里等她的质问,等着她来,没有想到她会全然不顾的径自去地牢。萧亦离忽然抚着袍子站了起来,向徐丞相告辞。
还未出茶间,就见徐雅芙换了身衣裳出现在萧亦离的面前:“王爷,你看我这件衣服好看么?”
萧亦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尚好。”
步子却未停。
徐雅芙见萧亦离就这么走过去了,有些不甘心地跟上:“王爷才与家父客套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要走了么?”
“本王有点要事。”萧亦离眼里里闪过一丝不耐,但是语气仍旧礼貌而温和。
“可后日就是我进府的日子,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讲么?”徐雅芙仍旧穷追不舍。
萧亦离终于顿住了步子,淡淡地看了眼徐雅芙:“既然后日是你婚期,来日方长,有什么话,进府里说不好么?”
清澈温柔的声音让徐雅芙心尖颤颤,满面羞红,她以前多次与他讲话,他都是爱搭不理,而今竟然真的要娶她,虽然是皇上下的旨,但是他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不是么?
再说了那辰王妃不也是皇上下旨叫他娶的,他待辰王妃那么好,那是不是也会一样待她?
而且那个辰王妃如今毫无背景可言,她虽为侧妃,可有相府为她撑腰,将来入了府,谁坐大还说不定呢……
现在他又站在自己的面前,轻声告诉他来日方长,她终于要嫁给他了,那么多时日的爱慕,曾因为他娶王妃伤心了那么久,现在她终于拗过了父亲,父亲向皇上请的旨,皇上也下了旨,这一切顺利得让人意外。
徐雅芙满面笑容地朝着萧亦离点头:“那王爷,路上注意安全。”
萧亦离微微颔首就转身快步离去。
徐雅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许久,才转身进了屋。
……
下了马车,楚灵萱望着天际的云,再看着地上的荒草,一步步走向那重兵把守的地牢。
从芸香手里抢过那牌子侍卫虽然有些犹豫,但是终究没有拦她。
一步步下了台阶,便闻到了地牢里的血腥腐臭之气,昏暗的墙壁上一盏幽幽的煤灯,竟将这一切渲染得无比恐惧。
“娘娘,您不能来这里……”芸香拉着楚灵萱的袖子,一遍遍阻拦。
楚灵萱虽然心里也害怕,但是仍然一步步往下,下楼梯时脚好像是踩到了什么,低眸一看,尖叫一声立马退了三步,背后冷汗直冒,反手死死地抓住芸香的袖子。
竟然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
芸香也是一抹害怕,但是较于楚灵萱却还是镇定些的,拍着楚灵萱的背:“娘娘莫怕,这地方恐污了娘娘眼睛,娘娘不该来……”
因为她知道,地牢不单单是关押人犯的,这世间百般残酷的刑法都是在这里施行,所以地上有血和碎肉,并无稀奇。
待从惊恐中恢复,楚灵萱扯着身边的一个狱卒问:“请问,楚家的女眷关押在何处?”
那位狱卒狐疑地瞥了楚灵萱一眼,楚灵萱立马亮出腰牌,厉声问:“楚家的女眷,被关押在何处?”
“重犯,往下两层便是了。”
楚灵萱咬着牙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迈下去,生怕又踩到什么。
地牢里关押的全是蓬头垢面的犯人,有的在哭,有的在嗷叫嘶吼……
有的蜷缩在一脚瑟瑟发抖,甚至还有的手脚栓着铁链子握住栏杆在傻笑,疯了一般……
诡谲而恐怖。
再看他们的衣衫,沾满鲜血,有的甚至是断了双手双脚,残忍血腥……
楚灵萱觉得胃里几番翻涌,胸腔阵阵恶寒,手死死将芸香的手握住。
芸香也努力遮挡楚灵萱的视线。
来到了两层下,这一层倒是安静些许,里面都是女人,一个个神情散涣地靠着冰冷的墙壁,草丛里还有老鼠和蟑螂在乱窜……
这些个女人全都面目全非,头发散乱,楚灵萱着实认不出,也不知道她们到底被关多久了。
“楚灵婉……母亲……”楚灵萱颤抖着声音喊着。
寂静充满腐臭的牢房久久没有声息。
往前走了段路,又唤了声,才听到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带着熹微的惊喜:“长……长姐?”
楚灵萱回头,只见身后的木栏杆内依靠着一名女子,身着囚服,披头散发,那张脏兮兮的脸,不细看着实还认不出那是楚灵婉。
“楚灵婉!”楚灵萱蹲下身子,借着微弱的烛火光细看那张脸。原本娇美的人儿脸色苍白,瘦了不止一圈。
脸上沾满的尘土,还有泪痕……
“长姐,是你么?”楚灵婉看着楚灵萱,眼眶的泪水似破了堤的河水,顺着脸颊泪两行。
这副场景看得楚灵萱百般不是滋味,虽然她不是她的亲姐姐,但是此时此刻,在楚灵婉的眼里,她就是。
她是她的希望……
楚灵萱眼眶也有些泛红,她在王府不问世事,而她的亲妹妹竟然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受苦受难……
楚灵萱握住了楚灵婉的手,声音几分哽咽:“不要怕,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
楚灵婉连忙抹泪:“长姐,我好怕……”
“我母亲楚夫人呢?”楚灵萱握着她的手到。
“夫人她……”楚灵婉好不容易抹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在地牢里不堪受辱,便撞墙自尽了。”
楚灵婉的话毕,楚灵萱的泪水便吧嗒落下……
也不知道是为何哭,为这副身体的娘,还是为她自己,在她的世界她没有母亲,而今在这个世界,她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有母亲了,也试想着,若是她在现代有母亲,那也当如楚夫人一般温柔吧。
可如今……
她什么都没有了,那个世界她失去了奶奶举目无亲,而今在这个世界,她又了失去了一大家族的人,同样的举目无亲。
见楚灵萱哭了,楚灵婉也哭得愈加伤心了。
芸香想劝也不知道当如何劝。
“把门打开,人我要带走。”楚灵萱对着守住这个牢门的狱卒道。
那个狱卒却只是淡淡地扫了眼楚灵萱:“探监可以,但是这些皆是重犯,哪怕你是辰王妃,皇命也不可违。”
楚灵萱握着栏杆,眼含着泪水,心里阵阵悲伤,是啊,她有什么能耐救楚灵婉呢……当真是不自量力。
也许萧亦离有办法呢……
可是又想起他的欺瞒,和他与楚将成的深仇大恨,难过从眼中流露。
忽然听讲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人在哪?”
接着就是轻而急促的脚步声。
楚灵萱轻轻地站起了身,看着来人,一袭白袍,风华依旧。
那双眸如深潭,她看不懂,摸不透……
她想起尘若的话,他最擅长欺骗。可是自己却努力地想要去相信他,哪怕他背着她带兵抄了将军府。
彼时相见已无昨日温情,楚灵萱看着萧亦离,却什么也没有说。
萧亦离却也只是看着她,半晌,才走了过来,伸手想要拉过她:“本王不是说过,若无本王陪同,不可随意出府么?”
楚灵萱退了一步想躲,却没有料到萧亦离的手更快,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一如既往,只是楚灵萱觉得此时此刻他的声音格外的冰凉:“怎么不听话?”
他的手很轻柔,语气也并不严肃,但是楚灵萱却觉得莫名心酸与难过,但是却什么都不想问了,也害怕他给的答案。
“而今我家破人亡,只剩这一个妹妹了,求王爷救她一命?”楚灵萱轻轻拿开他的手,默默地退了一小步,语气卑微而恳求。
萧亦离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和推拒的姿势,以及不再是甜甜地唤他阿离,而是疏离地喊他王爷,就如她初嫁入王府的那些时日……
那些日子,她似乎有一点不像个大家闺秀,他满腹算计,她却舍身救他。他表面上装模作样,从不去她的梨院,她却像是不知道似的,成天玩得不亦乐乎。
她从来都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南巡一路,她是那样依赖他,却又害怕失去。
而他……
萧亦离望着她垂下的眸子,哑然失笑,这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他现在正一步步踏入深渊,还妄想着她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她是朝廷要犯,若要救她,除非有人娶她,那样她便不算做是楚家的人,便是株连九族,也与她无关,就如你一般。”萧亦离平静地开口,细细解释,眸光从楚灵萱身上移开。
不知何时,凛也赶了进来,神色慌张:“王爷!?”
萧亦离淡淡地摇头,关于太后寿礼的事情,楚灵婉是知道的,如若救了楚灵婉,那么此事更是瞒不住。
但是他更害怕,他的无情不救,换来的是楚灵萱彻底的绝望……
第九十七章:解救楚灵婉
楚灵萱垂眸思索,她依稀记得楚灵婉有一个心上人,便低头询问:“你的那个心上人呢?他现在在哪里?我可以让他娶你为妻,那样你便不用在这里遭罪了。”
萧亦离静静地看着楚灵萱,眸光一丝黯然。
楚灵婉更是颓然地靠在黑木栏杆上,泪水夺眶而出:“他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楚灵萱呆愣愣地看着楚灵婉,她此时此刻从眼里流露的绝望也让自己的心好似被什么揪住:“那……”
忽而想到了什么,起身望着萧亦离:“那你娶她,将她带回王府变好,与我同住,我想如果皇宫怪罪下来,也不过是你看上了一个女人,将她带回王府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马上就要被人送走了,现在救人要紧。”楚灵萱全然没有看萧亦离,低垂着眸子,语气不似往常那般,此时,只是格外地沉静。
凛和芸香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灵萱。
楚灵萱也忽然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但是她是在救人。萧亦离既然是东陵最尊贵的王,他看上的女子,当是可以带走的,哪怕是阶下囚。
萧亦离的眸光瞬间冰冷,从他出现在她面前起,她便不质问他一个字,到现在仍然还只是满心想要救她这个妹妹,甚至让他娶她……
她是有多不在意他?
她难道不明白,若娶了她,便终身不得再嫁,即使再嫁也是万人所唾弃的女子。
“长姐……”楚灵婉望向楚灵萱,眸中泪光盈盈。
“我想要救她……”楚灵萱又抬起眸子看着萧亦离。
萧亦离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眸,和那近乎无助的神情,微微颔首,语气却冰凉:“好,本王带她走。”
回府的路上,楚灵萱一直在关心楚灵婉,全然没有问及萧亦离半个字。
碍于萧亦离在场,楚灵婉亦不敢多言。最终楚灵萱也沉默了下来,气氛诡异得可怕。
其实明明又那么的多的疑惑,但是相见却一个字也问不出。
也许只是害怕得到答案。
待两个侍女将楚灵婉送入南苑沐浴更衣,楚灵萱才回过头望着萧亦离。
“尘若都告诉你了……”萧亦离薄唇轻启,眼中神色复杂。
“嗯。”楚灵萱也再也不聒噪了,安静得不像是她。
“你难道就不想问什么?”
“你不解释么?”楚灵萱反问,眸光中带着些许期翼。
萧亦离勾唇冷笑:“尘若告诉你的便是事实,若你还想知道更多,你的妹妹楚灵婉也自会告诉你。”
再也忍不住,楚灵萱拧了拧眉,觉得鼻子泛酸,也就是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欺骗?
包括这些事日的感情,也是?
那么她的结局会不会像那个公主一样,死在他的剑下呢?
萧亦离在等她的质问,在等她寻求解释,可是等来的却是楚灵萱强忍住眼泪,一声不吭地转身。
楚灵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只是觉得在他面前哭很失尊严,寻求解释很卑微,如果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欺骗的话,那么她说很多话会不会在他的眼里都是很可笑的。
终于忍无可忍,萧亦离两步迈过去,力道近乎粗鲁地将楚灵萱的身子扳过来,怒气温怒:“你可记得本王跟你说过的话?”
“你说过很多的话,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楚那一句是真的。”楚灵萱神情木然,心里悲伤丛生。
楚灵萱没有看他眼里的神情,只是轻轻推开了他的手,默默地回梨院。
凛愈加看不懂了,芸香也略略疑惑。
若说萧亦离对楚灵萱有情,为何一个字都不解释,若说无情,又为何一如既往地待她,还答应她这么荒唐的请求将楚灵婉带回王府……
楚灵萱的一言一行更为诡异,以她的性子,不是应该拽着萧亦离打破沙锅也要问到底么?
可谁也解不了谁的疑惑,人总是这样复杂。
……
“你说什么?那个王念之是萧亦离的人?”楚灵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就是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早就预谋好的?”
“他之前待我好是掩人耳目,然后太后寿宴一事,是借我之手将楚家推向深渊……”楚灵萱浑身不住颤抖。
“那次楚夫人让我送给太后的寿礼有问题的,而且是王念之偷偷调换的,而王念之是你让我帮忙引进将军府当门客,当时你拒绝徐公子的婚事,也是他帮忙求的情……”
楚灵萱手紧紧攥住衣袖,她当初还以为萧亦离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原来不过都是他一个人的算计。
而且算计得分毫不差。
害死那么多人,竟然是借她之手……
原来这不止是一场欺骗,还是利用,利用她报仇。
“长姐,那我们该怎么办……”楚灵婉拉住楚灵萱的手。
能怎么办呢……
楚灵萱低垂下眸子,她现在甚至不敢跑过去质问他,就害怕得到的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
徐雅芙进府那天似乎很热闹,敲锣打鼓的鞭炮声隐隐传入梨院。
楚灵萱与楚灵婉这两天的日子倒是过得静如流水,似乎很安逸,楚灵婉在牢房受了不少伤,楚灵萱和芸香以及梨院的一众婢女细心地照顾着她。
萧亦离也没有涉足梨院,楚灵萱也懒得出门。
“长姐,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楚灵婉看着楚灵萱一个人闷闷地瞧着院外飘落的梨花,便开口问道。
“以后啊,咱们俩反正有两张嘴,把萧亦离的王府吃穷好了。”
楚灵婉闻言笑出声,笑意未落就略略哀凉:“我也从未想过,原来欺骗,也可以扮作那般有感情……”
楚灵萱倒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那王渣男自将军府败落以后,就被升官加爵,然后弃你于不顾,这就算了,还纳了三房妾……”
楚灵婉轻轻点头,神情哀婉,竟然又落下泪来:“他当初说过会娶我的,可是后来我看她与别的女子……”
楚灵萱眯了眯眼睛,这王念之也太渣男了。
正愁无处泄恨,正愁这王府娶亲太过于烦躁。索性出门找王念之的麻烦好了。
“你知道王念之住哪吗?”
“什……什么?”楚灵婉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
“咱们溜出府散散心吧。”楚灵萱忽然生出一个歹念,那就是趁着萧亦离今日娶亲,没空搭理她,她跟楚灵婉出去找王念之的麻烦。
那家伙,抛弃了楚灵婉后,居然立马就娶了三房妾……
“芸香。”楚灵萱朝着门外一喊,芸香闻声立马进来了。
“那个,我妹妹她心情不好,想找人打架,那门口守着的侍卫可以给我们调遣么?”
楚灵婉闻言诧异地看着楚灵萱,楚灵萱却全然忘记悲伤似的朝她挤眉弄眼。
芸香望了望院外的守卫:“王爷没说不能……”
“那意思就是可以了?”
换了身便衣,便出了南苑。
王府可真是热闹,处处张灯结彩,好不喜庆,也不知道她们的这婚礼进行到哪个流程了,但是看这样子,他们应该在正厅拜堂呢。
王府大门还有一地的鞭炮碎屑儿,门外侍卫颇少估计都喝喜酒去了。
“诶芸香,这王爷娶侧妃,我身为王妃按道理讲是不是应该到场?”
芸香呐呐点头,不过过了一会儿又道:“按道理讲,娘娘乃是王府的女主人,这娶妾之事乃是王府后院之事,也当由娘娘主持,非但如此,王府的账房库房以及奴仆的调配,娘娘也当替王爷时时管照……”
“只不过,这些事王爷都没让娘娘干,那么也……”
“……”她自入府以来,貌似好像似乎,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事也不干的……
反正从头至尾都是一个不太称职的王妃,那索性就放浪形骸到底吧。
楚灵婉略显惊讶,楚灵萱斜了她一眼,轻咳了几声:“咱们走吧。”
管他萧亦离在干嘛呢,她出去逍遥快活去,虐渣男不解气的话,再去逛逛青楼喝喝酒。
楚灵萱拉着楚灵婉上了马车,直奔王念之的家而去。
“那个什么王念之,现在官位是几品?”
楚灵婉细细想了想:“当是从六品。”
“那萧亦离是几品?”
“王爷是嫡亲王,自然是正一品。”
“那我呢?”
“女眷若非皇上亲封,没有官品。”
“……”楚灵萱蹙了蹙眉:“那我要是去找麻烦,他会不会用官位来压我?”
“长姐,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他那样狗眼看人低,那么欺负你,还一下子娶了三房妾,你不可怜你自己也要可怜可怜那三房妾吧……”
楚灵婉略显疑惑地看着楚灵萱。
楚灵萱叹了口气,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大概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萧亦离……
她等着他的解释,他却一个字也不愿多说。今日,还在娶侧妃,虽然是皇上下的旨,皇命不可违,可是他知不知道,她有多难过。
以后与那个侧妃要如何相处……
若是萧亦离宠幸其他的女子,那她……
楚灵萱忽然好后悔,她应该在喜欢上他之前就远离他的,然后想办法回去。
可如今,她竟然可怜得连走都舍不得……
望着楚灵萱脸上忽然的悲伤,楚灵婉摸了摸她的手轻声安慰:“姐姐,不要难过了,我陪着你。”
“我哪里难过了,我就是心情不爽,所以想找人打架。”楚灵萱立马收回悲伤,眼神坚定:“正巧王念之那么过分……”
“姐姐……”
“怎么,你舍不得他?”
“自然不是,只是觉得这般贸然过去,于礼不合。”楚灵婉眼里怯怯的:“而且他是朝廷命官……”
“没关系,先把他揍一顿,然后咱们就跑。”
“……”
第九十八章:偶遇徐家母女
“咚咚咚——”一个侍卫站在一座宅院的木门前使劲地敲。
院内一片寂静,久久没有回音。
那个侍卫转身望着楚灵萱,楚灵萱望着这小小宅院,看着也不大,想来那个那什么王念之也是个芝麻官,于是双手抱胸,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接着敲!”
楚灵婉望着这座宅子更是诧异,因为王念之说过,他家有生病的老母,幼时丧父,家道中落,家更是在贫民区,短短一个月,竟然有了一座府邸。
而他得到这座府邸的原因却是因为辰王手下的官吏引荐。
因为他潜入将军府替辰王办事,所以从此平步青云。
而他的这一切,却是建立在将军府被满门抄斩的惨案之上。那么多条鲜血淋漓的生命,就那么命丧黄泉,而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却得以活得福贵又安稳。
楚灵婉看着这府邸,想起了往日种种,不禁落下泪来。
若不是她引狼入室,又怎么会引来这般灾祸。但她更伤心的是王念之的欺骗。
“没事了。”楚灵萱连忙回过头来安慰她:“我待会就替你报仇。”
“可是若不是我想方设法将王念之带进将军府充为门客,他又怎么能从中作梗……姐姐,都是我的错……”不稍半刻楚灵婉就哭得泣不成声。
楚灵萱叹了口气,这是天上给她掉下一个林妹妹么,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没事啦,那份寿礼还是我亲手送给太后娘娘的呢,咱们彼此彼此。”楚灵萱拍了拍楚灵婉的肩膀。
都是一样的傻,一样的走心,一样地被男人欺骗,这样一想倒是跟楚灵婉同病相怜起来。
不过在楚灵萱的内心深处,她还是不太承认萧亦离很渣的,哪怕他今天真的在娶妾。真的有欺骗她,真的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她能忍吗,她不能,可她的感情偏偏这样卑微。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小丫鬟,看到这么多人,怯生生地道:“大人今日不在府中。”
“去哪了?”楚灵萱挑了挑眉毛,她好不容易鲁起袖子准备打一架,人竟然不在家。
“今日辰王府娶侧妃,大人他去送礼了。”
楚灵萱扶额:“……”
智商不在线果然是一件令人悲痛的事情。
楚灵萱深吸了一口气:“那不如就把他这府邸给砸了吧,或者烧了也成。”
楚灵婉道:“姐姐,万万不可,若是王爷知道了,怕是会责罚姐姐……”
“没事,萧亦离不见得会庇护这等小官。”楚灵萱替身后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侍卫立马会意从旁边的院墙走去。
“那个,别伤到无辜的人,毁人钱财就好。”楚灵萱吩咐道。
“是。”
“等等,还有,你们会写字不?”楚灵萱又喊住了他们。
众人一脸疑惑,却听见楚灵萱悠悠道:“记得留一张字条,就说是辰王用完人过河拆桥,所以派人来烧了他的府邸。”
“……是”
芸香眼中一抹担忧:“娘娘……”看她这意思是,烧了王念之的府,然后嫁祸给王爷?这不找死么?
楚灵婉更是讶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灵萱。
楚灵萱却只是目光悠悠地看着天边的云:“不给他添点乱,他还真以为我就这么好欺负了。”
他都已经娶妾了,她干嘛还要好好听他的话。
其实,真正的理由是,楚灵萱希望他能来找她,把他的苦衷他的过往,哪怕是他的仇恨解释给她听,只要他愿意跟她解释,她还是会选择再相信他一次。哪怕,一次……
一行人浩浩荡荡,没走多远,便听见了那座不大的小院传来尖叫的声音:“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
说是出来散心,楚灵萱却没有觉得心里的雾霾消散一点儿。流华街一如既往的繁华,漱玉斋还是那个价格贵得要死的漱玉斋。
楚灵萱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点了一桌的菜,然后自称是辰王府的奴婢,一本正经的告诉老板,今日辰王府娶妾的喜事,辰王说这饭店的帐全由辰王请客,具体银钱,去王府的账房要。
老板起初还不信,直到楚灵萱拿出了那块玉佩,笑眯眯地告诉老板:“这自是我们家王爷吩咐的。”
见玉如见人。
身为帝都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里最火的饭店里的老板,这点世面还是见过的,这枚玉佩也自然是认得。于是连连点头,狡黠的眼珠子转着,想到既然是辰王这个财神爷,又逢喜食,便把旁边的菜价牌子翻了一翻。
楚灵萱指尖摩挲着玉佩:“咱们家王爷会缺钱么,尽管狮子大开口地去要,若是要少了,咱们家王爷说不定还会怪罪下来,说你们这些生意人瞧不起他……”
“是是是。”那老板笑眯了眼睛。
回到饭桌,芸香和楚灵婉看她柜台墨迹半天,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脸好奇。
“没事,我就让老板,给我们的菜里少加点辣椒,多放点葱。”楚灵萱拍了拍手,摸着鼻子若无其事地坐下,便开始吃菜。
没过片刻,便听见小二扯着喉咙大喊:“今日辰王府逢喜事,菜价全免。”
不过,到是没有听见欢呼声,人们都是淡淡地抬眼瞅了一下,再默默地将金银收到囊中。
楚灵萱看了一下周围的人,能在这儿吃饭的想来都是些大富人,想来是不会在乎这点饭钱的。
不过楚灵萱身后桌上坐着的两名的女子一听这话便开始笑盈盈了。
“我就说嘛,辰王不但为人温文儒雅,模样也是这帝都城内一等一的美男,这如今娶了妹妹,竟然让这漱玉斋都免了客人的饭钱,可见辰王对妹妹还是有心的……”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楚灵萱闻声回头,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身边坐着一个紫衣女子。
那女子缠着妇人的手臂,甚是亲密:“母亲,你就不要担心妹妹了。您看,今日芸儿都陪你来吃这漱玉斋里您最爱吃的点心了。”
那体型微胖,富态十足的妇人却仍旧愁容满面:“可咱们徐家的嫡女,怎么能做侧妃呢,芙儿那孩子傻,老爷竟然也跟着犯糊涂。”
“可是妹妹早说过了,非辰王不嫁,她那倔脾气,您又不是不了解……”徐雅芸将一块点心优雅地捻在妇人的盘子中:“而且,辰王竟然都让下属带兵帮着皇上将楚将军府满门抄斩了,想来对那位王妃也不算上心。”
妇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那表示不满的红唇忽然勾了起来:“对啊,我差点忘了,辰王妃原先是楚将军的嫡长女,那不过是因为楚将军位高权重,而今将军府败落……将来谁是王妃,都还说不定呢。”
徐雅芙见母亲开心了起来,连连道:“那辰王妃芸儿见过的,虽有几分姿色,但男人嘛,总是会厌倦的。”
这些话一桌子人都听见了,楚灵婉担忧地看着楚灵萱,芸香愤愤地望着后桌的人,楚灵萱却是满面笑容地举起一杯酒:“来来来,咱们吃菜喝酒。”
楚灵萱和楚灵婉为了防止别人认出,换的都是便衣,如此,别人也没将他们认出来。
楚灵萱低头默默的吃着香喷喷的鸡翅,如此美味在此时吃起来,竟然味同嚼蜡。
背后的声音依然滔滔不绝。
又是那富态妇人尖锐的嗓音:“辰王厌不厌倦我倒是不介意,主要是芙儿是咱们相府的嫡女,委身做妾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你倒是说对了,将军府败落……”
“如今那辰王妃再无背景,于那辰王也没什么利益上的用处,留着她这头衔也不过是辰王好面子,不愿叫人说他辰王势力。”
“往后日久天长,总有办法寻个空子将那辰王妃的位置给拉过来,给咱们芙儿。那楚灵萱,无权无势,也就剩下辰王这根稻草了……”
“可男人嘛,哪有靠得住的……”妇人说完这一通话,便笑盈盈地吃起点心来。
“母亲说的是。”
芸香和楚灵婉现在都万分担忧地看着楚灵萱,然而楚灵萱啃了半天也没有啃完那块鸡翅,末了不得不放弃,放下筷子:“早上吃有点多,现在没有什么胃口呢。”
“姐姐,咱们走吧。”楚灵婉拉了拉楚灵萱的袖子。
“你也觉得没胃口是不是,那咱们走吧。”楚灵萱起身,拍了拍衣裳就朝着门口走去,屋外的阳光格外的刺眼。
如那日一般,也是一个明媚的日子,那时她还对这个世界不熟,初来乍到,没有钱在街上瞎逛。后来出了点乱子,一个名义上的夫君,但其实不太熟的男子亲手将他抱回了王府。
之后的日子里,他似笑非笑地对她讲:“若没了银子,去账房去便是。”
其实不熟挺好的,若是他那时候娶妾,她定然不会觉得难过,可此时……
一想到以后要与另外一个女人分享她的阿离,她就愈发难过,而萧亦离对她的欺骗更是加重了心里的那份难过。
流华街一片热闹,他们一行人却是格外寂静。
“我们走吧。”楚灵萱终于开口。
可是这么繁华的街道,她要去哪里呢?
于是,便逛了整条街的餐馆,楚灵萱一路将方才对漱玉斋老板的话重复了一遍。
然后这件事情就传开了,都道辰王好生阔绰,娶个妾都这么大张旗鼓,当初娶王妃也不见得这么出手大方……
众人都道,由此可见,这位辰王妃不过盛宠一时,如今那辰王府的后院怕是那位娇蛮的徐三小姐主宰了。
众人皆哀叹辰王妃的命运之悲惨,失了家族的势力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夫君的宠爱都要失去。
第九十九章: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短短一日,赌坊里开了赌局,赌的是辰王妃何时摘掉辰王妃的帽子让给徐雅芙。楚灵萱蹙眉,这些人跟她哪门子仇恨要这么诅咒她。
这让楚灵萱很不爽,又让侍卫火折子一扔,将赌坊也烧了,烧完不忘大声告诉他们:“辰王说了,今日他大喜,不宜赌博。”
这流华街的消息就是传的快,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歌舞坊的时候,消息变成了辰王趋炎附势,抛妻弃子,要废妃。
但是为了不得罪权贵,所以要保证辰王的名誉,上演的这台戏的主题又大大地改了版,改成辰王妃因为被灭族而记恨辰王,做出了一系列冒犯辰王尊严的事情,于是辰王不得不废妃。
楚灵萱看着这戏台子,心里一咯噔,这该不会是某种预言吧,她今天的的确确背着萧亦离干了不少好事。估计明日那些收账的,讨公道地都要挤满辰王府门口了。
到时候他萧亦离该不会一怒之下真把她给废了吧。
楚灵萱撑着下巴看着戏台子上的表演,那个演辰王的人,腰那么粗,整个人都是筒子形的,虽然戏服挺华丽的,但是那人连萧亦离万分之一的风姿都演不出,他这模样,跟王府随便一个下人的模样都差不多……就这样也可以来演戏?
楚灵萱瞅了眼身后,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女那花痴脸……
楚灵萱僵着脖子回过头,一个颤抖,满身鸡皮疙瘩。
戳了戳身边的一个稍稍不花痴的姑娘:“这戏班子,是缺戏子么?”这等歪瓜裂枣,居然来演萧亦离,对于一个跟本尊相处了那么久的人,她楚灵萱表示实在是看不下去。
“当今男子都要养家糊口,戏班子里的男子,多半是些没出息的,人没出息,能好看到哪里去?”那姑娘磕着瓜子,倒是一脸不屑。
楚灵萱点了点头,也是,长得好看的都可以去卖身了,来这小破戏班子做什么。
“那演辰王妃的人也太丑了。”楚灵萱又皱起了眉头,虽然比起演辰王的尚能入目,但是跟她这副姿容还是没法比:“辰王妃比她漂亮多了,辰王妃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回眸一笑百媚生,哪里是这些戏子能演出来的。”
芸香和楚灵婉还有一众侍卫都默默地看了眼自夸不打结巴的楚灵萱。
“人再美有如何,到头来,不还是失了宠。”
楚灵萱的眸光黯了黯,转而望向台子,一曲戏落幕,结局是辰王休了妃,那王妃正跪在地上扯着辰王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
楚灵萱蹙眉,就算她有天被萧亦离赶出王府,也断不会这般没有志气吧,到那时她才不会跪在地上哭呢,她肯定收拾好东西就干干脆脆地走掉,即便要哭,也得躲着哭,不会让他瞧见笑话。
守在一旁的侍卫见楚灵萱面露不悦,拿出火折子擦出了一簇火苗,在楚灵萱身旁低声道:“娘娘,这戏台子可也要烧?”
“……”
轻咳了两声,楚灵萱摆了摆手:“不,不必了。”
乱花银子是为了坑坑萧亦离。
烧王念之的家是为了替楚灵婉报仇,烧赌坊是为民除害。至于这平民搭起的戏台子,她还是打算放过的,毕竟人家搭台子唱戏养家糊口也不容易。
一天下来,很是逍遥自在,仿佛自己已经在王府关很久了一样。
可是,楚灵萱并没有觉得开心。一点都不开心。
“娘娘天色暗了,咱们回王府吧。”芸香开始催促。
楚灵婉也表示赞同,如今她也算是萧亦离的妾,这嫁为人妇而夜不归宿,实在是于礼不合。
“还有地方没烧。”楚灵萱走到一处灯火璀璨的楼阁下,楼上时不时传来女子放浪的娇笑声。
凝香阁,这个破坏那么多家庭的青楼,居然连萧亦离这种人都来了,还结交了一个红颜知己,这就算了,竟然还给带回了王府,这让她真的很不爽。
楚灵萱指了指凝香阁:“把它也烧了。”
身后的数名侍卫有些为难,因为这凝香阁素来都是达官贵人出入的场所,不像民间的赌坊和戏班。而且就连辰王萧亦离,也光顾了不少次。
见他们面色犹豫,楚灵萱拧着眉毛问:“你们难不成常常逛这地方,所以舍不得烧是吧?”
几名侍卫一吓,立马狗腿地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烧。”
“等等。”楚灵萱又叫住了他们:“把这块玉佩拿去,告诉他们老鸨,就说尘若姑娘得罪了辰王,辰王说老鸨教导无方,要烧了凝香阁……”
“……”芸香看着楚灵萱,吞了吞唾沫:“娘娘,您今日……”简直捅了一堆篓子了。
“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废妃嘛,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楚灵萱洒脱地转身,望着渐渐暗下的天色,心竟然也跟着沉了下来。
今夜洞房花烛夜了,萧亦离他会跟那个徐雅芙洞房么?
还是会来看看她?
楚灵萱自嘲地笑了笑,到了现在还满心满脑地想着他,甚至还指望他来看她。他明明骗了她,明明在算计和利用她,明明伤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而她好歹也是在现代受了二十年当代教育的人啊,怎么到了这里卑微至此呢?
深邃的夜空繁星满天,像极了那个草丛里两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夜晚。
而今时今日,却有种物是人非的苍凉之感。
今日她决定回府,不过是想要看一看萧亦离是否会来见她一面,只要他愿意开口解释点什么,她都点头相信。
他与徐雅芙的洞房花烛之夜,会如何度过呢?
她始终觉得,往事历历在目,萧亦离待她总有几分真心的,就算要抛弃她,也得缓缓吧,不至于这么快就翻脸就不认人吧?萧亦离那么识趣又通情理的人,再怎么也不会做出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事情吧?
回到了梨院,守门的还是那个两个侍卫,梨院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楚灵萱站在门口,轻声问着:“今日可有人来过?”
侍卫点了点头:“有……”
楚灵萱眼中闪过欣喜,却见侍卫道:“今日来客颇多,还有些官员女眷顺道送了些礼给王妃娘娘。”
楚灵萱吸了吸鼻子,现在应该有很多人同情她了,真要看看哪些人送礼给她,这些不见风使舵的人情太可贵了,她要好好结交结交才是。
没有人责骂她随便出府,没有更多的侍卫守着梨院,梨院的丫鬟们见楚灵萱回来了忙上前询问:“娘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奴婢们还怕王爷怪罪下来呢”
“他不会来了。”楚灵萱低低的一声,脸上再无笑意,傻笑了一整天脸都笑累了:“我好累啊,大家都洗洗睡吧。”
……
待众人都各自忙活去了,楚灵萱悄悄换了身丫鬟地衣服出了梨院,这会儿学聪明了,将萧亦离送给她的玉佩带在身上,若再是被拽去关小黑屋,有个东西证明自己是辰王妃。
据府里的下人们说,徐雅芙的新房在东苑的梅园。
东苑是四大苑中楚灵萱从未去过的,这认路的本事自然是差得令人发指,不过好在今夜东苑是焦点,很多的丫鬟奴仆纷纷朝东苑走去,她跟着便找也到了。
月上枝头,凉风拂面。
楚灵萱吹着冷风站在一处光线较为暗的走廊里,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张灯结彩的新房门口,四个衣着喜庆的丫鬟守在外面,都这么晚了,萧亦离是不是早就进去了呢?
可是屋子里也没有动静,该不会是已经睡了吧?
楚灵萱神色黯然,望着幽蓝深邃夜空,竟然觉得心酸无比,她怎么就这么没有志气呢。
不敢跑过去大闹,却一个人这里默默悲伤。
其实吧,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那样,怕到时候连萧亦离都看不起她。
一抹红影忽然出现在视线内,楚灵萱猛然抬头,那个身影……
那样熟悉又陌生的模样,金冠束发,墨发随风飘舞,远远看着,就好似可以感受到他发梢的柔凉。
只是鲜少见他身穿这般喜庆的红衣,见惯了他常常一身素白或者墨黑,这样红,竟觉得分外陌生。
楚灵萱不禁想起来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新婚当夜她没有见到萧亦离,也自然没有见到他当时身着大红喜服的模样。而今日一见,倒是生出几分不同来。
但相同的是,风华依旧,身着红衣,更显得肤如凝脂,衬着那淡色的薄唇都愈发红了。美人就是美,穿什么衣服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楚灵萱痴痴地望着他进院,然后望着他径自朝着新房走去,那房里有他今日刚娶进门的新娘在等待着她……
憋了一整天,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上眼眶。楚灵萱发誓,她从未尝过这般酸的眼泪,酸得令人难受无比。
视线渐渐迷糊,却移不开离去的脚步。
人家洞房花烛夜,她来做什么呢?萧亦离都懒得跟她解释,她又来这里干什么呢?就像个小丑,自取其辱罢了。
楚灵萱转身,望了望走廊上的雕花房梁,生生将眼泪逼回去。
可心里仍旧不甘心地想,那个徐雅芙,她跟萧亦离很熟吗?也许萧亦离也是利用她的吧,也许,也许,很多很多的也许。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清澈如泉水拍打玉石的声音在身后轻轻传来,尾音微扬,带着诧异和疑惑。
第一百章:无关痛痒
楚灵萱怔了怔,却不敢回头转身。
满心疑惑,他怎么认出她来了,她明明穿着丫鬟的服饰,而且站在这么不起眼的角落里。
“楚灵萱?”那个声音再一次扬起。
楚灵萱袖子从眼睛上一擦而过,仰起头转身,看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移步到了自己的身后,正诧异地望着她这副模样。
“我……”楚灵萱望着萧亦离微微拧起的眉,强挤出一个笑容,指了指天上的星星:“我只是出来看看月亮。”
然后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或许还有未擦干的眼泪,就揉了揉眼睛:“风把沙子吹到眼睛里了。”
“……”
“啊,对了,祝王爷新婚燕尔,百年好合。”楚灵萱视线的确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心里暗恼,他把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她却还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居然还被他给逮着了。
这得多丢脸。
萧亦离看着她举目无措,眼眶泛红却又强词夺理的样子,几分好笑,但同时也疑惑不解,按道理说,楚家满门被灭,她难道一点儿都不恨他么?
不知为何,他竟然几分释然,心里渐渐温柔,但是表情仍旧清冷,好半天才道:“早些回去休息。”
“我这就走,不好意思打扰了。”楚灵萱转身,觉得脚步子都有些不自然。
“等等。”萧亦离看着她的背影,眸中神色复杂。
楚灵萱咬牙闭眼顿足,等着他的回话,他会跟她说点儿什么吗?
“你认识回去的路么?”萧亦离轻轻开口:“本王命人送你回去罢。”
楚灵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到这份上了,居然都要嘲笑她是个路痴,于是头也不回:“谢王爷好意,我回得去!”
“嗯。”那人极轻的一声,便无了话。
然后身后就是一片寂静,楚灵萱走了两步,实在忍不住,就回头看了眼,萧亦离他……居然还站在原地。
幽深的眸子在看她,只是没有什么表情。他的这一身绣金纹的喜服真好看,灼目的火红,月纱洒在金纹上,泛着点点银光,那料子当是极好,只可惜,不是为她而穿。
他们虽然是夫妻,却还没有真正拜过堂呢,而今又另外一名女子与他拜了堂,又要与他共度良宵。
四目相对,楚灵萱竟忍不住唤了声,那声音就好像从鼻子里发出来似的:“阿离……”
萧亦离眉头微拧,静静地等着她的问话。
但他这细微的拧眉,竟然让楚灵萱觉得,这是对她的厌烦。
“你会不会……”会不会跟那个什么徐雅芙洞房啊?楚灵萱组织了好半天的语言,这句话仍旧是问不出来。
于是话峰一转,变成了:“你会不会择床啊,我看这东苑风水不太好,你会不会失眠?”
“……”萧亦离嘴角微抽。
末了不与她废话了,便拂袖转身:“早些回去罢。”
楚灵萱看着他走向新房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下,竟然鼓起勇气,发了一句狠话:“萧亦离,你若负我,我定会离开你的!”
萧亦离闻声只是微微顿足,却没有回头,径自走到了新房门口。
楚灵萱说完这话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梅园,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没有关系,明天一定有很多人上辰王府来找他的麻烦。
可即使如此,她也开心不起来。
一个人灰溜溜地溜进了梨院,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从厨房搬了小坛酒打算借酒浇愁,却发现这个酒太烈了根本难以下咽,于是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真是没有出息,连酒都喝不下。
正愁着今夜这个难眠之夜将要如何度过,忽然传来了两声轻轻地扣门声。
“进。”楚灵萱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边上,看着楚灵婉轻轻巧巧地走了进来。
楚灵婉抬手抚上楚灵萱的手背,楚灵萱顿时觉得手背一暖,抬眸看着她:“这都夜半三更了,怎么还不睡啊。”
“那姐姐呢?怎么还不睡?”楚灵婉语气柔柔的:“姐姐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
这话竟然说得楚灵萱鼻子一酸,她是真的很想哭,很想很想,憋得她自己都难受。
但是她现在哭实在是太丢脸,她才不会哭呢。
“我现在要睡了,你若没有事情的话,也去睡觉吧。”楚灵萱推开了楚灵婉的手,起了身。
楚灵婉愣愣地望着她。
却见楚灵萱回头笑着:“明日,我们去府门口看好戏吧。那些个算账的人一定都找到王府门口了。”
楚灵萱嘻嘻笑着,楚灵婉担忧地望着她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让所有人都退下,楚灵萱一个人静悄悄地蜷缩在床上,手握着那块瓷白的玉佩,神情几分恍惚。
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本以为有了他便不再孤独,可是,她现在的孤独,比以前很多个日夜都还要来得多。
……
笠日清晨的王府门前果然一片热闹,大大小小饭馆里的伙计,赌坊的老板,就连凝香阁的老鸨也亲自来了。
萧亦离正坐在书房批阅一些公务册子,便看见王府账房的钱管家正拢着袖子在门口踌躇着。
也没有抬眼,只是淡淡地道:“何事?”
钱管家一见萧亦离开口了,便诚惶诚恐地进入了书房的门,规规矩矩的行礼:“老奴叩见王爷。”
“回王爷,今日王府门口来了颇多的人,说是王爷昨日大喜请客,这大大小小的餐馆子,便来要银钱……”
萧亦离眉头微拧,他何时说了请客这事?
钱管家说着抬眸瞧了眼萧亦离又道:“还……还有,王大人也来了,要见王爷,还有凝香阁的老鸨,赌坊的方老板也来了……”
萧亦离疑惑地从书卷中抬头。
“他们现在都堵在了王府门口,林总管也不好直接赶人,怕有损王爷声誉,便将他们都接到了锦绣堂,好生招待着。”钱管家小心翼翼地说着。
“原因。”萧亦离蹙眉,昨日楚灵萱出府他是知道的,她那些侍卫也是他下令让他们跟着的,昨日繁忙没有来得及细细问他们具体情况。
那么楚灵萱昨日到底出去干了什么?
“一整条街的饭店是来问王爷要银钱,王大人和凝香阁的老鸨是来问个究竟,赌坊的老板是来讨公道……”
这话听得萧亦离一头雾水。
这时凛也进来了,走到萧亦离身边:“属下盘问清楚了,昨日王妃娘娘出府拿着王爷的玉佩跟各个餐馆说王爷大喜请客。非但如此,王妃娘娘还下令烧了王念之的府邸,还有赌坊和凝香阁……还说是王爷下的令。”凛抬眼看了眼萧亦离的脸色。
萧亦离闻言眉头紧拧。
“是否要属下派人将王妃娘娘带来兴师问罪?”凛试探着问。
萧亦离沉吟半晌:“不必了,钱管家你去赔他们钱便是。”
凛诧异地抬眸,这可不是一笔小开销啊,今日要赔的钱差不多是王爷他一个月的俸禄了,要知道凝香阁可是流华街一等一的青楼,里面陈设的可都是价值千金的宝贝……
王妃娘娘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嫁祸给王爷,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钱管家也是一阵诧异,但是既然王爷都吩咐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道:“老奴,这就去办。”便退下了。
“王爷?”凛拧眉,这萧亦离的心思他真是永远都猜不透。
萧亦离却全然不理会,手轻轻放下竹节笔,问侍候在一旁的随侍:“徐侧妃可准备好了?”
“侧妃娘娘今日刚到卯时就起了,已经收拾好了,已经在外边等了王爷半个多时辰了。”随侍恭恭敬敬道。
萧亦离莞尔一笑,倒是比某个人勤奋多了。依稀记得第一次新婚入宫,某人午时起,等收拾好再入宫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身边的随侍却以为他笑的是徐雅芙,便又补充了句:“侧妃娘娘精心准备了良久,而今就等王爷了。”
萧亦离这才收敛了唇边的笑意:“走吧。”
……
楚灵萱难得也起了个大清早,当然不是她起得早,是她辗转反侧整夜,根本没有睡着,大清早地叫醒了芸香和楚灵婉,带了几个婢女,跑到王府大门看热闹。
见林管家将人都带进了锦绣堂,便也偷偷地跟在后头,锦绣堂挤满了好些人,一些没见过世面的见到这辰王府一个个啧啧称叹,那些餐馆的老板一个个笑容满面,老鸨和王念之还有赌坊老板却是愁容满面……
楚灵婉见到王念之的那一瞬间,身形微微怔愣,当年他不过是连衣服都要打补丁的穷书生,而今衣冠楚楚,一身蓝青色绸缎竟也有几分风流倜傥。
不巧王念之的目光也朝这便瞥来,瞧到楚灵婉的时候也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她……而今不是阶下囚么?怎么会在这里?
她们三人站得远,锦绣堂内多半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们。
楚灵萱看了看楚灵婉的神情又看了看那神情很不自然的男子,原来那便是王念之:“嗯,你那旧情人,长得是还挺不错的……”
“姐姐,我还是先回去吧。”楚灵婉却全然没有心思听楚灵萱的玩笑,掉头就径自走了。
“喂……”楚灵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好戏都没有看完呢,萧亦离还没有来呢。
“没关系,芸香,咱俩看。”
候了半天,萧亦离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只来了个中年男子,一身褐色的袍子,看模样当是账房的钱管家。
那人竟然让这些个人去账房取银子,然后人群断断续续地都走光了。
楚灵萱睁大了眼睛,这就完了?
难道不应该是萧亦离过来据理力争他没有请客么?难道他不调查调查是那个混蛋四处放火然后嫁祸给他的么?
芸香终于忍不住道:“王爷想必已经知道是娘娘干的好事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记得她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一路的人谁也不许开口。
“那些侍卫,虽然会听王妃娘娘吩咐,但终究是王爷的人,你觉得他们会帮娘娘瞒住么?”
“……”
第一百零一章:找茬
“那为什么他不找我麻烦?”楚灵萱更是不解了。
芸香无奈地扶额,这位王妃娘娘是多想被人找麻烦啊。
……
楚灵萱先前还不怎么明白,等撞见了萧亦离与徐雅芙并肩而行才恍然,那点钱也许与他根本不值什么,他才懒得理她呢,她现在是要陪着他新娶的侧妃入宫。
他们离得尚远,萧亦离没有看到楚灵萱,徐雅芙倒是见着了,拧眉瞅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敌意。
楚灵萱瞧着那女子,一身喜庆的红衣,眉眼高挑,有一种说不出的娇贵,就是一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的气质,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却不让人那么厌恶,仿若理所当然。
楚灵萱看着她似乎在同萧亦离讲话,而萧亦离似乎也侧头在她耳边说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往她这边看一眼。
反倒是徐雅芙,先是疑惑又带着敌意的目光瞟了眼她,而后又以得意的目光看了眼她,接着两人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萧亦离依旧是那幅模样,脸上常挂浅浅的笑意。
楚灵萱站在巷子里,望着他们的背影,徐雅芙还挽住了萧亦离的胳膊,最最重要的是,萧亦离竟然没有推开。
“王妃娘娘,奴婢可找到你了,这王府您还常常迷路,奴婢还以为你又走丢了呢?”芸香不知从哪条巷子里走了出来,瞧了瞧萧亦离与徐雅芙的背影,立马止住声音,静静地看着楚灵萱。
楚灵萱显然一夜没有睡好的样子,浓重的黑眼圈,脸色也俞显苍白。
“娘娘,您才是王妃,徐侧妃不过是个侧妃,而今王爷也不过是陪侧妃入宫走个过场,毕竟那徐家那是我朝相府,王爷得给几分薄面。”芸香续续说着:“再说了,娘娘您可以争宠啊……”
前几句话没仔细听,听到争宠这两个字,楚灵萱差点喷出声。她什么时候成了为夫是从的女子了,她方才不过是想,萧亦离身后的婢女端着的盘子里的白布是什么。
莫不是传说中的落红帕?她当初怎么都没有这个流程?
正想到这儿,芸香来了句让她去争宠。
她就算喜欢萧亦离,就算放不下,但也绝对不会卑微到争宠的地步。他若非真心,她才不会争呢。
“我有吃有喝有穿的,争什么宠?”楚灵萱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
傍晚时分,萧亦离与徐雅芙二人回了府。楚灵婉不见踪影,楚灵萱一个人在梨院睡觉,毕竟一夜没有睡,到了下午真的是困得不行。
本以为昨日之事会掀起点儿风浪,却发现她其实半点儿风浪都掀不起来,她能放火烧些东西,根本原因竟然还是萧亦离根本不在乎,那些帮她纵火的侍卫,也都是他的人。
真是无趣。
正躺在梨树下的藤椅下睡觉,忽然一个小丫鬟从院门迈了进来:“王妃娘娘,府里来客了,王爷命人来传话,请王妃娘娘走一趟。”
“王府来客关我什么事?”楚灵萱捂着脑袋翻了个身。
丫鬟低眸沉寂半晌,又上前一步,在楚灵萱耳旁道:“王爷有事要同娘娘讲。”
他有话要跟她说?
楚灵萱这才转过身瞅着那个面生的丫鬟,萧亦离可算是想起她来了。
出了南苑没几步,便碰见了徐雅芙。那个女子一身的贵气,身后跟了四个婢女,旁边一个粉衣婢女似乎是她贴身丫鬟。
楚灵萱脑子里细细回想了下,她与这位侧妃应当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正愁着怎么与她打招呼。
只见徐雅芙及身后的几个婢女微微弯腰朝她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身后的芸香也赶紧朝徐雅芙行了一礼。
不过虽然是行礼,徐雅芙那眼神,是要多不屑有多不屑,要多骄傲有多骄傲,仿佛从头到脚都瞧不起楚灵萱。
楚灵萱瞧她这样子颇为不善,但怎么打招呼这个问题终于可以不再纠结,便敷衍地道了句“免礼”就跟着那个丫鬟走,不再理会徐雅芙。
芸香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正悄悄地抬眼打量徐雅芙,却没有料到徐雅芙身旁的粉衣丫鬟朝她伸了一脚,芸香一个没有留意,被绊了一脚,但好在没有摔倒,及时稳住了身子。
但是一瞧徐雅芙的长长红色裙摆,上面已然是一块被踩的痕迹。
楚灵萱听着了身后的动静,闻声回头,与此同时芸香见了那脚印正准备道歉,一个巴掌就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那巴掌打地极重,因为一晃眼的功夫,芸香清秀的脸就肿得老大,嘴角有血流出。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徐雅芙红唇弯弯。
这话听得楚灵萱心里火气一窜,她近些时日心情颇为不好,这些人可不要没事找事。
芸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懵,反应过来后仍然还是跪在了徐雅芙的面前:“奴婢冒犯了侧妃娘娘,还望侧妃娘娘恕罪。”
毕竟她是主,她芸香是仆,而她裙子上的脚印的确也是她踩的。
“芸香,你起来。”楚灵萱忙走过去,想要扶起芸香,却见一只纤瘦白嫩的手又扬了过来。
楚灵萱以为又要打她,这回长记性了条件反射地躲开了,却见那巴掌又甩在了芸香的脸上,耳边传来徐雅芙笑盈盈地声音:“姐姐教仆可真是无方,妹妹我这是在替姐姐教训呢。”
芸香被打得两颊通红,却仍旧是规规矩矩地跪在青砖地上,叩头认罪,声音低低:“还望侧妃娘娘恕罪,是奴婢的错,与王妃娘娘无关。”
楚灵萱咬着牙,缓缓直起身子,徐雅芙以为她是要同她讲话,却见楚灵萱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徐雅芙的脸上:“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本想井水不犯河水,可偏有人要来找茬,萧亦离迫于皇命娶她已经让她心情很烦躁了,而今被她这么一闹,更是火气一冒。
徐雅芙被这么一打,实实在在是懵了,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相府里娇生惯养的三小姐,徐相老来得女,她这个小女儿自是最受宠爱,连爹爹娘亲都不曾打过她,而今这才初入王府就被这辰王妃给打了?
难不成一进府就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么?
“你打我?”徐雅芙捂着脸,眉高挑,眼神里满是惊讶最后又化作了无尽的愤怒:“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打我!”
楚灵萱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也气急,没有想到冲动之下竟然打了她一巴掌。果然人是有无限潜力的,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徐雅芙本就恨极了楚灵萱,虽然之前与她并无交集,但是她暗恋辰王那么多年,一心一意想要嫁与辰王为妃,皇上却偏偏下旨让楚灵萱嫁给辰王,而那段时候,辰王宠妃无度的消息在帝都传得风风火火。
而今她以死相逼求了爹爹数月,才能当一个侧妃,从进府起就低人一等。而今看着楚灵萱就不爽,碍于她还是王妃,不敢贸然直接拿她开刀,于是拿她的丫鬟出气,她倒好,竟然一巴掌生生甩在了她的脸上……
楚灵萱没再理会那要将她吞噬的眼神,径自扶起芸香:“没事吧,快起来。”
芸香两颊红肿,眼眶含泪,她万万没有想到楚灵萱问也不问就为她出头,心里几分感动,但更多的是担忧,毕竟楚家已经败落,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就剩下一个唯唯诺诺的妹妹,她虽出身尊贵,却也再无依靠。
只要萧亦离一纸休书奉上,她便只有死路一条,楚家的那么多仇人且不说,这徐雅芙刚进府就已经与她结下了大梁子。
她而今打了辰王新纳的侧妃,若是王爷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娘娘,奴婢不碍事的,是奴婢的错,娘娘不要为了奴婢与侧妃娘娘伤了和气。”芸香执意跪地不起,转而朝着徐雅芙又磕了个头:“还望侧妃娘娘赎罪。”
徐雅芙已经不想再管芸香了,两步上前,脚毫不客气地踩在芸香的手上,痛得芸香倒抽一口凉气。
徐雅芙扬手就要打楚灵萱,楚灵萱眼疾手快地拦住,看着芸香的手被踩,便一掌朝徐雅芙推去。
徐雅芙也不甘于服输,抬手就撕扯楚灵萱的头饰及衣饰,她身后的几个丫鬟也上来帮忙。
楚灵萱看着那么多人同时动手,懊恼出门在外没多带几个婢女侍卫,而今打群架怕也是打不过呀……
芸香惊恐地爬向楚灵萱,企图护住她,却被徐雅芙一脚踹开:“娘娘!”
头发被扯得乱糟糟的,还很疼,衣服也被撕了块布下来,但是在芸香极力护着的情况下,楚灵萱也就是掉了些头饰和破了点衣服,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但是芸香却伤得不轻。
最后的局式变成,楚灵萱不管那些人的手脚,竭力推开芸香。
场面一度混乱。
……
锦绣堂徐相与徐夫人一日不见自己的女儿便疼得紧,前来王府探望,萧亦离自然也不会怠慢,便让一个婢女去梅园唤徐雅芙来西苑的锦绣堂见她的父母。
三尊大佛表面上客套着,茶喝了两三杯,一屋子的婢女随侍静静等候着,却迟迟不见人来。
无奈之下萧亦离让林管家亲自去寻人,林管家才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婢女急急匆匆地跑来:“不好了,不好了,侧妃娘娘她……和王妃娘娘打起来了!”
徐相和徐夫人面面相觑,徐夫人满脸恼怒,竟然有人敢打她的宝贝女儿,这才进府不过一日呢,那个辰王妃就这般嚣张了,叫她的芙儿日后在府里可怎么过日子。
比起身旁的妇人,徐相倒是淡定许多,静静地看着那丫鬟,又转而望向萧亦离的表情。
第一百零二章:危险将至
萧亦离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微沉,但是及时隐去了眸中的阴沉:“林管家你去看看,将徐侧妃安然无恙地带过来,并命人将王妃送回梨院禁足,再听候本王的发落!”
明明是派人前去东苑梅园通知徐雅芙,楚灵萱跑出来瞎凑什么热闹……
还跟徐雅芙打了一架?
林管家恭恭敬敬朝辰王行了一礼:“老奴这就去。”
人还没退出锦绣堂门槛,便听到一个尖细又刁钻的妇人的声音响起:“且慢。”
萧亦离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鹜,抬眸瞧着徐夫人,徐夫人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刁钻刻薄,而今人过中年更是一副狠辣的模样,相府死在她手中的胎儿和妾奴不计其数。
林管家顿住脚步,看了眼萧亦离,又望向徐夫人:“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只见那徐夫人悠悠地放下茶杯,眼神里传出一阵狠戾劲儿:“那个辰王妃,我还没见过呢,以后芙儿要与她共侍一夫,我这做母亲的怎么也要瞧瞧这王妃吧,这芙儿从小娇生惯养,就怕日后在王府受了委屈……”
萧亦离垂眸,纤长的睫毛掩去眸底的阴鹜:“有本王在,自不会让她受委屈。”
林管家抹着汗静静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是听这徐夫人的话他颇为不赞同,王妃娘娘那般单纯,怎么会刁难人?反倒是那娇蛮任性的徐侧妃,才刚进门,就在王府逛了圈,账房厨房的管家,以及他这个总管,她都不忘厉声给个下马威。
“林管家,您去将王妃娘娘也请来,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请来与我们坐坐……”徐夫人加重了这个请字,弯着浓浓的红唇,眼中冰冷,皮笑肉不笑:“我倒是要看看,今个儿是因为什么样的矛盾,让从不动手的芙儿与人打了起来。”
林管家嘴上虽然应着,但是目光还是瞟向了萧亦离,毕竟这徐夫人来者不善,说是请来坐坐,不过是找她的麻烦。
楚灵萱如今就是空有一个王妃的位子,没有什么后台背景,而今王爷因政事不能与徐家交恶,那这王妃娘娘今日叫过来准是受欺负的份儿。
萧亦离眸子都不抬一下,语气清冷:“照徐夫人的话做。”
林管家蹙了蹙眉,嘴上应着:“是,老奴这就去。”
……
林管家赶到案发现场时,两人已经被拉开,两人皆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金银发饰散落了一地,徐雅芙左脸红肿被一众丫鬟拥着补妆擦药整理衣裳。
楚灵萱却是一点形象都不顾地捧着芸香的手检查伤口,那手很显然是徐雅芙用力踩的,一双纤纤瘦手已经被踩烂,沙石陷肉里,血肉模糊。
看得楚灵萱一阵心酸,其实她一直觉得芸香是外人,什么事情都有点儿不太信任她,而今她被人欺负,她竟然那般不要命地护着她,手被踩烂了就算了,身上被人踹了好几脚,而今弄得双颊红肿,满身是伤,比楚灵萱狼狈多了。
加上这些事日心里的烦闷和伤心,心一酸,眼泪就不由自主溢上眼眶:“芸香,没事的,我待会带你去看大夫。”
芸香看着楚灵萱两眼泪汪汪地捧着她的手说出这一番话,而且声音还有几分哭腔,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但是她知道,她只是一个奴婢啊,为主子尽心尽力是她的本分,而王妃娘娘是这王府尊贵的辰王妃,何以如此待她?
她何德何能,能受此恩情?心里是一阵感动,一阵心酸,望着楚灵萱这般模样,自己的泪竟然先流了下来。
楚灵萱以为她是痛的,便轻轻吹了吹她手上的伤口:“梨院还有药的,婉儿身上的伤一抹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忍一会儿,咱们就回梨院上药。”
“娘娘,奴婢不值得……”芸香哭得泣不成声,嘴唇都在颤抖:“都是奴婢的错。”
“别说话了,就算你踩了她的裙子又如何呢,你已经道歉了,她没有资格打你的。”楚灵萱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眶含泪,弯唇一笑,竟然是十足的明媚动人,眸子里波光流转:“我以前也被人打过的,我深知被人打脸的滋味是真的很不好受。”
“我还被下人和地痞流氓打过呢。”楚灵萱说着,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芸香却是哭得更起劲了。
林管家看着楚灵萱眼眸,竟然有一瞬间的动容,王爷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看人看心性,有些人尖酸刻薄,有些人天性纯良。
这个辰王妃虽然是将军府的嫡长女,但在她的身上看不出半点骄纵之气,哪怕对低等的婢女说话,都是笑盈盈的,如待友人。
尤且记得见过楚灵萱上次去账房的钱管家哪儿要银子,客气得就像是像在借钱,拿了两小块金条还对着那钱管家道谢,倒是把钱管家那老头吓得不清。
这样的姑娘,叫他这个见惯世事沧桑的老奴都觉得喜爱。
只可惜王爷他也真是,这么多年,还记着仇恨,将军府更是凄惨。想到这些又叹了口气,对楚灵萱还带了些许同情。
“王爷命老奴来带两位娘娘去锦绣堂。”林管家恭恭敬敬地朝她们一揖。
彼时徐雅芙的衣冠已经整理好了,正被人拥着朝林管家走来,路过他时斜了他一眼:“有劳了。”
芸香担心又紧张地看着楚灵萱,生怕王爷怪罪下来罚她。楚灵萱倒是心大,扶着芸香,随手扶了扶快要掉下来了的头饰:“走吧。”
林管家朝芸香递过去一个眼神,又看了看身后的巷子,那是梨院的方向。
芸香立马会意:“娘娘,咱们回梨院吧,您不是说要给奴婢上药么?咱们快些回去。”
楚灵萱却满心想着刚才那个小丫鬟的话,萧亦离好像有事情要跟她说,虽然是他对不起她,虽然也不太想原谅他,但是她很想听他亲口解释,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他愿意解释,她就会开心一点。
“芸香,你先回梨院吧,外伤的药在我房里的柜子里,你让她们先帮你上着,我一个人去,很快回来。”楚灵萱拍了拍芸香的肩膀。
徐雅芙走了两步,顿住足,看着楚灵萱和芸香站在原地,而林管家却望着她们。
这让她很是恼火,这王府的下人还真是眼瞎,竟然不把她当主子,还将那个家族破败的辰王妃当作主子。
于是声音冷冷地开口,语气狠戾中夹杂着厌恶:“林管家,您倒是带路啊,做了这么多年的奴仆,都忘记自己的本分了么?”
林管家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这趾高气昂的徐雅芙,心里冷冷一笑,这才进府一日,就把自己当这王府的主人了,他自王爷还未封王时就呆在王爷身边侍候,而今这么多年,王爷私底下都唤他声林叔,表面上碍于主仆有别,才唤他林管家。
连王爷都要敬重他三分,这位妾室倒好……
虽然如此,但仍旧十分恭敬,低头道了句:“是”
眼神担忧地朝后面一瞥,楚灵萱和芸香都跟了过来,心道这两个傻丫头,却也只能干着急又无可奈何。
总不能当着徐雅芙的面将她们劝回梨院吧,到时候他挨罚事小,让徐家的人误以为王爷偏袒王妃那可就就事大了。
瞧着那浑然不知实情的楚灵萱和芸香,又暗自叹了口气。
一行人来到西苑锦绣堂,楚灵萱这才发觉竟然有这么多人。
一个穿得甚是庄重的中年男人,一个打扮贵气十足的中年女人,而这女人这神态瞧着可真眼熟,可不就是昨日在漱玉斋撞见的妇人,那也不就是徐雅芙的母亲徐相的夫人么?
推理便知她身边坐着的中年男人,那想必就是徐相了,徐相长得可真胖,啤酒肚都要将衣服撑开了。
宰相的肚子果然能撑船,这话真不假。
楚灵萱浑然不觉自己和芸香的衣服和头饰有多失态,心里琢磨着不是萧亦离叫她来么,怎么这么多人?徐雅芙的父母来王府做什么?
迈进了锦绣堂的门槛,一众下人瞧着楚灵萱和芸香散乱的头发和破碎的衣裳,一阵暗自唏嘘。
徐相倒是没什么表情,看着自己的女儿脸颊竟然被人给打了,有些紧张地唤了声:“芙儿。”
徐雅芙一听自己的亲爹叫唤自己,立马身子一颤,差点儿摔倒,粉衣丫鬟立马把她扶住,徐雅芙还未开口,两行清泪就直直流了下来,语气抽噎:“爹爹……”
楚灵萱见她这副娇滴滴的模样目瞪口呆,她这演技她楚灵萱真是自愧不如。
徐夫人先是嗤笑地瞧着楚灵萱这身行头,就她这样,还王妃?辰王不嫌丢人,她这丈母娘都替他觉得丢人。
正欲开口讽刺几句,就听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的抽泣声,目光立马从楚灵萱身上移开,转而落到徐雅芙的身上,见她红肿的左脸,声音别提有多惊讶和尖细了:“啊,我的芙儿,这是被谁给打成了这样了?怎么伤成了这样,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打我徐家的嫡生女儿!?”
楚灵萱暗叹,这夫人的演技也极好,只是看着徐雅芙的亲娘,她忽然地想起了楚夫人来,心骤然一痛。
虽然是换了的魂魄,但是楚夫人是真的待她好,她受伤时,楚夫人也哭得泣不成声,那样的真心实意出自一个母亲对于女儿的爱,那是不会假的……
比起这位徐夫人,楚夫人真的温婉大方,有一副做夫人的高雅姿态。那真的是个极好的女子,年轻时是个美人,人到中年也是极美。
第一百零三章:教训
可是楚夫人她……她的母亲她……
上一世她没见过自己母亲,这一世觉得楚夫人就是她素未谋面的母亲,却没有享受几天母爱。
而今楚夫人在哪里……她在哪一个暗牢里不堪受辱而绝望的自尽?
她楚灵萱不明白,为什么美好的人要在这样的算计中丧命,管她楚将军叛不叛国呢,管他萧亦离跟楚将军多大的仇呢,楚夫人有什么错……那些无辜受人使唤的下人,还有孙嬷嬷和碧儿,他们都有什么错呢?
思绪转到此处,楚灵萱愤恨地抬眸,目光正正撞上萧亦离的目光,他的目光她仍旧看不懂猜不透,此时也一样。
萧亦离目光淡淡地扫过楚灵萱一身的狼狈,目光最终落定在徐雅芙的身上,此时徐雅芙已经倒在了徐夫人的怀中哭泣。
而楚灵萱却怔怔地站在原地,虽然想起了楚夫人有点想哭,却生生憋住了眼泪,眼眶光芒流转,却就是不落下一滴泪来。
倔强地认为自己与徐雅芙不同,同时也很心酸地觉得,徐雅芙哭给她的亲生父母看,那她呢,哭给谁看?
目光落在萧亦离清冷的身影上……他么?可是那个她心心念念喜欢着的人,此时目光却是落在另一名女子的身上,而且也是他,借她之手将楚家推向深渊,还害死了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
如此,她为什么要哭给他看?
想到如此,仰头站直,骄傲又倔强的模样,自始至终不掉一滴眼泪,心里却酸酸的,因为她没有人可以哭。但是芸香不同,见到楚灵萱这副模样,她替她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林管家瞧着楚灵萱,神情复杂。
两个狼狈的人,站在锦绣堂厅的正中央,本以为萧亦离叫她是想跟她解释些什么,看来她果然又是自作多情,明明就是他的算计和欺骗,她偏要自欺欺人,然后到这里来自取其辱。
正欲转身就走,却忽然听见上头那个妇人的声音传来:“站住!”
楚灵萱却跟没有听到一般,倔强地朝着着锦绣堂门口走去,芸香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上头坐着的那三人,又担忧地看了楚灵萱娇小的背影,但还是跟着楚灵萱离去。
“辰王,这就是您的王妃?连长辈都不懂得尊敬……”冷冷地声音响起,徐夫人望向萧亦离。
与此同时,萧亦离手中的茶盖落在杯子上,发出哐当一声清响,门口的八名侍卫立马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楚灵萱转身,冷冷地看着萧亦离,心里却有些恍恍然,难道留下她要兴师问罪么?
她虽然打了徐雅芙一巴掌,但是芸香身上的伤可比她多出几倍。
“芙儿,可是辰王妃打的你?”徐夫人抱着怀里的女儿,低声温柔地问道。
徐雅芙支支吾吾不肯出声,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徐相瞧了眼徐雅芙,又瞧了楚灵萱,最后看着萧亦离:“王爷,这芙儿,才刚进王府,兴许还有些不懂规矩,还望王爷多担待些……”
他的话立马被徐夫人给打断:“担待什么啊担待,你没看见芙儿脸上的巴掌印么?咱们的芙儿,从小道大,哪个人敢打她?这到好,刚一进王府,就被辰王妃给打了。”
“这日后啊,指不定芙儿要受多少委屈呢。”徐夫人说着竟然也跟着落起了泪。
楚灵萱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心里冷冷一笑,当什么宰相什么夫人啊,去拍电影多好,保准是奥斯卡金奖,都是些影帝影后。
这时萧亦离方才轻声开口:“让她们把事情说清楚,就事论事。”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您看看芙儿这脸,都肿成这样了,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徐夫人说着,语气尖酸刻薄:“王爷的意思是要偏袒王妃?”
“打人不打脸是么?”楚灵萱冷声开口,将芸香一把拉过来,芸香的脸颊肿得都是那徐雅芙的两倍之大,而且嘴角都打出了血:“你看看她的脸,教育女儿呢,也要教人以身作则吧。”
“你闭嘴,你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徐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怒气冲天:“本夫人怎么教育女儿还轮得到你管么?”
其实若将军府还在,她徐夫人是断断不敢这般与楚灵萱说话,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楚灵萱摘掉王妃的头衔连是连庶民都不如的奴隶,没了将军府,她自然再无后顾之忧。
楚灵萱深吸一口气,她还真不想吵架,但是这一家人真让人愤恨:“芸香她被打了两巴掌,我那一巴掌跟你女儿的比起来,简直太轻了!”
“老爷你看看,她还嫌她打咱们女儿打轻了……”徐夫人手指着楚灵萱的额头,转脸对着徐相道,又望向萧亦离:“王爷,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吧?”
楚灵萱白了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一眼,她是听不懂人话么,又强调了一遍:“是您的女儿……”打了芸香重重地两巴掌,她才忍不住回击的。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道严肃的声音打断了她:“住口。”
楚灵萱抬眸一看,沉默许久的萧亦离竟然开了口,还竟然让她住口?
人家骂她没教养,骂她野丫头,她可曾有一句不敬的话语,她只是想表达,徐夫人那娇生惯养的女儿打了芸香两巴掌而已。
他凭什么叫她住口?
楚灵萱还想要争辩什么,萧亦离的目光落在了徐雅芙的身上,语气竟然缓和了许多:“雅芙,你说,若是委屈,本王自然会为你做主。”
雅芙?
楚灵萱冷冷笑着,心里却是痛得不行。虽然不知道这声轻唤几分真几分假,但是从他嘴里唤出,她就觉得很难过。
徐雅芙见这从前一直都是清冷尊贵的萧亦离此时竟然帮她说话,内心顿时欣喜了起来,她就怕王爷为那个楚灵萱做主,所以才哭得这么伤心,想不到,王爷竟然根本没有理会那个空有头衔的王妃,而是转而问她。
于是抹了抹眼泪,细声细气地道:“倒不是王妃娘娘的错,是她那身边的婢女,她踩脏了我的裙子,我就打了两巴掌教训了她一下,想不到王妃娘娘竟然为了一个奴婢打了我一巴掌。”说完,又流了两滴眼泪。
“王爷,您也听到了,芙儿不过是替王妃教训一下婢女,王妃竟然打了我们家芙儿一巴掌。”徐夫人冷冷地对着萧亦离道:“王爷看,此事当如何解决?”
林管家此时也抬眼看了下徐夫人,这个刁钻的妇人,这回儿定是不会就这么放过楚灵萱了,哪怕她是王妃又如何呢?没有背景,她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空有名头的王妃。
萧亦离没有再看徐雅芙,而是眸光清冷地望着楚灵萱,美眸如深潭,只是这潭中流转的情愫,她楚灵萱半分都看不到。
“你可有话说?”同样的声音,只是楚灵萱再也听不出任何的温柔。
“我无话可说,她的脸就是我打的。”楚灵萱站直了身子,好歹徐雅芙倒也没胡说八道,如此她也懒得辩驳了。
林管家看着楚灵萱这般模样都觉得替她心疼。
萧亦离的眉头紧拧,眼中似有怒火,楚灵萱咬了咬牙,没关系,他想生气就气吧,人就是她打的,要杀要刮随他去。
只是她不觉得自己错了,徐雅芙这样的女子,只打轻轻地一巴掌还嫌少了。
“王爷,你听见了么?一个婢女而已,打死了又如何呢?她竟然为了区区一个低贱的婢女打了我们家芙儿一巴掌……”徐夫人的声音依旧大得足矣在锦绣堂厅内回荡。
楚灵萱嘴角抽了抽,人命比不过一巴掌?徐夫人这三观,她可真不敢苟同。
“来人……”萧亦离冷声命令。
楚灵萱倒是是仰起头,虽然会被罚,但是气势上还是不能输,不然就真的太难看了。
但是芸香吓得不轻,也不顾腿上的伤,扑通一声直直跪下:“侧妃娘娘脸上的上是奴婢打的,是奴婢啊,王爷不要冤枉了王妃娘娘!不要责罚王妃娘娘……”
“胡说八道,你哪里有这个胆子!”楚灵萱厉声,这里的人本就看不起婢女,此时她还扛什么扛,下人打主子,那还得了?芸香她不要命了!?
徐夫人瞧了眼地上的丫头,倒是个忠心的婢女,但是她此时是要找楚灵萱的麻烦,就暂且放过这个婢女:“就她这战战兢兢的模样,想来也没这胆子,人既然是王妃打的,还请王爷发落吧。”
萧亦离垂着眸子,眉拧了拧,似乎是极为不耐烦,冷声命令道:“事情既然是因一个婢女而起,那便将芸香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林管家又同情的看了眼芸香,别说是五十大板,二十大板都会要了这丫头的性命,王爷似乎是有意要护着王妃娘娘,但是芸香这丫头,想必是活不过今晚了……
这个惩罚让楚灵萱睁大了眼睛,芸香现在已经是满身伤了,她两脸被人打肿,为她挡了那么多的伤害,而今反倒是打她?她身受这么多的伤,又如何受得住五十大板?
以前见那些身强力壮的侍卫被打三十大板都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芸香如此柔弱,哪里受得了?
两个侍卫前来拖走芸香,芸香也不反抗,任命地由他们捏着手臂拖走,反倒是楚灵萱一把将芸香抱住:“人是我打的,要罚便罚我!”
萧亦离却跟没有听到似的:“拖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喂狗的尊严
徐夫人瞧着芸香那身狼狈的模样,双颊肿得老大,红得似要滴血,叫人见了也是可怜,那五十大板对于一个娇柔的婢女,也确实残忍。
但既然王爷都发话了,没有半分偏袒王妃的意思,徐夫人一时半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抱只是抱着徐雅芙,柔声安慰着:“没事了,娘替你做主……”
徐相自然也不会在乎一个婢女的性命,打死了也算了,这些小儿女的矛盾,多半都是以打死奴仆收场,当初徐雅芙与那些个姐妹吵架,都还各自杖杀一个婢女才与她们和好的呢,如此便也见怪不怪。
此时林管家也是没有说话的份儿,便是可怜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
萧亦离更不用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漠如冰的模样,眼眸中带着丝丝愤怒与厌弃。
但是楚灵萱与她们不同,明明是芸香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什么到此时却要责罚她?她不明白。
她死死将芸香抱住,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五十大板会要她的命的……”
没有人理会她的哭泣,三位重要人物没有发话,站在下边时候的婢女侍从更是不敢吭一声 。
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从楚灵萱手中拖走芸香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王妃娘娘,得罪了。”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萧亦离,只见他低头看着杯中荡漾的茶水,并不做理会,便心一狠,握着楚灵萱的手臂将楚灵萱一把拉开。
楚灵萱一个不稳,跌倒在了地上,林管家见状连忙弯腰扶了她一把,将楚灵萱扶起,楚灵萱满眼惊恐,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芸香被拖到了锦绣堂外已经摆好的长凳上。
两个衣着黑衣的侍卫是那样的身强力壮,手各执一块厚重又及人高的黑褐色木板。
“芸香!”若说方才楚灵萱还倔强地死不服输,但是现在的泪水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她慌里慌张地朝门外跑去,脚绊在了门槛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冷硬的地上。
本就一身的狼狈,而今在众目睽睽下摔成此般模样,更是狼狈不堪了,身边的婢女及侍卫无不哑然,哪里能想象,这个女子,是他们的王妃娘娘?
徐雅芙低眸冷笑地瞧着无比狼狈的楚灵萱,敢与她作对,这便是下场。
才两三板子落下,便已听见了衣帛碎裂皮开肉绽的声音。芸香被打红的脸瞬间白了三分,苍白的唇死死咬住,一滴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滴落在了地上。
“不!”楚灵萱泪流满面,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却被两个站在一旁的侍卫伸手拦住。
任她怎么哭喊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一板子接一板子地落下,打在皮肉上粗重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而锦绣堂的人,皆是一片沉默,目光全然落在了楚灵萱的身上。
徐家三口虽然厌恶楚灵萱,但是也为这一幕颇感惊讶,楚灵萱怎么说也是楚家的嫡长女,好歹从前也是个尊贵的主儿,怎么而今为了区区一个婢女狼狈至此?
林管家想去把楚灵萱拉过来,但是王爷没有发一句话,他也不敢贸然过去。
萧亦离倒是出奇的平静,比这锦绣堂内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平静,眸中就像是无风的碧波秋水,拧起的眉此时也扶平了,唇角没有嘲讽亦没有笑容。
徐相的茶自楚灵萱的到来,已经换了两盏,没有人注意到萧亦离手中的那盏没有换过,而今已经冷到了常温。
而他却仍旧不言不语地低头品茶,只有极为亲近的人方才知道,他,从来不喝已经凉了的茶。
凛坐在锦绣堂看不到的屋檐角上,静静地观察着厅里的一切,眉头紧拧,似乎看出了点什么。
第十八板子……
芸香嘴里的血一滴滴地流下,一双脸已经是惨白,努力掀着眼睛朝着楚灵萱望去,颤抖着唇发出口齿不清的字音:“娘娘,奴婢死……死不足惜……”
挣脱不开那些个侍卫的手臂,楚灵萱绝望地捂住嘴,红红的眼眶子,泪水哗啦啦地流下,她再也没有了任何办法,颓然地跪在了地上,跪坐在了那些侍卫的面前:“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她真的会死的,她会死的。”
拦住她的两名侍卫被楚灵萱这一举动大大吓了一跳,她可是辰王妃啊,是这府中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她是主子啊,怎么可以对着他们这些下人下跪……
萧亦离这回抬起的眸子,眸光瞟向林管家,林管家立马会意,跑过去将楚灵萱扶起,和蔼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娘娘,您是主子……”怎么能对下人下跪,这实在是有失体统。
楚灵萱见林管家来了,就像是在无尽的绝望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死拽住他的袖子:“林管家,我求求你,救救芸香,她真的会死的,我求求你了……”
林管家难为地望着眼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子,又抬眼朝锦绣堂里边望去,里面的人都在看她辰王妃的热闹,她的笑话,而她还在这里不顾脸面和形象地苦苦求情。
视线一片模糊,楚灵萱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芸香她人很好的,她不能就这样死去,人是我打的,是我的错,能不能不要只罚她一个人……”
见林管家无动于衷,楚灵萱又满心仓皇与觉绝望地跑进了锦绣堂内,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徐夫人和徐雅芙的面前,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却仍然带着颤音:“徐夫人,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打了徐侧妃,能不能求求你……放过芸香。”
这一幕就连刁钻毒辣的徐夫人都有些愕然,尖细高调的声音也低了几分:“王妃娘娘如此大礼,夫人我可担待不起……”
徐雅芙冷笑着瞧着她,心里却很是快意,方才她还不是很嚣张么,不是很得意么,不是为了一个婢女甩了她一巴掌么,怎么这会儿哭成了狗了?
瞧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她徐雅芙见了都替辰王觉得丢脸,堂堂一个王妃见人就下跪,看她以后怎么在王府抬起头做人,更怎么与她争宠……
徐相虽然见多识广,见了这一幕也难掩眸子里的惊讶,虽然这将军府没落了吧,但是楚家嫡长女也至于这么没出息吧?一个婢女值得她不顾尊严不顾脸面,竟然这般委曲求全?
林管家再也忍不住,也不顾自己是否会说错话,便擅自开口对着徐相道:“徐相大人海量,王妃娘娘都已经下跪认错了,就饶过那个丫头吧,不过一个婢女而已,或生或死,不打紧的。”
楚灵萱见林管家对徐相说这番话,心里想着女人们大多小气,但是男人不同,徐相人看上去也比徐家母女好说话得多,便又挪到了徐相的面前:“丞相大人,求你救芸香一命。”
她求了侍卫,求林管家,求了刁钻的徐家母女,求了素未相识的徐相,却独独没有求于一人。那个她自以为熟悉现在却觉得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他处处替徐雅芙一家人说话,竟然还要置芸香于死地,弃她于不顾……
萧亦离冰冷地眸子瞟向她,她却从不曾再看他一眼,她可以不要尊严不要脸面地求任何人,哪怕下人,也不求这个王府最有发言权的他。
她就是想无视他。
这般求人,她不是没有骨气和骄傲,她只是要救人性命而已。芸香不能就这样死去。
这些也本不是她的错,踩了徐雅芙的裙子又如何呢?这罪致死么?
徐相虽然看起来稍稍好说话一点,但是他却并不打算为一个婢女说情,这样有**份的事情他断然是不会做的,更何况命令是萧亦离下的,他不便插手,也不想插手,便喝了口茶,语气还算客气地拒绝:“此乃王爷家事,老臣不便插手。”
没有一个人帮她说一句话,她的尊严和脸面的的确确都喂了狗,但是此时不是为这些哭泣的时候,不是伤心和难过的时候。
楚灵萱手撑着地面倔强地站起,一双黑色的眸子泪珠朦胧,却满是清冷,带着无尽绝望的清冷。
这屋子最让他绝望的不是娇蛮任性的徐雅芙,不是刁钻刻薄的徐夫人,不是冷漠不通情理的徐相,不是一屋子低头看笑话一声不吭的下人们,而是是他萧亦离!
最在意的人,最有让人难过的本事……他一句话都不说,就足以让楚灵萱觉得心里千疮百孔,疼痛得令人窒息。
她迈着大步又朝芸香走去,板子一下下落在了她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执板子的侍卫有些动容的缘故,那板子越来越慢,到现在才打了三十多板子。
芸香什么都没有,她求人没用,那就只能靠自己来保护她了。芸香只有她了。
楚灵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侍卫拦她,她便抓住侍卫的手就咬去,拼了命地将其推开,其间发簪咣当落地,及腰的长发一下子如墨色的瀑布散落了下来,衣服本就破了一块,而今在挣扎下去怕是要更加衣衫不整了。
板子仍旧没有停下,芸香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嘴里的鲜血呈细线流下,奄奄一息。怕是不能再多挨一板子了,似乎再多一板子就会就会命丧在此。
凛瞧着芸香那丫头的模样,怕是真的再多挨不了了,手中两粒细石子带着浑厚的内力弹出,虽然没有打落那两名侍卫手中的板子,却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算是警告。
两名侍卫闻声抬头,见到了屋檐上的男子,凛大人。
他是王爷的贴身暗卫,是王爷最为亲信的人,他的态度基本上能代表王爷的态度。于是两名侍卫立马停了手。
第一百零五章:挨打
楚灵萱与两名侍卫扭打成一团,那两名侍卫也是怕了,光天化日与王妃娘娘拉拉扯扯确实不是他们敢干的事情,便放了行。
楚灵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扑到了芸香的面前,膝盖跪在地上,指尖轻触她的脸,泪水簌簌而下:“芸香……”
芸香几度陷入昏迷,而今听到了楚灵萱的声音,努力地睁开眼睛,见着的是一个眼眶红红的女子,她是尊贵的王妃娘娘此时竟然跪在她的面前泣不成声。
“是……是,奴婢的错……”芸香张了张口,腥红的血血从她的嘴里流出,地上已经是一滩血水。
“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回梨院,咱们离开这里,咱们回去,再也不来这些地方了,再也不要见到这些人了。”
楚灵萱边说边哭,伸手想要将芸香抬起,她的身子软塌塌的,已然浑身无力,怕伤着她,又不敢贸然用力,只得寻个方便点儿的方式,欲要将她背回去,呜呜的声音,眼神绝望:“我们回去,回去就好了。”
萧亦离看着楚灵萱,虽然芸香只受了三十四板子,不及五十板子,却没有半分阻拦楚灵萱此刻的行动。
徐雅芙却不服气了,说好的五十板子都没有打完,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了她!
于是扯了扯徐夫人的衣裳,徐夫人见那萧亦离目光怔怔地望着楚灵萱,莫非他的心里果然是偏袒辰王妃的?那芙儿往后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徐夫人又扯着嗓子道“身上挨几板子算什么,死了个婢女算什么,芙儿被打的是脸,是失了尊严了脸面。”
楚灵萱低头冷笑,挨几板子算什么,你来试试?尊严,他们曾给过她楚灵萱半分的尊严?她向他们跪下认错,她们竟然还不想放过芸香。
人果然,软弱是没有用的,没有人会同情一个软弱的人,他们践踏了你的尊严后不但没有放过你,还会再给你一脚。恃强凌弱,往往都是一个道理。
楚灵萱本以为她有机会将芸香背走,却万万没有她都到这份上了,萧亦离冷冷的一个声音传来:“都愣着坐什么,五十板子还不够数。”
林管家一听有些哑然无措,楚灵萱的心也彻彻底底地冷为灰烬。
但是泪水似乎在这一刻流了干净,她承认她没有出息,而今连尊严也都已经失去,但是她引以为傲的是她是非分明,她有一颗血肉人心。
芸香罪不至此便不该死在这里,那些人不懂得宽容没有关系,萧亦离冷漠无情没有关系,人心这样狠毒,这样残忍,这样哀凉统统都没有关系,她今天就是要护人护到到底……
这是人最起码的初衷和善意。是奶奶教给她做人的道理,她不会冷眼旁观芸香就这样被活活打死,徐雅芙是她打的,若有罪她也应当承受。
望着那扬起的厚重的木板即将再一次打在芸香的身上,楚灵萱扑了过去,那样重的力道打在了她的背脊,生生地痛,好似骨头都要被打断了。
才一板子就这样叫人难以承受,芸香她生生受了三十四板子!
行刑的侍卫没有料到楚灵萱会这般不要命地冲过来,打了尊贵的王妃娘娘他们也有些错愕,便怔愣地望向萧亦离。
却见他道:“接着打,数足五十便可退下。”
芸香惊吓到了,努力想要推开趴在她身上的楚灵萱,却使不上半点儿力气,随后只能绝望地呜咽:“娘娘……不要……”
楚灵萱脸色苍白,额头汗水直冒,弯着唇一笑:“没关系的,你受了伤,三十板子还能活着,那么我挨这十几板子也死不了的,你不用担心。”
“咱们活着,就可以一起回梨院,就可以远离这些人了……”楚灵萱披头散发,碧蓝的裙纱布满灰尘和血渍,轻轻抱住芸香的身子,承受着那每打一板子都仿佛碎骨的剧烈疼痛。
此时锦绣堂一屋子里的人看楚灵萱的目光再也不是嘲笑,而是愕然和由衷地惊讶。
徐相挑了挑眉毛,望着楚灵萱,其实还是有几分怜悯的,楚家没落,这个姑娘,与徐雅芙年纪相仿,却比徐雅芙有骨气得多,竟然生生受下了这接下来的**板子。
林管家皱眉满眼疼惜地望着楚灵萱,虽然没有尊严地下跪,但是这位王妃的骨气却是不可小觑的。
她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也像个寻常女儿家会哭会笑,会惹王爷笑会撒娇卖萌,但是却让他打心底里的佩服。
掉完了眼泪也仍旧不服输,认准芸香没有错那便是没有错。要打,她就受着。
第五十板子打完,楚灵萱撑着凳子,艰难地直起身子,身旁的侍卫是在是看不下去就轻轻扶了她一把。
楚灵萱点点头表示道谢,然后仰着脑袋看着正厅里的人,一字一顿:“既然人已打完,不知徐夫人可否放人?”
徐夫人却没有搭理她,转而望向萧亦离,试探道:“这般连点脸面都没有的王妃,王爷不如废了也罢,此女此般不懂规矩,着实配不上王爷……”
徐相闻言剜了徐夫人一眼。
萧亦离弯唇,笑意没有任何的温度,徐夫人此般对待楚灵萱,将她贬得一文不值,百般羞辱,这可不就是最终目的么?
辰王妃这个称号就是他们徐家人眼里的肥肉,可是楚灵萱偏偏傻里傻气地跑出来瞎凑热闹,而今被徐家人逮个正着,这一场戏,就是为了让楚灵萱丢尽脸面然后寻个由头让他废妃。
楚灵萱到也真是没有让他们失望,能丢的脸全丢了还落得一身的伤。
“区区一巴掌,就叫本王废妃?徐夫人的眼里,本王是这般小气之人?”再也压抑不住心里滔天的怒火,一句话说出来竟然带着警告的意味。
徐雅芙闻言心里略略失望,看来事情果然不会这样容易,辰王妃的位子离她还尚有些距离。
徐夫人听这话就不满意了:“王妃都到了这份上,王爷还要偏袒她?”
“实在不是本王偏袒,本王与王妃乃是皇上赐婚,若因这点小事本王就废了妃,叫人嘲笑本王的气度事小,对皇上不敬可就事大了,莫非徐夫人是想叫本王目无皇命么?”
徐夫人闻言愣住,没有想到萧亦离竟然拿皇上压她。这怂恿亲王对皇上不敬的罪名她徐家可担待不起,那么关于如何废了辰王妃这一事看来只能先搁着了。
毕竟日子还长着,楚灵萱没了将军府的背景,也自然撑不了多久,总能寻个由头治她的罪,让辰王不得不重立王妃。
这话听得徐雅芙心里很不是滋味,捂着脸道:“这一巴掌倒是不算什么,可是我这才刚进门,王妃姐姐就给我这样的下马威,娘,我怕日后……”
林管家瞟向徐雅芙,也不知道这个刁蛮的徐侧妃还想要怎么样。王妃已经受了这么多苦,芸香那丫鬟还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他们徐家的女人竟然是如此的得理不饶人……
这也是王爷的耐性极好,给足了徐相的面子,若换作脾气稍稍暴躁一些的王爷早就拍桌子甩袖给脸色了。
芸香被四个拿担架过来的侍从抬走了。
楚灵萱也再无力气再次多费口舌了,也没注意他们在谈论着什么,反正,她只想回去,她想念她的家了,想念她的朋友了,想念她逝去的亲人了。
那个世界她孤独,却安逸,朋友也许会自私,但是在她生病了还是回来看望,社会也许薄凉,但是起码人人平等。最最起码的是,没有人会对她造成这样的人身伤害……
她早就该想办法回去了。
这里有什么好,她为一人而留下,而这个人呢?眼睁睁看着她被打,眼睁睁看着她受伤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绝望,一点点心冷。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浪漫和美好?都是虚妄的假象罢了,亏得她对他念念不忘。
而今她只想回去,只想回去。
自顾自地转身,就准备一个人走回去。
却万万没有料到,徐夫人再一次开了口:“王爷,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那就是让芙儿把这一巴掌打回去。”
楚灵萱冷笑。
林管家咬牙,正欲开口。
萧亦离没有开口,眸子是垂着的,眸中神情没有人看得到。
没等萧亦离同意,徐夫人身边的两个婢女就开始去拉楚灵萱,将她拉住。
徐雅芙也起身,走到了楚灵萱的身边:“你欠我一巴掌,还给你,咱们就两清了。”
然而楚灵萱冷冷笑着,背脊上火辣辣地疼,却仍然站直了身子,披头散发,一身的狼狈,眼眶很红,眸中有血丝,脸上有泪痕,冷冷地盯着徐雅芙。
徐雅芙卯足了力,扬起手就准备给楚灵萱狠狠地一巴掌,却没有料到楚灵萱明明一副受着的模样,却抬起脚狠狠得踹在徐雅芙的膝盖上。
这一巴掌还没打下去,徐雅芙就吃痛地跪在了地上:“你竟然!?”
徐夫人惊呆了,这个辰王妃真是嚣张,事到如今,竟然还是这般目中无人,但是也暗喜,她再嚣张个两回,辰王便有理由休妃了。
萧亦离捏紧了拳头,楚灵萱啊楚灵萱,怎么偏偏这么不知道好歹,偏偏这么蠢,蠢得正合徐夫人心意。
再也忍不住,萧亦离额头青筋暴起,露出了鲜有的愤怒,眸子里满是戾气,一张俊美如斯的面容竟也出现了几分扭曲,厉声道:“楚灵萱,你放肆!”
第一百零六章:迁居竹园
“王爷,你也看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徐夫人斜了眼萧亦离,看他还有何理由纵容这一点礼数和规矩都不识得的辰王妃。
楚灵萱依旧冷笑,一声不吭地冷笑,她这一脚虽然重,但是全然不至于踹得人站不起来。她挨了那么多板子还能笔直地站在这里呢。
徐雅芙却倒在地上迟迟不起来,眼角含泪:“我不过是想要还你一巴掌,你竟然……”
徐雅芙在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双眸子怒瞪着楚灵萱。
“来人。”萧亦离冷声道,门外两个侍卫立马上前,代替那个两个徐夫人的丫鬟将楚灵萱按着跪在了地上,楚灵萱试着挣扎着起来,却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放开我!”
徐雅芙看了眼萧亦离眸子里的怒火,暗暗一喜,看着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的楚灵萱,扬起手就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楚灵萱的脸上。
她卯足了全力,这一巴掌打得极重,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锦绣堂。众人都怔怔地看着,楚灵萱以一种极为狼狈的模样和狼狈的姿势跪在地上。
楚灵萱觉得口里一股血腥之气,接着便有浓稠的液滴从嘴角滑落。
泛红的眼眸仍旧倔强,即便是被打,也仰着头,不流半滴眼泪,反正芸香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她便也没什么好担心了。
心已经彻底死了,背上的火辣辣的疼,甚至还可以感受到到背后湿濡,痛得麻木已经分辨不出是血还是汗。既然如此,还怕这一巴掌的疼痛么?
楚灵萱弯唇冷笑,一双眸子里狠狠地瞪着徐雅芙,仿若在告诉她,她就是不服输。
林管家见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方才为了一个婢女哭得泣不成声,而今到自己遭罪了,却也不晓得低下身子认个错。
虽然,他也不信楚灵萱有何过错,王爷自然也是个明白人。
凛瞧着屋子里局式,觉得那个徐雅芙也真的是蠢,竟然比楚灵萱还要蠢。
这般得理不饶人以后在王府可有得她受了。
王爷不过是碍于徐相在场,才给足了面子,不然哪里会让这两个泼妇在此撒野,徐相现在手头上有萧亦离的私自调兵出城的证据把柄,因为徐雅芙的关系才没将此把柄呈递给皇上。
而且为了最后一件事情,王爷他不得与相府交恶,这之间的利益关系,楚灵萱是完全不懂的,但凛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徐家母女这般欺人太甚,那么王妃娘娘她……
林管家看了外边的天色,闹了这么久,天色已暗,而这一屋子的人,都还没有用晚膳,便插口道:“天色甚晚,不知丞相大人与夫人是否要随老奴前往西苑膳堂用晚膳?”
徐相刚要开口,就见徐夫人尖锐凌厉的声音响起:“有劳林管家了,让芙儿打完,咱们就去吧。”
徐雅芙见楚灵萱这副全然不认错不低头的模样心里涌上一团火气,又抬手一个巴掌过去,恶狠狠地,毫不留情……
巴掌的响声过后,锦绣堂内一片死寂。
但是随之有一道细微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中响起,传入了少数人的耳朵,这响声极轻,只有内力深厚的人才可以听到。
徐相有所察觉,但是却没听仔细这声音从何处传来,这……好像是杯子裂碎的声音。
凛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响,但是同样没有听出这声音传来的具体的方向。不过他瞧见了一个小小的细节,那就是萧亦离抬起袖子掩住,将杯盏转了一圈。
这一幕锦绣堂内的人兴许没有瞧见,但是身居高处的凛是看得一清二楚,心下了然。
王爷竟然气得徒手捏裂了杯盏,却又不至于将杯盏瞬间捏得粉碎,可见他已然隐忍到了极点。
楚灵萱生生地受着,手脚动弹不得,却就是不低头,咬住牙齿不发出任何声音。
也不知道徐雅芙究竟打了她几巴掌,她只知道她浑身都是火辣辣地疼痛,最后两眼发晕,但头脑很清醒。
她清澈的眼眸如今很空洞,没有看任何人,唇角微微勾起,却再无希望。这大抵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吧。
索性也不挣扎了,让她打个够吧,就是不知道若是她在这个世界被打死了,还能不能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不论怎么样,她还是委屈得很想哭,却努力忍住,抬起眸子泪水在眼眶打转,目光落在锦绣堂上方的“门臻百福”四字牌匾上,那镶金镌银的框子可真好看。
“阿离……”她轻轻地一声,却全然没有看萧亦离。
萧亦离却眸中藏痛地望向她。
楚灵萱黯然地垂下了眸子:“阿离已经死了。”
徐家人自然不知道她口中的阿离是谁,因为在他们眼里,女子对丈夫直呼其名都是大忌,更何况是昵称。且萧亦离身份尊贵,便是楚灵萱是正妃,也得规规矩矩地唤他王爷的。
下人们皆以为王妃娘娘被打傻了。
但当这几个一字不漏地落入萧亦离耳中,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惨白,在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
这场闹剧不知是如何收场的,她好像挨了很多的巴掌,徐相好像开口劝徐夫人了,萧亦离好像说罚她迁居竹园,传说那地方挺荒僻的,也就相当于皇宫里的冷宫……
萧亦离的话落,徐雅芙好像就满意地停手了。
楚灵萱没有听清楚他们具体谈论了什么,最后只是看着林管家带路,徐雅芙挽着萧亦离的手与徐相夫妇前去用晚膳。
侍卫松开了她,她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徐雅芙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萧亦离的衣摆拂过她的袖子,他身上仍旧是那样好闻的香气,干净而清新,只是再也不属于她。
待锦绣堂里的人走了个干净,楚灵萱才颓然地倒在了地上,背脊,脸颊火辣辣地痛,却不及心里十分之一。
锦绣堂地上是有毯子的,地毯的花纹不但好看,还毛茸茸的,这样趴在地上也很舒服,楚灵萱轻轻闭上了眼睛,没有什么比睡觉更能让人忘记烦恼的了。
眼前一片黑暗,意识陷入模糊。
凛从屋檐下落下,轻轻走进锦绣堂,从正桌上拿起一个杯盏,拿在手里把玩了一圈,竟然见到这杯子的一边裂开了,一碰,竟然化成了粉末随风散落……
目光落在地上这位王妃的身上,对着屋外道:“来人,将王妃娘娘送到竹园!”
“大夫,膳食,伤药,都给娘娘送去,不得怠慢半分。”
“是。”
……
梦里感觉就是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与徐清一起登山,看那个什么古庙。
徐清总是急性子,她干什么都慢半拍徐清可没有少骂她。但她也知道,自己发了一夜的烧,也是徐清彻夜不眠地陪着她,等她醒来又接着骂她笨驴脑袋。
那样时光,想想其实也挺好的。
人总是为了与别人不一样而不甘于平淡,其实到最后追求的都是这样平淡的喜乐哀愁。
“娘娘……”
有人在叫她,但是她真的不想再醒来了,人生蜉蝣一场梦,活在美好的梦境里忘记痛苦,又有什么不好。
可是身上的疼痛弄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望着这简朴的房梁,不是梨院她那间房,那间房的房梁上雕刻了精美绝伦的花纹而这里的木头上只有木纹。
床帐也是简朴的白色帐帘,天然去雕饰。
芸香跪在楚灵萱的身边哭红了眼睛,她的手掌很温润,将她冰凉的手握住。
楚灵萱睁开眼睛,瞧着芸香,芸香的身后还有两个婢女,是从梨院来的,她们两个似乎是芸香的好姐妹,此时也摸着眼泪一脸担忧地看着楚灵萱。
“别哭了。”楚灵萱拧了拧眉,有些好笑,这种感觉,怎么像是她死了,这些人跟哭丧一样:“我还活着。”
一个个趴在床边哭,还给她挂着个不吉利的白帐子,她这还没死呢。
“娘娘身上的伤奴婢让秋杏和凝冬给您上过药了,衣裳也换了,娘娘睡了一天一夜可急死奴婢了。”芸香的两颊依旧红肿红肿的,有些难看。
完了,她现在的脸估计也肿成猪头了。楚灵萱悲伤地捂脸,却倒抽一口凉气:“嘶……”真疼。
“你的伤口上药了吗?”楚灵萱抬眼问道。
“嗯,奴婢的伤也是他们俩上药的。”芸香点了点头。
楚灵萱看了她的脸之后,真的不敢再照镜子了,她这张如花似眷的脸啊,现在估计已经毁得不成样子。
“那就好……”楚灵萱望着雪白的帐子顶,眸光微暗:“咱们这是在那个什么……竹园?”
“娘娘……”芸香又落下了眼泪:“都是奴婢的错,害得娘娘搬来这个荒僻的地方。”
“竹园啊……”楚灵萱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把梨院周围的路走熟了,现在可好了,我又要迷很多天的路了。”
芸香身后的秋杏和凝冬都要被楚灵萱这一语惊人的话语给逗笑了,两人低头相视而笑。
芸香也是又哭又笑地:“娘娘,奴婢识路。”
“娘娘可要吃点什么,睡了这么久了,还什么都没吃呢。”芸香询问道。
楚灵萱看着这屋内不太亮的烛火和竹窗外黑漆漆的天儿,也不知道是凌晨还是夜晚:“不太想吃东西,现在很像照一照镜子……”
凝冬听见了这话马上帮旁边梳妆台上的木框镜子拿过来,却被秋杏扯住了袖子。
“没关系,我应该能接受得了的,不就是丑么……”秋杏小心翼翼地松开凝冬的袖子,凝冬小心翼翼地把镜子递给芸香。
芸香犹豫再三,楚灵萱从她手中一把抢过镜子,对着烛火光看了看自己现在究竟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