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相濡以沫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小镇子的尽头，楚灵萱绞尽脑汁愣是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可萧亦离，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径自往前走，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
正走着，楚灵萱忽然觉得身边的巷子里有两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如狼似虎地盯着自己。
楚灵萱一个激灵地回头，看见两个衣着破烂地痞流氓模样的男子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一个胡子拉碴，一个脸上一道骇人的刀疤，两幅面孔都挂着痞痞的笑容，均是一副好色的模样。
“小娘子，这天都要黑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刀疤男走了过来，伸手就要往楚灵萱脸上摸，楚灵萱吓得一脚跳开，却见另一位满嘴胡子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移步到了她的身后，语气恶心无比：“被咱们哥俩儿看上，还想跑不成。”
“喂你们两个眼瞎么？”楚灵萱指了指自己：“我穿得这么破烂。”看来还真有劫色劫到她头上的。
“衣服穿得烂有什么，扒光了不都一样。”刀疤男笑得极为猥琐：“反正是个母的哈哈哈……”
楚灵萱听着这样辱人的污言秽语，一时气得无语凝噎。
萧亦离闻声回头，眼神冰冷骇人，只此一望，那两个小流氓立马打个寒颤，但随即又缓过神来，不过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公子，他们兄弟有俩，还怕他不成。
“滚！”楚灵萱愤怒地朝五步外的萧亦离走去，却不料被人拽住了胳膊，连忙大喊一声：“你放开我！”
谁知道话音一落，那人真的放开的手，不但放开了手还痛呼一声跌倒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那只手痛得嗷嗷直叫。
楚灵萱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旁边站着的刀疤男此时也是一脸惊惧地后退……
她的狮吼功啥时候练到这般境界了。
楚灵萱一脸懵逼，看了看地上那位胡碴男，他的手也没流血啊，也没怎么样啊。再转眼看着萧亦离。
他仍旧站在五步之外，仍是那身形玉立的模样，只是手抚了抚袖子，然后缓缓放下。
奇了怪了。
“萧亦离，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可你不是不会武功吗？”楚灵萱一溜烟跑到萧亦离身边，好奇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刚刚那个人他怎么了？”
“给了他一点小的教训而已。”萧亦离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但是蹙着眉仍然还未抚平。
“可你明明离得那么远……”楚灵萱看着萧亦离，难掩好奇。
“没有听说过，有一种武器，叫暗器么？”
“你会暗器？”楚灵萱大惊，原来这不是江湖传说，居然还真有此事。
“会一点。”萧亦离语气轻轻，声音温柔。
捕捉到方才萧亦离回头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心，楚灵萱忽然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田：“你……很关心我？”
萧亦离虽然没有回答她，但是楚灵萱还是满心欢喜，低眸笑着跟在萧亦离的身后。
不知为何，现在的萧亦离，好像没有那些时日在宫中或者王府里的那样高高在上，那样温柔的很飘渺，好像仅仅是出于礼貌，又好似都是假象一样。
倒是此时，天高地阔，两人彼此相依为伴倒觉得多了些真实之感。
就像一对流浪天涯的恋人……
两人走到了镇子的尽头，却忽然见漆黑的天上一道闪电，随之便听见了滚滚雷声。
楚灵萱望了望天，看来……
这是要下一场大雨的节奏。
电闪雷鸣之际，萧亦离望见了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破庙便侧头对着楚灵萱道：“咱们去避雨。”
借着镇子里居民窗户照出的微微亮光，楚灵萱望了望那个已经塌了半边的破庙，有些目瞪口呆，自己居然会像个乞丐一样，沦落到在破庙中度夜。
但是见这大雨即将下来，也不得不跟着萧亦离走过去。
至于这个庙是有多破……
墙是土墙，还垮了一角，屋顶的瓦已经破了一大片，庙里的菩萨上已经结满了蜘蛛网，地上有些发着潮味的稻草。
两人刚踏进庙内，果不其然，外面霎时瓢泼大雨倾泄而下。
雨滴打在屋檐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地上也灌了雨水湿漉漉一片。
两人走到了较为干燥的地方轻轻坐了下来。
萧亦离轻轻解开药包，将药粉调试在一起，还没来得敷药便蹙了蹙眉头，捂住了左臂的伤口。
楚灵萱连忙凑上前问：“萧亦离，你没事吧？”
“伤口没有包扎到位，血流得多了点到好说，如今怕是有些感染……”萧亦离轻声说着。
楚灵萱满面担忧，是啊，皮肤被箭划伤，又在草丛里睡了一晚，还流了那么多血。
“来，帮我上药。”萧亦离将药粉递给楚灵萱。
什么，让她给他上药？
“我来？”楚灵萱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面色有些担忧：“天太黑了，我怕上不好弄疼你。”
萧亦离静静地看着楚灵萱：“嗯，你来。”
楚灵萱咬了咬牙，接过装着药粉的纸包，凑近看着萧亦离的伤口，只看到一道划破的口子。
夜色太黑，手摸着能感觉到血染湿了衣裳，凑近了还能闻得到丝丝血腥。
楚灵萱跪坐萧亦离身边，专心致志地在伤口上敷着药粉。
萧亦离却是垂着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楚灵萱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的神色，有温柔，有不忍，有隐隐的害怕，很复杂。
只是，她看不到。
楚灵萱好了药，虽然她有时候忍不住手抖，但是上药全程，萧亦离都一声不吭，小心翼翼下也算是敷好了药。
顺势抬头，对上了那双黑夜中不明神色的眸子。
萧亦离猝不及防间垂了垂眸子。
楚灵萱眯了眯眼，这人让她上药居然是为了偷看她……
嘿嘿嘿，原来他萧亦离也有这种小心思。
楚灵萱若无其事地退到了一旁的草席子上双手抱膝坐了一会儿，竟然觉得有几分冷。
“你冷吗？”楚灵萱看向萧亦离。却因为天色太黑，隐约看得见他的眼睛是闭着着的。
见他没有说话，楚灵萱吓了一大跳，伸手摸了摸他的，挺正常的呀，毒没有发作，也没有发烧。
“下雨了，有些冷。”萧亦离睁开眼睛，轻声道。
“你冷？”楚灵萱连忙问。
“嗯。”萧亦离点着头，藏在黑夜中的唇角却忍不住缓缓勾起。
楚灵萱想了想，摸了摸四周，虽然有稻草，但这些都是湿的，思索片刻，索性伸手环抱上萧亦离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肩头：“这样好了吗？”
“还是有些冷……”在楚灵萱看不见的黑夜里，萧亦离笑得愈加戏谑。
楚灵萱又抱紧了些，这样彼此拥抱着，她也不冷了：“那现在呢？”
萧亦离手抚上楚灵萱的背，楚灵萱刚想抬头，却感觉到一个微微凉润的吻落到自己的额头上，心不由得一颤，便不乱动了。
良久楚灵萱方才开口：“萧亦离，你睡了吗？”
萧亦离下巴碰了碰楚灵萱的头顶：“还没。”
“你听过一个叫‘相濡以沫’的故事么？”楚灵萱指尖转着萧亦离的发丝，轻轻问道。
“嗯？说说看。”
“就是说从前，海里两条小鱼。有一天它们被海浪冲上岸，两条小鱼落到了一个小水洼里。”楚灵萱说着，声音轻轻：“然后呢，小水洼子里的水很浅，浅到小鱼没有办法呼吸。”
萧亦离静静的听着，漆黑的夜，将他眸子里流露而出溺人的温柔也一同掩藏着。
“于是，这两条鱼就凑到一起，彼此呼吸，一条小鱼将口中的泡泡吐到另一条小鱼的口中，然后它们在这一次的灾难中存活了下来。”楚灵萱轻轻抬头，小声问：“你说，我们像不像这两条小鱼？”
“不像。”萧亦离语气轻轻，脸上笑意难藏。
“啊？”明明这么感人的故事，这么有情调的话，这货怎么就不懂呢。
楚灵萱正暗恼着，却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挑上了自己的下巴。
随之而来的却是……
萧亦离埋头，吻在了怀中人儿的嘴上，唇舌交融而过，带着绵绵不绝的情意，好似意犹未尽。
楚灵萱睁大了眼睛，怔怔地好半天没有反应。却听见萧亦离清澈悠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才像，相濡，以沫。”
他的语调绵绵缓缓，听得楚灵萱的脸颊早已红得发烫。心也砰砰直跳许久没有缓下来。
楚灵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人长得这么勾魂就算了，还对她这么撩。
就她这点自制力，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萧……”楚灵萱小心翼翼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嗯？”
“相濡以沫的故事，只是两条鱼，不可以是三条鱼或者四条鱼……”
“嗯。”
“而且这个故事到此为止，它就此圆满结束了，这两条小鱼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楚灵萱其实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但是她不想讲，因为她觉得这才是最美好的结局。
她不想说，这两条小鱼回归大海之后，相忘于江湖，因为她不想忘，也不舍得忘。
“后来这两条小鱼回到大海了吗？”萧亦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楚灵萱闻声一愣，又点了点头：“它们回到大海后，组成了一个小家，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萧亦离却垂下了眸子，如果这个大海里有凶猛的鲨鱼呢？
如果有一条小鱼有着不可以放下的仇恨呢？
“也许，这个小水洼，才是两条小鱼最幸福的地方呢。”萧亦离随口又道了一句话。
但是却把楚灵萱说急了：“不……不是，他们回到大海后也会一样幸福，他们会一直幸福生活下去。”
“好，他们会一直幸福。”萧亦离说着，语气宠溺：“谁不希望幸福呢？”可是，谁又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幸福呢？但后一句话，他深埋心底。
“休息吧，明日，我们就离开。”
“嗯？”今天都没有办法走，明天能去哪？
“相信我。”
“嗯。”楚灵萱静静地靠在萧亦离的怀里，闻着这股很熟悉很清新的气息，很安心。
雨渐渐小了，水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上，夜风很凉，雨水很冷，境况很窘迫，但人心，却是极暖的。
第四十七章：两人得救
五更时分，天蒙蒙亮，雨早已停了，天地一片湿润，空气清新凉爽。
萧亦离将自己身上袍子轻轻解下盖在了楚灵萱的身上，自己则站起身来，静静地望着破庙外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正朝这边驰来。
彼时楚灵萱正趴在稻草铺着的地上，攥着萧亦离的衣袍睡得正香。
十五个骑兵，两名马车夫，一辆马车正越过阡陌，朝着这间破庙行来。
带头的那个部将见了萧亦离，恭恭敬敬跪地：“属下中了敌人的圈套，没有跟上王爷，还望王爷赎罪。”
“起来吧。”萧亦离语气淡淡，事情的经过已了然于心。
前夜他们既然没有即刻跟来，想来也是有人从中作祟。
算好他营中的兵训练有素，办事迅速，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找到这座破庙。
庙，是他营中的暗号。
这么多年出征游行遇到的明杀暗刺数不胜数，士兵走散或者他自己走散也在所难免。于是他便悄悄下令，不论在哪儿走散，都到离自己最近的庙中汇合，走散的士兵便会不约而同地聚到一起。
恰恰东陵国百姓信奉神明，每一个小镇都会建一座小庙。哪怕是这个破落的镇子，也都有一座破庙。
萧亦离抱着正沉沉睡着的楚灵萱上了马车。
众人见楚灵萱弄得这般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心惊，生怕萧亦离一怒之下责罚他们办事不利。
不过萧亦离倒是目无波澜，上了马车后将楚灵萱抱在怀里，掀着帘子对着窗外道：“快马加鞭，走最近的路，即刻前往峪州与他们汇合。”
“是。”一行人掉头而行，扬鞭而起。
……
楚灵萱感觉到地摇摇晃晃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望着马车窗帘上的流苏摇摇晃晃。
“醒了？”萧亦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楚灵萱顺口应了神，由于刚睡醒，脑子有些昏沉，有些懵。
等等这是哪儿来着？
昨天发生了什么？
楚灵萱忽然觉得此时身体很温暖，等等刚刚那个声音？
楚灵萱抬头看着萧亦离，发觉自己现在不但在他的怀里，还坐在他的腿上。
“……”
啊啊啊……
楚灵萱一脚跳下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望着萧亦离眨了眨眼睛，脸上绯红之色蔓延到耳根。
这才想起来昨夜的好像在一个破庙里，那么现在在哪，楚灵萱环望了下，狭小的空间，还摇摇晃晃的……马车？
她记得他们身无分文，都流落街头了，哪儿来的马车？
见楚灵萱红着脸，左顾右盼，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懵状。
萧亦离轻轻道：“他们找到我们了，现在接我们去峪州与大部队汇合。”
楚灵萱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过，刚刚一路上，都是萧亦离抱着她？而且她都坐到他腿上了，那姿势暧昧程度可想而知……
楚灵萱又想了想昨夜的那个吻，一双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萧亦离。
“看着本王作何？”萧亦离仍然是那副很清冷的模样。
楚灵萱皱了邹眉，难不成昨夜她是在做梦？这分明是两个萧亦离。
她给他讲了一个相濡以沫的故事，他还示范给她看来着，难不成都是梦？
那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可是不对呀……
前一夜，他也吻了她的。
楚灵萱摇了摇头，睁睁地看着萧亦离，神情严肃：“不，你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说说看？”萧亦离唇边含笑，眸中温柔缱绻。
楚灵萱见他这一笑，深呼了口气：“萧亦离，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一个梦，我一醒来，你又很清冷清冷，就算平时说话很温柔，但是那种温柔也不是对我一个人的。”楚灵萱认真说着：“然后我又什么都没有了。”
萧亦离轻轻一笑，只是这份笑容深处却是一抹冷色：“怎么？舍不得这么美梦？”
“我……”楚灵萱一时语塞，这货又闲着没事干打趣她呢。
不知怎么的，方才还好好的，楚灵萱现在忽然觉得胃一阵绞痛。
见楚灵萱双手双手捂着腹部，萧亦离问道：“你怎么了？”
“可能是动了胎气。”楚灵萱拧着眉，痛苦道。
萧亦离：“……”
“我该是没吃早饭，现在胃开始绞痛了。”楚灵萱面试苍白，手撑着胃：“我昨天也没吃早饭……”
“也就昨天中午吃了一盘白菜。”
“是，总共就两盘，你一个人吃了一大盘。”萧亦离若有所思的点头。
“……”楚灵萱不满地抬头：“喂，我现在很难受的好不好，你还笑我！”
萧亦离看着楚灵萱，抬手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一个包袱，轻轻解开，里面是叠好的几块干粮饼，拿起一块递给楚灵萱：“将就吃一下，到了峪州城，带你去饭馆吃东西。”
楚灵萱一见。
居然有饼，不早说！
伸手不但接过饼，还顺手将那个装饼包裹也接了过来，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再这样饿下去，胃会死的。
一口气吃了三块大饼后，楚灵萱才惊觉萧亦离好像也没有吃东西，便将还剩下的三块饼递还给他：“你是不是也没有吃东西？”
萧亦离温和而笑：“本王已经吃过了。”
……
马车不知道驶到了何处，就觉得外面一整喧哗，楚灵萱掀起帘子一看，似乎是个热闹的街道。
没过一会儿，马车停了。
“天色暗了，我们今夜在这个小县上的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萧亦离掀着马车帘子走下。
楚灵萱跟在身后，视线好奇地环望着四周的场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儿。
“跟上。”见楚灵萱头跟蜻蜓似的左右乱转，萧亦离微微侧头，轻声道。
楚灵萱见萧亦离喊自己，眉开眼笑地跟了去。
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或许是契约婚姻，而如今，却是恋人。
两人进了一家较为奢华的客栈，经历了两天的流浪之后，再看见这样的客栈，简直精致得耀眼。
楚灵萱上了楼都忘记不了那个客栈老板见她这身破烂模样的异样神情。要不是萧亦离在场，估计那些小二也都要拿着扫帚赶她了。
叹了口气，赶紧沐浴更衣。
可……
那木桶旁边的柜子上，整整齐齐叠着的是……
楚灵萱拿起来一看，白色的中衣，黑色的的袍子，全是男子的款式，更别说胸衣了。
“……”萧亦离，你办事能不能长点心。
洗完头澡后，楚灵萱穿着宽大的袍子，感觉冷风上下窜，简直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于是乎，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穿着及其不合身的男式袍子冲出去敲开了隔壁的门去兴师问罪。
萧亦离也恰巧刚刚沐浴完毕，几缕发丝沾了水贴在脸上，
见到萧亦离这张脸，要吐槽的口气咽了三分：“那个，我这衣服，是男子穿的。”
萧亦离愣愣地盯着楚灵萱这身打扮半晌：“哦，忘了。”
“……”真的确定这货脑子没坑么，居然忘了她是女的。
见楚灵萱这副很无语的表情，萧亦离轻笑一声，解释道：“衣服是客栈准备的，来得仓促，忘记向他们要一套女装了。”
“好吧。”楚灵萱摆摆手，就要准备转身，却又觉得腹部一阵微微作痛：“唉……”
“又饿了？”萧亦离掀着眼皮子一问。
楚灵萱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微微痛，而且过一下就好了。
“……”
楚灵萱摆了摆手，准备离开：“没事，我不饿。”
“你去哪儿？”身后的响起一个很清澈的声音。
楚灵萱闻声顿足。
他这是要她留下吗？
两个洗完澡的人……
两个刚从天涯流浪回来的亲密恋人。
会发生什么？
……
楚灵萱回过头时，一双明亮的黑眸映着烛火光，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脸颊已经微红：“我……我是想回去休息。”
萧亦离却从身旁了架子上，拿块毛巾：“过来，本王给你擦头发。”
楚灵萱睁着大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人那么高高在上，如今屈尊降贵，要给她擦头发？
他在想什么……
却已经被萧亦离拉着，坐到了椅子上。
楚灵萱怔愣着看着镜子里的萧亦离。垂着的眸子上睫毛纤长，那张脸连带着神情丝毫未变过，可是为什么，她又觉得她懂不了他呢？
萧亦离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拿着雪白的毛巾，撩起一股发丝，替她轻轻擦拭。
方寸屋内，寂静无声。
楚灵萱静静地坐着，萧亦离立在她的身后，不知为何，她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又或许，她只是不想打破这份美好的宁静。
他纤长如玉的手指将她的发丝从左至右一股又一股地抬起擦拭，擦得仔细而认真。
指尖轻轻穿过发丝，湿漉漉的黑发丝丝缕缕，偶尔触碰到她的发根，楚灵萱顿觉头皮一阵**窜入心间。
楚灵萱小心翼翼地看着镜子里的萧亦离，看呆了，那张如玉的脸，和那双温柔的手，那么美。
“你了解我吗？”他轻柔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不是自称本王，而是我。
只是这样，并不让人觉得亲切，反而诡谲。
楚灵萱鼻尖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一个激灵，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她的耳边。
了解？
楚灵萱蹙了蹙眉头，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昨日两人一起流落之时，她觉得她似乎与他已经靠得很近了，而今这个问题，似乎又一下子把她打回原形。
第四十八章：与他的距离
楚灵萱垂了垂眸子，有些害怕这个问题。
萧亦离却退了开来，眸子中的渊好似不是渊，云雾好似不是云雾，只是轻轻一笑：“没关系，不了解可以慢慢了解。来日方长。”
楚灵萱望着他眸子里似水的温柔，带着点点戏谑，松了口气。
可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每当萧亦离认真地说什么话的时候，她会觉得与他的距离很远，而且这种远，令人心痛。
“萧亦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楚灵萱直视着镜子里的他。
萧亦离微微怔愣，将毛巾放在桌上，声音悠扬：“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好像有很多秘密，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有时候会让我不安和害怕。”楚灵萱认认真真地说着，将自己的感受一五一十道来。
听着这似懂非懂的话语萧亦离也不以为意，没有回答。
屋内又陷入宁静，楚灵萱却忽然站起身来，转过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萧亦离的眼睛。
“你……亲我一下好不好？”烛火微闪，亮光照进了楚灵萱的眼睛，一双有些仿徨的眸子，和微蹙的眉。
既然总是觉得他这么遥远，那什么才算近呢？肌肤相亲，这样算吗？
就像那日山林间……
楚灵萱没等萧亦离回答，就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楚灵萱……”萧亦离将楚灵萱轻轻拉开。
“嗯？”楚灵萱目光有些仓惶，却仍然红着脸看着萧亦离。
萧亦离触到她的目光的刹那间怔住。
昏黄的烛火下，那张洗却灰尘的脸，干净白皙上泛着一片绯红，浓密的睫毛下，依旧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光芒流转间带着丝丝的胆怯。
垂眸而下，便是那犹豫的神色，好似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屋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起来，萧亦离眸中也似有微微燃起的异色，手不自觉抚上了楚灵萱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划至她的下颚，将她的下巴轻轻挑起。
楚灵萱抬眸望着他，心里有些许紧张，下意识地想退，却被他大手一捞，被紧紧地攥在了他的怀里。
“……”楚灵萱的脸刷的一下全红透了，低垂下眸子不敢看萧亦离。
苍天啊，大地啊，她真的没穿里衣啊……
却不料楚灵萱这一低眸和脸红，更是让萧亦离眸光流转间似有星火落出。
“其实我觉得吧，我们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夫妻，我们……”楚灵萱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颗心却如小鹿乱撞。
“好。”萧亦离喉咙里滚出一个字。
“……”楚灵萱拧眉望着萧亦离，见他眉头有些蹙，眸中神色却好似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好？
好是什么意思？
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抚上了她的后脑，下一瞬，那张凉薄的唇碾上，如雨中交依缠绕拍打的竹叶，一寸一寸，渐渐升温……
楚灵萱呆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却见萧亦离轻轻松开，离唇一寸，轻热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脸颊：“闭眼。”
简单的两个字，却足矣听出他的声音早已如渐渐破了音的琴弦，清澈如泉水汩汩流动般的声音似乎变成了急急的湍流。
楚灵萱睫毛颤了颤，仿若要滴血的脸闭上了眼睛，闭眼的瞬间，雨中竹叶又开始交依，只是这一次，不再轻柔。
那一瞬间，楚灵萱觉得自己早已麻木的身形一颤。缠缠绵绵，鼻息若火火光摇曳间急促，两人沉醉得早已不知自我。
仿佛……
苍茫人世，孤独的生命尘埃落定。
时空悠悠，飘渺的灵魂就此归依。
楚灵萱的手不自觉环了萧亦离的腰，也感觉到自己的腰带不知何时已经松了下来，衣服滑落至肩头。
不知何时，人已经被抱起。
当身体躺着床铺上，头靠落着枕头，帐子落下时，楚灵萱目光有些无措。
他们这就要圆房了么？
当吻到楚灵萱的脖颈时，她深吸了一口气，手足无措。
宽大的衣服脱起来倒是真的方便，眼看这自己衣服渐渐褪下，就要滑至肩下时，楚灵萱惊叫一声：“等等……”
萧亦离顿住，抬起眸子看着楚灵萱脸，眸子中火光难掩。
楚灵萱有些紧张有些害羞地道：“你……你先……”
“我这样很没有安全感……”说着楚灵萱壮起了胆子，伸出手，轻轻扯着萧亦离的腰带，当看见他的袍子一松，楚灵萱吓得立刻缩回了手。
眸光不自然地上下移，红着脸想看又不敢看。
身子微微承受着他的部分重量，却没有丝毫的压迫感，两人距离恰好。
隔着衣物，尚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
楚灵萱大脑已经是浑浑沌沌一片空白。
那人还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楚灵萱就又惊叫一声：“等等等，再等一下。”
萧亦离又抬起眸子，喉结动了动，声音温柔：“别怕……”
“不是怕……”楚灵萱紧张得语无伦次，就在刚才她觉得小腹微微一痛，似一股热流某处流出。
怪不得今天动不动胃痛腹部疼的，原来如此。
这个亲戚……
来到也太不是时候了，楚灵萱暗恼，却又羞窘难言，只见萧亦离眉轻蹙，似竭力忍耐着什么，楚灵萱心中一暖，却又觉得很对不起他。
“那个，我大姨妈来了……”楚灵萱轻轻开口，声音细若游丝。
“这陌生的县城还有你们楚家的亲戚么？”萧亦离蹙着眉，颇为不解：“可此时已是深夜，怎会有人造访？”
“……”
噗……
楚灵萱一个岔气，连咳了好几声。
萧亦离愈加不解。
唉，差点忘了，萧亦离是个古代人，不懂这个梗。
“我……我月事例假葵水来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词，总能听懂一两个吧：“懂了么？”
“……”萧亦离闻声有些僵硬，语气七分轻和三分咬牙切齿：“楚灵萱……”
楚灵萱连忙轻推开萧亦离，坐起来，摆了摆手，笑得极为尴尬：“对……对不起，不过这又不是我的错。”
萧亦离隔着距离看着楚灵萱，似是想到了什么，美眸中的火焰浇熄了几分，脸上的神情霎时变得严肃。
楚灵萱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萧亦离已经翻身下床，撩起披风裹上身就大步离去。
“喂，诶？”楚灵萱坐在床上看着那砰的一声关上的门，有些愕然。
不是吧……
这货生气了？
也对啊，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然后点起了某人的火，现在却……
楚灵萱想着，脸上泛起深深的愧疚和同情。
这可是萧亦离的房间，那萧亦离现在去哪？
嗯，这是个引人深思的问题。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身在古代来了大姨妈怎么破？
楚灵萱一脚跳下床，将煤灯移到床边，看着那床上一点的血渍，再看看自己的衣裙。
楚灵萱扶额长叹。
……
萧亦离披着黑色披风，立于客栈走廊一头的露天台上，望着清冷的夜空上那轮皎洁的月，夜风冷冷地吹，丝丝入骨。
俊逸的容颜依旧犹如玉雕，一头长发已经被吹得微微的凌乱，可依旧吹不散心里的烦乱和那团不断上涌的火气。
卫秦不知道这个王又是有什么事儿，大半夜将他从被窝里唤来此处，却又一声不吭，如此他便也只敢抱着剑，恭恭敬敬地离他三步远站着。
萧亦离，别人或许不懂他，但是他跟随他也有六年之久，他的为人和习性，他自是能琢磨三分的。
人人都道，辰王萧亦离懂大体识进退，帝都的女子皆以为其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可一个在那样险恶的宫廷里的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温柔和善……
他素来不喜与人距离太近，因为没有谁能给他绝对的安全感。
他素来不会落人把柄，因为他深谙其中的生存法则，一不留心，就会尸骨无存。
只是此时萧亦离头发凌乱，衣衫略略不整地立在那儿吹冷风，如此失态的他，倒是甚是罕见。
萧亦离眉头紧蹙，方才的那一切还历历在目。
只那一瞬，所有的方寸与戒备全失，只那一瞬，他竟然差点迷失自我沦陷于温柔乡。
帝都的美貌女子大把抓，借机勾引他的也不在少数，他从来没有动容过，如今这是怎么了……
一个冷冽的目光瞥向身后，惊得卫秦一颤，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不知王爷深夜传唤属下是有何事？”
萧亦离站在冷风中，连声音都似乎被这寒风吹凉：“你说，本王为何要带王妃一起来？”
卫秦一个激灵，萧亦离的心思，他哪里敢揣摩，又哪里猜得透，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这……属下不知。”
“那你觉得，本王待王妃如何？”萧亦离清冷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眸中火光渐褪，已而冷若寒冰。
“王爷待王妃很好，但是王爷待其他女子，也是这般。”卫秦的声音很恭敬，也是实话实说：“属下只是个粗人，不懂感情之事。”
萧亦离静静得看着低着头回答着的卫秦，沉默良久。
本来只是处于好奇，有趣，亦或者仅是玩玩而已，如今却有些过了火……
“本王带她来此，是为了保她性命。”萧亦离轻声开口。
卫秦连连点头：“将军府若是有难，王妃娘娘势必会受牵连。王爷此举甚好。”
“可本王后悔了。”
“……”卫秦额角冷汗直冒，也不知这王爷到底是想要干什么：“那属下命人送王妃娘娘回去？”
“不是。”萧亦离摇了摇头。
卫秦一个颤抖地跪下：“不知王爷要如何吩咐，属下定当竭力。”
“杀了她。”简短的三个字轻飘飘落地。
卫秦却是不明所以，杀谁？王妃娘娘？这王爷的思绪果真不同寻常，难以理解。
“王……”卫秦话还没问出口，萧亦离已经甩着袍子决然离去。
卫秦深深的叹了口气，站在冷风中将方才的对话细细思索了半晌，王爷自始至终都只提及过王妃，那么最后那句“杀了她”的她，是指王妃？
第四十九章：古代月事怎么破
楚灵萱在房里走了两圈，搓了搓手，颇为苦恼，这古代没有姨妈巾可如何是好？
翻了翻衣柜，几件男式的袍子，她总不能把衣服当那什么吧，再看看床铺……
这可是萧亦离的床……
碧儿又不在，来到这个客栈连个女人都没见过，想找个人问问怎么解决这破事都不成。
唉，归根结底，怪自己读书少，没科普下古代女人都是怎么解决这个麻烦的。
楚灵萱万般无奈之下，一脸悲壮地推开了房门，扭捏地揪着衣裙趴在了门口，由于身后实在见不得人，便不敢踏出门。
她这一举动倒是把站在门外的两位值班侍卫吓了一大跳。
楚灵萱趴在门边，笑得僵硬。
虽然没有女人……但好歹有人。
“侍卫大哥……”楚灵萱刚喊出口，声音却戛然而止，问他什么？问葵水来了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也太唐突了吧。估摸着会把眼前两个冷汗直冒的小侍卫吓个半死。
那个侍卫瞧着楚灵萱，一张脸容颜精致无比，趴在门边的模样颇为可爱，便有些慌张，退了一步，与楚灵萱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不知……王妃娘娘是有何事？”
“那个，你们两娶妻了没？”楚灵萱轻身问着，内心佩服着自己的智慧。
如果娶了妻的话那么他定然知道他的妻子这事儿怎么解决的。
两个侍卫闻言一愣。
站在数十步之外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的萧亦离闻声顿足，眉头也随之深蹙。
“回……回王妃娘娘，属下未曾娶妻。”侍卫有些紧张，但主子怎么问就怎么答应当是没有错了。
楚灵萱叹了口气，真想问问他娘遇到这事儿是咋解决的他知道不，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古代人思想这么封建，她这么问会吓死人家的。
“那你呢？”楚灵萱瞥过头，又问了问另一位侍卫。
“回王妃娘娘，家中有一妻一儿。”另外一名侍卫如实答道。
楚灵萱闻声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连忙问：“那你妻子来了月经是怎么解决的？”
侍卫蹙眉思索半晌，好像没有听懂：“还请王妃娘娘恕罪，敢问月经是何物？”
见一个大男人面不改色地问这出这个词，楚灵萱一个没憋住，噗嗤笑出声。
侍卫愈加不解。
原处的萧亦离见着趴在门边子上的楚灵萱与房外两名侍卫聊得有说有笑，如此不知礼节，不由得心底窜出一阵怒火，大步了走过去。
楚灵萱一不小心忘词了，古代好像也不知道这个词，笑够了，准备又继续问：“那个，我是问的是……”
话还没说完，就瞥见一个正朝着这边走来的身影，楚灵萱吓得连忙缩进房间，关上房门，人贴在门上，心砰砰直跳。
看他那步伐和神情，好像气还没消。
正琢磨着要怎么办才好，就听见敲门声响起：“开门。”
这平平静静的语气倒是让楚灵萱一个激灵。
门被一个力道推开，楚灵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快的速度转了个身，慢慢后退身子紧贴着墙壁。
见她慌张至此，萧亦离眼底一丝疑惑。
楚灵萱看着萧亦离一阵讪笑，虽然问别人好意思，但是问萧亦离，她还是有些害羞的……毕竟，在心上人的眼里，形象很重要。
萧亦离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身子紧贴着墙壁的楚灵萱，眼神渐近复杂，只见她姿势僵硬，神情怪异，还笑得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萧亦离蹙着眉，终于是问出了声。
“没……”楚灵萱一动不动，笑得尴尬无比。
“你身后藏了什么？”
“不……不是。”楚灵萱连连摆手，身子依旧不动。
萧亦离狐疑地走了过去，却把楚灵萱吓得大叫：“你……你别过来。”
见她此时脸颊微红，神态扭捏，萧亦离愈加不解。难不成是因为方才的事情？
楚灵萱见萧亦离渐渐靠近的步伐，已有些慌乱，但退无可退。
萧亦离伸手，将她一把拉离了墙，楚灵萱却是睁着大眼睛满是慌张和无措，视线还小心翼翼地瞥了床上的点点血渍。
萧亦离眯着眼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再回过头看着她一脸窘态，心下已有些了然。
楚灵萱见萧亦离神情有些复杂，便耸了耸肩，索性问出口好了：“如你所见，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你不懂？”萧亦离那双美眸中有丝不可置信。
楚灵萱点头如捣蒜，古代这事儿怎么解决她是真的不知道。
“……”萧亦离蹙了蹙眉，别开目光转身又出了门。
“喂……这个……我……”楚灵萱看着他一声不吭离去的背影几分羞涩几分无奈。
却见萧亦离顿足在门口，却没有回头，声音轻和：“等着。”
等着？等着什么？
不稍片刻，两位丫鬟模样的婢女走了进来，一位端着热水木盆，一位拿着一套衣物。
于是乎，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她勉为其难地系上了月事带，穿了一套和她们一样的衣服。
“姑娘，咱们这儿只有这些下人的粗布衣裳，还望姑娘见谅。”以为婢女端端起盆子，轻声道。
楚灵萱看了看这灰蓝色的粗布袍子，虽然粗糙了点，但是还算合身。
如此也好。
“多谢。”楚灵萱点了点头，如今也算是解决了一麻烦。
待两名婢女退出房门后，楚灵萱坐在床上，细细想着方才的一幕幕，脸颊微红。赶紧将被子捂住头，如此尴尬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扰了她的好事不说，这么窘迫的一面还被萧亦离撞了个正着。
忍者腹部微微的疼痛，楚灵萱趴床上呜呼哀哉了几声。却忽然觉得窗外好像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楚灵萱警惕地抬起头，却见窗户“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一身夜行衣的蒙面人破窗而入，拿着锋利的长剑破窗而入，剑尖直指楚灵萱而来。
楚灵萱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房门随之也被人撞开，萧亦离紧蹙着眉大步走了进来。
他眉头深蹙，眼里神色似是担忧却又不完全像，好像在挣扎着什么，那么复杂。
惊慌失措间她看向了萧亦离，却见那双很美的眸子也同时看向自己。
他没有去关心那个刺客，而是看向她？
什么意思……
冲过来的刺客一见萧亦离破门而入，一时错愕，握着的剑有些犹豫。
楚灵萱怔愣着看着萧亦离，他眸子里的担忧好似镜花水月，那双眸子明明淡漠如冰，明明是很清冷地看着她。
只见萧亦离站在门口，身形玉立，却没有冲到楚灵萱的面前，那样的清冷的神情，看着她，好似隔岸观火……
只此一瞬间，楚灵萱手不自觉捂上胸口，有些窒息。她已经顾及不到那名刺客了。
那名黑衣刺客见了萧亦离，犹豫了一瞬间，见萧亦离只是那样冷冷地站在一旁，便又壮起胆子紧握着剑向楚灵萱刺去。
彼时楚灵萱的目光全在萧亦离的身上，眸中带了些氤氲，丝毫不顾那直指自己的剑刃。
那双无辜又无助的黑眸，在烛火的照映下愈加的明亮。
杀她，于他简直易如反掌。
眼见那剑就要刺入楚灵萱的喉咙，一抹惊慌失措浮上萧亦离的眼眸中。
就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萧亦离从身旁的侍卫手上的剑鞘里抽出剑。
只听见“哐”的一声，那脱手而出的剑将那名刺客手中的剑打落在地。
“滚。”萧亦离脸上满是阴鹜，眸中还有怒气。
那名刺客闻声连连退了几步，从窗口跳了出去，仓皇而逃。
整个过程不过数秒，楚灵萱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死过了一回，心里的疼痛那么真实，仿若被那把剑真的刺中了一样。
楚灵萱呆呆地望着萧亦离，却见他抬步走来，坐到了床边，轻抚着她的长发，声音柔和：“别怕，没事了。”
楚灵萱这才发觉自己的心在猛烈的跳动，神色里的害怕丝毫掩藏不住，即使看见萧亦离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将自己拥在了怀中，可是那份害怕依旧不减。
为什么她觉得，是萧亦离要杀她呢？
可怎么会呢？理由呢？
而且他明明从门外冲了进来，明明是他打落了刺客手中的剑，此时也明明是他将自己拥抱在怀中轻声安慰……
怎么会是他呢？
若他想杀自己，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楚灵萱一只手捂住惶惶不安的心，定是她惊慌过度，乱想了。
……
走廊的尽头，卫秦望着那名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眉头紧蹙，也确实摸不清王爷到底是什么心思。
“大人，那？”
“此事就此作罢。”卫秦命令道，浓黑的眉却蹙得紧。
……
楚灵萱蹙着眉头抱着被子入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么容易多想，这么患得患失，难不成是大姨妈来了影响情绪？
这些事日的种种皆在自己的眼前回放，这个世界，繁华而古朴，让人沉溺，总觉得好像曾经在梦里见到过一般。
而萧亦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完美得亦无可挑剔，她而今是他的妻……
可是她又不是真正的楚灵萱，她只是一个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时空而来的孤魂。
但……
她忽然不想回去了，她就想呆在这里，她原来的世界有什么好，那么快节奏，日复一日，也就是那样的活着。苍白又枯燥。
至少这里，有她想要的平静和安宁。
也许是这里的一切美得太像一场梦了，她才会患得患失惶惶不安。
她想着，如果能与萧亦离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该多么美好。
思绪渐渐混沌，静静的夜，楚灵萱瞌上双目，蜷缩在床的一角。
迷迷糊糊之中，她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回去了吗？”
第五十章：梦魇
“你不回去了吗？”
楚灵萱下意识地捂了捂耳朵，随口作答：“嗯，我现在不想回去了。”
“可你不回去，我该去哪？”女子的声音从耳边悠悠地响起，楚灵萱却觉得心中一颤，猛然睁开眼睛。
努力地朝着烛火光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真切。房间很暗，好像没有点烛火。浑浑沌沌，犹如暗牢。
“你说，我该去哪？”楚灵萱又听见了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楚灵萱轻轻回头，却见床上坐着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那女子也有一双又大又亮的美丽眸子。
只是那双眼睛，娇媚，又傲气。
楚灵萱“啊——”地惊叫一声，一脚从床上跳起，声音惊恐：“你是谁？”
那名女子此时也是一身蓝色的灰蓝粗布衣裳，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楚灵萱流露出无辜的神情：“我就是你呀……”
“那我是谁？”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楚灵萱此时满眼惶恐，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是谁，这是在哪？
她努力甩着脑袋，却觉得头沉重无比，好像有一根根针刺进脑袋，头痛欲裂，再一次艰难地睁眼，见那名女子已经是一身火红的衣裳了，凤冠霞帔，头上的金色装饰闪得有些晃眼。
那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笑得很美，吓得楚灵萱额头冷汗直冒，拼命地摇着头：“不……”
一个激灵，楚灵萱睁开了眼睛，依旧是那小小的房间，床边的梳妆台上点着烛火。
楚灵萱抹了抹冷汗，起身走到桌子边上倒了杯水，喝完了竟然也觉得还口干舌燥，她努力提了提茶壶，竟然是空的？
楚灵萱走到了门边推开了房门，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人，正背对着她。
“你是谁？”
那人缓缓转身，又是那张颇为奇特的脸。
“是你，你是那个道士。”楚灵萱欣喜道：“你快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那名道士只是笑了笑，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递给她，白色玉身，翠色流苏。
楚灵萱怔愣地接住，下一瞬，道士便不见了。也没看清他往哪边走去了，走廊里黑漆漆的，有些骇人。
楚灵萱回头看了看那烛火，静静的烛火，开着门，明明有风吹拂在她的脸上。
那烛火却纹丝不动。
楚灵萱一个激灵，这还是一个梦。
楚灵萱手一扬，将手中的玉佩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声脆响，玉佩被摔成了碎片。
看着那碎裂的白玉佩，楚灵萱的心一阵绞痛，眼睛发黑。
天地又是一片混沌，楚灵萱摸着柔软的被子，拍了拍脸，果然是在做梦，现在终于醒了。
只是头还有昏昏沉沉，楚灵萱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玻璃窗台上摆着的翠绿色的盆栽，低眸，看着自己的蓝天白云花纹的被子。
这是哪里？
外面的天很昏沉，似乎在下着雨，书桌上还贴着昨日写的备忘条。
楚灵萱摸了摸自己的衣裳，一件卡通兔子的睡衫，忽然一个东西从手中掉落，摔到了木地板上，有着很轻很沉闷的响声。
赤着足下了床，拾起那枚玉佩，指尖摩挲着那滑顺的流苏，手不自觉捂上胸口，眼角竟然有泪水流淌而出。
楚灵萱走出了卧室，看着那冷冷清清的客厅，电视机，茶几，沙发……
室内很暗，也不知是什么时间了，她为什么才睡醒，这个天，似落暮又似凌晨，恍恍惚惚，她早已辨别不清。
客厅的那个挂钟声音滴滴答答地响，她看得见指针的旋转，却怎么也看不起上面的数字。
楚灵萱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那块从古庙里回来时在蛋糕店买回来的提拉米苏蛋糕，却没有丝毫的胃口。
她为什么要流泪？
为什么要难过……
那块玉佩，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道士赠给她的。
说什么这是缘分。
不……这块玉佩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
楚灵萱慌慌忙忙地又跑进房间，摸着墙上画面温馨的墙纸，掌心凉凉。
走到窗台，天很阴沉，窗外还在下雨，十楼，窗下是川流不息的车子，和小到只剩一个点的路人。
梦，居然都是一场梦……
可那是什么梦……
梦中的一切她居然忘了个干净。
那样的忧伤与沉痛，楚灵萱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今生今世永远都再也得不到的东西那般。
指尖摩挲着凉凉的玉，楚灵萱靠着窗台，脑子浑浑沌沌，泪水止不住地流。
“奴婢是碧儿啊，小姐您忘了？”
“你醒了，我的王妃……”
“是我啊，我是许云书啊……”
耳边回荡着一些陌生的声音，楚灵萱蹙眉思索，她什么时候追了这部剧了，这是什么剧啊，居然连台词都能背下来。
“那……王爷，叫什么名字？”
“姓萧名亦离。”
楚灵萱依靠在窗台，口中不自觉喃喃出这个名字：“萧……亦离。”
“萧亦离，你怎么这么小气！”
“萧亦离，你脑子中坑了？”
“萧亦离……”
楚灵萱一脚跳了起来，就是这个名字，每每在心中回荡，就会心痛。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不，她没有忘记，那个容颜似玉，风姿绝世的男子，那个轻淡如云，眸底藏着忧愁的男子。
她怎么可以忘记……
楚灵萱疯了一般地跑进了客厅，跑到了厨房，又折了回来，口中喃喃：“萧亦离，你在哪里？”
她不想忘记，她不舍得忘记……
他那么重要，那么重要，可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海中有他模糊的身影，有他那双藏着愁绪的眸，却看不清他的脸，只依稀记得他是个极美的人……
“萧亦离！”楚灵萱赤足站着地板的中央大喊一声，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变成了一件很古典的裙衫。
“你怎么了？”一个悠悠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钻来了。
“萧亦离，你在哪？”惊得楚灵萱疯了一般地满屋子跑。
天地依旧昏暗，客厅的钟声不见了，指针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
唯有心中的疼痛，真实得让人窒息。额头似乎在冒汗，身子被什么包裹着。
楚灵萱双手握紧成拳头，紧紧攥着被子。身子蜷缩在一角，眉头紧锁，口中喃喃：“萧亦离，你在哪……”
彼时萧亦离正站着床边，蹙着眉望着床上的人儿，小小的身形蜷缩着，额间细汗渗出，闭着的眸子，神情极为痛苦。
今日他本来早早就起了的，想着带她去这个小县城购置些行程上的物品，却没有想到这人还是一觉睡到巳时不知道起床。
“萧……你在哪？”那个声音很小，听起来有若呜咽。
萧亦离却能分便得出那是在叫他的名字。不知怎么，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轻轻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那个惶惶不安的身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楚灵萱，你可知道，本王要杀你……”萧亦离拿出一块帕子，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口中轻喃，似在自言自语：“本王要杀你，何其容易。”
“……”
“你怎么可以这般没有防备呢？”萧亦离蹙了蹙眉，眼中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流露，不知是怜悯还是嘲笑：“你知不知道，当一颗完完整整的心交出去后，可以任别人揉碎，践踏，而你，只会遍体鳞伤……”
楚灵萱眉头锁得更紧了，手中攥着被子，神情痛苦得有若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萧亦离终是不忍，抬起手指去抚平蹙得紧紧的眉。
见她丝毫没有转醒，萧亦离索性将她从床里头捞到了床边，却见她的手紧紧抓着被单将那被单都掀掉了一半，人还沉沉睡着。
“萧亦离……”还是那个她念念不忘的名字。
“我在这里。”
“你在哪？”楚灵萱觉得脑子很昏沉，依稀听见了他的声音：“我为什么看不见你？”
“因为你没醒。”
“萧亦离……”
“我在。”
“你在哪？”
“你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了。”萧亦离一声无奈的叹息，索性将楚灵萱的头捧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醒醒。”
“那只是个梦。”
梦？
楚灵萱一个激灵，身形一颤，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窗外光线很刺眼。
见她眯着眼睛，萧亦离抬手替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调侃道：“可算是醒了。”
楚灵萱这才睁开眼睛，看着那背着光有几分看不清的脸，泪水霎时就溢满眼眶，泪水顺着脸颊缓缓下淌。
“怎么了？”萧亦离轻声问，眸子中有疑惑，什么是梦把她吓成这样。
楚灵萱怔怔地看着萧亦离，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子满是恐惧，惶惑，与不安。
“我梦见……”楚灵萱神情有些呆滞，心却放松了下来，泪水也戛然而止，还好，只是一个梦：“我好像一连做了好几个梦，却怎么也醒不来，醒来了发现自己仍旧还在梦中……”
“我梦见了我的房间，对了！”楚灵萱头发蓬乱，似是想到了什么：“我梦见我不记得你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而且我梦见我很难过，一直流泪……”
萧亦离静静地聆听着她语无伦次的每一句话：“那为何会唤本王的名字？”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好像我只记得这个名字……”楚灵萱怔怔抬起头，望着萧亦离，脸上泪痕未干，头发乱糟糟地，却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眸子中似有流光溢过：“还好只是一个梦而已。”
萧亦离看着她，那双眼睛似乎总是能照进他的心里，让他忍不住为之触动，昨夜是，今日也是。
是啊……
杀她，何其容易，可事到如今，他的敌人早就不是她了，而是他自己的心。
昨夜，他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拾起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剑，将她亲手杀死。而那一刻，他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绝望着问着为什么的眼睛，他感觉不到自己了呼吸了，心中如潮水般涌上的是无尽的悔恨。
直到醒来，推开她的房门，见她仍旧睡得正香，才安了心。
第五十一章：一字承诺
“你收拾一下，待会随我出去。”萧亦离站起了身。
“去哪？”
“你不是说，你没有女子穿的衣服么？”萧亦离侧头看着楚灵萱，声音平平淡淡的。
买衣服啊，这敢情好啊，楚灵萱连连笑道：“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好。”
待萧亦离出了门，楚灵萱立马跳起来穿衣服，却又坐在床上呆滞了好一会儿。
昨夜的那个梦，现在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了，楚灵萱摸着胸口，那份疼痛倒是记忆犹新。还好只是一个梦。
深深叹息了几口气，便马不停蹄地收拾了起来，穿上了那件灰蓝色的粗布衣裙，头发简单地挽了，洗漱了几把，就出了房门。
萧亦离果然站在门外等她，见她来了便淡淡道了句：“走吧。”
楚灵萱看着他蹙了蹙眉，这人莫不是气还没消？
路上，楚灵萱的脑子乱作一团，这些时日两人相伴也算是很熟悉了，可是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昨晚的那个刺客，还有那场惊魂未定的叠梦。
也许她只是被刺客吓着了，才会胡思乱想，才会做那些个梦吧。
“你在想什么？”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楚灵萱闻声抬头，看着萧亦离，只见她已经走在前面了，正回头看着她。
“没……”连忙跟上他的步伐，楚灵萱低垂着眸子，声音平静：“我知道你不会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萧亦离斜睨着身侧的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但是我觉得，你有很多没有告诉我的秘密。”楚灵萱低声说着：“但是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没有告诉你的秘密。”
“不说没关系，但是你不要骗我。”楚灵萱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我愿意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
那双眸子低垂，隐约可见那份惶惑和不安。
萧亦离看着她神情复杂，她却低着头，不敢抬头。
“好。”
楚灵萱闻声抬头，那双极美的眸子仍旧波澜不惊。
一个字，便是承诺。
于她而言，足矣。
楚灵萱脸上恢复了笑颜，指着街边的小吃摊道：“我们还没吃早饭呢，那家的早餐好像不错。”
萧亦离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见了那个搭起的布棚，神色有些怔愣。
楚灵萱看了萧亦离的表情，又噗嗤笑出声。这个买包子和粥的小摊兴许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楚灵萱。”萧亦离轻声唤了声。
“嗯？”
“咱们现在不缺银子。”萧亦离脸上挂着轻笑。
“我知道啊。”楚灵萱径自走了过去，拿了几个纸包的包子放在桌子上，转脸对着萧亦离笑眯眯道：“你付钱。”
萧亦离随手拿出一定银子，放在小摊上。
那个卖粥和包子的老婆婆有些吃惊，夹杂着当地口音颤颤巍巍道：“公……公子，这找不开。”
“没关系，不用找了，他有的是钱。”楚灵萱对着那个老婆婆摆了摆手。
“……”萧亦离看了眼楚灵萱，也面不改色地拂着袍子坐在与他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的地方，引得旁桌的人频频侧目。
一顿简单粗糙的饭后，两人便朝着布店走去。
“今日怎么心甘情愿吃得这么简陋？”萧亦离斜睨一眼楚灵萱，平时里不是无肉不欢么。
“你没看那个老婆婆只有一只腿吗？”楚灵萱轻轻道，眸中波光粼粼：“这么大的年纪，还身怀残疾，却不在家养老，却要出来维持生计……”
萧亦离看着楚灵萱，眸光微转，所以她是想不动生色地帮助别人？
试问这天底下的豪门贵女，哪一个会去关系这些小老百姓的生活是否艰辛？
“我曾遇到一个极为善良的人，给了我很多的温暖，所以我愿意像她一样。”楚灵萱认真的说着，也不管萧亦离是否有听懂。
“你就是太有钱了，然后根本不懂生活的艰辛。”楚灵萱白了眼萧亦离。
“难不成将军府曾亏待了你？”萧亦离的声音悠悠响起。
“不……不是。”唉，为她这三句话必露馅的智商默哀。
楚灵萱急急道：“我心地善良，爱屋及乌。”
萧亦离勾唇一抹浅笑，只是好像想到了什么，眸中的笑意又渐渐地冷却。
善良……
曾也有一名很善良的女子，人淡如菊，气若幽兰，心底纯挚善良得世间少有。
只可惜，她近乎软弱的善良，终究碎了她的心，葬了她的命。
进了布店，老板娘一见萧亦离便知是贵客，一脸殷勤地迎了过来：“这位公子，要点什么料子的布？”
楚灵萱好奇地左看看右摸摸，这些布的纹样，都好老气，就像大娘穿的。
萧亦离环视了一下这狭窄的店铺：“可有女子穿的成衣？最好的料子……”
“有有有……只是这位公子想要给谁买衣服？”
萧亦离回头，目光朝着楚灵萱看去。
那名老板娘见了楚灵萱这身灰布衣裳，脸上神色微异，这年头，一些贵公子跟自己的丫鬟好上的也不在少数，只是那抛妻弃子，就跟这些貌美的小狐狸精好，确实让人有几分厌恶。
楚灵萱正瞅着布，却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回过头来，便正巧装上了那双充满嫌弃与厌恶的眼睛。
这布不能碰？楚灵萱连忙缩回收，讪笑。却见那女人眼里的厌恶依旧不减。最后竟然直接一个白眼翻过来，简直是用鼻孔对着她。
“……”这女人更年期吧。
老板娘不耐地喊了声屋里的，语气怪怪：“拿几件儿衣服给这丫头试试。”
里面的伙计应了声，拿出了一叠衣服，很显然比她身上这件好不到哪儿去。
算了算了，虽然很丑，但是能穿，楚灵萱手一伸正准备接下，却被萧亦离一只手拦住：“换。”
方才老板娘眼里的神情，萧亦离已经尽收眼底，便薄唇轻启，淡淡道：“她不是我的丫鬟，是我的正妻。”
楚灵萱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听到他说她是正妻这两个字时，心中一阵温暖涌上。
老板娘虽然面露狐疑，但还是拿出了店里最好的料子做出的衣裳。
想他萧亦离也有一天会陪自己逛街，楚灵萱笑眯了眼睛。
两人走在路上，也是羡煞旁人。
但萧亦离这人，终究树大招风……
每走段路都有年轻的女子或有意或无意的走过来。
先前一个女子走到萧亦离面前一跌倒，楚灵萱连忙下意识地去抚，却见那女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又有一个女子跑过来，差点撞到了萧亦离的身上，但是萧亦离身子一侧，很轻巧地避开了。
接着又来……
楚灵萱摸了摸下巴算是知道咋回事儿了。
一名提着花篮子的女子，走到了萧亦离面前，柔声道：“这位公子，可要买花？”
“我买我买我买。”楚灵萱上前一步，却见那个女子蹙眉看了她一眼，目光仍然在萧亦离的脸上。
“别看了，人家有妻室。”虽然萧亦离被人觊觎，她又不会少块肉，可是，她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那名女子听见这句话，再看萧亦离的时候羞红了脸，立刻低着头走开了。
萧亦离见状唇角一抹不经意的笑。
“咱们还是回去吧，我觉得……”楚灵萱回头看着萧亦离。
目光相对的那一刻，萧亦离收敛了笑意，神色平静：“好。”
……
峪州城的繁华不亚于帝都，萧晚儿从来没有这般自由地在一座陌生的城里玩过。卫秦将军将他们送来此处便折了回去，如此一来，更是没有人管束她半分了。
此处与皇宫里的寂静**截然不同，也没有谁会让她注意那些公主之仪。更重要的是，有赫连挚陪着她。
“阿挚，我想下去玩。”萧晚儿站在楼阁上，看着下面的灯火辉煌，转身对着赫连挚道。
“为时已晚，公主还是回房歇息吧。”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哦。”萧晚儿提着裙摆，翩然下了楼，却斜睨着身后连忙跟来的赫连挚捂唇偷笑。
街上男男女女成双入对，热闹得有若过节。萧晚儿一袭浅紫色的襦裙，静静地站在人群中央，看着那些打情骂俏的情侣，看着那些手挽着手的年轻夫妇。
看着他们轻轻从身边走过，女子看着男子的眼睛里有着柔情蜜意，男子忙帮女子拎包袱，虽然笨手笨脚，但举手投足皆是怜惜。
灯火照进了萧晚儿的眼睛，萧晚儿的眼睛里却倒映着这些不属于她的爱情……
她的眼睛很美，带着十分不谙世事的生涩与懵懂，惊奇和羡慕，眼前的这些热闹，她鲜少见到。
如果她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是不是也能过上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
人人都说公主多好，尊贵，富裕。可她除了这些，又还剩下什么呢？
母妃随父皇去了，深深的宫庭，只剩木纳胆小的下人，和对他管教颇严的太后，而她，只有寂寞。
那座巨大的牢笼，囚禁了她十六年。
萧晚儿在这夜市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却觉得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赫连挚为了护她安危，紧随其后。
萧晚儿一时调皮，回头看了眼，蹦蹦跳跳走了两步忽然闪躲进了旁边的矮墙缝里。
正琢磨着赫连挚找不到她会如何，会不会叫她的名字，却忽然瞥见这两墙缝隙间的另一头，有两个近乎重叠的身影。
借着熹微的光，勉强能分便得出那是一男一女。
第五十二章：注定的悲伤
萧晚儿静静地看着，眸中流转着诧异和好奇，神情怔怔然。那是从不曾见到过的一幕……
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这样的肆意，这样的不知礼教，这样的风流。
仿佛，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女子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衣衫渐褪，香肩半露，男子伏在女子身上，那样急促的呼吸，那样意犹未尽的模样，女子闭着眼睛，仰着头，任由男子肆意的吻着。
萧晚儿目光一瞬不瞬，隔着不短不长的距离，隐隐约约可以听得见那头传来的呼吸声和娇吟声。
那边的两人，身子相依，缠绵得浑然忘我，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有一双不解中带着几分新奇的目光。
萧晚儿怔愣在那儿。
身后是繁华热闹的街道，灯火辉煌。
而身前，是两个深陷于情 欲中的人，意乱情迷沉醉得忘我。
那样的两个人，似乎没有宫人嘴里说的那样的龌龊与不堪，此时的她反倒觉得，他们的姿态与动作很美，也很幸福……
时间仿佛戛然而止。
于喧哗中宁静，又于黑夜中丛生的，是心底流淌着一丝微微甜蜜的河流，伴随着期翼与雀跃。
那是她从不曾遇见却有着深深向往的东西，神秘而魅惑，犹似黑夜中的明珠。
“公主！”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萧晚儿这才回神，转身便看见赫连挚正看着她，四目相对之间，他眼里流露出担忧，而她神情里的慌张一闪而过。
“公主让属下好找……”赫连挚说着话。
萧晚儿连忙拉着赫连挚跑开了，生怕他也见到了那躲在暗处的旖旎风光。
路上，萧晚儿一直低头，脸上泛着绯红，心思里却有着她曾从不敢想的东西在慢慢涌动。
见她一直低着头，神色不对，赫连挚开口问：“公主怎么了？”
“没，没有。”萧晚儿双手交叉，拨弄衣带上的流苏，却不敢抬头。
走到路边摊，一个小贩拦住了赫连挚的去路：“公子，给你小娘子买根钗子吧？”
小商贩脸上狡黠，看了看赫连挚，又看了看萧晚儿，卖力地宣扬着他的生意：“这我儿的钗子款式多样，有牡丹花的，又桃花的……别处买不到咱们这儿精致的簪子，公子可以看看。”
听到“娘子”这两个字，两人皆微微不适应，赫连挚正准备开口：“她不……”
萧晚儿立刻就上前一步对着小贩道：“好呀，我来看看。”
小贩老板听了，连连点头：“好好好，姑娘且挑。”
赫连挚垂眸看着身旁的女子，娇小的身影此时正埋着头，细细地看着那些簪子。
其实这些簪子不过是些粗糙制品，身为皇宫中尊贵的公主，什么样精致的首饰没有见过，可此时的萧晚儿，似乎真的在专心致志地挑簪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贩一口一个公子娘子的，倒是把萧晚儿心里乐开了花。
萧晚儿细挑良久，却只挑了个毫不起眼的木簪子，只因上面刻着一行小字：“青丝为君绾 ，执手愿成双。”
小贩深深看了萧晚儿一眼，这姑娘模样漂亮极了，打扮也甚美，怎么这品味与那村边的老妪有得一拼。这么多好看的花簪不挑，怎么偏偏看上那只朴素得只有大娘才会买的木簪子。
“我要这支。”萧晚儿笑道。
“好好好。”生意面前，顾客的品味如何自是不重要的，小贩连忙手两根手指一伸：“二十文。”
“二十文是多少钱？”萧晚儿茫然地看向赫连挚。
只见赫连挚看着那双呆呆傻傻的眸子，眼底似有笑容，却仍然努力刻板着脸地拿出一块碎银子，轻轻放在了小贩的手上：“不必找了。”
“谢谢这位客官，慢走。”小贩连忙赔笑。
小贩一见这人出手不凡，想来也是福贵人家的公子哥，不去首饰店买好首饰，怎么偏要在这平民小老百姓的摊子前买这些劣等货。
摇了摇头，也是奇事年年有。
不过，看着手上泛着光泽的银子，小贩笑眯了眼睛。
萧晚儿看着手中的簪子，这上面的字或许小贩不识，但是被逼着抄了那么多年《女戒》的她还是认得的。
这字句，深得她心。
眉眼一笑，转身看着赫连挚，辉煌的灯火照亮了她的眼睛：“此处没有镜子，你帮我把着根簪子戴上可好？”
赫连挚看着她，头上金钗步摇一样不少，便轻轻道：“公主头上怕是已经戴不下了。”
“我就想戴这个。”萧晚儿扬了扬手，将簪子递给他：“你帮我把头上的首饰卸下来。”
眼前的女子，眉眼间仍然有着身为公主的高贵与傲气，但那甜软的声音，却犹似在向他撒娇。
赫连挚手不自觉得接下了簪子，只是当目光触到簪子上的那行小字时，神情一滞。
“快点呀！”萧晚儿将头伸到了赫连挚的面前，垂下的眼眸里藏着甜甜的笑意。
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掌心起着薄薄一层茧的手，独属于长年习武男子的手，此时正向女子柔软的鬓发探去。
萧晚儿身上淡淡的馨香，似花香，又似少女身上那种独有的醇香，丝丝缕缕入了鼻。
赫连挚不禁心头一整悸动，伸出的手轻颤着犹豫了几分。当指尖碰到那柔柔凉凉的发丝事，一丝淡淡的绯红不禁弥上了他的脸颊。
轻轻拔下那支银簪，一缕柔顺凉滑的发丝垂落了下来，穿过那只手的指缝间。
街上灯火通明，路上行人纷纷。却有一俊男娇女两人站在街道中央羡煞旁人。男子眼眸中温柔流溢，抬手轻轻为与女子绾发，女子垂眸低头的偷笑，这一幕，皆让路人啧啧称叹，好一对璧人。
“戏文上说……”二人的静谧中，萧晚儿的声音悄悄响起：“如果男子让女子的发丝穿过他的指尖，是表示男子对女子的怜爱。”
赫连挚闻声手僵硬在原处，那缕柔顺的发丝从指尖滑落，垂在了萧晚儿的肩头。
看着那缕从他手中滑下的发丝，萧晚儿心头一颤，竟觉得微微的苦涩从心底蔓延。
“你说是么？”萧晚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眸中仍旧带着一丝期翼。
“公主，属下只是听命于公主，心中不敢有半分杂念。”赫连挚的语气恭恭敬敬，手重新抬了起来，利落地替萧晚儿绾上那缕发丝，戴上了那木簪子。
“这个簪子是你赠给我的，上面的字句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萧晚儿蹙着眉毛，眼中已有雾气。
空气一时凝固。
萧晚儿静静地听着他会如何答复，赫连挚却是静默良久，这是这一开口，萧晚儿就露出了失望之色。
“公主……”
“不要再叫我公主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是！”萧晚儿秀美一拧，用手捂住了耳朵，她讨厌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就像一个枷锁，栓住了她渴望拥有的所有。
“我累了，我想回去了。”末了，萧晚儿垂下了眸子，转身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那决然的背影，带着几分萧条与落寞。
赫连挚看着那个眼中含泪，秀美紧拧正生着气的女子，一时无言，最后也只能是一抹自嘲溢上嘴角地紧随其后，没了后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回客栈的小路静悄悄的。夜色撩人，却也死寂无声。
萧晚儿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的刹那，两颗晶莹的泪滴顺着眼角缓缓落下：“赫连挚……”
见了落了泪，赫连挚不由得一震，那泪水仿若滴在了他的心上，那么凉，那么悲戚。
“保护我仅仅只是你的职责是么？”一句话，问得刨根问底，也似乎是在解刨着他的心。
“是……”
萧晚儿咬了咬牙，眼眶已经泛着微红：“那么你既然是我的属下，也自是要让我开心的对吧？可是你让我哭了……”
“属下知错。”
“我不要你知错，我要你唤我的名字，不要叫我公主，我不在帝都，不在皇宫，我不是公主！”倔强的话语，带着几分傲慢的撒娇，却也动人。
“我之所以想跟着皇兄出来，不过是因为，我觉得我再也没有机会这样与你一起毫无顾忌地走在一起了。”萧晚儿手足无措，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咬着的唇，几分苦涩：“我的人生，就是一场可以望见尽头的等待，而这个尽头却不是我所渴求的……”
赫连挚看着萧晚儿哭得如此伤心的模样，想抬手，但手又僵硬在原处。
原来眼前的这个姑娘……这个娇蛮又常无理取闹的姑娘，也深深的明白着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装作不懂罢了。
二八年华，却已经一眼望尽了人生路。
皇宫的奢靡与华贵，让人惊羡的尊贵身份地位，何尝不是她的牢笼……
从来没有问过她，她愿不愿意，从来没有觉得她可怜，因为她高高在上，令人畏惧，令人羡慕。
生来是公主，后半生注定是异国他乡的王妃，注定的人生命运让她也只能平时无理取闹几下以示自己的不满。
可有谁知道笼子里娇生惯养的金丝雀，也有着向往山林的美好愿望……
她从不曾有选择。
赫连挚望着她，那么美的公主，那么让人羡慕的公主，心中却藏了世人皆不知道的悲苦无望。
当她看着那些平民夫妇，那些挽手走在街边的眷侣佳人，眸光里流转的是惊羡与希望，她是那般的向往……
那样的目光，触痛着他的心。
可谁逃得脱命运？
有些悲伤，从希望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存在的……
第五十三章：意乱情迷
心中不忍，赫连挚终于抬手，温热的手指带着几分轻颤地抚上她细腻娇嫩的皮肤。指尖的湿濡却让自己心有若浸在冰湖之中。
见他抬手给自己拭泪，萧晚儿抬眸，眸子里夹杂着喜悦与悲伤。
眼前的男子，面无神情，却隐约可见那眼角眉梢的不忍。
“唤我一声晚儿好不好？”哭腔未褪，声音带着七分撒娇三分哀求。
“这里不是皇宫，我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侍卫宫人，也没有会责怪你的，也没有会说我不知礼教。”萧晚儿看着那双眼睛，声音急切却害怕他的拒绝。
赫连挚张了张唇还未曾开口，就见萧晚儿已经上前一步，距离近在咫尺。
脑子里回想着暗处的那对情人，萧晚儿轻轻踮起脚尖，鼓起了这十六年来所有的勇气，湿濡温软的唇轻轻地碾上了那紧抿的嘴唇上。
这是一个笨拙，又小心翼翼的亲吻。
赫连挚僵硬在原地，手足无措，却没有将她推开，不知是不敢还是不舍。
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又渐渐入了他的鼻尖，赫连挚看着眼前娇小的人儿，精致的脸蛋，长长发睫毛下的眼睛一片氤氲。那傲气的眼神此时全然不见，她在他的面前，哭得仿若一个无助的孩子……
赫连挚的心跟着一颤，再也忍不住，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将她的泪水尽数拭尽。唇瓣相离的瞬间，他的喉结动了动，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脸上：“晚儿，不哭了。”
“阿挚，你喜欢我吗？”萧晚儿开心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莞尔一笑。
“就算你不喜欢我，我可很喜欢你呢。”萧晚儿说着，头轻轻倚靠在了那温暖宽大的肩膀上，又抬起了头，睫毛忽闪忽闪，眸子里如月光下泛着粼粼光斑的湖：“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赫连挚没等萧晚儿话音落定，便又捧起她的脸，对着那张娇嫩的唇吻了下去。
两张唇以极其笨拙的方式摩挲着。
萧晚儿睁大了眼睛，心跳加速，眼前的场景仿佛与无数个梦中的记忆重叠，那般的不真实，又那般的美好得让人意乱情迷……
唇瓣相离，灼热的气息扑面，萧晚儿脑子一片混沌，却听见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在耳边响起：“再来。”
……
“第十九个吻……”萧晚儿捂嘴轻笑：“我有些渴了。”
赫连挚喉结动了动，却见萧晚儿又轻轻覆了上来，而后满面笑容地抬眸：“第二十个了，赫连挚，我们去喝茶吧。”
却见赫连挚的神色有几分不对劲，他面颊红红的，声音已经有些不像他了，那双眸子好似要把她吞噬。
愣了半晌，他仓惶地退了一步。
“你怎么啦？”萧晚儿脸红成了苹果，却仍旧厚着脸皮歪着脑袋问：“你不要怕嘛……”
“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萧晚儿认真地说着，却不知道眼前的男子的害怕与惶恐究竟为何。
“这是我们的秘密。”萧晚儿又补充道，一双眼睛天真无邪，喜悦流露。
“夜已经深了。公主……晚儿回去吧。”赫连挚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与萧晚儿隔着三步距离。
萧晚儿上前一步，却见赫连挚又退了一步：“晚儿，听话。”
萧晚儿脸上笑意愈深，心下喜悦也不计较，转过了身朝客栈走去。
……
夜深人静，天上的浓云遮去了半边月亮。静悄悄的房间内，萧晚儿笑得在床上打滚。
透着薄纱帷幕，隐约可见那人笔直伫立在外的身形。
萧晚儿回想着今日的那些个吻，脸颊红红，十六年来，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也莫过于此了。
萧晚儿闭上眼睛，脑海里尽是他的剑眉，他的眼眸，和那与自己亲密接触的唇，那双深沉又忧郁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星星之火，是不是对她也很渴望呢……
他也喜欢她的，不是么？
深深的夜，她却是人生第一次辗转难眠，时而捂脸时而翻滚，时而抬头坐起，朝着那缝隙间望去。
哪怕望见的只是一片薄薄的衣角，心中也自是喜悦的。
已不知深更几时，房外的一排侍卫都打着瞌睡。
萧晚儿点着灯，一件薄纱睡裙，赤着双足朝着那薄纱帷帐走去，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挚，你睡了吗？”
赫连挚哪里有心思去睡觉，此时满心复杂的情绪。公主年幼无知，不知世事，可他还不知道么？竟然也陪着她这般胡闹。
可是，他又极其害怕她失望，害怕她的伤心难过。又甚至说是，这么些年，自己的心早已不受控制。
没有听见动静，萧晚儿悻悻又爬上的床，紧紧抱着枕头。
仅仅几片薄纱，却仿佛是在天涯海角。但也阻不断那连绵不绝的思念。
……
马车上，楚灵萱刚打了个瞌睡，就又梦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这时窗台的外面，没有雨，天上的乌云却压抑的心慌。
一个慌神，楚灵萱又睁开了眼睛，顶着两个大大地黑眼圈望着这马车无声叹息，这几天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做这个梦了，总之没有一个晚上安安心心地睡了个好觉，就连在马上打个瞌睡都会出现这个场景。
楚灵萱打了个哈欠：“我这是中邪了么？”
萧亦离偏头，看着似乎几夜都没有睡好的楚灵萱道：“近几日是有些舟车劳顿，等到了峪州，咱们在那儿小住几日以作休息。”
“不是，是我最近总是在重复做着一个梦……”楚灵萱无力得摇了摇脑袋，纵使很困，也不敢打瞌睡了。
那是个很普通的梦，醒来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是身在梦中时却是又压抑又心痛还有着一种醒不来的错觉。
梦中，即使知道是梦，好像也无法安慰自己。身在局中，局中的悲喜，便是逃脱不开的。
“什么梦？”萧亦离随口问着。
“我梦见了我的过去……”
“过去？”
“唉，梦中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清楚我究竟梦到了什么。”楚灵萱摊了摊手：“总之就是，我一睡觉就会做噩梦，然后现在已经不敢睡觉了。”
萧亦离蹙了蹙眉：“所以你这几日都没有睡好？”
楚灵萱疲惫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是不是要找个道士为我驱驱邪……”
萧亦离：“……”
“我以前也从不信鬼神之说，但是我现在也没法不信了。”来到这里，本就已经是一件很玄乎的事情了。
“还有段路，睡会儿吧。”萧亦离忽然抬起手，将楚灵萱拉至跟前，指了指自己肩膀：“睡这里。”
楚灵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如果你做噩梦了，本王便把你唤醒。”萧亦离的声音轻和温柔，身上淡淡的清香让楚灵萱闻着心安了些许。
于是就这样，每当楚灵萱蹙眉之时，萧亦离便将她唤醒，就这样以及浅的睡眠，睡睡醒醒了一路。
最后，楚灵萱索性静静地靠在萧亦离的怀中闭眸假寐。闻着鼻尖的香味，感受着他的体温，心中却是有暖流涌动。
这样寂静，但愿长久。
山边夕阳西下，天地一抹余晖。
“到了何处？”萧亦离掀着帘子淡淡地开口。
“回王爷，前方是离峪州城有一日路程的玉峰山，山上有座灵玉寺。”
听闻灵玉寺这几个字楚灵萱突然睁开眼睛问道：“前方的山上有寺庙？”
萧亦离眯了眯眼睛看着怀里的人儿：“你没睡？”
“啊我……”楚灵萱讪讪一笑：“我刚醒。”
“……”某人倒是挺贪婪的啊。
“前面是有寺庙吗？”楚灵萱连忙问：“庙里应当有道士吧，我觉得我这成天做梦也不是办法，得让道士给我驱驱邪。”
“庙里只有和尚，哪儿来的道士？”萧亦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楚灵萱闻言一愣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天色要暗了，不如我们先去那寺庙上看看吧，在那儿休息一夜。”楚灵萱掀开帘子，看着天边的暮色。
“庙里可以抽签与祈福，我们可以去看看，就当观光。”
“也好。”
来到山脚下时，楚灵萱有些愕然，这山林间葱翠欲滴，脚踩在这条石路上的石子上，竟有些恍然。
不知是前世的熟悉还是这一世的熟悉，竟让楚灵萱错觉，这路上她走了很多遍。
直到那若隐若现的寺庙出现，楚灵萱恍然惊觉，那座古庙……
那座梦里出现过的古庙，那座见到那位道士的古庙！
灵玉寺……
上了山，楚灵萱已经是大汗淋漓，怔怔地望着那座看起来一点都不破的庙，像，却又不那么像。这庙看起来很热闹，不那么萧条。
楚灵萱徘徊在庙门前，脑子也不知道怎么的有些记不清那日遇见道士的场景了，但是这里的场景与那日所遇之景，却又不尽相同。
至少，没有见到那名奇怪的道士。
倒是一位扫着地的僧人见了来人，忙上前一步：“阿弥陀佛，这位施主……”
小僧说着话，看见楚灵萱身后的萧亦离，忽然眼中一亮，转了话峰：“施主乃是贵客，请——”说罢杵着扫帚做了个请的姿势。
贵客？
楚灵萱狐疑地看了眼萧亦离，只见他一身黑色衣袍，为了掩藏身份，其实也穿得朴素，但是这人的气质……
想不到这小僧久居山林，眼光也是极好。
跟着引路僧人一路走进寺庙院内，地面上落叶萧萧，人走过带起了阵风，几片枯叶。
虽是个寺庙，风景也是很美的。
第五十四章：只是你的梦
楚灵萱没有想到，这位小僧领着他们径直入了内寺，所见之人，竟是这寺中的方丈。
那方丈本在房间喝茶，忽闻这等贵客大驾光临，连忙拂着衣袍，抹着白胡子，杵着一根拐杖来正厅侯着。
楚灵萱看着那人，也是有一把年纪了，看着萧亦离的目光，就像看见了什么稀罕之物。
“你认识他？”楚灵萱侧耳跟萧亦离道。
萧亦离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似乎也有所疑虑。
“许久不见贵公子，家母身体可还安康？”老方丈笑得和蔼可亲，只是问出的话却把萧亦离身边的侍从以及楚灵萱吓得不轻。
兰妃娘娘，已逝世多年。这么些年来，都无人敢提及此事。
一抹冷冷清清的凉意从萧亦离眼底一掠而过，随之却是蹙了蹙眉头，这座寺庙，他之前从未听说过，更从未来过，而今一来，这老方丈好似认识他？
“家母早已逝世多年。”萧亦离平静地说着，似无半分情绪。
老方丈一听，笑容渐渐浅淡，愣了片刻，旋即叹了声，也是风轻云淡不悲不喜的语调：“天意难测，命运无常，公子节哀。”
“不是天意难测，而是人心叵测。”萧亦离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清冷得让人背脊发寒。
老方丈也轻轻一笑：“蜉蝣一生，世事大多如此，看淡就好……”
楚灵萱站着一旁根本听不懂这两人一人赔着一张笑脸，倒底说的是什么，她现在只觉得渴，想喝口水，环视了一眼屋子，却没见着一个水壶。
“方丈认识我母亲？”萧亦离含着笑，问得极其有礼。
“这是自然，公子小时候可还来过这座寺庙呢。”方丈摸着胡子，几声叹息：“时间竟然过去这么久了……”
曾经来过这里？萧亦离蹙眉思索，他的记忆只有皇宫与王府，再者就是征战之时去过的一些寺庙，但是再怎么思索，也不记得来过这灵玉寺……
方丈不知哪儿拿出一个簿子，一双苍老得起了无数道皱纹的手指翻着旧黄的纸张：“啊……那已经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的公子，才刚刚蹒跚学步，还不会说话呢……”老方丈笑着。
“……”萧亦离微眯了眯眼睛：“时隔这么多年，方丈如何记得我？”
方丈闻言，指了指萧亦离腰间的玉佩：“错不了，错不了。此玉乃是本寺之灵玉，老朽一眼便识得……”
楚灵萱一听到这块玉佩，就凝神屏息，细细听来，他方才说什么，这块玉佩是块灵玉？那她穿越过来的理由是不是也能顺藤摸瓜的找到？
萧亦离蹙着眉，母妃为何千里迢迢会来这座并不出名的庙？还带着他来？
虽然说母妃是峪州人，但入了宫后，应当是不会来这些小庙的，毕竟帝都城闻名于世的庙宇多得是。
似乎是看透了萧亦离的疑惑，老方丈摸着胡子又缓缓道来：“你母亲的家就住在这山脚下，早在嫁人前就常来这座寺庙祈福……”
方丈陷入片刻的回忆，又接着道：“那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啊，又会些医术，常常给咱们这些穷僧送药送粮食。”
“只不过后来，听山下的居民说，她在山林间救了一名武士，那名武士为了报恩执意要娶她为妻……后来，姑娘嫁了人。再来这寺中，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
萧亦离笑意渐冷，他英明的父皇，倒真是报了个好恩。母妃到死都不曾瞑目，到死都那样卑微地相信着他……
“那时她已为人母，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孩子，孩子一到夜间就哭闹不止，怎么哄都没辙，她说她小时候曾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她的娘在这庙中求了纸符，一下就好了，所以她便千里迢迢赶来试上一试……”
“我们就想着，这个姑娘这般心善，这些年也是为我们寺做了不少好事，便商量着将这灵玉寺中的一块稀世宝玉赠与她，谁料想这玉果然有灵，那一岁大的孩子握着玉就咯咯笑出了声，夜里便再也不哭不闹了。”
“……”萧亦离指尖摩挲着玉佩，静静地听着这个已经时隔多年的故事。
心中不免悲凉，那样又如何，那样美好的女子，终究被这个世界伤得体无完肤，绝望地死去。
听到噩梦两个字，楚灵萱一个激灵，她也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了，不知道这些和尚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便忙问道：“我也做了好几天噩梦了，不知有没有什么纸府能帮我也驱驱邪？”
老方丈这才注意到站在萧亦离身旁的女子，一双灵动的眼眸很是漂亮，只是这眼神，不像是此间俗世中人，便和善问道：“姑娘是……？”
“我是他的妻子。”楚灵萱指了指萧亦离，死皮赖脸地自我介绍，既然萧亦离是贵客，那贵客的妻子，不知他老人家能否大发善心替她治好这个噩梦。
老方丈打量着楚灵萱，有些答非所问：“老朽见姑娘，倒是不像……”
“不像什么？”楚灵萱蹙眉，眼神充满好奇。难不成看出来了她不像个古代人？
可方丈却是摇了摇头，一双苍老得浑浊的眸子里亦看不出什么东西来，静默良久，指了指那正厅里的那个雕刻着纹样的小型木筒：“姑娘，不妨去求一签，兴许能为姑娘解惑。”
“不过，只可摇两次，多了便不灵了。”
楚灵萱蹙了蹙眉，对于一个学过概率的人，这些玩意儿她可不信，便摊了摊手：“我能不能先把这些签都倒出来看看，看看都有哪些签啊？”万一有什么不好的签，摇出来虽知是假，但也怪吓人的。
“……”萧亦离瞥了眼楚灵萱。
老方丈倒是笑了笑，一副你可以试试的模样。
楚灵萱狐疑一眼，径自走过去，一把拿过签筒，上下一观摩，除了出签的那个小口，根本找不见盖子，而且惘论她怎么倒，愣是出不来一根签。
“姑娘，签是用来求的，不是用来倒的。”一旁的小僧忍不住道了句。
好吧，求就求，楚灵萱斜睨了一眼旁边的求签图解，虔诚地捧着筒子，闭着眼睛摇了三下。果真出来了一根签，楚灵萱拿起一看，正反面都光洁一片，竟然一个字也没有。
无字签。什么意思？耍她呢？
楚灵萱狐疑地看着身后的方丈，只见方丈摸着胡子笑得和蔼：“姑娘可以再试一次。”
楚灵萱又拿起筒子，摇了起来。竹签筒发出细碎的声音伴着这厅里的佛香，竟然让人觉得有几分神秘感。
又一支签出了筒。
这回有字……
楚灵萱拿着这签，细细看了起来。
“醒时如醉，梦时方醒。”楚灵萱轻轻念出上面的小字，眉头紧蹙着：“这什么鬼？”
“姑娘，这只是你的梦。”方丈悠悠的声音响起，苍老浑浊的声音像是山寺的鸣钟声。
“我知道啊，虽然是梦，但是这成天做噩梦，也不是办法呀。”楚灵萱撇了撇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方丈：“这块灵玉是哪里来的，为什么称为灵玉？”难不成真有什么灵力能将她的魂魄拉来这里？
“此玉乃是供奉在这灵玉寺的一块祈福之玉，因这灵玉寺而得名为灵玉。”
“那这块玉，有没有什么其他特别地方？”楚灵萱追问。
“自是有的……”
“是什么？”
“此玉乃是上好的宝玉，是大祥之物。”
“……”等于白问。
夜里，楚灵萱呆在客房，在睡觉和不睡觉之间犹豫了很久，毕竟这噩梦实在可怕。
忽的听见窗外有声音，细细一听，是那方丈和萧亦离的的声音。
楚灵萱忙跳下床，走到窗子边侧耳倾听。
前面的话语有些模糊不清，后面只听到萧亦离问出了一句话：“那么，她到底是谁？”
“天机不可泄露，老朽言尽于此。”方丈声音沉沉，想了想又道：“想来你母亲也不愿你如此固执的活着，你心里的东西，是该放下了。”
屋外有片刻的寂静。
楚灵萱还想偷听什么，却见萧亦离已经推门而入，看着趴在窗边的楚灵萱淡淡道：“听够了没？”
“我觉得，我根本没听懂什么……”楚灵萱摊手，这两人的对话，她着实听不懂。
萧亦离淡淡地扫了一眼楚灵萱，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屋外的夜色正浓，凉风刮着树，叶子萧萧而下。
“夜里风凉，记得关窗。”顺手掩上了窗，转身看着楚灵萱。
楚灵萱却是怔怔地望着他：“那方丈对你说了什么？”
萧亦离静默片刻，许久看着那扇紧闭的窗户：“你有你的秘密，我也自是有我的秘密。你不是说你相信我么？既是如此，便不该多问。”
他竟然用她的话来驳她。
这个声音，明明很温柔，却让楚灵萱觉得心里很凉，就像这夜里的风。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怕噩梦？”
楚灵萱没想到他一眼就能看穿，便无奈地点了点头。
“睡吧，做噩梦了我叫醒你。”
……
这一夜，倒是出奇的一夜无梦，只是醒时却牢牢地记住了那句：“醒时如醉，梦时方醒。”
但是细想了个来回，也没弄清所以然。不过话说回来，天下寺庙都一个样，弄些常人都听不懂的字句来蛊惑人心，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笠日晨光初照进庙宇，老方丈给他们送行。
到了寺庙门口，方丈轻轻叫住了楚灵萱：“如若姑娘不再眷恋这尘世，可以再回来，老朽自会替姑娘解惑。”
不再眷恋……解惑？
楚灵萱望了望萧亦离，她还是有所眷恋的，只不过就算没有，她也不信这老方丈能解她的惑，她压根就是不这里的人，魂魄是来自他们听都没听说过的世界的。她心中的惑，怕是只有老天爷才清楚。
便转身看着老方丈，神态几分不以为然，轻轻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第五十五章：赠簪之恩
辗转数日，终于到了峪州，峪州繁华不输帝都，一进城，楚灵萱便觉得自己仿佛是从农村来的那般，诺大的城，让衣着略显朴素的她那么渺小与卑微。
萧亦离行事倒也利落，进了城，便直奔约好的客栈而去，只是两人来得匆匆，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场景……
楼上走廊的一角，萧晚儿背对着他们正环着赫连挚的脖颈，模样甚是亲呢。
赫连挚倒是看见了正从不远处走来的二人，惊慌之下一把推开萧晚儿。
“怎么了？”萧晚儿不解，回头望去，惊讶地合不拢嘴，连忙退开一步，两颊微红，对着萧亦离和楚灵萱轻轻一笑：“皇兄皇嫂你们回来啦？”
楚灵萱看着萧晚儿那般掩藏的神情有些好笑，不过这公主与侍卫有染，不知道萧亦离这皇兄会作何感想。
只见他仿佛没有看见，声音温润如玉，只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出门在外，为了隐藏身份，唤我兄长便可。”
萧晚儿闻言连连点头，乖巧得不能再乖巧。
很显然，萧亦离这人对她这个妹妹其实是很纵容的，纵容她跟着自己出来，也纵容她与她的侍卫暧昧不清，与太后娘娘的严厉截然不同，他则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有这样的哥哥，也算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进了厢房，楚灵萱便看见一个模样约五十左右的男人，肥得流油，衣着华贵无比，看那油光满面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定是有钱人。
“微臣叩见辰王爷。”那人一件萧亦离便恭恭敬敬跪下，身子虽然恭敬，但是眼里却有藏不住的狡黠。
望着矮木桌上的几叠奏折，萧亦离眼尾淡淡地扫了眼身后的楚灵萱，楚灵萱正走着神，想着这哪里是客栈，简直是五星级宾馆，墙上都镶嵌着金银珠宝，奢华之程度，跟皇宫比也不差多少了。
眼珠子四处转了转，这才发现萧亦离正看着她，连忙问道：“怎么了？”
“本王与柳大人有要事相商，王妃且去隔壁的茶房等候。”
“……”又是一道逐客令。
楚灵萱对他们谈论的事情倒不是很感兴趣，便径自下了楼，楼下是一处饭馆，酒菜飘香。
只是这饭菜的价钱倒是和漱玉斋有得一拼。不过没关系，账可以记到某人的头上。
于是乎，点了几盘小菜吃得正香，忽见门口一整骚动。
店里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向门口探去，这一见，便移不开眼了。
女子的笑声娇滴滴的又带着几分妩媚，楚灵萱闻声望去，只见四个衣着得艳丽无比的女子齐齐拥进了店门，前面两人一火红，一翠绿，后面两人，一亮橙，一幽蓝。
这对比度，着实惹眼。
这饭馆里的皆是些有钱人家的贵公子，见了漂亮又艳丽的女子难勉动手动脚调戏几下。
那四名女子路过一桌的客人，一路被揩油，但是那些女子丝毫不介意，反倒笑得更加的娇媚。
楚灵萱筷子上正夹着一个玉皮虾仁饺子，斜睨一眼那四名女子，青楼女子，鉴定完毕。
只是这青楼女子也太水货了，长得不惊艳就算了，穿着更是一言难尽，跟之前去凝香阁看到的那位白纱飘飘若仙的花魁差远了。
本没有太在意，直到一位贵公子的声音响起，那位公子拉着绿衣女子光洁的手臂，调戏道：“翠儿，本公子几日未去红鸾院，你就接上新客了？”
如此辱人的话语却没有惹那女子不快，倒是笑盈盈地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次是柳大人的盛情邀请，小翠不敢不去呢。”
“不过我听说啊，今日还有一位神秘客人……”橙衣女子侧头在蓝衣女子耳边道：“听闻啊，是那帝都城内第一俊俏的公子呢。”
“咱们几个，可要见识见识……”
楚灵萱筷子中的饺子落到了碟子上，这些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楚灵萱却是听得真切，柳大人，俊俏的公子……
靠……
一股强烈的危险感油然而生，楚灵萱桌子一拍，愤愤然地向那正要上楼的四名女子望去，怎么能让这些庸脂俗粉近萧亦离的身。
柳大人风流就算了，还风流得这么没品位，没品位就算了，还要带坏她的萧亦离。
楚灵萱正欲起身，却忽然见一名痞里痞气地男子悠悠然地坐在了楚灵萱的桌对面，那张脸，邪魅又肆意，声音七分张狂三分爽朗：“女人，你这是想上去捉奸？”
楚灵萱眯了眯眼睛，正常点的人不都应该有礼地唤她一声姑娘么？这人倒好，直接叫她女人，还叫得这般轻蔑无礼。
“男人，我的事，与你何干？”楚灵萱站了起来，气势丝毫不想输给他。
“火气挺大，老子喜欢。”却见那男子倒笑得爽快，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却是痞得不行，像极了街边的小混混，但是看这人的衣着，却是奢华无比，再者，来这饭馆，自然不会是普通的人。
楚灵萱眯眼看着他，有病吧这人。
“找女人青楼去。”撂下一句话，楚灵萱抬步就要走。
却见那人嘴角擒笑：“自古男人爱风流，你这般鲁莽地去打扰，可是不讨人喜爱的呢。”
笑话，萧亦离怎么会跟那些女子风流。
不过听到这句话楚灵萱仍旧十分不爽，不回头怼一下心里过意不去：“你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你一个样啊。”
“我的夫君，我还不了解么？”
那人冷笑一声，言语间邪魅带着些轻蔑：“呵，可老子觉得，萧亦离的为人，老子清楚得不比你少呢。”
楚灵萱闻言顿足，这人认识萧亦离？而且语气这般猖狂，似乎根本不怕萧亦离那身为辰王的身份。
“你是谁？”楚灵萱警惕地回头。
“你过来。”男人朝她勾了勾手指，眼里十足的戏谑。
楚灵萱看了眼周围的人，这么多人在场，想他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况且萧亦离就在楼上，门口还有萧亦离派来的侍卫。
于是就走了过去，却万万没想到，那人明知她的身份却毫无忌惮，大手将她捞了过来，递给她一杯酒：“陪爷喝杯酒，爷告诉你。”
“你放肆！”楚灵萱抬手就准备给他一巴掌，手却被牢牢攥住。
那人痞里痞气，语调简直不能再戏谑，根本不怕她：“你声音大可再大一点，将楼上的萧亦离引来，我可保不准他见到的是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哪般风流之景。”
楚灵萱抽了抽手，这人力气简直不要太大，硬碰硬不是办法。
她觉得这人完全有能力徒手就捏死她。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楚灵萱压低了几分声音，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人见楚灵萱有所顾及的神色，笑得邪魅手却紧紧攥着她不放：“萧亦离的女人，老子很感兴趣。”
“你有病吧。”楚灵萱使劲抽手，既然这人认识萧亦离，又这般猖狂，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也不知是敌是友：“你先放开我。”
那人一听果然放开了她，不过由于楚灵萱挣扎得太过起劲，差点跌倒在地，稳住身子后拧着秀眉怒瞪着那人。
与此同时，门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算了，老子日理万机，没空跟你闲聊。”那邪魅男子脸上的笑意敛了几分：“老子曾派人去提醒过你，萧亦离那茬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却被那小白脸迷得神魂颠倒，被人坑了还蠢得浑然不自知。”
萧亦离不是好东西？她被坑了？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凭什么相信你？”楚灵萱眉头紧蹙：“你又是谁，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他人的生活老子懒得插足，但老子还是懂得有恩必报的。”说罢，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根簪子，摆到了桌上。
楚灵萱定睛一瞅，这根女子佩戴的簪子是有些眼熟……
这可不就是很多日以前赠给的一个乞丐的么？
这人就是那乞丐？
楚灵萱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打扮，锦衣华服，右手上中指的宝珠戒指散发着光泽。
这怎么可能会是个乞丐？又怎么会沦落成乞丐？
一大堆问题让楚灵萱的脑袋犹如一团浆糊，晕晕乎乎。
不过再看他那双眼睛，楚灵萱恍然，的确是那双凌厉如雄鹰般的眼睛，只是此刻邪魅又风流，让她一时没认出来。
“实不相瞒，老子是卖情报的，赠簪之恩，老子就千里迢迢来还你一个情报，感动不？”
“那你那日为什么会变成乞丐？你……你跟萧亦离认识？还有你这么有钱根本不需要我的簪子，何来恩情之说？”楚灵萱摸不着头脑。
“你的赠簪之恩只能换得一个情报，老子没空跟你这么蠢的女人多费口舌。”
“……” 此人一口一个蠢女人，嚣张之程度确实令人发指。
“纯良的女子，不适合宫廷王室。”撂下一句话，那人又收起了簪子，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门，逍遥又猖狂。
只留楚灵萱站在原地，看着桌上已经洒了半杯的酒水，有些懵。
萧亦离不是个好东西？她被他坑了？
那人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可是她为什么要相信这么样一个地痞流氓模样的男人的话。萧亦离与她的关系，岂容他人置喙？
那日山林间的些许时光，迄今仍旧历历在目，若是萧亦离想伤害她的话为什么会陪她受苦受难，还总是在关键时刻维护她关心她？
等等，楚灵萱忽然反应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四个庸脂俗粉已经上楼很久了。
楚灵萱立马赶上了楼，离房门不久就听见了立马的娇声笑语。
楚灵萱蹙了蹙眉，真不是她小气不让萧亦离接触这些女人，只是这群庸脂俗粉接触萧亦离着实是种玷污。就像一块宝玉掉进烂泥里一样，令人惋惜心痛啊。
而且那柳大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萧亦离怎么能跟这种人在一起？
还说什么谈公务，谈公务需要叫这么些女人？
第五十六章：柳大人的暗算
楚灵萱站在门口，思量半晌，这般贸然闯入，是有些不太礼貌。
于是就做了一件更不礼貌的事情——偷窥。
透着细小的缝隙，能将里面的光景瞧了个大概。
柳大人与萧亦离相对而坐，柳大人将那些叠折子丢至一旁，摆了些水果点心在桌上，笑得那叫一个殷勤：“王爷奔波劳碌，到了峪州，自是要好好休息。”
“下官的这些琐事，怎能让王爷操劳？”柳大人笑道，站在他身旁的红衣女子和橙衣女子不情愿地一左一右地他捏着肩。
屋内四个女人所有的目光，全然都在萧亦离那张脸上，那如看猎物的目光，那垂涎三尺的目光，简直扳都扳不开。
另一边的蓝衣女子和绿衣女子倒是满面笑靥地站在萧亦离的身边。绿衣女子眼睛激灵一见萧亦离要去端杯子，便连忙伸手过去，替萧亦离端了杯子：“公子，让翠儿来。”
听这娇滴滴的声音，楚灵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萧亦离虽然被这浓重的脂粉气息熏得够呛，但仍是极其有礼，从女子手中接过杯子，淡淡道：“多谢。”
清雅温柔的语调，将那绿衣的魂都给勾没了，望着眼前如若天人般的俊逸公子，心里一阵痒痒，若不是此时是在客房，真想扑倒了他。
那蓝衣女子见萧亦离对着绿衣女子道谢，也不甘落后，拾起一块点心，就朝萧亦离口中喂去，那双不安分的手，还试图往萧亦离身上抚。
楚灵萱眯了眯眼睛，这人倒是好惬意啊。
萧亦离仍是一笑置之，将那块点心接下，放回盘子。
红衣女子见状很不爽，凭什么好货都到了她们俩手里，于是心有不甘地对着柳大人道：“让奴家为大人和公子跳个舞吧……”
柳大人一见红衣女子那半露的酥胸，顿时笑眯眯：“好好好。”
红衣女子将身上的一层薄纱褪下，抹胸的衣衫几欲滑落，摇曳生姿的舞步不自觉朝萧亦离挪去。
楚灵萱吸了口气，这女子简直放浪形骸，能露的都露了，将她这个现代人的世界观也颠覆了。
红衣女子有意无意地扭着身姿在萧亦离眼前晃荡，萧亦离只是轻端着茶杯，眸中静若止水，看着对面：“柳大人，南方水灾一事，听闻大人已经办妥了？”
柳大人抬眼看了眼萧亦离，此人如此不解风情，美酒美食美人似乎都入不了她的眼，还偏要将这个问题问到底，心中不免暗骂。
但是表面上却仍旧赔笑道：“王爷请放心，办妥了。”
“既然如此，皇上又怎么会派本王来？”萧亦离看着柳大人，心平气和的模样，却是字字珠玑：“许忠到底是朝廷命官，乱民便再有本事也没那个胆公然与朝廷作对。”
柳大人一闻此言，脸上笑容僵硬，传闻中阴险狡诈的辰王果然人不可貌相，连这档子的算计都了如指掌。
这个把柄，真是足矣让他丢了这个饭碗，不过这倒是小事，要是让萧亦离知道他贪污朝廷发配下来的银两，再向皇上那儿一告发，这罪名一旦落实，那他全族的性命，也就此玩完。
千算万算，没有料到皇上会派这么个大人物来管理这档子小事。许忠那便是封了嘴，可这萧亦离，又要如何对付？
思来想去，英雄难过美人关……
柳大人暗地里朝红衣女子使了个眼色，红衣女子立马心领神会，替萧亦离倒了杯酒，朝萧亦离的口中递过去，女子白嫩的手几乎要贴上萧亦离的脸，身子也慢慢往过依偎。
楚灵萱心一狠，这些女人简直不要太过分，便推门而入，一把将那女子的手拉开，从她手中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王爷的酒，由本王妃代劳。”
然后得意地看着萧亦离，此等解围的恩情，不知道他要如何来报？
在场之人皆是一愣，柳大人看着突然闯入的女子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她手中的酒杯久久不能言语。
萧亦离显然也有几分错愕，看着楚灵萱唇边的水珠，视线向下，再看那已然空了的酒杯。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四名女子面面相觑，看着这般无礼闯入的素衣女子，这人是谁？王妃？
“辰王妃果然是女中豪杰。”柳大人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慌张：“柳某佩服。”
楚灵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转眼看着萧亦离，却见他的脸色已经冷了几分：“回房等着本王，不要乱跑。”
这话听得楚灵萱气不打一出来，她在帮他躲开那些庸脂俗粉诶。
见楚灵萱那浑然不知带着几分怒气的眼眸，萧亦离语气平静了几分：“回去，待会本王与你解释。”
说着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
楚灵萱看着他的眼神，没明白过来，便很无脑地道了句：“你什么意思？”
“……”
“本王命令你回去。”萧亦离又重复了一次。
楚灵萱狐疑地看着他的神情。终于领悟到了什么，想着萧亦离与柳大人或许真的有什么要事，便带着疑惑退出了房门。
“你们四个，也退下。”只是在众人看不到的一瞬间，萧亦离眼底闪过一丝阴鹜。
四名女子几分不情愿，扭扭捏捏不肯走，柳大人见状，连忙手一挥：“退下。”
这些女人才蹙着眉头出了房门。
“柳大人，这奏折，本王自会细细批阅的。”萧亦离淡淡开口，却是咬重了细细二字。
柳大人神色闪过几分慌张，又看了看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还有，南方那边，本王会亲自去一趟……”
“那儿流民众多，混乱不堪，王爷前去恐污了王爷尊足。”柳大人说着，额头已经有了冷汗，这王爷到底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句句都是在针对他。
“王爷，咱们怎么也算是同道中人，你不能为难下官不是？”柳大人终是忍不住，神色为难。
“同道中人？本王算计的，是权贵，而你算计的是，是无权无势的难民……不知是谁更无耻呢？”
一句话将柳大人堵得无话可说。
“本王与你自是无怨仇。”萧亦离脸上的神色说这话时已经冷了好几分，虽然说这柳大人靠着钱财早已聚集了一大批兵马，但他萧亦离这次也是有备而来，根本不屑于与他这等鼠辈多费口舌。便直言问道：“酒里下的是什么药？”
柳大人吓得一个颤抖，这见之无色闻之无味的药酒，他萧亦离竟然也能分辨得出。
“王爷冤枉，哪有什么药？”柳大人连忙道，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不过是想着王爷奔波劳碌，想让王爷在此快活快活，下了点春风度制造点情调。”
萧亦离眯了眯眼睛，倒也不是什么难解的毒药，只是此药……
一个扣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爹爹，我可以进来吗？”
萧亦离眸光瞬间冷冽如冰，原来方才那些女人都是幌子，这才是他手中的牌。
柳大人心里的算计，他了然于心，只是当下最重要不是这个，而是楚灵萱！
这个狡猾的狐狸……
“本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萧亦离夺门而出，门边站着一个粉衣女子，笑意盈盈，对着萧亦离福了福身子：“见过王爷。”
此时萧亦离哪里还会顾及到她，擦肩而过撩起一阵清风。
女子不解地走进了厢房，不解地看着柳大人，只见柳大人叹了口气：“是咱们低估了辰王了。”
女子眼底流露出落寞的神色：“爹爹……”
“不过我看那辰王倒是对他那位王妃在乎的很，既然如此，这一计策，倒是没有什么用。”柳大人说着便起来身：“咱们先回府。”
女子的神态有几分扭捏。
柳大人叹了口气：“本以为辰王对楚将军的女儿不会太在乎，看来我料错了，画儿，既然他心中另有其人，你也不必在有所执念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咱们柳家。”被这女儿叽叽歪歪的话语惹得有些烦躁，再加上那酒中的药效慢慢上来，不得再耽误时间：“先回府。其他事情日后再说。”
……
楚灵萱出了门后正郁闷着，后见那四名女子也一同被逐了出来，便放了心。
闲来无事便悄悄溜去街上散散步，可没走多久，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浑身发热。
楚灵萱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呀，这天也不热呀。她这是怎么了，不但热还脸颊发红，还头晕……
不行不行，眼睛还花。
楚灵萱晃了晃脑袋，状态不佳，还是先回客栈吧。
走着走着，愈加觉得不对劲。
身上不是很单纯的燥热，而是……某种难以言尽的奇痒难耐。楚灵萱一个激灵，不是吧……
她这就中了传说中那个很神奇的药？
原来那酒有药……
还是这种变态的药，楚灵萱心里惴惴不安，首先担心的倒不是自己，而是萧亦离，那柳大人居然要给他下这种药，是何居心？
不行，她要回去。
没走几步，腿倒是软得很。
仿佛踩在棉花上，眼前街道的景象倒是越来越模糊了。
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她现在浑身难受，就像有很多蚂蚁在她身上不断地爬。二十年来，楚灵萱第一次感受到了燥热难耐，欲 火 焚 身的滋味。
楚灵萱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视线却是始终模糊的，唯有身上的感受真真切切，折磨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天色渐暗，一股恐惧油然而生，但此时？她却是已经分不清楚了东南西北……
街边的男子皆侧目而望，只有楚灵萱自己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哪副风流勾人的样子。
眼神迷离，面颊绯红，走着的步子一晃一晃，引得不少围观男子心痒痒。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觉得周围的人好像少了许多。
“我好像走错了……”楚灵萱摇晃着脑袋，神色迷茫，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出来的客栈到底在哪。
几个好色之徒，趁着周围无人将楚灵萱围进了小巷子。
“小娘子……”
“小娘子怎么了这是？”
第五十七章：是个有骨气的女子
某座茶楼上的靠窗坐席上，一个慵懒邪魅的男子拥着一个身着紫色纱衣的青楼女子。
那女子依在他的怀里，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紫葡萄，递至男子口中，娇声笑道：“爷，您许久都未找紫苑了……”
“老子这不是来了么？”男子大手抚上女子的背部，将女子拢得更紧了，那女子娇嫩的身体紧贴着他宽大温暖臂膀，忍不住娇吟出声。
“想要了？”邪魅男子手指勾起眼前女子的下巴，语气不雅听得人忍不住捂住耳朵：“回房脱光了等老子。”
“……”
站在一旁等待许久的青衣男子忍不住在心里暗道，此等又鲁莽又好色的登徒子，怎么会是堂堂龙夜阁阁主轩辕夜。
紫苑娇吟吟地在轩辕夜的脸上落下的一个香吻，便扭着纤细腰肢走出了门，路过站在门边青衣男子时，还不忘对他勾魂一笑。
许云书顿觉头皮发麻，几分厌恶地往旁边站了站。
“啧，许公子倒是阅女甚少啊。”轩辕夜手撑着头，朝着门边道：“进来吧。”
许云书捏了捏拳头，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此番前来是要替家父讨回公道的，这些小侮辱，忍忍也罢。
恭恭敬敬走到了轩辕夜的面前十分有礼的颔首：“上次之事，多谢阁主大人出手相救，在下还未来得及登门道声谢，此次前来，顺便道声谢。”
轩辕夜看了眼这板板正正的许云书，眼底三分不屑，上次将他带离将军府，纯粹的是因为太后娘娘想留楚灵萱在萧亦离身边，好任楚灵萱为己用来对付萧亦离而已。至于救他，不过是顺道。
“许公子，娶妾了么？”轩辕夜没有理会他的道谢，只是勾着唇，仍旧戏谑。
许云书对着突如其来的问话十分不解，但是还是认真回答：“在下不曾娶妻妾。”
“啧，你看看你都多大了，竟然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待会儿陪老子去趟红鸾院尝尝鲜如何？老子请。”
传闻不假，龙夜阁阁主果然是三句话不离女人。
面对这般戏谑，许云书蹙了蹙眉，礼貌道：“在下有正事想要同阁主商量。”
“有什么正事，比男女之事更重要呢。”轩辕夜手撑着头，目光向下一斜，不经意间瞧见了窗下小巷子里的一幕，那女子显然中了春风度，而此时正有三个不怀好意的男子正朝着那女子围去。
许云书耐着性子，准备不跟他客套废话了，便直切正题：“在下这次前来是……”
却被轩辕夜抬手打断：“等等，下面有好戏看呢……”
此时轩辕夜眸子正专心致志地望向窗下，眼底笑意愈加浓重：“中了媚药的女子，果然模样勾人，这不，引来了三只狼。”
不过再看仔细了些，才发现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萧亦离的王妃楚灵萱。
“哟，这可是场大好戏。”轩辕夜摸了摸下巴，一副深觉有意思的模样，嘴里念道：“不过，这女人蠢死了也不足为过。”
他倒是要看看，萧亦离若是见了自己女人与这三个街边小混混在一起风流会作何感想？那场景，必然是极其有趣的。
此时楚灵萱额头汗珠细如雨下，身上真切的感受难以言说。绯红的面孔，发烫的脸颊，眼前一片模糊，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
“哟，小娘子，怎么了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不知那个方向传来，这个声音猥琐的程度让人作呕。
楚灵萱的心不由得一个颤抖，如今天色已暗，这些又是些什么人？她如今身中此毒，想来这些人……
果不其然，这些声音……
“小娘子，忍耐不了了？”
“哥哥就来了。”
“小娘子别怕，哥儿几个定让你爽快。”
不入耳的污言秽语，划过楚灵萱的耳膜，身子不受控制，心里却是厌恶万分。
忽然左臂被一双很凉的手抓住，楚灵萱恍惚着视线，心猛地一沉，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蔓延，使劲地甩着手臂：“你放开我！”
奈何手臂绵软无力，挣脱不开，与此同时又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右手腕，身上的衣服正被人撕扯着。
“都这副放浪模样了，还装什么装？”
“放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惊慌过度，楚灵萱抓住一只手臂就咬下去，全身的力气全都使在了牙齿上。
一声皮肉咬碎的声音。
“啊——”被咬的那个男人惨叫一声抽开了手臂，旋即怒火攻心一个巴掌甩手过去，打在楚灵萱的脸上：“臭娘们！竟敢咬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反倒让楚灵萱近乎迷失的神志清醒了几分，视线也反而清晰了。
看着楚灵萱嘴角流溢的鲜血，牙齿上沾染的鲜血，这女子虽极为漂亮，但此时眼眶红红，眼眸里有着血丝，有几分骇人，另一名男子有些怕了，就松开了手。
楚灵萱借机踉跄地退了一步，脚却被地上放着的瓦罐险些绊倒。
被咬的男人怒气冲冲：“你松手干什么，你们俩快给老子摁住她，臭娘们，都成这副模样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看她待会不求着老子上她！”
楚灵萱使劲晃了晃脑袋，被自己的难受折磨得想要流泪，却是借着脸上的疼痛有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她不能，她怎么能这样，怎么会需要如此龌龊的慰藉？
楚灵萱身子再无多的力气跑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搬起脚下的破瓦罐，想要朝那三人扔过去，力气着实太小，瓦罐碎了，却碎在自己的脚下。
眼看那些人已经向她逼近，楚灵萱弯腰拾起一片碎瓦指着那三人，努力地吼出声，声音却软绵无力：“你……你别过来！”
楚灵萱双手紧紧握着一块碎瓦片，身子不住的颤抖，指缝有鲜血流溢而出。
不过正是这手掌心的疼痛，让楚灵萱又觉得清醒了几分，原来刺痛感，能减少身子里窜出的难受。
楚灵萱紧握着碎瓦片，狠狠朝着自己雪白的手臂上狠狠地一划，霎时袖子破碎，一刀大的血口子也顿时出现在手臂上，血水尽染了整个衣袖。
手臂的刺痛感顿时蔓延全身。
楚灵萱勾了勾唇，很好，借着渐渐清晰的视线冷眼扫视着眼前的人。
那三人明显一愣，他们三个不过是想陪着中了药的小娘子爽快爽快，可没想到这小娘子性子如此之烈，竟然不惜划伤自己手臂来保持清醒。
看着这地上一滴一滴的鲜血，那三人有些犹豫，他们只不过是想轻薄她，却没有想过要闹出人命。
此时别说是这三个凡夫俗子，就连楼上一双看戏的眼睛也敛了几分笑容。
轩辕夜诧异地看着楚灵萱，没有想到她会用如此血腥残忍的方法来让自己清醒，不惜划烂自己的手臂，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这个愚蠢的女人，这一次倒让他有几分意外。
虽然蠢，倒比那些见了男人就往上扑的俗物让人心生怜惜。
毕竟，春风度虽不是什么毒药，但是却是药效极好的媚药。能扛这么久，能做到这般地步，亦是需要极其强大的意志力的。
是个有骨气的女人。倒是他小看了她。
见轩辕夜专心致志地看着窗下许久，根本不理会他，许云书也忍不住探头看去，这一看去不得了……
巷子里的女子头发披散着，衣衫凌乱，左手臂上两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双手握着碎瓦片，正与前面三个男人对峙着。
而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楚灵萱！
楚灵萱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灵萱！”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随之楚灵萱便看见地上多了一个青衣男子，显然轻功不好，那人单膝跪地，好半天才瘸着腿站了起来，那双眼睛满是担忧地看着楚灵萱：“灵萱，你没事吧？”
轩辕夜看着从窗子径直跳下去的许云书，抚了抚额，不过他倒差点忘了一件事情，这许云书与楚灵萱乃是青梅竹马，却被一道圣旨棒打鸳鸯散，想到这里轩辕夜勾唇笑意更甚，这样一来岂不是更有意思？
嫁了人的青梅中了药，却有余情未了的竹马陪着……这**的，啧啧啧。
那三人也被这从天而降的人物吓了大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膝盖被什么狠狠撞到。三人有两人已经双膝跪了地，中间那人不明所以，顺着上头看去，只见窗边坐着一个邪气十足的男子，凌厉的侧脸，衣着华贵，两指间正夹着一颗黑色的棋子。
“谁啊！”跪在地上的男子，看着那颗黑色的棋子唾骂了一声。
中间的男显然慌了神，一颗棋子便能让人跪下，可见此人内功之深厚，而且看衣着打扮，定然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主。
“走，咱们快走。”中间的男子叫了一声，跪在地上的两名男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人气势，不怒自威，很显然让他们滚蛋。
常在江湖混，人见过不少，这三人还是识趣地滚出了巷子。
夜色幽幽，小巷子里而今只剩下两人。手臂鲜血直流的楚灵萱和满眼担忧又不知所措的许云书。
许云书正要上前一步，却见楚灵萱惊慌着退了一步，拿着碎瓦片对着许云书：“滚！别过来！”
与那三人僵持这么久，又流了这么多的血，楚灵萱早已无了力气，面色绯红，嘴唇却苍白，恍惚的神情，无助的眼眸里似有泪水。
强忍着疼痛与**，此番滋味定非常人所能忍受。
许云书望着她目前早已分辨不清他是谁，对他也是十分的警惕，不免心中有些疼痛。
这个女子，似乎变了许多，从前性子里带着些娇蛮，而今却是骨子里带着烈气。
第五十八章：他心慌了
楚灵萱努力稳住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稳住自己即将站不稳的步伐，身子早已虚脱无力，却是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强撑。
“灵萱，你看看，是我……”许云书轻轻上前一步，声音竭力柔和：“坏人走了，没有坏人了，别怕。”
楚灵萱仍无力地摇着头，手上的瓦片仍然不敢松手，眼眶有热泪流出，腿越来越软，心里也越来越绝望，方才的凌厉渐渐消散，只剩下凄苦与无望，她颤抖着唇瓣，泪水吧嗒落地：“求求你，放过我……”
许云书看着楚灵萱这般痛苦的神情，心中也宛如刀割般疼痛：“是我啊，我不会伤害你，别怕……”
“灵萱，别怕……”许云书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上前想要抓住楚灵萱的手，夺下她手中的瓦片。
楚灵萱却是一个激灵，慌张地朝他刺去。许云书也没有躲，伸出的手也被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轩辕夜看着许云书极其小心翼翼的模样，有几分不耐烦，指尖又从旁边的棋盒子里捻起一颗黑子，向窗外扔去。
此时楼中的侍茶恰好端着放茶盏的托盘进来奉茶，却撞见这位贵公子将他们店里的棋子往窗外扔，顿觉此人虽然有钱，但是一点道德都没有，要知道这棋的进价，都是以黄金算价，他竟然这般破坏公物……
看了半晌，忍不住的道：“公子，这棋子的价钱……”
轩辕夜掀起眼皮子斜睨一眼侍茶，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让侍茶忍不住一颤，立马噤声。
“一颗棋子多少钱？”邪魅的声音幽幽响起。
侍茶一见，以为他是要赔钱，便上前一步笑道：“一盒黑子共一百六十颗棋子，这一盒二两黄金。”
“哦……”轩辕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是一把端起镶金线的黑棋盒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手却忽然伸到了窗外。
哗啦啦一盒棋子如雨般从窗外落下。
末了，还顺道将棋盒子也潇洒地丢了下去。
轩辕夜面不改色地回头看向侍茶，一双集邪魅凌厉妖异的眸子，就那么平静地望着那人，一副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
侍茶：“……”
侍茶目瞪口呆，此人品行之恶劣简直令人发指。
“不好意思，老子全倒了。”痞里痞气的声音响起。
侍茶虽然心里将此人的祖宗问候了一遍，但表面上也不敢造次，毕竟能上此楼皆非等闲之辈，能坐此茶间更是贵客中的贵客。
“大爷您有钱任性，那盒白棋大爷您也可以倒了，大爷若是有这癖好，在下再去拿几盒棋来。”
“你知道就好，老子有钱任性。所以……还不快滚！”
“……”
巷子里，楚灵萱手中的瓦片被一颗黑棋子打落，由于力道过大，再加上楚灵萱本就站不稳，瓦片被打落的同时，人也无力地倒下。
许云书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当手碰到楚灵萱浑身发烫的身子时，有些错愕。
楚灵萱如今似是耗尽了力气，夜色甚暗，也没看清楚许云书的脸。只觉得那人的手冰凉，摸着他的手，能让自己的身上的难受好过几分。
意识已经渐渐开始模糊了，楚灵萱的身子不自觉朝着许云书靠近，却又竭力忍耐着什么，那绯红面颊上有未干的泪痕，一双眼眸充满着痛苦与绝望，她努力地咬了咬牙，才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别碰我……求求你……”
“灵萱，别怕，我是云书，我不会害你的，我不会害你的，别怕。”许云书将楚灵萱抱在怀里，想要去检查她手臂上的伤口，却没有料到楚灵萱的头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从她的鼻尖呼出的灼热又急促气息打在他的脖颈上，让许云书不由得身子一僵。
与此同时，窗边倒下一盒棋子，哗啦啦落的一地，蹦起的棋子打在许云书的身上。
末了，又落下一个棋盒在许云书的脚边。许云书抬头望去，撞见轩辕夜那看戏般的神情：“她可是中了药效极强的媚药，半个时辰之内若无解药可是会暴毙身亡呢。”
许云书闻声一愣，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楚灵萱，那紧蹙的眉，好似忍受这世间极大的折磨。
“解药在哪里可以买到？”许云书满脸担忧的神色，问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恳求。
轩辕夜嘴角抽了抽，神色几分戏谑几分无奈：“呵，这解药，可只能是男人呢。”
许云书闻言看了看怀里的人儿，脸颊一边有些红肿，苍白的唇沾了些许鲜血。身子滚烫得犹如火炉，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身为男子，这种情况他怎会不懂。
楚灵萱，这个他念念名字都会觉得愉悦的女子。这个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子，这个答应过要下嫁给他却因一道圣旨不得不嫁给别人的女子……
当许府家道中落之时，将军府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她却仍旧对他不离不弃。
“云书哥哥，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云书哥哥，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也会去摘给我的对么？”
“云书哥哥，你们家也有嫡庶之分么，为什么我爹爹不让我跟我妹妹玩？”
“云书哥哥……”
……
“云书，我也没有想到皇上会下旨将我许给辰王……”那夜一向带着些许傲气的她泣不成声，靠在他的怀里哭成了个泪人：“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呜呜……”
“云书，你带我走吧，天涯海角，我们一起逃，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了，你也丢掉你的仕途，咱们一起走好不好？”那个凄寒的夜晚，她一身血红的嫁衣，美得宛如天人，却不是要嫁给他。
然后，她就把他忘了，忘得彻彻底底。
“你是谁？”
“许云书，我认识你么？”
那副把这十余年的感情忘得干干净净的模样，那副无辜又茫然不解的脸庞，那副冷漠得将他划作陌生人的神情，令他痛心疾首，转而生出满腔的怒气。
那夜他训她贪恋荣华富贵，后来又觉得万分懊悔……
听下人说，新婚那夜她落入了水中，失了记忆，是他错怪了她。
只是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连他也忘记！
后来辰王迎娶新王妃，帝都掀起一片风浪，人人都说那辰王宠妃无度，他无法想象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与那辰王同床共枕，恩爱不渝，缱绻情深……
那些时日，他终日醉于府中，不问世事，成天喝得烂醉如泥，就像个彻彻底底的懦夫与废物，后来被父亲摔杯训斥。
他却丝毫不知悔改，如此不成器的儿子让许忠大怒，眼不见为净，气急之下向皇上自请前去南方，结果回来时残废了双腿。听父亲所言，父亲遇难之事十分蹊跷，当日若不是父亲装死，恐怕也早已命丧峪州城外。
他这一次来，也是来调查此事，虽然怀疑是峪州柳大人所为，但是终究证据不足。
龙夜阁做尽消息上的生意，他打探到阁主近日在峪州，于是便赶来想与他做笔交易，万万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楚灵萱。
何人如此狠毒，竟然对她下这种药，还让她伤成这样……
辰王不是很宠她么？怎么她的身边连一个护卫都没有，南方多难多灾，辰王又为何要带她来？
一时间，心痛怜惜愤恨，又有几分终于见了面的欣喜，带着些解了相思情的怅然。此时此刻，满心情绪，百感交集。
上面轩辕夜倒是百无聊赖地看着许云书：“是个男人就上啊，嫌弃地方破，老子把房间腾给你。”
许云书看了眼上面，觉得有理，此地风凉她穿得少，不能让她着了凉，便将她抱起，朝茶楼上走去。
……
幽幽的夜色，热闹的夜市灯火通明正喧哗着，寂静的街道也有着独属于它的安宁。
只是，两排士兵涌上热闹的街道打乱了喧哗，另两排士兵冲入寂静的街道打扰了安宁。
修长萧条的身影立于薄薄的月纱下，格外的清冷。而地上，正跪着一个习武的男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回禀王爷，这两支士兵在东边的大街小巷都找遍了，仍旧不见王妃娘娘的踪影。”
楚灵萱素来喜爱热闹，喜欢花灯，喜欢烟火，自会去那热闹的东街……
萧亦离紧抿着唇线，怎么可能不见！就凭她能跑到哪里去！
寻了这么久仍然不见踪影，莫非真的遭遇到了什么不测……她喝了那杯酒，而那酒里的药……算算时间，这药效……
“王爷，西街那头的人还没传来消息……”卫秦说这话心悬悬的，毕竟西街，多半是些住户，地痞流氓居多，在那些不见光的小巷子会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王妃不会武功，这般惹人注目的女子又是只身出行，若王妃真的在西街，那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走，随本王去西街。”萧亦离的神色毫无波澜，但袖子中的手早已攥成了拳。
转身的刹那，面向那幽黑的深巷时，他的剑眉忍不住蹙了蹙，俊逸的脸在人看不到的时候终于有了微微的异色。
没有人知道，这微微异色的深处，是心底里翻涌而起的惊涛骇浪。
此刻他的心犹如悬在断崖上，这么多年来，他何曾怕过？他游走与生与死之间，置身于刀光剑影之中，毒害，暗杀，明枪暗箭，多少人的阴谋，多少人的诡计，可他，都从未害怕过……
可听闻东街找不到楚灵萱的这一刻，他害怕了，他是真的害怕了，他眼底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以及他藏于衣袖中正微微颤抖着的手……都在告诉他自己，他怕了。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的失踪竟然让他的心慌乱至此。
第五十九章：为她动真怒
西街一片安静，清冷的月色下，路上有着稀稀落落的行人，萧亦离黑色的披风被这凉凉的夜风撩起，他步伐快而平稳，一双好看的眉眼扫视着周围的大街小巷。
却迎面撞上了那两列士兵，带头地那一位一见萧亦离，立马单膝跪地：“回禀王爷，西街找遍了，没见着王妃娘娘。”
“难不成她人间蒸发了么？”压抑许久的担忧终于从萧亦离的牙缝中挤出。
这充满着阴鹜凉入骨髓的语调，让在场的人无不心颤。
“卫秦，你再去东街。带着东街的士兵再找一遍。”萧亦离垂着的眸子忽然抬起，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分明是浓重的杀气：“给本王翻了这座城池也要把她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卫秦的身子颤了颤：“……属下遵命。”若他们办事不利，萧亦离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萧亦离是什么人，在鲜血淋漓的皇宫里长大的皇子，在战场的死尸堆里活下来的王，区区十几条人命，于他而言算什么。
此时萧亦离眼里的怒气杀气，以及浑身散发着的戾气，在西街绕了一圈后，已然化为了恐惧和担忧。
楚灵萱，你到底去了哪里……
会不会是柳大人的属下将她捉了去用来威胁他？又或许皇上那边也有人潜伏在这峪州城？还是那些地痞流氓，人贩子这些小人物将她带走了？
越来越多的猜忌，越来越多的慌张。
萧亦离耐着性子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努力压抑住内心即将涌出的想要杀人的**……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某处传来一阵十分杂乱的声音，这声音若隐若现，萧亦离顿足倾听，确定有女子的声音无疑。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萧亦离大步走了过去，身边的侍卫连忙跟上，直到走进了某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那些声音才愈加的清晰起来。
萧亦离眼含杀气大步而去，跟在身后的侍卫却均是战战兢兢，这个声音……
“呜呜……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女子的声音很小，带着些哭腔已分辨不清声线，那声音中夹杂着喘息，发出的呜咽声听得出她的绝望。
随之而来的是一群男子的声音，不但有说话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声，和那不入耳的淫 笑声。
“你够了没！”一个男人的粗声响起：“快让老子爽爽，老子等不及了！”
“按顺序来的，你急什么，娘们就这么一个！”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背后不远处正走来一群人，前面的男子握着长剑，披着黑色的披风，此时此刻，那眼中的杀气，那浑身散发着的阴鹜与寒凉，犹如刚从地狱上来的恶鬼。
后面的侍卫均紧紧握着剑柄，无不胆战心惊，此般情形，就怕萧亦离手中的剑连他们也一起斩了。
巷子的尽头，阴暗潮湿，连月光都照不进来，各种不堪入耳的声音暗藏在这黑夜下，而黑夜似乎也包容着这些令人作呕的罪恶。
萧亦离步步逼近，看得见一地破碎的衣衫，和那女子光洁的大腿，还有那两名男人的背影。那女子身上，还有一名光着膀子的男人。
站着的两名男人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寒凉，随之便听见了极为轻巧的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萧亦离便一剑挥过去，空气霎时间凝固，只听见剑划破衣服和皮肤的声音中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滋——”的一声，溅到了萧亦离月白的袍子上，白袍上的鲜血，触目惊心。
侍卫也训练有素地迅速拔剑。 那两名男人，还来不及回头，就已经怒睁着双眼，口吐鲜血，背后一剑已经砍断了两人的背脊骨，前面两名侍卫的剑又紧接着刺穿了他们的胸腔，一时间地上血流成河，两个男人睁着眼睛倒在了血泊中。
闻见了响声，看见了流入视线的鲜血，地上的那名男子惊恐地抬头，看着萧亦离衣摆上的血花，再抬头望去，那唇角缓缓勾起，脸上绽放着无尽狠戾的笑容 。
那男人迅速起身胡乱地将衣服套在身上：“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啊，小的只是起了色心……才……唔。”
萧亦离唇角勾得愈加肆意，只是那双眸子里的神色，比恶鬼还要恶上十分。
剑刃从那男子的口中刺入，穿及后脑，那人瞪大了眼睛，口鼻中的血流在了剑上，呜呜咽咽再也发不出任何其他的声音，却一时半会还没有死去。
下一瞬，又是骨头破碎的声响。萧亦离收回滴着鲜血的剑刃，那人的头颅，已经被萧亦离从嘴中往外削掉一半。
痛苦地踉跄了两步，再加上身后的侍卫又补了一剑，那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楚灵萱！”萧亦离这才去看那地上掩着面蜷缩着身体的女子，衣不蔽体，哭得泣不成声。
“我来了，别怕。”他解下披风，蹲下身子盖在地上女子的身上，颤抖着双手去捧她的脸颊，心里如被锋利地刀子一刀刀地割，割得面目全非，割得鲜血淋漓。
身后的侍卫无不提心吊胆地低头，因为下一瞬，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人头落地时。
萧亦离轻轻拉开女子的捂着脸的手，指尖撩起她脸上凌乱的发丝。
下一瞬，表情就僵硬在了脸上，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这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
是他的心过于慌乱了，竟然没有发现地上的女子根本不是楚灵萱，也根本不像楚灵萱！
女子眼里含着眼泪，手被拉开的一瞬间，视线触及到的便是一位宛若天人的白衣男子，他正蹙着眉，眼眸里有着万分担忧和痛心的神色。
她听到了那句温柔至极的声音，那句入耳时带着丝丝颤抖的声音，那句清澈动人，犹如天籁的声音：“我来了，别怕。”
在这万般痛苦绝望的时刻，她仿若感觉自己遇见了仙人，遇见了救世主那般的美好，只是这样的美好短暂得连一瞬间都不曾持续。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容颜如谪仙般的男子的表情僵硬，神情错愕。
那双手也随即松开，女子盖着他解下的披风，闻着披风上淡淡的清香，眼睁睁看着那人蹙着眉，起了身。月白的袍子随风拂动，留下了一个决绝的背影。
女子用仅有的力气抬起手，想要握住那一瞬间的温暖和希望，却没来得及握住他雪白的衣角，只是握住了一把幽凉的空气。
他口中的女子不是她，她要找的人也不是她，但是他的长剑却斩断了那三个畜牲的生路，为她报了仇，还顺带着给了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一缕活下去的希望。
那个白衣飘飘的背影，那月光下拉长的影子，那如墨般柔顺的长发，那洁白无瑕的靴子，那温暖了她的黑色披风，那温温凉凉的手指，还有那张只需一眼，便觉惊艳到了灵魂里的容颜……
很多年，她都忘不了那个绝望的夜晚，更忘不了那一夜的初见，那种惊心动魄的美……那是她那夜之后苟活在这世间全部的希望。
哪怕，他口中的名字不是她，他要救的人也不是她，也许他根本就记不得她，他本是无意救她……
那个背影，很决绝，很无情。
女子躺在地上，手抬在半空，眼睛流淌下的泪水融到了地上流过来的血里，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色的衣角消失在转角处。
那一瞬，她嘴角勾起一个凄凉无比的笑容，手紧紧攥住那黑色的披风。
心里却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要活下去。
……
萧亦离走在街道上，眉头紧蹙。握着的剑刃还滴着鲜血。
方才耽误了那么多的时间，而今还没有找到楚灵萱，早已心乱如麻……
空寂无人的街道，忽然又走出来了三名骂骂咧咧的男人。
其中两名还瘸着腿。
他们的谈话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地响亮。
“妈的，娘们没操到，反倒差点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主！”
“哎呦，我的腿到现在还疼。”
“还说呢，老子的手臂倒现在还流着血，奶奶的臭娘们。”
萧亦离蹙眉顿足，缓缓转身，静静地看着那两个瘸一个正常的三个男人。他们正向这边走来，谈话声也越来越大。
“那丫的，性子也太烈了，身中媚药还打死不屈服！”
听到“媚药”这两个字，萧亦离握紧了剑柄，极其冷冽的目光朝着那三人瞟去。
“老子还真没见过……”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把在月光下晃着白光还沾着血的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眼前那白色的身影快得犹如鬼魅，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自己的面前。
“好……好汉饶命。”腿正常的男人此时也吓得腿有些软了，眼前的男子，衣摆上沾染着鲜血，眼神中更含着凌凌杀气。
“说，可曾见到过一个身中媚药的女子。”清冷的声音于夜色中幽幽响起，吹来的凉风中夹杂着丝丝血腥。
旁边一个瘸的男子连忙忙陪着笑道：“没有没有，我没谁也没见到过……我……”
但是下一瞬，那张笑意还未褪去的脸刷地一下惨白，随之而来的是刺破夜空的凄厉惨叫，男人倒在了地上，地上血流一片。
一滴鲜血从萧亦离的脸颊划下，流至下颚，滴落到了地上。
那人的手臂已经被萧亦离挥剑连带着衣袖生生斩断。
望着地上鲜血淋漓的臂膀，另外两人均扑通跪趴在了地上。
萧亦离眼神阴冷至极，沾着细小血珠的唇微微张开：“说！”
“小……小的说……”地上的那人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就连牙齿都在打着颤，神色慌张得额头汗水直冒。
第六十章：王妃还是完璧
男人早已吓得口不能言，但是望着那沾染鲜血的剑已然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便颤抖着身子，结结巴巴道：“小……小的们……是……是见过一个女子，她……中……中了媚药。”
一句结结巴巴的话，萧亦离却是耐着十足的性子听完。
“你们碰过她？”阴鹜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没有，小……小的们哪里敢呐……”地上的男人头就要磕在地上了，身子抖个不停。
看着这个男人的手有鲜血从袖口流出，萧亦离挥剑，那男人吓得连连磕头：“在下真的没有碰过那姑娘，饶命啊大侠！”
一声布帛被刺破的声音，萧亦离的剑挑得刚刚好，男人的一只袖子已经被挑烂，露出的手臂上果然有着一个牙印，那块肉很显然是刚咬烂不久，还在流着血……
“呵，还说没有……”萧亦离轻笑一声，这笑声轻轻，就像是狂风暴雨前片刻的宁静，身后的侍卫都不自觉退了两步。
心底窜上的怒气与恐惧担忧早已吞噬了他全部的理智。下一瞬间，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于这夜色中响起。
连天上的滚滚乌云都忍不住遮盖住了皎洁的月亮。
第二个男人倒在了地上，他那被咬的手臂也被生生削断。
一地的血，两个抱着肩膀痛苦得哀嚎的人。
第三个男人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匍匐着身子想要后退，却见那滴着鲜血的剑尖已经挑起了自己的下巴，下巴上湿濡着，有鲜血的温度。
“那她现在身在何处？”这声音倒是出奇的平静，带着心如刀剜，绝望得已经窒息的平静。
但男人依旧吞了吞唾沫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因为他不知道下一瞬自己的手臂还保不保得住。
男人抬手指了指身后方向，口齿早已不清：“茶……茶楼，巷子。”
茶楼，巷子。
萧亦离收剑抬步离去。
男人跪趴在地上，身子彻底软了，心里松了口气，好歹手臂保住了。
却见萧亦离走了两步后顿足，轻飘飘的语气却是来自地狱的话语：“杀，一个不留。”
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剑，第三个男人的胸腔被剑刺穿，躺在地上挣扎的两个男人也未能幸免。
……
另一边。
轩辕夜倒是很识趣，见了许云书抱着半昏迷的楚灵萱上了楼，嘴角戏谑的笑意愈深，便极其慵懒地起了身子，调侃道：“**一刻值千金，许公子，好好享受。”
许云书却根本没理会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轻轻将楚灵萱放在了床榻上，替她简单地包扎了下手臂上的伤口，转身又走到了门口，问站着门边的侍者：“此楼附近可有大夫？”
侍者还未答话，轩辕夜便抢先开口道：“要大夫作何，大夫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了，那方面能力不行。”
侍者：“……”
许云书一听这话脸都青了。
“许公子莫非是那方面不行？”轩辕夜啧啧两声：“不过你若是求老子，老子倒可以勉为其难地舍身救人，老子这方面……”
“你住口！”忍无可忍，许云书已是面色如霜，当楚灵萱是什么，玩物么？怎可以用这般言语来侮辱她？
但是此话一出，许云书又有几分后悔，毕竟此行是来求他帮忙的，如今却又对着他大吼大叫。
轩辕夜倒是豪不介意地笑笑，只是这笑意渐渐冷冽成冰，话语也一针见血：“许公子想要许老头子遇害的证据，为父报断腿之仇。”
许云书闻言一愣，原来他此次造访的目的，他早已知晓。
“这证据我龙夜阁自然是有的，不过嘛，既然是交易……”那带着邪气的声音尾音拉长，
“你想要什么？”许云书蹙了蹙眉。
轩辕夜看了眼床上如虫子般难受得扭动的人，笑得狡黠：“先替她解了这毒。”
许云书看了眼楚灵萱，眼眸中藏着痛楚：“她已为**，恕在下不能这般趁人之危地冒犯。”
轩辕夜倒是不以为意，扳弄着手中的宝石戒指，语气轻飘飘：“半个时辰怕是已经过去了大半呢，不知道这女人还有没有命活到下个时辰。”
“辰王今日也在峪州，我去找他。”许云书咬了咬牙，二十年来耳濡目染的道义根深蒂固扎在心中，他人之妻不可欺，哪怕……那是他心中深爱的姑娘。
“迂腐，愚蠢。”见这人如此不识趣，轩辕夜忍不住唾骂了一声：“呵，辰王？你以为辰王在乎她么？”
“你此番回去，便能见到将军府一片狼藉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许云书抬眸，眸中神色复杂，甚是不解。
“萧亦离要利用楚灵萱扳倒将军府。此人表面上温文儒雅，实则阴狠毒辣，尤其善于利用人感情。她对于楚灵萱的感情，是真是假可难说……”
许云书有些呆滞，目光看向床上的楚灵萱，紧紧握住了拳头。
“而且……”轩辕夜的笑容又浮上了脸颊：“若是真情实爱，大婚这么多时日，她为何还是完璧之身？”
完璧之身……
“你说什么！？”许云书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怎么可能，怎么会……还是完璧？”
“呵，怎么不可能。”轩辕夜斜睨了眼楚灵萱，那半露的右臂上，白皙的皮肤上一颗朱砂色红点格外醒目。
许云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早已不知是何滋味，是为她感到心痛，还是为自己欣喜……
轩辕夜笑意邪魅：“不过也兴许，是萧亦离那方面不行……”
“……”
“你情人的命现在在你手上，你看着办吧。”轩辕夜抛下一句话，出门时还不忘好心地给门上了把锁。
许云书望着床上痛苦不已的楚灵萱心也跟着纠痛起来，他的手还没探到楚灵萱的额头，那只手就被楚灵萱死死抱住。
他知道，那是她需要他的温度……或者说，她是在需要一个男子的温度，是谁无关紧要。
“灵萱，你没有忘记我，对么？”许云书静静地坐在楚灵萱的床边，看着那紧拧的眉，迷离的双眼，自己的手被她死死抱住：“我们从第一次相遇距今已有十二年，十二年……怎么可能会在一夜间就忘记。”
“萧亦离他……对你真的不好么？”
许云书另一只手轻抚着她那块红肿的脸颊，几分疼惜几分不忍：“帝都的传闻难道都是假的么？”
楚灵萱卷缩在床上，脸颊红得滴血，呼出的气息有若火烧。
“原来萧亦离不但骗过了我们的眼睛，还欺骗着你的感情……”许云书深情的眸子看着楚灵萱，心里的疼痛却溢上眉梢：“若真是宠你爱你的男子，怎会让你独守空房至今？又怎会让你一个人在街角受人欺负？此时此刻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出现！”
“萧亦离……”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许云书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楚灵萱双手抱住那冰凉的手臂还不知足，仿佛心底里的怪物还想要更多的凉意，一双不受脑子控制的手顺着许云书的手臂慢慢往上攀爬，摸到了许云书的脸。
那脸几分冰凉，还带着些湿濡。
神志不清的楚灵萱没有看到，那张清秀俊逸的脸此时已有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淌下。
“灵萱……”许云书忽然俯身，冰冰凉凉的唇落在了楚灵萱的额头上。
这一点凉意让楚灵萱忍不住吟出声，她此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唯有触觉是清晰的，她张了张唇，吐出热气：“救我……”
见她此般模样，想必药效已席卷着她的全身了。她痛苦，挣扎，颤抖着的睫毛下那迷离的眼神里，有着空空荡荡的绝望。
不能再等了……
救人要紧，为了她，亦或许为他自己的私心。
“他若休你，我便娶你。”许云书的吻顺着楚灵萱额头一路往下，细细碎碎带着无尽的柔情与小心翼翼。吻了吻那滚烫发红的脸颊，吻了吻那精致小巧的鼻子，再往下。
那张诱人的唇，呼着热气，口中细微的喃喃着什么……
时而咬着牙齿，时而呼出热气，那般的挣扎，那般的难耐。
许云书的唇正要落下，却听见身下的女子一声自若纹丝的呼唤。
她的呼吸略略急促，声音又细又颤，难以听清。
许云书及其温柔地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想要听清楚她的话语。
楚灵萱一双玉白的手死死揪住许云书的青色衣衫，青衫皱得不成形，领口有白色的中衣露出。
“救救我……”她在挣扎，在求救。
“我来了，灵萱我救你，别怕，我这就来救你。”许云书握住她那只手，移至唇边轻轻吻了吻。
楚灵萱咬着牙，努力睁开眼睛，透着薄薄的雾气，看见的是那一张很美很美的面容，他清冷又温柔，尊贵又谦逊。
他有着藏愁的眼眸，和常笑的唇……
可是此时此刻，她好想要他，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咬着牙终于忍不住的吐了几个清晰的字：“萧……萧亦离，救救我……”
许云书的手解开了她的衣带，身子僵硬在了原处，手顿了顿，眼里的柔情忽然冷了几分，心也仿佛落入了冰湖。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她嘴里念叨的，竟然是那个人的名字。
十二年的绵绵情谊，竟然都抵不过这数月的新婚燕尔。
可他萧亦离！他根本都没碰她，那些人尽皆知的感情都是在骗她！
只有他许云书，十二年来不舍不弃的感情摆在这儿，他鲜血淋漓的心也摆在这儿，他才是对她真心的人！
从心底窜起的悲凉夹带着些许怒火。
许云书捧起她的脸颊，让他的脸对着他自己：“灵萱，你看清楚了，我是许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