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人死后会化星星
烛光下,楚灵萱正盘腿而坐,撑着脑袋,提着玉佩的挂绳,将玉佩放在眼前仔细瞅着。
雪白光滑的玉身,精致的纹路,翠绿色柔顺的流苏,一块上好的玉,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楚灵萱皱了皱眉,好像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当初既然是拿着这块玉睡着了,然后一觉醒来就穿越了,那是不是再拿着这块玉再去睡一觉,就能回去了?
有道理,楚灵萱翻身趴在床上,当初就是这个姿势,盯着玉佩看了会儿,就一阵倦意袭来就倒头而睡的。
于是乎,楚灵萱眼巴巴地盯着玉佩。
……
“……”全神贯注地盯着这玉,心思就全在玉上了,楚灵萱又坐了起来,挠着头发:“可是睡不着呀!”
楚灵萱无奈望天,跪坐在床上,捧着玉佩摇啊摇:“天灵灵,地灵灵,玉佩啊,神仙啊,让我回去吧!”
屋内的烛火闪了几下,桌椅板凳的影子晃了晃,寂静的屋子依旧寂静。
“……”楚灵萱深深叹了口气,一点头绪都没有。
彼时门外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听着房内的动静,神情极为复杂,这玉佩,是有什么邪术么?
可随即便又蹙了蹙眉,鬼神这些东西,都是忽悠人的,他萧亦离从来不信。
楚灵萱颇为绝望地趴在床上,捏着挂绳在眼前晃荡着,催眠一般。趴着,躺着,侧卧着……索性跪着。
“……”还是睡不着。
忽然听见了两声很礼貌的敲门声。
“谁呀?”楚灵萱声音中带着疲惫。
“本王可以进来么?”萧亦离声音虽然无波无澜的,但是却听得楚灵萱一个激灵,满心寒意。
完了完了,这货定当是来找他算账的!
“不……不可以!”楚灵萱慌里慌张道:“我我我……我在换衣服。”
“王妃,你可别忘了,咱们是夫妻呢。”萧亦离的声音从门缝隙里传来,沉静的话语中,隐隐透着危险和压迫。
“呃……我,我已经睡了!”楚灵萱连忙将被子抖开连人带头团团蒙住。
本以为萧亦离这货这么礼貌未经允许不会硬闯的,可谁知……
门栓被一剑劈断,哐哐落地。
只听见门“吱呀——”一声,来人推开了门。
看来来势汹汹,势不可挡。楚灵萱全身被被子蒙住,心里想着,萧亦离不会打人吧?不会的,不会的,这人连下人都不怎么责罚,怎么会打她呢。
剑入鞘,萧亦离踱步而入。
楚灵萱在被子里睁大眼睛,不是吧,萧亦离还带着剑来,情况不妙,非常不妙,可她,不就是借了下玉佩么,又不是不还给他,不就是看了眼他洗澡么,那会儿水晃得眼花,她又没看到重点,还有,这一没摸,二没亲的,介人犯得着大半夜提剑来相见么?
莫不是撞坏了那块屏风,他萧亦离很不爽?
楚灵萱手掏了个缝隙,看着昏黄的烛光下那人墨色的锦衣绸缎小心翼翼道:“如果王爷觉着,那块屏风值钱,弄坏了可惜,我可以赔给您。”
“……”
“王爷,我今天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而且玉佩我也会还给您的。”楚灵萱目光落在了那柄长剑上,缩了缩被子,这货该不会是真的打算大半夜捅她几剑杀人灭口么?
“王爷您看我救了你那么多次,而且我的身子你也看过不是么,我觉得,王爷您不亏。”楚灵萱有些慌的悄悄探出脑袋,对上了那双清冷的眸子:“王……王爷?”
“怎么,怕死?”萧亦离挑了下眉毛,也总算是开了口。
“死不怕,怕死得这么没面子呀。”楚灵萱又胆战心惊地看了眼萧亦离手中的长剑:“万一我死了,阎王问我怎么死的,我说,因为看了夫君洗澡而被夫君一剑砍死,多没面子呀……”
“哦?”萧亦离嘴角一抹轻笑:“不是有句话叫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
“珍爱生命,人人有责,可我不想死呀。”楚灵萱指了指那剑:“您……能不能放下剑,有话好商量。”
“哐——”剑落到了桌子上。
楚灵萱抬头,这货还真放下了剑。
萧亦离放下剑的同时瞥见了桌上的一个小纸包,轻轻拾起,随口一问:“这是什么?”
楚灵萱定睛一看,那不是那个黑衣侠客给她的毒药么,便毅然答道:“毒药,有人要毒死你,还把药包给我让我下毒手。”
萧亦离将药包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便很快蹙眉又将药包扔在了桌子上,这是什么药,心下已了然。
楚灵萱摊了摊手:“您看,我都没下毒手去毒死你,你怎么能够为了这点小事让我做风流鬼呢。”
萧亦离笑了笑,缓缓朝着楚灵萱走去:“你是本王的妃,本王岂会让你死?”
“不过,今日这笔账,本王可是记住了呢。”萧亦离抚着袍子随意地坐到了床边。
楚灵萱下意识地往里挪了挪,不知道萧亦离深夜造访,既然没来算账,那是所谓何事。
却听见萧亦离的声音缓缓传来“明日便是太后的寿宴,辰时要入席,卯时便要起床,切不可再像这两日这般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楚灵萱拢着被子点了点头:“好。”
萧亦离再没了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楚灵萱的床边。
屋子内沉寂良久,安静的环境让楚灵萱有点心慌,便抬眸打量萧亦离脸上的神色,只见那张脸表情平静,神色却很黯淡,尤其是那双眉目,似有着道不尽的悲愁,让人心凉如秋风掠过。许久,才听见萧亦离问出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人逝世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么?”
“啥?”楚灵萱不解地看着萧亦离,却见他目光也直逼着自己,沉着声音,似有颤抖:“会吗?”
这……
楚灵萱不明白这人到底又怎么了。
但他这一句话倒是让她楚灵萱想起了她的奶奶,奶奶去世的那段时间,她悲伤欲绝,成天趴在阳台看着天上的星星,因为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她始终相信,人死后,会化作星星,像一双眼睛一样看着世上所牵挂的人。
她始终相信,自己从不曾孤单过,一直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默默陪伴着自己。漫漫余生,不会寂寞。
“会吧。”楚灵萱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如何知道?”萧亦离的眸光一直落在楚灵萱那张脸上,神色柔和。
“我不知道啊。”楚灵萱抿了抿唇:“但我相信会啊,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相信能让自己快乐,那为什么不呢?”
萧亦离敛眸。
相信……
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听到这般动人的词了。
楚灵萱看萧亦离那张平静却带着些许惆怅的脸,想必,他是思念已经去世的兰妃娘娘吧,便从被子中坐了起来,安慰道:“人的寿命有尽,但思念却可以无穷,思念会让远在天边的人心心相连。思念是可贵的,人们愿意相信可贵的东西是永恒的,对于逝者的思念,化无形为有形,于是就说那些离去的人,化作了天上的星辰。”
虽然来自现代,楚灵萱深知天上的星星究竟是何物,但她仍然愿意相信童话中的那个梦,那很美好,可以让人忘记疼痛,不是么?
萧亦离垂眸若有所思,再次抬起的眸子里有微微的诧异和恍然。
楚灵萱仔细地看着他神色的变化,但下一瞬,方才所有的神情都好似镜花水月,萧亦离依旧是那副平静自若的模样。
“你……”楚灵萱想要安慰他,却又害怕戳到了他的痛处,愣是没有开口,最后只淡淡道:“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以后……?”萧亦离眸光黯淡,这么多年在生死的边缘游走,他何曾奢望过以后?这看似盛世王朝的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与腐浊。看得见的刀光血影,看不见的蛇蝎之心。
他一天天活着,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能为母报仇,能为这么多年受尽屈辱与折磨的自己平愤,那个女人惦记的江山,他定要搅成一团浑水。
以后是什么?于他萧亦离而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脆弱的生命,卑微的生命,恶毒的生命,生而为人,又如何呢?
楚灵萱看不懂他复杂无比的神情,一直以来都看不懂,萧亦离他温润如玉,偏偏风姿,却似乎藏着浓重的心事与极大的忧伤。
是因为兰妃娘娘吗?
“以后,就是我们的希望啊。不管怎么样,希望就是生活的动力呀。”楚灵萱眸光微闪,看得萧亦离微微一滞。
半晌,萧亦离才缓缓起身离去:“早些休息,明日早起。”
“好,晚安。”楚灵萱看着那门栓断了门,一脸无奈,这样睡觉好没安全感啊喂。
……
萧亦离来到殿外,抬眸看了天边的星辰,心中似被什么触动,却又随即蹙了蹙眉。
楚灵萱,你哪有什么以后?你以后就是亡族之女,就是沦落的尘埃。到那时,看你还有何希望?有何期盼?
眸底淡漠如冰,竟如这夜一般的寒。
萧亦离嗤笑一声:“星辰?”随即便甩着衣袖决然入殿。
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三十二章:初见萧晚儿
“拿着吧,那是你的东西。”
“你的命运……”
“你的缘分……”
楚灵萱望着那个古老的庙宇,望着那个道士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窒息和难过,却不知这份难受究竟为何。
古庙的天低压压地黑,耳旁回荡着那位道士的声音,眼前却是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真切了。
“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回去?”楚灵萱朝着背影大喊:“喂,别走!”
背影渐渐化为一片灰暗,天也暗得难辨草木。无边的灰暗中,身子像是失了重心一般地坠落。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楚灵萱蹙着眉,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住一般的难过。
“小姐!”碧儿见楚灵萱双手紧紧拽着被子,额头冷汗直冒,便努力叫醒她:“快醒醒。”
楚灵萱啊地叫了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心砰砰直跳,看着这真实的雕花古木床架,深深地呼吸着。
楚灵萱茫然地看着碧儿,脱口而出:“这是哪儿?”
碧儿拿着毛巾轻轻地替楚灵萱擦拭着汗:“小姐定是做噩梦了吧,醒来了就好,梦都是反的。”
梦……?
楚灵萱捂住自己的心口,她梦见了什么竟然这般难受。
那个古庙,那个道士,好像是那日登山的场景,那日艳阳高照,可梦里却那么压抑那么昏暗。
楚灵萱手摸着脑袋,蹙着眉仔细思索,却再也想不起来别的什么了。
“方才小姐说想回去,今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宴呢,过了今日,小姐就可以随王爷回府了呀。”
回去?
楚灵萱摸了摸被褥,拿起了那块玉佩。她还在这里,碧儿还在这里,睡了一夜,她还没有回去。
只是,那个梦,会与这块玉佩有关么?
毕竟来到这儿这么多时日了,第一次梦见当时的场景。
“小……小姐,发什么呆呢,王爷都已经走了一半时辰了。”碧儿伸手在楚灵萱眼前晃了晃:“小姐快些起来。”
噢对了,今日是寿宴。
楚灵萱恍然回神,连忙起床。
收拾完后,拿着寿礼就往宜寿宫赶去。
那个萧亦离,怎么都不等她一下,唉真的是……
一路上仔细回想昨夜的梦,却是到了最后什么印象也没有了,楚灵萱手撑着轿子的小窗,叹了口气,为何拿着玉佩睡着了,都回不去?
难道要睡原来那个在王府的床?
正想着,忽然对面的小道擦肩而过一个身影,楚灵萱不经意地抬头望去,见到那张颇为奇特的侧脸,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那是,那个道士?
那个送她玉佩的道士!?
“停,停轿!”楚灵萱连忙大喊:“快停轿!”
“怎么了小姐?”站在一旁的碧儿吓得不轻,四位轿夫也吓得赶紧放下轿子。
轿子还未放稳,楚灵萱就撩开布帘子就朝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跑去:“喂,那个道士,你站住!”
“诶,小姐!”碧儿等一众奴仆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得焦急地朝着楚灵萱跑走的方向也跟着跑去。
可是距离相隔甚远,那人根本听不到声音,再加上楚灵萱这身长裙,实在是跑不快,情急之下,索性提着裙子跑。
诺大的宫廷,小道回廊蜿蜒曲折。那人消失在一个转角,楚灵萱跑了一路来到转角,却只看见了一个小木门和一条长长的青石铺路,路上空无一人。
楚灵萱想也没想就朝这无人把守的小门走去,推开门踏足入内,这似乎是个后院,几座高耸的假山石挡住了楚灵萱的全部视线。
走近透着岩石的缝隙一细看,里面那片干净的水池子里,竟然浸泡着一位妙龄少女。
清澈的池水,白皙的背部,优美的曲线,长发散落水中。
楚灵萱摇了摇头,自认为性取向没问题,她可没有看女子洗澡的癖好。
正准备离开,就听见那女子大叫一声:“来人啊!有刺客!”
楚灵萱吓了一大跳差点就摔倒,再往那缝隙望去,那女子仍背对着自己,根本没有朝她这边看,难不成她背后还长了眼睛不成?
想着楚灵萱又从缝隙中四处瞅瞅,周围空无一人,哪儿来的刺客?
随着女子的叫喊,一位身穿宫装侍卫模样的男子从外院翻身而入,立在了少女沐浴的池子旁,本因为担心少女神色严肃,落下来的那一瞬间,眸光触及到的是少女半露的身子,不由得脸颊微红,迅速转过身去:“刺客在哪?”
“唔……”少女捂嘴思索,旋即笑道:“没想到你还真敢进来呀!嬷嬷不是说了么,我在洗澡呢!”
楚灵萱抹汗,不得不说,这姑娘撩汉技术挺溜的。
男子声音因为担心和一时的窘迫还有一丝被耍的不悦,声音沉沉,却也温柔:“公主,不要胡闹。”
公主?楚灵萱皱眉。
“你不是知道本公主在洗澡嘛,那你还要进来?”少女歪着脑袋:“本公主可是在试探你的忠心呢。”
男子蹙了蹙眉,一本正经:“属下只是担心公主。”
“是嘛?”少女嘟了嘟嘴。
“属下不敢说假话。”男子始终背对着少女:“如若公主无事,属下告退。”说罢便抬步欲要离去。
“喂,你真无趣!”少女有些气愤,却也无可奈何,生气地拍着水面,溅起朵朵水花。
“噗……”楚灵萱憋笑实在憋不住了,这男的真是个榆木脑袋,看不出来这姑娘喜欢他么?
“什么人?”男子闻声警惕地回头,目光却撞见了水中的人儿由于水面晃荡露出更多的身子,目光连忙撇开。
少女似乎也听见了什么声音,连忙害怕地双手抱胸朝着男子的脚边游去,轻轻扯住了男子的衣角,转过身,同样警惕地望向这边的岩石。
呀呀……
被发现了。楚灵萱连忙噤声,却全然没有注意到那长长的裙摆已经在假山之外露出了一角。
男子脚尖点地而起,一个飞身越过池面,拽出那躲在岩石后的身影,拔出剑。
楚灵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把明晃晃的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此处偷窥!”男子蹙着剑眉,声音坚毅。
楚灵萱抬头望去,男子身形健壮,一张刚毅的面容,虽然皮肤是古铜色的,但一眼望去,亦是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手中的剑,正落在她这脖子上,小命恐不保……
“大哥,我只是路过,路过。”楚灵萱嘿嘿一笑,笑得十分勉强,挪着步子就要后退。。
“说,你有何目的!”男子握紧了剑,步步紧逼,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呃……
敢情这是因为偷看公主洗澡被拘留了哈?
少女缩在一旁,一双单纯的眸子充满警惕和害怕地望着楚灵萱。
楚灵萱挑眉:“喂,你几个意思?”
“我一个女的,我会去偷看女的洗澡?我……”楚灵萱摊了摊手:“大哥,我可没这癖好。再说了你一男的,你都不避嫌,还拿剑架我脖子上,合适不?”
“自古男女有别,可没有人说女女还有别的。”
男子闻言有些羞窘。
少女见状连忙道,声音略显稚嫩:“他是我的侍卫,不是坏人!”
“侍卫?刚才那一幕我可都看见了。”楚灵萱脸上写满了不信,明明是这少女春心萌动,在撩汉嘛。
“我……”少女闻言脸颊通红,连忙道:“喂,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男子也有些不耐烦,扬了扬手中的剑,却因为少女在场,迟迟不动手。
“你若是将你看到的说了出去,本公主就命阿挚把你绑起来,打上三十大板!”少女洋装凶狠,却难掩眸子里的担忧。
这时,碧儿也推开小门跑了进来喘着大气:“小……小姐,奴婢可算找到您了。”
等缓过气来,碧儿放看见那男子刀架到楚灵萱的脖子上,连忙叫道:“大胆,此乃辰王妃!”
男子闻言一愣,少女也是大惊。
僵持了半晌,才听见少女叫道:“原来是七皇嫂,阿挚,快放下剑。”
赫连挚闻声听命,拿开了剑,见人来,恭敬有礼地退到了院外。
碧儿见到池中女子也是一愣,旋即行礼:“拜见公主。”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公主,但是称楚灵萱为皇嫂的必然是公主,错不了。
“小姐,寿宴马上要开始了,再晚了就要迟了。”碧儿上前搀住楚灵萱,就要离去。
少女闻见连忙焦急地喊住他们:“七皇嫂也是要去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可不可以等等我,我跟你们一同去。”
说罢少女就朝里屋喊道:“小蝶,快,快帮我拿衣服来!”
碧儿见是位公主,也没敢拉着楚灵萱走。
“你们在院外等我,我马上就好!”少女对着楚灵萱眨了眨眼睛。
楚灵萱心领神会,笑了笑,走出了院子。这时候知道害羞了呀!
少女很快便穿好了衣服,戴好了头饰,笑着走出了后院,见楚灵萱坐在轿子中,偏要同楚灵萱挤一个轿子里。
这情景,看得四位轿夫均流汗。
“公主殿下,这个轿子坐不了这么多人,那要不我下来,让给你坐。”楚灵萱正要起身。
却被少女一把拉住:“不成,七皇嫂,我想与你同坐!”
眼前的少女,这模样不过十五六的年纪,面容天真,心思纯挚,楚灵萱却不知她为何这般与自己亲密,难不成他跟萧亦离兄妹感情很好?
第三十三章:太后寿宴
好吧,同坐就同坐,楚灵萱扶额,自己挤一挤不成问题,就是难为那四个轿夫了。
起轿时,少女连忙放下两边的窗帘。
楚灵萱不解,却见少女神神秘秘,侧头在她的耳旁道:“今日之事,七皇嫂可万万不要告诉别人。”
“嗯,什么事?”楚灵萱见少女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就……就是,那个……”少女脸颊通红。
“放心……”楚灵萱安慰地道:“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你借着沐浴去调戏你的侍卫。”
少女一听脸色大变,赶紧捂住楚灵萱的嘴:“嘘!不要说!”
楚灵萱挣脱了她的手:“我逗你呢。”
“你是萧亦离的妹妹?”楚灵萱问道。
“也不是特别亲的妹妹啦,我母亲是周嫔,七皇兄的母亲是太后娘娘。”少女续续道:“虽然八皇兄也就是皇上也是太后娘娘的儿子,可我还是觉得与七皇兄更亲近,因为他是我最温柔的一位皇兄了,七皇嫂你可真有福气!”
原来这位小公主也不知道萧亦离的生母是兰妃娘娘。
楚灵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了皇嫂,我叫萧晚儿,唔……你可以像七皇兄一样叫我晚儿或者晚晚。”萧晚儿明眸皓齿,一张脸稚气未脱。
“好。”
“皇嫂,你知道吗?七皇兄小时候人可好了呢,其他皇子都欺负我,说我是女子不得读书,只有七皇兄,准许我去书苑,还借我书看。”
“不过,他小时候也不是很好相处的人,因为他总是冷冷的,不常与人说话,大家都觉得他很怪癖。”
楚灵萱点点头,心却不知不觉想到了画像上的兰妃娘娘,萧亦离对兰妃娘娘如此敬爱,重修了宫殿,沁兰宫种满了兰妃娘娘喜欢的兰花,兰妃娘娘生前住过的房间,用过的物品,萧亦离都命人保护得好好的。
他不但是君子,还是孝子。
所以小时候失去母亲的他,怪癖,不常与人说话,大约是因为兰妃娘娘吧……
秋嬷嬷说了,兰妃娘娘未病逝时,萧亦离是个很活泼的孩子。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替他难过。
“晚晚,你很了解萧亦离吗?”楚灵萱心里觉得,其实她很不了解他,纵使两人走得如此之近,可以促膝而谈,可以同枕而卧,但她就是觉得,他远在天边,仿佛她可望而不可即。
人可以很近,但心却可以无限远。
远到他的温柔,他的好,皆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听到楚灵萱叫她晚晚,萧晚儿很激动,毕竟她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愣是没有人会这么叫她,都是恭恭敬敬地叫她公主,很不亲切。
尤其是赫连挚,威逼利诱,他都不肯叫她的名字。
如今一听楚灵萱这么叫她,倒是觉得亲切无比,心中暖意顿生。
可对于楚灵萱的问题,萧晚儿只能摇摇头:“我自幼长在深宫,之前随我母妃住在云曦宫,离椒房殿甚远,我们不常见到。”
“后来七皇兄因为胜仗被父皇封了王,就迁居宫外了,我们就更难见到了。”萧晚儿认真地回忆着:“不过,倒是又一次,我印象很深刻。”
“那是父皇驾崩的时候,按照规矩,我的母妃殉了葬。”萧晚儿说着,声音低了几分:“当时七皇兄在宫中,是他陪伴了我一整夜。给我讲了很多的故事,自那之后,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切了。”
“那种感觉,他恐怕也深深的领悟过吧……”楚灵萱喃喃。
萧晚儿没有听懂,刚想问,却见楚灵萱摇了摇头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晚晚,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个护卫?”
萧晚儿一听这话,立刻脸颊泛红:“皇嫂不是说不提这事了嘛。”
楚灵萱弯眉一笑,眼中却满是戏谑:“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把我今天看到的告诉你七皇兄。”
“诶别别别,我说……”萧晚儿有些激动,连忙求饶:“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的喜欢。”
“不过……”萧晚儿的神情黯淡了起来:“不过他并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我看他很关心你呀。”
“其实就算他喜欢我又如何呢,我想我以后没有办法嫁给他吧……”萧晚儿忽然抬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虽然贵为公主,但是我的命运本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望着眼前十几岁的女孩儿,明明那么顽皮活泼,却说出这么伤感的话来,楚灵萱不由得一愣:“你是公主,难道还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
萧晚儿咬了咬唇:“在我两岁的时候,父皇就给我定了亲,待我十六岁时,就要将我送到北狄和亲。”
“……”楚灵萱错愕。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啦,小时候不懂,无忧无虑的,现在慢慢长大就愈加地悲伤了。”萧晚儿手拨弄着窗帘子上的流苏,神情专注,眼神却充满哀愁:“八皇兄和太后娘娘已经开始给我置办嫁妆了。他们说,我嫁过去,能免去两国的战争,能救很多人。我现在每天数着日子过,就盼望着那一条晚点到来。”
楚灵萱听着她说的话,也跟着忧伤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
另一边,宜寿宫的前院内,宫女太监们忙忙碌碌。
院子很大,里面宾客颇多,人声熙熙攘攘。众人攀谈的攀谈,说笑的说笑。官阶低者借此攀附上位高权重的大官,地位相近者借此互相恭维结成党派,来自宫里的妃嫔和各官员家中女眷也欢聚在一起聊长聊短,甚至还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娇羞掩面寻着如意郎君,场景好不热闹。
唯有萧亦离,独坐一旁,端着茶杯饮着清茶,不言不语,也鲜有人打扰。
当下在朝的大部分官员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都有几分数,辰王萧亦离虽与世无争,不及先皇威严,也不及当今皇上果决,更没有像其他王爷那般蠢蠢欲动,但越是不动声色的人,往往有着越深的城府。
故而他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贸然靠拢。
朝廷的是是非非,萧亦离仿若都置身事外。但怪就怪在,他明明是最有能力反的王,除了当朝皇帝,拥有皇姓的人,就属萧亦离手握重兵,可他偏偏最为安分守己。
皇上对于萧亦离手中的兵权虎视眈眈,而辰王却置若罔闻。太后从中作梗,暗中拉拢朝臣,萧亦离也不闻不问。
萧亦离加冠两三年却未娶妻,太后娘娘便让皇上下旨,将楚将军的嫡长女嫁入辰王府为妃。
听闻那萧亦离不近女色,又不喜与人接触,这门婚事,十有**成不了。到时候直接拒婚定然会让辰王府与将军府反目,最后得利的自然是皇上这边,太后大可借此大写一笔治萧亦离的罪。谁料那萧亦离竟也乖乖从命。
帝都城一时掀起轩然大波,清冷高贵的辰王要娶将军府的嫡女为妃了。要知道这帝都城中,有多少女子仰慕辰王,大到异姓王的郡主,小到丫鬟婢女。一时间,惊奇的惊奇,梦碎的梦碎,羡慕的羡慕。
太后那边也没有什么不高兴,以她对楚将成的了解,这家伙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对付萧亦离。太后她照样可以从中作梗,楚将成以楚灵萱为棋子,她亦可以想办法利用。只此一举,可畏一箭双雕。
可偏偏萧亦离的逆来顺受让所有人都是意料之外,答应婚事就算了,那楚灵萱竟然真成了他萧亦离的宠妃。
官员中有人料想,兴许辰王对皇上是念兄弟之情的,也有人说辰王清高,本无意于皇位,众说纷纭。
对于不了解看不透的人,人们往往不敢贸然拉拢,更多是静观局式的变化,再有选择地接近对自己更有利的人。
宦海沉浮,大多是精明人。
但也有不解世事的闺中小姐,还是想试图接近萧亦离。
正妃的位子虽然被人座去了,但侧妃还空着呢。
比如……
“亦离哥哥,些许时日不见,近来可好?”徐雅芙一身紫色华贵纱裙,穿金戴银看起来奢侈无比。
萧亦离抬眸一看,放下茶杯,温和一笑:“还好,徐小姐近来如何?”
萧亦离身边的随侍虽然不语,但也挺好奇这相府里娇生惯养的小姐究竟又要闹出什么好戏看?
因为萧亦离顺手救过一次她,她便觉得辰王对自己一见钟情,便芳心明许。
上一次只身硬闯王府扬言要嫁给萧亦离的样子,他们还记忆犹新。
那场面,简直叫一个雷。
后来关于她的拜访,萧亦离一直避而不见。
“我很好啊,就是……” 徐雅芙低着眸子,语气有些撒娇:“听闻亦离哥哥最近娶新王妃了呢?”
徐雅芙语气别提有多酸了,爹爹说辰正妃之位她没戏了,让她死了这份心,还说什么相府之女,怎可委身做妾,可她偏不,她偏要嫁给她喜欢的人。
“……”萧亦离表情淡淡的:“皇命不可违。”
“可不是嘛,我说呢,亦离哥哥怎么会娶别的女子。”徐雅芙挪开椅子就坐在了萧亦离的身侧。
“……”萧亦离只是静静地端起茶杯,笑而不语。
身后的随侍倒是忍笑憋笑,也正准备看好戏,要知道,徐雅芙坐的那位置,可是萧亦离留给楚灵萱的。
没有理会徐雅芙,萧亦离转头轻轻地对身旁的侍从道:“王妃人呢?怎么还没到?”
“在路上了,应该马上就到。”
……
第三十四章:咫尺天涯
楚灵萱和萧晚儿等人踏进前院,楚灵萱一眼便看到了萧亦离的背影,但萧亦离身边似乎还坐着另外一个女子?
只见那女子笑得开心,想来两人相谈甚欢。
楚灵萱眯了眯眼。
“你看见皇兄了吗?”萧晚儿四处张望,还没有瞧见萧亦离的人影儿。
“那儿呢。”楚灵萱随手一指。
萧晚儿也看到了那个女子,脸上表情嫌弃:“那不是相府的三小姐徐雅芙吗?她怎么也在这儿。”
“就是她,之前一直对七皇兄死缠烂打,皇兄别提有多烦了,这怎么又来了。”萧晚儿拉着楚灵萱挤入人群:“走走走,咱们去给七皇兄解围。”
“喂诶……”楚灵萱就这么被萧晚儿气冲冲地穿过人群来到了萧亦离的面前。
楚灵萱步子还没踏稳,就见萧晚儿对着萧亦离道:“七皇兄,我给你把皇嫂带来了。”
萧亦离目光扫过从人群中狼狈地冲过来的二人,点了点头。
徐雅芙也闻声抬头,目光掠过萧晚儿落在了楚灵萱的身上,那上下打量的目光看着楚灵萱很不自在。
萧晚儿倒是毫不客气,拍了拍桌子,对着徐雅芙道:“辰王妃的位子,岂是你能坐的?”
徐雅芙闻言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却又不敢做声,毕竟眼前的这两位,一位是靖荷公主,一位是辰王妃,纵然心怀怨恨,也不敢拿她们怎么样。
“徐姑娘坐吧。”萧亦离轻声开口。
楚灵萱闻声一愣,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却觉得心里有一丝难过。
萧晚儿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萧亦离:“皇兄?”
徐雅芙见状,心下大喜:“亦离哥哥……”
楚灵萱两天望天,口吹着额头散下的几缕发丝,这叫唤叫得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写,亦离哥哥,呕……
亏这女人叫得出来。
萧亦离身后的随侍也大吃一惊,王爷这般宠王妃,如今会将这个位子让给那讨人厌的徐雅芙坐?
众人还在奇怪之余,萧亦离站起身来,走到楚灵萱的跟前,轻轻牵起楚灵萱的手,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温柔儒雅。
眼中含笑看着楚灵萱,薄唇轻启却是对旁边的徐雅芙道:“徐姑娘慢坐,本王告辞了。”
萧晚儿开心地对楚灵萱眨眨眼,挽着楚灵萱的手,三人就这样进了里殿。
只留下徐雅芙站在原地气得跺脚。
……
三人拜会了太后,将所赠的礼品交给收礼的宦官后,便准备离开内殿,却见萧晚儿上前一步,轻轻跪在了太后的面前。
楚灵萱不解,看向萧亦离,萧亦离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跪着地上的萧晚儿,没有说话。
“儿臣恳请太后娘娘解除儿臣与那狄国王子的婚约。”萧晚儿双手交叉,跪得恭恭敬敬,今日是太后的寿宴,此时人又多,辰王辰王妃以及那么多官员都在场,就这一次机会了,最后一次机会了,哪怕是求,也要试一试。
萧玉澈与太后皆一时愣住,没有料到平日里安安分分的萧晚儿会如此大胆地要求解除这婚约,还偏偏在这个时候。
“今日是母后的寿宴,靖荷公主不要胡闹。”萧玉澈脸上写满了不悦。
“我没有胡闹,我只是在请求解除我的婚姻,命运是我自己的不是么?”萧晚儿一张稚嫩的脸颊,此刻却坚毅无比。
“太……”楚灵萱刚要出声,萧亦离却将楚灵萱的手握紧了几分,楚灵萱不解地望着萧亦离,他这是什么意思,叫她冷眼旁观?
太后娘娘瞥了一眼地上的萧晚儿,并未坐理会,只是淡淡道:“赫连挚,带公主去宾客坐席。”
赫连挚沉默着上前,拉住萧晚儿的手就往外走,萧晚儿眼中含着泪水想要拽,却是怎么也拽不动,最后愣是被赫连挚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出了大殿。
“晚儿年幼无知,大家见怪了。”太后坐于上座,笑得慈祥而温柔。
萧玉澈看着楚灵萱与萧亦离二人紧握着双手,心里很不是滋味,目光扫过楚灵萱最后落到萧亦离的身上:“皇兄,近日别来无恙。”
“托皇上的福,臣一切安好。”萧亦离唇角含笑,一如既往。
“对了,朕有一事相求,不知皇兄愿不愿意帮。”
“南边水灾俞加严重,难民众多,地方官员办事又不利,朕颇为烦忧,所以想托皇兄前往一趟。”
南方水灾?
楚灵萱看向萧亦离,却见他神色从容,依旧笑着。
“那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几位小官低头窃窃私语。
在场的几位大臣亦是面面相觑,那南方水灾是年年有的事,那一带,民不聊生,百姓穷困潦倒,又时常发生暴动,没有一个官员敢去那儿治理。
上一回许忠那老头自请前去,结果路上被乱民起伙抢光了银两,还被他们打残了两条腿,被抬回帝都的时候别提多狼狈了。
这次皇上居然下旨,派辰王去?
辰王到底是身出皇室,身份如此尊贵,那个地方可怎么管得过来?
诸位大臣想看辰王如何推脱,却见萧亦离温和一笑:“臣领旨。”
太后的目的,他已心下了然,如若他不在帝都,从叛贼手中缴获的兵力,自然归他萧玉澈所有。
楚灵萱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去南边治理乱民?
出了殿后楚灵萱问:“刚刚太后的意思是?你要走了吗?”
“嗯。”萧亦离点头。
“那你要去多久?”
“此去短则一两月,长则半年。”
“……”看来当个王爷也不容易啊,还要去那发洪水的地方呆这么久。
“那你可别被大水给冲跑了。”楚灵萱笑道。
“……”
“那个……刚才,你为何不让我说话?”楚灵萱侧着头问。
“因为没用。”萧亦离淡淡地开口:“靖荷公主的婚事,是父皇定下的,改变不了。”
“为什么不能改变?她不想嫁,她的命运本该是她自己选择的……”
“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萧亦离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对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楚灵萱看着萧亦离,却见他的眸子很黯淡。
“只不过是苦苦挣扎而已。”萧亦离轻轻开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楚灵萱觉得心里轻轻地颤抖。
她如今这是怎么了?看到他与别的女子一起会微微的难过,看到他眼里的淡漠自己亦会心凉。
……
萧晚儿被赫连挚拉到了宜寿宫后面无人的小花园内。
萧晚儿泪痕未干,她不想嫁,真的不想嫁,为什么要让她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王子?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反抗是错的?
“你为什么要听太后的话,我才是你的主子!”怒气与伤心涌上心头,萧晚儿甩开赫连挚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赫连挚的脸上。
赫连挚却是沉默不语,静静地任由她打骂。
一巴掌下去,赫连挚没有反应,萧晚儿倒是颤抖着慌张地退了两步:“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属下知道。”
萧晚儿神情绝望,退了两三步,双手抱住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不想嫁给别人……不想不想不想!”
“呜呜……我不想嫁。”
赫连挚静静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站着,没有安慰,没有劝说,等着他的公主哭完,然后带她回宫。
这便是他的职责。
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太后的命令不可违抗。否则受到伤害的只会是她。
若非那一纸婚约,太后又岂会留萧晚儿到今日?
周嫔娘娘当年害死皇后的腹中胎儿,如今的太后想必也记得此事。
表面那么慈祥,心地却是那么毒辣那么记仇的女人,若不是萧晚儿留着还有用,太后怎么会放过她。
“阿挚,你为什么不安慰我?”萧晚儿哭够了,泪眼朦胧地抬头,为什么连他也不安慰她了。
泪水静静地流淌,心底流淌的却是漫无边际的绝望。
赫连挚没有说话,抬袖替萧晚儿拭去泪水,待萧晚儿平静了些,他方才开口:“公主,回宫吧。”
萧晚儿眼中含泪,神情稚嫩,一身碧色衣裙,一眼望去,竟是那般楚楚动人。
赫连挚一身侍卫宫装,面容清俊,身形高大。
相视而望的两人,近在咫尺的两人,却因这个叫做命运的东西隔了一个天涯。
“阿挚,我脚疼,你背我回宫吧。”
“男女授受不亲。”
“咱们走小道,他们都在赶宴会,不会有人知道的。”萧晚儿含泪道:“就一次。”
“……”赫连挚轻轻蹲下:“公主上来吧。”
“阿挚,三个月零两天后,我就要嫁人了。”
“我知道。”
“我要去狄国和亲,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嗯。”
“如果那个人不好怎么办?”
“他会对你好的。”
“可是没有你好怎么办?”
赫连挚微微一愣:“属下会陪着公主。”
宫廷的小道上,青石缝里长了些许杂草,让着原本幽暗狭窄的小路多了几分生机。萧晚儿抱着赫连挚的脖子,越抱越紧,下巴落在赫连挚的肩膀上。
赫连挚身子一僵,却仍然只是背着她固执地前行,一声不吭。
“阿挚,你颠得我脑袋疼。”
“公主想自己下来走?”
“不,我只是让你走慢一点。”萧晚儿弯着唇,懒懒地靠着赫连挚的头,皮肤相触,耳鬓厮磨。
是啊,慢一点,慢一点多好,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该多好,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多好……
第三十五章:传授经验
坐在筵席上,楚灵萱望着这一盘盘的美味佳肴,却是一筷子都没夹着,只得无奈地看着菜肴叹息。
原因在于……
“原来你就是辰王新娶的将军府正妃啊。”一个打扮得颇为华贵的橙衣坐到了楚灵萱的身旁:“听人家说,楚家的嫡长女可是帝都城内一等一的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灵萱礼貌地笑了笑。
“怪不得那么得宠呢……”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话语间有酸溜溜的味道。
还有人亲热地唤她:“楚妹妹,您可真有福气,那么大的王府就您一个妃子。”
“可不是嘛,我家爷新娶的那位夫人,年轻貌美,他现在都不来我房里了,愁得我哟。”
“……”
“四嫂,怎么说你也是正妃,膝下还有儿有女,那四王爷再贪恋美色也是一时的,怎敌得过与姐姐您的夫妻情深呢……”五王妃安慰道,笑着的眼里却是幸灾乐祸。
“是啊,好歹王爷的第一个孩子是我生的,怎么样这份情谊也在呢。”四王妃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这一句话可把五王妃气得衣袖攥紧,低头品茶,要知道,她虽然是正妃,但是成婚至今,膝下无子,五王府,倒是让妾室得了个儿子。
“五嫂莫要伤心,来日方长嘛。”六王妃连忙说着。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在五王妃那张颇为失落的脸上,五王妃暗瞪一眼六王妃,转而对着众人强颜欢笑。
耳边女人的叽叽喳喳声不绝如缕。
楚灵萱却是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肴。
一大桌子菜,愣是没有一个人下筷子,菜都要凉了。
可这些女人到底有完没完!
聊来聊去无非是几个话题,你生了几个儿子,我家王爷娶了几房妾,被宠幸了几次,怀没怀上孩子……
古代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那可真不是吹的,三句话不离自家夫君孩子。
“七妹妹,新婚蜜月,近些日子被辰王独宠着,怀上了没有?”四王妃目光又落到了楚灵萱的身上。
“……”楚灵萱唇弯得很僵硬,笑得十分尴尬 。
“哪有这么快,便是怀上了,也要再等一两月才能断出喜脉……”六王妃掩唇笑道。
“哟,瞧我这是糊涂了,都生了两个孩子竟然连着事儿也给忘了。”
“……”楚灵萱内心抓狂,她一个未经人事的人是不是走错桌了。她干嘛要跟这些闭门少妇一起吃饭?能不能就点共同话题,就算不能,可以不可以先吃个饭再聊?
“楚妹妹,你是用什么法子让辰王宠幸你那么些时日还不腻的?”
“能有什么法子,媚香呗?咱们可都有点呢……”
“……”从头到尾,楚灵萱竟然无言以对。其一,萧亦离根本没有宠幸她,其二,用媚香?开什么玩笑,她楚灵萱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楚妹妹,说说嘛,好让咱们这几个姐妹多为自家府里添些子嗣。”有人推了推楚灵萱的肩膀。
婶可忍,叔不可忍。
楚灵萱眯了眯眼,笑得狡黠:“简单啊……”
众王妃凑近,连忙侧耳倾听。
“霸王硬上弓呗。”楚灵萱一脸不在意:“就三步,拉进房,关上门,扔上床,多简单啊。”
“这……”众王妃面面相觑,目露惊疑惑。
“七妹妹不愧是出自将军府,性情豪爽……”六王妃掀着眼皮子看了眼楚灵萱,颇有几分嫌弃的味道。
“这做女子的可要矜持着点呢……”
矜持?都点媚香了,还跟她这儿谈矜持?楚灵萱暗翻白眼。
也有人将信将疑:“那辰王都被这样扔上床了,那到底行不行啊?”
“……”楚灵萱满头黑线。
“嫂嫂别难为七妹妹了,七妹妹新婚燕尔,还害羞着呢。”五王妃忙替楚灵萱打圆场。
“我说,这个,今日是太后寿宴,不能可惜了这桌菜不是么?”楚灵萱笑道。
这才有人想起来,拾起筷子:“哟,菜都凉了,快吃菜吧。”
“……”
筵席间,众位王妃还不忘聊那家里那些根本不足挂齿的破事儿,楚灵萱闷头草草吃了几口菜,便借故早早告辞。
“今日难得相聚,妹妹不与咱们几个再叙叙?”
“谢谢嫂嫂们的好意,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楚灵萱弯唇笑着,尽量不露出吐槽的表情。
还没走到宜寿宫门口,就又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那华贵衣着的橙衣女子——五王妃,方才的谈话间,听闻五王妃好像是相府的嫡长女。
“既然妹妹已嫁入了皇家,那也算是我弟媳了,那我便唤你灵萱吧。”徐雅芸笑道,那双丹凤眼笑得格外的温柔,颇有几分大姐姐的模样。
楚灵萱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也礼貌笑道:“不知五嫂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闲聊聊,走咱们散散步。”徐雅芸连忙缠着楚灵萱的手,一步步慢慢走着。
“……”楚灵萱内心深深的无奈,都不认识,又什么好聊的?
可徐雅芸倒是拉着她,聊了一大堆的破事儿。
传说中的话唠,原来古代也是有的。
“灵萱妹妹,今日一见,也是大度贤淑的女子,还有人说妹妹娇惯,也不知是谁在背后乱嚼人舌根。”徐雅芸络绎不绝地说着:“对了,妹妹,那辰王府,可还住得惯?”
“嗯。”楚灵萱点了点头。
“当年七皇子是第一位封了王的皇子,就连那府邸也是帝都城内最大最好的,就是那么大的王府,就两位主人,未免也太空旷……”
“还好。”谁会嫌自己的房子大呀,真的是……
“灵萱妹妹,我有一个忙,不知灵萱妹妹愿不愿意帮。”徐雅芸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看着楚灵萱。
楚灵萱不解地看着她。
“虽然有些冒。”只见徐雅芸有些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说出了一个让楚灵萱有几分惊讶的话:“不知灵萱妹妹可愿帮我试探试探那辰王的口风,就问问他,愿不愿意纳个侧妃。”
“……”绕了那么多圈子又是说王府太大人少寂寞,又是夸她贤良淑德,原来都是为了这个。
见楚灵萱无话,徐雅芸笑得几分尴尬:“是这样的,是我那三妹,自幼仰慕辰王,心心念念想要嫁与他为妃,这次皇将你赐给辰王为妃时,我那傻妹妹都去上吊了,幸亏下人拦得及时,可她还是伤心地哭了两天两夜呢。”
“我那妹妹却还是不死心,身为相府嫡女,却心甘情愿做低人一等的侧妃,你说这……”徐雅芸叹了口气:“可我这妹妹自幼娇生惯养,要什么有什么,这一次,也是铁了心地要嫁给辰王呢。”
徐雅芸笑着看着楚灵萱,劝说的语气中满是讨好:“不知灵萱妹妹可愿帮我这一个忙?”
“我……”楚灵萱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内心似乎同样的矛盾和纠结。
她是在介意吗?介意萧亦离娶别的女子,这算是吃醋吗?
“这身为亲,也没有那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这纳侧妃夫人,也是早晚的事儿……”徐雅芸轻声说着:“辰王府与咱们相府联姻,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楚灵萱听了这句话,心沉沉的。
是啊,萧亦离,他终究不是现代人,也许……也终究会三妻四妾。
可如果她与他真成了夫妻,要生活一辈子,如果她真的把心给了他,那她又怎么能够容忍他们之间还有一堆妾室呢?
是啊,怎么能够……
想着,楚灵萱觉得自己的心好似微微的难受,这种患得患失的忧伤是之前傻乎乎的她从没有过的。
“灵萱?”见楚灵萱发着呆,徐雅芸轻唤了一声。
“嗯?”楚灵萱眼神有些悲伤地抬头:“哦,这件事我会代五嫂转达的,但是辰王他愿不愿意娶,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那就多谢灵萱妹妹了。”
“……”
散席的路上,楚灵萱细细想了下这些时日里所发生的事情,与萧亦离相处的时光。
虽然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夫妻,但是实际上,他们连恋人都算不上。
一纸婚约捆绑两个人,一位有着异乡魂魄的将军府嫡长女,一位身份尊贵的辰王爷。
萧亦离他容颜绝色,翩然有礼,他那么好,那么温柔。
可为什么,楚灵萱却觉得,他像一个深渊呢……
进一步沦陷万劫不复,退一步悲戚难以自持。
楚灵萱努力晃了晃脑袋,看这宫墙尽头的那小块天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来到这儿虽然莫名其妙, 但是她不是来患得患失的,不是来悲伤的。
能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游玩,能有这么多钱,有这么高的身份地位,全当古镇旅游不好吗?还不用担心经费……
楚灵萱又想了想将军府里的那些阴鹜的故事,想起了这些事日所遇的惊险,干脆赶紧想办法回去好了。
回去了,回到那孤单却充实的生活,回到那个生活轨迹单一的生活,这里的一切,全当一场繁华的梦好了。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
“我要找一个人。”
第三十六章:兰妃娘娘之死
入夜,筵席散去。
寂静的宜寿宫内,太后轻轻打开那个雕花木匣子,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串手链。
只是这串手链的材质颇为奇特,乃是上好的玛瑙石珠所串成的。
太后轻轻一笑,将手链重新放进匣子。
“娘娘?”莹替太后娘娘将匣子放置在一旁,然后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
太后弯着唇,手指玩弄着扳指:“有人在提醒我们该收网了呢。”
莹抬眸,眼中含笑:“恭喜娘娘。”
……
“王妃娘娘呢?”
“回王爷,王妃娘娘似乎在这宫里找什么东西。散席后就朝沁兰宫那边去了。”
萧亦离蹙眉,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本王后日就启程,你去命府里的管家收拾好东西。”
“是。”
“还有,王妃娘娘的东西,也收拾好。”
“王爷此去,要带上王妃娘娘?”凛抬眸,眼中一丝不可置信。
萧亦离静默不语。
“事已至此,楚灵萱不过是一颗废棋。”凛认真道:“王爷留她何用?”
“本王留着无用,那太后呢?”萧亦离眉毛一挑。
“一颗废期,太后娘娘也不见得会留用。”凛仍旧不解:“王爷带她走,可是想留她一条性命?”
“你话多了。”萧亦离冰冷的眸子里充满着寒意:“本王做事的理由还要向你禀报么?”
凛从小呆在萧亦离身边,他办事的理由他多半能看懂,即便看不懂,萧亦离也会像对着一位知己一样与他解释。
独独这次,他在逃避。
可逃避着什么呢?
凛也懂得规矩,随即低眸:“属下知错。”
萧亦离拂袖而去,心中烦乱,被凛这么一问,不由得来了些无名的怒火。
……
沁兰宫内,萧亦离坐于树下的席子上,端着酒碗一碗碗一饮而尽。
今日,不但是太后娘娘的寿日,还是另外一个格外重要的日子。
十六年前的今日,皇后寿辰,何其的热闹,那场筵席的盛大,丝毫不亚于今日的太后大寿。
台上歌舞升平,台下觥筹交错。
宴会上人人欢声笑语,皆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祝寿。
父皇端着酒杯,从政事的忙碌之中抽身而出,沉浸在一片喜乐之中。
可,有谁知道,那偏居一隅的宫殿里,有一位即将逝去的女子,一丝即将消逝的兰花的幽香。
日复一日等不来心上人的归来,却是等来了生命的尽头。
那日的傍晚,最后一丝夕阳消失在天边,一瞬间乌云滚滚,下起了倾盆大雨。
那个身穿凤冠霞帔的女人在几位宫人的搀扶下款款下轿,昂着头骄傲地一步一步踏入这简陋素雅的宫殿。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我求求你救救我母妃。”七岁的小儿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着那个高贵无比的女人。
皇后朱唇含笑,凤眼中藏着嘲弄,走向那个充满药味的屋子,轻轻捂住了鼻。
“兰儿妹妹……”皇后垂着眸子,看着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
“皇……皇后娘娘,咳……”床榻上的女子眼中含着泪水,却是再也吐不出什么字。
“妹妹都病成这样了,就不用向本宫行礼了。”皇后巧笑嫣然,轻轻坐在了床榻边上,修长的指甲抚上那张她嫉妒也嫉妒不来的脸上。
“皇……皇上呢?”
“今日是本宫的寿辰,皇上陪了本宫一整日呢,如今喝醉了,就在本宫那儿歇着了。”
“哦对了,本宫今日来,就是来替皇上给娘娘传话的。”皇后从身边的太监手里拿过一个瓷碗:“皇上说,妹妹久病不起,让本宫端了碗汤药来,送妹妹一程。”
床上的女子惊恐地摇着头,她不信,她不信啊,皇上,皇上怎么会要她的命?她还有孩子,她还有孩子,她不能死,她不能就这么死啊。
门外的小儿被两个侍卫捂嘴制住,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皇后捏着那女子的下巴,将那碗褐色的药水一点点喂入她的口中。
起初是喂,后来是掐着她的脖子强灌。
皇后的表情瞬间狰狞了起来,她恨啊,恨这个女子夺了自己的宠爱,连她的儿子都倍受恩宠,恨她那无辜楚楚可怜的模样,恨她的娇柔惺惺作态,恨她把她衬托得像个张牙舞爪的女恶人。
兰妃她算什么,不过一个贱民。
凭什么与出身高贵她争皇帝的恩宠?
女子挣扎之下翻身下榻落在地上,颤抖着手去抓住眼前的皇后的衣角,含泪的眼睛似在苦苦哀求,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浓烈刺鼻的汤药,像滚烫的开水那般刺喉咙,她声音嘶哑咿咿呀呀着,却再也无法说话。
“兰儿妹妹,你当初不是很清高么?不是很得宠么?不是很会装柔弱么?怎么,现在想求我了?”女人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房间内,字字珠玑:“求我好好对待你的儿子,求我饶他一命,哈哈哈……”
地上的女子张着口,呜呜咽咽,口中有鲜血喷出,却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挣扎了许久,最终脸贴在冰凉地面上,睁着眼睛,没了声息。
屋外的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下,不知到时间过去了多久,皇后一脚狠狠地踹在地上悄无声息的女子身上,就像,踹一条死去的狗一样,眼中充满着嫌弃憎恶。
高贵的身影,就那么扬长而去,走到门口,凌厉的声音响起:“你们记住了,兰妃娘娘今日病逝于沁兰宫。”
七岁的小儿跑到雨中,指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大叫:“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母妃!”
后来……
皇上来了,安葬了兰妃娘娘,却对于她的死因不闻不问。
“父皇,是皇后娘娘害死了我的母妃。”
“离儿,不要胡说,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怎会去害你的母妃。你母妃本就病重,朕派了太医过去,已是无力回天。”
皇后娘娘端着茶杯,笑得温柔:“离儿这孩子,也是可怜。不如接来本宫的椒房殿,与澈儿也可作伴。”
“皇后如此大度,如此甚好。”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如此的阳奉阴违,他从来不知道,人心可以这样的狠毒。
自幼长于沁兰宫,他以为天下女子都是像母妃那般,似水般的温柔,待人谦和有礼,不争不抢。
那时的他也并不懂,皇后出身高贵,便是有罪,父皇也不会轻易治罪。不像他母妃,本是小家碧玉,后因为容貌出众,才被父皇带回宫封了妃。
没有家族的势力,又太过善良,在这深深宫廷,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陌生的宫殿内,富丽堂皇。
“离儿,唤我母妃。”
“你不是我母妃,我母妃是兰妃娘娘!”
“啪——”
“我的母妃是兰妃娘娘。”
“啪——”
“你才不是不是!”
“那本宫就打得你叫为止!”
年幼的孩子,贵为皇子,身着绫罗绸缎,此时却被一个宫人打得脸颊红肿,嘴角鲜血直溢。
后来,他被人关在柴房里三天三夜,饿得昏天黑地。
初见阳光之时听到两个小宫女窃窃私语:“那小七皇子也真是不知好歹,皇后娘娘这般尊贵的人肯收他为子是他的福气,还打碎了皇后娘娘屋子里的花瓶,怪不得娘娘会生气。”
那个花瓶,明明是就八皇子一不小心打碎的,为何罪责都在他头上?
八皇子所犯下虽有的错,都是他来背着,宫里的宫女太监,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会替他这个失了母亲的皇子说话。
所有的委屈冤枉,他说出去了,所有人只当他人小不懂事,信口雌黄。
若让皇后知道,免不了又是场惊天动地的打骂。
清冷的宫殿,华贵的宫殿。
无数个黑夜般的日子。
……
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是无辜的,也没有人肯放过他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他不明白,皇后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才知道,原来父皇内心仍旧对他的母妃念念不忘。
皇后折磨他,是以泄自己内心的愤恨,把他逼成皇上讨厌的样子,以消减皇上对兰妃的思念。
这便是宫廷,这便是帝王家。
把人心的丑恶,污浊,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碗酒入候,萧亦离嗤笑出声,生命如此凉薄,若想在这宫廷中活下去,要么双手染血踏在别人的尸体上,要么就是那被践踏的血肉,连泥土都不如。
比如,她的母妃。
……
楚灵萱问了一路,将所见的到的道士的模样描述给那些宫女太监,愣是没有人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不知小姐为何要找这个人?”碧儿跟在一旁,满是不解。
“呃……他欠了我银子,很多银子。 ”
“……”
楚灵萱两眼望天,最后只得无奈地回到沁兰宫,楚灵萱有点怀疑今日所见,难不成都是幻觉?
既然宫里边有这个人,那为什么打听不到呢,还是她的描述太差,别人听不懂?
楚灵萱头脑一个激灵,那她去画张像总成吧。
正准备朝里殿走去,却见秋嬷嬷站在门口,神色似乎充满着忧愁。
“怎么啦?”
秋嬷嬷指了指那边的树下。
楚灵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恍惚间就觉得心一点点下沉。
夜里凉风阵阵,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树下的席子上,坐着的依旧是那个清冷孤寂的身影,容颜似玉,风姿绝世。
但这一眼望去的忧伤与悲愁,仿佛已经经历了万万年,便再也忘不了。
第三十七章:他在装醉
楚灵萱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在席子的另一端坐下,抬着眸子看着萧亦离,关心地问道:“萧亦离,你怎么了?”
“哐——”萧亦离手中的酒碗落到的木桌上,手撑着头,神情木然。
已不知道这是多少碗酒了,往日的画面,鲜血淋漓的画面,受尽屈辱的画面,那一张张笑里藏刀的脸,那一句句指着鼻子的唾骂,还有母妃死去时,那张绝望的脸,此时仿佛都从眼前闪过。
借酒浇愁愁更愁。
疼痛难忍的过往,怎么可以忘记,那刻入骨髓的恨意,怎么能够忘记!
“萧亦离!”楚灵萱大喊一声。
我去,介人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萧亦离转过脸,神情有几分恍惚地看着楚灵萱。
他此般模样倒是把楚灵萱吓了一跳。
眼底的冷漠与冰凉一览无余,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唇角也没有了往常的笑意,此时的一张脸,冷漠得让人屏息,让人想要退避开来。
楚灵萱见他眼眶微微泛着红,发鬓也有一丝凌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把一向淡静的萧亦离逼成了这样?
“害怕了吗?”萧亦离见楚灵萱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勾着唇笑了,笑意那么冷,那么邪魅,在这幽幽的夜,没有月亮的夜里,格外骇人。
楚灵萱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本王要杀你呢,要你死呢?”萧亦离抬手,冰凉的手指捏住楚灵萱的下巴,捏得楚灵萱的骨头生疼:“你怕么?”
“我……”楚灵萱甩了甩脸,萧亦离的手垂落了下来:“为什么这么问,你又干嘛要杀我?”
“呵……”萧亦离冷笑一声,又重新端起酒碗,倒了碗酒。
楚灵萱看他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想替他接下碗,却未料手还没伸过去就见萧亦离将碗摔在地上:“滚!”
“哐——”的一声,酒洒了一地,碗成了碎片。
楚灵萱生生吓了一跳,眼前的萧亦离,跟换了个人似的,陌生得让楚灵萱心生寒意。
是啊……
她不了解他,一点都不。
不论怎么打听,好像都了解不了他。楚灵萱觉得她与他,心中从一开始,就有着一道怎么也无法跨越的沟壑。
更别提走进他的心里了。
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没有勇气往前的,因为你不知道,前方究竟是平路,还是深渊。
楚灵萱悻悻退了一步,正准备站起来走开。好吧,滚就滚。
却又被萧亦离唤住:“站住。”
“……”楚灵萱回头,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脸上却是满不在意地说:“不是你让我滚的吗?”
“……”萧亦离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双清澈好看的眸子,望着那皱起的眉,他这是怎么了,竟然害怕她的离去?
害怕那个背影消失在他的面前,害怕这无边的夜又只留他一人独醒独醉。
凄凄凉凉,冷冷清清。
楚灵萱见他这模样,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你如果有什么心事,你愿意说的话,我听着。”
萧亦离愣了愣神,看着眼前女子那叹息的模样,看着她轻轻地坐到了自己的面前,眼里同情流露,却并不让人厌恶。
她好像真的就那么纯粹,没有算计。
“萧亦离?”楚灵萱侧着脑袋看着萧亦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萧亦离握住楚灵萱的手臂,一把将楚灵萱拽到了自己的面前,竟然将她紧紧抱住。
楚灵萱一个没反应过来,身子被这么一拽,膝盖落到了坚硬的地面上,撞得她生疼,不禁龇牙咧嘴:“嘶……”
“诶我说萧亦离,我好心留下来安慰你,你能不能温柔点!”楚灵萱蹙着眉头,下巴磕在萧亦离的肩膀上,正准备起来:“我还有事儿呢要办呢。”
“不要说话。”却没有想到萧亦离将她的身子越攥越紧。
楚灵萱感觉自己胸腔被压得闷得慌,试着挣扎了一下,却仍旧动弹不得。
“……”楚灵萱望着萧亦离身后的树,落叶萧萧,呼了口气。
这次,他真的喝醉了?
要不然抽什么风……
萧亦离手抚上楚灵萱的背,将她整个人紧紧圈在怀中,一双好看眸子轻轻瞌上,眉却是轻蹙着,似在挣扎着什么。
只这一次,就这一次。
……
被萧亦离这么抱了会儿,楚灵萱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浑身发凉,等她挣开怀抱,再看着萧亦离时,只见他如那日一样,额头渗冷汗,一双眼眸垂着,但是表情却似乎是隐藏的极大的痛苦。
楚灵萱摸了摸萧亦离的额头,冷得让人发颤。
他这情况好像又是毒发了。
这到底是什么毒啊,楚灵萱满眼焦急,这么脆弱,这该不会是个假王爷吧?
却见萧亦离只是蹙了蹙眉,将自己的披风轻轻摘下,裹在了楚灵萱的身上,然后轻轻地道:“夜深了,王妃早些休息。”
楚灵萱愕然,又是那般风轻云淡的模样,方才那么真实的怒气与悲戚,仿佛都是她的幻觉一般,这样的他,这样语气,仿若离自己好远。
“那你呢?”楚灵萱皱着眉问。
“本王没事。”萧亦离轻轻摇头。
“你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楚灵萱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到他方才的情绪,作为人最真实的情绪。
却只见萧亦离轻轻一笑:“无药可解之毒,不说也罢。”
“……”楚灵萱垂了垂眸子,眼底一丝落寞。
“那你会死吗?”
“怎么,怕成为寡妇,然后殉葬?”
“我……”楚灵萱闻言差点没一口气被呛住,末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王爷您……真会说冷笑话。”
见她笑得眉眼弯弯,那两个小梨窝,很漂亮。
萧亦离眸中似有触动。
二人在树下的一举一动,皆被院外的一个迎风而立的身影瞧得真真切切。
萧玉澈的手攥紧成拳。
站在一旁的奴才见状悄声道:“皇上,您贵为九五之尊,您想要的东西,哪有得不到的?”
“如何得到?”
“待那楚家败落之时,她又怎么可能是辰王妃呢?”太监笑得狡诈。
“……”
……
楚灵萱回到了房内才猛然发觉,刚刚萧亦离不是没醉吗?
那他既然没醉,干嘛那么凄凉地抱着她,还怕她跑了似的。
而且刚刚他抱得那么紧,那完全是胸袭啊。
噫……
楚灵萱眯了眯眼。
萧亦离竟然是这种人,装柔弱欺骗她的同情心和拥抱。
啧啧啧……
楚灵萱被自己心里的这些碎碎念弄得躲在门后笑声不止。
“小姐,你笑什么?”碧儿端着笔墨纸砚进了屋子。
“咳……”楚灵萱连忙正襟危坐:“东西拿来了?”
“嗯。”碧儿狐疑地点了点头:“小姐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画画啦。”楚灵萱拿起墨条就开始研磨,心里细细回忆今日所见那个道士的长相,便拿起笔开始画了起来。
……
半柱香的功夫后。
“大功告成!”
碧儿看了看画,没有吭声。
“怎么样?”楚灵萱连忙问道。
“小姐这画的,可是人?”
“呃,这叫简笔画,只是抓住人物的主要特点就好。”
……
寂静的夜,有人安睡,有人却……
云曦宫内。
萧晚儿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轻轻地晃荡,抬着那双好看的眼眸看着这宫廷里的夜空。
自今日最后一次有机会求太后解除婚约之后,她又被禁足了,禁足在这云曦宫里里,哪儿也不能去。
十几年来,她总是这样,那么多的下人尊她为公主,他们很听话,她却一直孤孤单单。
他们都说,她是公主,高贵的公主,是要嫁给王子的公主。
他们给她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她想不想要这些。
她想要什么呢?她一直不知道。
直到她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于她而言不太一样的男子,他叫赫连挚,是父皇赐给她的护卫。
初见那年,她八岁,他十四岁。
而今,他陪伴在她的身旁,已经八年之久了。
他忠诚,恪尽职守,本与这些下人无异,可她偏偏就是对他情愫暗生,日久生情。自那日出游去了趟庙里,她就愈加的羡慕那些农户,羡慕那些女子可以嫁与一个男子,夫妻成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挚,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她轻轻问。
“属下誓死追随公主。”
“那如果,我想离开呢?”
“公主?”
“我……我说着玩儿的。”
萧晚儿静静地晃荡着秋千,思绪渐渐飘回了那些美好的日子。
仿佛那时没有婚约,没有逼嫁,没有那么多的烦恼,那时觉得,就这样,两个人可以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他们之间,总是隔着那么多宫人的眼睛,隔着那么多的规规矩矩,人多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生怕有人借题发挥,又要打他的板子。
“公主,夜深了,去歇息吧。”小蝶的声音将萧晚儿的思绪拉回现实中。
“小蝶,今夜的夜空很美,我想看看。你先去睡吧。”萧晚儿将小蝶打发去睡。
自己则静静地等,等所有人入睡。
然后跑到那厚厚的院门趴在紧闭的大门上问:“阿挚,你睡了吗?”
“……”门外的男子手握着剑,静静地背对着门,却是一声不吭。
见没有回声,萧晚儿落寞地靠在门背上,抬头看着天空,深蓝的夜,美得竟如碧蓝的湖:“阿挚,我好想离开这里啊。”
“阿挚,你有喜欢我吗?”
“阿挚,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非要跟你打一架,你却只是挨着,从不还手。”萧晚儿嘻嘻笑起来:“我当时还跟父皇说,这么没用的护卫,连我都打不过。”
“……”
“其实我还挺希望,现在有个刺客把我绑架了,那样你就能来救我了。”萧晚儿叹了口气,她之前总是没事往荷花池里跳,洋装不小心跌落,然后等他将自己抱起,后来跳多了,竟然都学会游水了。
还总是没事喊救命有刺客,也都是为了能够见到他。
上一次,是唯一大胆的一次,一丝不挂地喊救命,没想到他还的脸红了。
想到这儿,萧晚儿忍俊不禁。
“阿挚……”
庄 严 厚重的门,死寂无声的门,她的自说自话,连回音都没有。
乱七八糟的话语,门外之人听得真真切切。
那人望着同一片夜空,却是连叹息都不敢。
东陵国的尊贵公主,命定是要嫁给异国的君王的。
他怎么敢高攀,怎么敢奢望?
又怎么敢带她走,去过那居无定所,漂泊无依的生活?
她是公主啊。
能陪着他,守护她,已是生而有幸。
第三十八章:威胁她
笠日晨光熹微,萧晚儿靠着院门缓缓睁开眼睛,正准备起身,就听见院外似乎有人交谈:
“你说奇怪不奇怪,朝廷这么多官员,皇上怎么会派辰王去那民不聊生的地儿?”
“我也觉得,不过听说皇上与辰王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呢,这次是特意为难也说不定……”
“嘘,快别说了,若让人听了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吱呀——”两位端早膳的宫女拉开院门。
萧晚儿正听得认真,门却突然被人拉开了,便毫无防备地仰倒在地:“哎呦……”
两位宫女面面相觑,见着摔倒在地上的公主,连忙惊慌地跪地:“奴婢不知公主在此,望公主赎罪!”
萧晚儿拍了拍灰站了起来,连忙抓着两位宫女问:“你们刚刚说什么?八皇兄派七皇兄去南方治理难民?”
两位宫女吓得不轻,端着早膳低着头,声音慌张:“是……”
“七皇兄什么时候出发?”萧晚儿心下一喜,她想随七皇兄同去想来七皇兄应当是不会拒绝。
“这,奴……奴婢们不知。”
“你们起来吧,本公主要用膳了。”萧晚儿开心地拍了拍手,连忙往殿内跑去,开始琢磨着怎么让赫连挚带自己出宫。
……
萧晚儿打开房间的窗户,对着窗外就是一声尖叫:“啊——”
赫连挚闻声连忙从另外一个窗户跳入,眼中有一丝慌乱:“怎么了,公主?”
萧晚儿见状,开心地笑出了声:“你又上当了!”
这招引赫连挚出现,简直屡试不爽。
赫连挚见她无事,便放下了心,回身准备离去。
“等等。”萧晚儿忙叫住赫连挚:“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什么事?”赫连挚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还没走到萧晚儿身前就见萧晚儿跑过来,以及其亲密的姿势环抱住赫连挚的脖子:“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萧晚儿歪着脑袋问,眸中全是天真烂漫带着期许。
双手环颈而抱,亲密无间,独属于少女芳香的气息扑鼻而来,那询问的语气中似有撒娇的味道。
赫连挚耳根微红,连忙抬手想要挪开萧晚儿的手,却未料她竟然将他环抱得死死。
害怕弄疼她,赫连挚只得垂下手作罢,眼神带着几分严肃地看着萧晚儿:“公主,放开属下。”
“我就不。”萧晚儿仰着头看着赫连挚,眼中倔强,唇角却是满满的笑容:“你得答应帮我。”
“不然的话……”萧晚儿借着环住的双手,踮起脚尖,脸颊缓缓靠近赫连挚,温热的气息轻扑在赫连挚的脸上:“我就要非礼你了哦。”
赫连挚退了一步,萧晚儿跟一步,退无可退,便板着脸道:“公主要属下帮什么忙,吩咐便是。”
“带我出宫,我想悄悄跟着七皇兄南巡。”萧晚儿认真道:“你武功高强,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你之前还在我生辰的时候带我出宫放花灯呢。”
赫连挚拒绝得斩钉截铁:“恕属下无能为力。”
“为什么?”萧晚儿松开赫连挚,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
“公主安分守己呆在宫内,不要胡闹了。”
“可是……可是我,每天都呆在这殿内,都要闷坏了!”萧晚儿不满道:“七皇兄南巡定会带很多人的,我去了有七皇兄保护,还有你,不会不安全的。”
“再说了,父皇在世之时,不是也让我要体恤民情吗?所以我这次去灾区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好呀!”
“……”赫连挚沉默着,依旧拒绝的态度。
“我不想每天都呆在这里,我哪儿也不能去,什么也做不了……”萧晚儿急了:“再过三个月,我就要远嫁了,我就要离开东陵了,我就……”
萧晚儿说着,泪水在眼眶打转:“就一次,我让七皇兄帮我说情,太后娘娘和八皇兄不会怪罪的,而且……而且……我就要嫁给狄国了,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我想再看看这个国家的土地,看看这里的鲜花和芳草,狄国,狄国满是风雪严寒,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了。”
萧晚儿打着手势,却难掩脸上的伤心:“就一次,我不想再错过这次机会了。”
赫连挚看着她,那张充满期翼的面容,那眼底的担忧与难过,不禁动容。
若没有这刻板的宫规与礼教,他恐怕从来都不会拒绝她。
在她的请求下偷带她出宫,被人责罚时有她哭着相护,因她受伤却一声不吭生怕她自责和难过。
萧晚儿,她虽长于宫廷却也有别与宫廷中的女子。她蛮横骄纵,任性妄为,却又天真烂漫,心地善良。
从前他以为,他只要保护她好,那便是他的职责,而今,他却奢望得多一点,想要实现她所有的愿望,只要他可以办得到的。
……
楚灵萱也没闲着,起了个大早,拿着那张迷之画像,问了一路的宫人。
那些宫女太监见她,都是一副怯弱害怕地摇头,弄得楚灵萱都觉得自己像是画了个鬼似的。
那道士长得丑,还要怪她画画技术不行?
“不知王妃是在找何物?” 萧亦离站着楚灵萱身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货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楚灵萱刚回头,萧亦离就从她手中轻轻抽走那张画着画像的宣纸,抖了抖,狐疑地垂眸一看,神情复杂地抬眸:“这是什么?”
“啊……这个……”楚灵萱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为难地笑了笑:“王爷觉得像什么便是什么。”
“……”萧亦离见纸还给楚灵萱:“东西找到了么?”
“……”楚灵萱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真的看不出来,这是个人头么?
“本王现在回府,王妃想留在宫中?”
什么?介人要回去?
可那个神秘道士还没有找到呢。
“王……王爷,我可以在宫里多住几天么?”楚灵萱眼巴巴道。
“你想留在宫里?”萧亦离眯了眯眼睛。
楚灵萱望着萧亦离那模样不由得背脊发凉,便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没事我玩两天就回去了。”
“……”萧亦离嘴角轻抽。
“本王明日南巡,你陪本王一起去。”萧亦离轻轻开口。
“什么?”楚灵萱不由得皱眉,要她陪他去那灾区?去那发了大水无人治理的地儿?她才没闲得胃疼去活受罪。
“不去不去……”楚灵萱连忙摆手。
“本王没有在询问你的意见。”萧亦离冷不丁地开口。
“如果我说,我就是不想去呢?”她还要找道士呢。
萧亦离想了想,皮笑肉不笑:“你若不去,本王就休了你。”
卧槽……
不是吧,有这么严重吗?
听说,被休了妻之后就是下堂妻,就不会再有人要了,而且……
她要卷铺盖滚回将军府,那她那死要面子残忍狠毒的爹岂不是要打死她?
“我我我……”楚灵萱一时语塞:“我去。”不就是几个月么,她去还不成。
等等等……
她这态度表达是不是太明显了,怎么就这么没志气呢,再次抬头看着萧亦离时,碰巧撞见他收起眼里的笑容。
再一瞅,那笑容又不太真切了。
……
刚出宫门,就被一个小丫鬟给拦住,楚灵萱定睛一看,那个丫鬟不就是……
那天握着匕首要杀萧亦离的人么?
楚灵萱睁大了眼睛,见那丫鬟上前一步,缓缓道:“楚夫人病重,老爷让我来请小姐回一趟将军府。”
楚灵萱眯了眯眼。
她这母亲生病了?前几日不还好好的么,等等……三天前,三天前楚将成打了她一巴掌,好像说没拿到那什么图就不放过她?
一抹慌张从楚灵萱眸底掠过。
萧亦离蹙眉看着楚灵萱,却见她连忙扯住自己的衣袖:“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老爷说,小姐若不回去,老爷自有办法将小姐带回去。”小莺凑到楚灵萱的耳旁小声道,语气幽幽,即使站着辰王萧亦离的面前,也丝毫不似其他婢女那般胆小怯弱。
那望着那纤瘦的身形和那诡森森的语气,楚灵萱再回响那日她要杀人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一个颤。
萧亦离看着眼前的二人,转而看着楚灵萱:“你母亲重病,你不回去看看?”
“我觉得母亲她根本就没有病,我觉得有可能是有人骗我回去。”楚灵萱一本正经地解释着,神情惊慌。
小莺闻声抬眸看着楚灵萱,眼中带着疑惑。
萧亦离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又有几分好奇:“就算楚夫人没病,去一趟将军府能把你吓成这样?”
楚灵萱点点头。
能不吓吗?那个将军府,诡森森的,还被那老东西莫名其妙甩了一耳光。
小莺看着楚灵萱的目光有些怪异,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尽胳膊肘往外拐。
“烦你回去禀一声楚将军,王妃明日随本王南巡,今日就先回府了。”萧亦离开口道 。
此话一落,楚灵萱望着萧亦离的眼睛都放着光,救命恩人呐。
……
将军府——
“老爷,小姐似乎有意在帮着辰王。”小莺低着头,声音细如纹丝:“而那辰王,也很宠她,明日辰王南巡,听说都要带小姐同去……”说着抬眸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楚将成。
楚将军桌子一拍:“好啊,我这就是我楚家教出的好女儿,如今翅膀硬了,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老爷息怒!”小莺连忙跪地。
“等她此番回来,是时候给点教训了。”
“是。”
第三十九章:途中遇刺
楚灵萱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收拾了行囊跟着萧亦离出远门。
楚灵萱望了望萧亦离,心里也没有什么不乐意,就全当旅游好了。
凛将萧亦离等人送到了王府门口,楚灵萱先行一步上了马车。
“王爷,当真不要属下同去?”凛有些犹豫,但话还是说出了口:“此行必不会是收拾那个烂摊子那么简单。而且王爷的身体……”
“本王自有分寸。 ”萧亦离回身望着凛:“你留在府中,按照本王的吩咐行事。”说罢便掀着帘子入了马车。
……
凝香阁内,娇声笑语不断,凛一身黑衣,手握着剑,从后门而入,旁若无人地走进了一件布置得格外静雅的房间。
那幽幽出尘的香气,到还真不像是青楼的雅间,倒像是深深庭院里的闺房。
素静清丽,没有半分庸脂俗粉的气息。
而这间房间的主人,正一袭雪白纱裙,纤尘不染,独坐于镜前拿这黄木梳子梳发,如瀑布一般的黑发垂落到了地板上,察觉到来人,便微微侧身。
纤纤倩影,对镜梳妆,只此侧目而望,便美得不可方物。
“你来了。”尘若放下梳子,拿起银簪挽了个简单的发鬓,徐徐起身,转过身望着凛:“王爷呢?”
“事发突然,皇上派王爷今日启程去南方管治难民。”凛轻轻开口,声音冷淡:“所以我来知会一声姑娘。”
“知道了。”尘若垂眸,亦没有情绪:“多久?”
“不超过两月。”
“好。”尘若点点头,又转过身,平静地望着梳妆台上的镜子,温柔地笑着,吐出的话却字字骇人:“这仇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报才有意思,王爷果然是懂我的。”
“人生这么长,何不多给自己找点乐子呢?”尘若回眸看着凛:“你说是么?”
“……”
“姑娘照顾好自己。”凛撂下一句话,便转身匆匆离去。
尘若轻轻一笑,低头看着手上的白玉红纹镯子,指尖轻轻摩挲,眸中温柔流溢。
萧亦离他,还从未赠过什么东西给别的女子呢……
……
马车出了城门,楚灵萱掀着帘子好奇地望着那厚大的城墙,高大的城门,那一排排的士兵守卫着的场景也着实壮观。
这就出去了?
帝都城还没逛完,就要出去郊游?
楚灵萱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刚出城不久,车夫忽然“吁——”了一声,一个急刹车,马车停下。
楚灵萱一个不稳,差点从车窗跌出去,惊魂未定之间死死拉着车上的帘子。
“搞什么鬼?”楚灵萱不满道。
一直闭目养神的萧亦离轻轻睁开眼睛,轻轻飘飘撂一句话:“这附近有埋伏。”说罢就悠然地掀开帘子。
他这句话倒是把楚灵萱吓得不轻,意思是他们中了埋伏???
楚灵萱欲哭无泪,死死抱住马车,她可还不想死。
“下车。”萧亦离回眸看了眼楚灵萱。
外面有埋伏还让她下车?
她可不想再给他挡刀,上次血的教训她可没忘。
楚灵萱抱着马车墙壁摇了摇头:“我不下去。”
“想活命的话,就跟在本王身边。”萧亦离语气平静,一如往常。
楚灵萱内心不得不佩服这货在生死关头还能镇定自若。
楚灵萱眼中有些慌张,但听他这话就狐疑的上前一步,走了马车门口。
还没来得及犹豫要不要下去,一只箭“嗖——”的一声从楚灵萱方才坐着的地方穿过。
楚灵萱惊慌地回头,就见马车两车窗的两篇帘子正向一个方向飘起,而且还各有一个小洞。
看来马车上也不安全。
楚灵萱揣着一颗砰砰跳的心连忙一脚跳下马车,拽住萧亦离的袖子紧张的问:“咱们人这么少,该不会死在这荒郊野外吧?”
“……”
楚灵萱紧张地靠近着萧亦离,神色慌张地打量着眼前的局式……
驾车的两位马夫已经有一位中箭身亡,带着的随侍也不过数十人,而四面八方都是拿着长刀围过来的黑衣人。
怎么看都是寡不敌众。
那些个蒙面黑衣人弯着腰,在周围盘旋着寻找机会下手,仅带的几名随侍也立马团团将萧亦离和楚灵萱围在圈内。
楚灵萱看着那个已经倒地的马车夫,惊魂未定,一只手死死抓住萧亦离,心下惴惴不安。
如此危在旦夕的场面,前世没遇到过,今生第一次见。
萧亦离低眸看了眼身侧的人,抬了下袖子,握住了楚灵萱的一只手。
温热又柔凉的掌心相触,这一不经意的举动,仿若在告诉她,他在她的身边。
楚灵萱抬眸看萧亦离,那么不真实的感觉。
他是在安慰她吗?这是让她不要怕吗?
他的平静从容,他握着她的手,的确都让她的心安了几分。
周围的黑衣人点地而起,挥着长剑直逼萧亦离这边而来,数十名随侍也纷纷拔剑备战。
楚灵萱紧紧抓着萧亦离地手,紧张地看着他:“你到底会不会武功?”
“我可不会啊……”楚灵萱急得跳脚,却也只能站在原地,面对那群扑过来的黑色身影避无可避。
“取辰王首级,兄弟们上!”一个貌似是带头人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四周霎时处于刀光剑影的打斗之中。
楚灵萱望着差点戳向自己却被人挡开的一刀一剑不由得胆颤心惊。
时间不过几瞬间,楚灵萱忽然发觉那群黑衣人中,竟然有一半的人拿着刀刺向自己的同伙,自己人自然防不胜防,不稍片刻,局势胜负已分。
“撤——”幸存的几名黑衣人仓皇退开,连忙逃走。
见黑衣人知难而退,楚灵萱深深地呼了口气。
望着地上一地的尸体,楚灵萱冷汗从额头渗出。方才的打斗真是惊险。
话虽如此,但萧亦离与楚灵萱二人只是稍稍回避,仍是站着原地并未动,就像个看戏的局外人一样。
那些敌人,好像根本就近不了他们的身。
剩下的数名黑衣人没走多远,就被林子里穿叶而出的箭纷纷射中,瞬间倒地身亡。
楚灵萱又一惊,什么?还有人?
林间的小道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听声音,好像来人不少。
楚灵萱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个小道四匹马并道而行,身后长长的队伍竟然是身着金甲的士兵。
卫秦一身金甲,翻身下马,走到萧亦离面前,单膝跪地:“属下救驾来迟,望王爷赎罪。”
萧亦离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挥了挥袖子上沾染的尘土,缓缓开口:“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楚灵萱一颗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就见萧亦离已经松开了她的手上了马车。
楚灵萱捏了捏手指,又望了望那刚放下的帘子,总觉得萧亦离好像早就知道会有埋伏。
上了马车,楚灵萱这才发现,马车两边的布帘子已经多了好几个洞,看来萧亦离没有骗人,呆在马车内,是死路一条。
楚灵萱望着萧亦离,出了神,他也怕她受伤吗?他会不会是很关心她,却又装得很风轻云淡呢?
忽而马车又一个颠簸,楚灵萱一个不小心,又一头撞上马车。
“……”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忽然马车又停住了,一阵喧哗声响起。
楚灵萱掀开窗帘一看,只见两个金甲士兵押着两个同样身着铠甲装的士兵,两把到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将他们送至卫秦的身边。
“什么事?”卫秦厉喝出声。
“回大人,军中队伍后发现两个可疑的人,属下查过,他们不是营内的士兵。”
楚灵萱撑着脑袋,他们当然不是营内士兵,那分明就是那个小公主和她的贴身护卫嘛,不过他们来干什么?
卫秦一见,神色略微疑惑,靖荷公主,他也是有几面之缘的,眯了眯眼睛:“靖荷公主?”
萧晚儿见有人认出自己,连忙对着押着自己的士兵道:“都说了我是公主,你们不信!还不快放开刀!”
士兵正犹豫着,卫秦手一挥,两名士兵收回刀,站到一旁。
“公主尾随军队至此,是有何事?”卫秦虽是粗人,说话倒也客气。
“我想跟随七皇兄一起去南边。”
“那边境况混乱,公主尊贵,去了恐怕不妥。”
“那你的意思是,七皇兄不尊贵啦?萧晚儿上前一步:“既然皇兄能去,本公主,为何不可?”
卫秦闻言,道了句:“属下不敢。”便无了话。
萧亦离将楚灵萱拉到一边,对着窗外道:“卫秦,护送公主回宫。”
“皇兄!”萧晚儿听见萧亦离说话了,连忙跑过去,趴在马车旁边:“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你们一起去玩,我过不了多久就要去狄国了,我不想,不想总是呆在宫中。”
“此行危险……”
萧晚儿连忙道:“没关系,赫连挚会保护我的,不是还有皇兄吗,皇兄也会保护我的,而且我们有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皇兄,我不想再被太后娘娘关着了!”萧晚儿急了。
太后,萧亦离敛眸,是啊,被那个女人掌控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萧亦离沉默半晌,轻轻道了声:“那走吧。”
“太好了!”萧晚儿见状连忙翻跳上马车,坐了进来:“皇嫂你也在呀!”
楚灵萱点了点头,想着也好,一去去这么久,没有带碧儿来,身边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如今有个姑娘陪自己也好的。
第四十章:丢了他的玉佩
楚灵萱悠闲地坐在马车上,掀着帘子观望着窗外的夜暮。
行了一天的路,此时夕阳西下,天地一抹余晖,照耀着林子格外的美。
楚灵萱悠游自在地欣赏着,手不自觉抱胸,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楚灵萱心一紧,蹙眉连忙伸手放入怀中摸索半晌。
早辰放在衣囊中的白玉佩,早已不知所踪。
完了完了……
楚灵萱神情严肃紧张,心里一阵凉凉。
“皇嫂怎么了?”萧晚儿察觉到楚灵萱的异样,连忙问。
萧亦离也是静静地看着楚灵萱,蹙了蹙眉。
楚灵萱双手捂脸,神情苦恼地回想,
那块玉佩,她也拿着它在梨院的床睡了一晚,同样没有什么异常。
今日早晨临走时带上了玉佩,本想着将它还给萧亦离,谁知道一时给忘了。然后就丢掉了?
楚灵萱暗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却又难过无比,那枚玉佩,是萧亦离唯一喜爱的饰物,听闻是兰妃娘娘赠予他的纪念之物,他那么敬爱兰妃娘娘……兰妃娘娘留给他的念想,她却给弄丢了?
她竟然给弄丢了!
不一会儿,一双眼睛紧张万分又夹杂着伤心地望向萧亦离,见他正奇怪地看着自己,楚灵萱一颗心就像是挂在悬崖岸边。
“对不起,我把你的玉佩弄丢了……”一句话声音越来越低,楚灵萱垂下眸子都不敢再看萧亦离的神情。
“……”
“都是我的错,你要是想骂就骂我吧。”楚灵萱手足无措,神情很慌张,此时满脑子想着那是萧亦离最重要的东西,满心都是懊恼自己竟然大意给弄丢了。
萧晚儿不解:“玉佩丢了,再去打造一块不就是了嘛。我有很多玉佩的,等回宫了,让皇兄去挑……”
“那不一样!”楚灵萱急急打断,声音却越说越低:“那块玉佩很重要。”
萧亦离闻声也是眉头紧蹙,双眸冰冷地看着楚灵萱。
楚灵萱再一次摸了摸衣服,确定玉佩是真的丢了后,回过神来,连忙对着车夫大喊:“停车!快停车!”
马车夫吓得不轻,一个极速勒马,车子摇摇晃晃还未停稳,楚灵萱就一脚跳下马车,跌倒在土地上,却毫不在意地爬起,正准备往反方向走去。
“王妃娘娘?”马车夫被刚刚楚灵萱的喊叫吓得有点懵,不解地看着楚灵萱。
“你去哪儿?”萧亦离冷声开口。
楚灵萱回头,神情坚毅:“我想要去把它给找回来。”
“走着去?”萧亦离蹙眉,见楚灵萱狼狈的模样竟也有些不忍责备。
“我……”楚灵萱顿足,是啊,她一时心急冲动了,马车都行了一天的路,走的话那要得多久。
“我们不是有马吗,我可以骑马去。”楚灵萱一个人径自走向一位骑兵的身边:“可以把马借给我一下吗?”
望着楚灵萱心急下的荒诞行为,萧亦离蹙了蹙眉头:“回马车上去,玉佩本王会命人去寻。”
“不,我今天晚上一定要找到。”楚灵萱坚定地看着萧亦离,倔强的话语,像是对自己粗心大意的惩罚一样。
话音未落,人已经翻身上马,正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揪着缰绳费了很大的劲才将马掉了个头。
“王妃娘娘……”卫秦赶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得为楚灵萱担心。
“此行时间耽误不得,你带着队伍按计划的路线先去峪州城。”萧亦离对着卫秦扔下一句话就走向楚灵萱:“本王随后就跟来。”
卫秦不可置信:“天色已晚,王爷若丢了东西,明日再派人寻便是,此时亲自去,是在莽撞……”
萧亦离却来不及顾及那么多,身影一跃落在了楚灵萱坐着的马背上,从她的手中接过缰绳。
如果他猜得没错,楚灵萱的玉佩应当是在那场打斗的场地丢失的,因为也只有那时,楚灵萱下过马车。
单匹马的速度比马车快,所以现在快马加鞭的回去,找到玉佩再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与他们汇合,只有这样才能不耽误时间。
楚灵萱愣了愣,抬眸看着萧亦离张清冷的面容,心中难受无比。
萧亦离扬鞭催马,不一会儿就扬起一片尘土,朝着回去的小路急急行去,不稍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快,你们跟着辰王与辰王妃,务必保护他们的安全。”卫秦一声令下,数十名骑马士兵均掉头离去。
楚灵萱背贴在萧亦离的怀里,却是一声也不敢吭了。
发觉玉佩不见的那一瞬间,她急慌了神。满脑子都是那日在沁兰宫内秋嬷嬷同她讲的那些故事,满脑子都是那张兰妃娘娘的画像,满脑子都是那夜与萧亦离的谈话。
重要的人,寄托于物品之上深深的思念,她怎么可以弄丢?
丢了玉佩,萧亦离一定很难过吧,也一定很焦急吧,不然他也不会二话不说就同她一起回来找玉佩。
策马扬鞭,风声萧萧。
寂静的林子,只听得见耳边的呼啸声和嗒嗒的马蹄声。
楚灵萱也没有想过,一块玉佩,竟然也能让自己方寸大乱,难过不已。
也不知道就这样行了多久,马由于速度过快,都已经有些精疲力尽。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地上横尸遍野,楚灵萱下了马就弯着腰寻着记忆四处寻找,甚至还不嫌脏地翻着一个又一个的尸体。
来到这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是尚且能看得清事物,楚灵萱拼命地寻找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经沾满了泥土,裙尾的衣衫甚至被树枝划破,已经显得十分凌乱。
萧亦离也没闲着,借着微亮光线,目光在地上一遍遍掠过。
天色愈加的暗,楚灵萱也愈加的急,白天的时候她明明就站着这里的,为什么找不到呢?
会不会有上山打猎的村夫捡了去?会不会被野兽叼了去?会不会被埋在了哪块土里?会不会,会不会……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再过一会儿,肯定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楚灵萱焦急的想着,手都不自觉开始刨土了。
萧亦离寻了半天无果,去周围的林子又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走到楚灵萱的身边道:“天色晚了,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一定要找到。”楚灵萱又翻开一个鲜血淋漓的尸体,手上有泥土有鲜血,有被树枝划过的刮痕。一张花猫般的脸也同样狼狈不堪。
尸体底下没有,楚灵萱又往旁边的树枝子里伸手叹去。
萧亦离见此一幕,愣在原地,全然没有料到楚灵萱会对这一块玉佩这么的在乎,竟然这般近乎疯狂的寻找着。
死不瞑目的尸体,她好像都没有了惧意,树枝划烂衣服,她好像都没有察觉,满身的尘土,脏兮兮的脸……
没有任何的形象,此时的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却让萧亦离心为之动容。
她就那么害怕丢了他的东西么?
萧亦离走过去将楚灵萱从一片树枝碴子里拉起来:“不找了,回去吧。”
楚灵萱茫然地回头,因这天色黑暗,脸上有几分绝望的神情,萧亦离这才发觉,她双眸有亮光闪烁,正含着泪水。
她在哭……
“那是你母妃赠给你唯一的纪念物,不能丢的,丢了就再也没有了。”楚灵萱声音带着一丝呜咽,却仍然不忘回头,翻着杂乱的树枝。
萧亦离于心不忍,将她拉了起来:“再不回去,就赶不上队伍了。”
楚灵萱茫然无措地站着:“可是玉佩还没有找到……”
“不用找了,一块玉佩而已。”萧亦离轻声地开口:“斯人已逝,留着它,也无用。”
楚灵萱就那样站着看着萧亦离,黑夜中借着月光可以勉强看清彼此,两双眼眸清晰地对视着。
是啊,斯人已逝,可是她却将他最后一点念想都弄丢了。
经历了方才的紧张心慌狼狈,到如今的伤心绝望难过,楚灵萱再也忍不住,咬着牙,泪水静静地从眼角流出……
萧亦离上前一步,想拉她上马回去,楚灵萱却退了一步,摇着头:“我再找找。”
楚灵萱又转身从方才找过的地方接着寻找。
萧亦离见她此番模样,也没有拦,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也接着寻找起来,没走两步,目光却被另一边的一闪而过的微光所吸引。
萧亦离抬眸看了看天上的一轮明月,而那块玉佩颇为有光泽。
萧亦离看着地上深深的马车痕迹,顺着马车痕迹走了过去,两根树枝底下,几块石头上,正卡着一块玉佩。
流苏沾了尘土有些脏,玉佩上也沾了些许尘土,萧亦离指尖摸了摸玉佩,将尘土擦下,玉身完好无损。
想来是马车走的时候,车轮碾住流苏,将玉佩带离了丢失之处,然后甩到了这里。
萧亦离拿着玉佩缓缓起身,朝楚灵萱的身边走去,顺着她寻找的方向,趁着黑夜无光,将玉佩轻轻悄悄埋在片树叶底下,只露出半边流苏。
楚灵萱找得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萧亦离的一举一动,一个人埋头摸索着地上的树叶,枝丫,石头,还有死尸……
忽然摸到一缕柔顺的东西,楚灵萱惊喜地抓出来一看,月光下的白色玉佩格外地夺目。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楚灵萱大叫着想要跳起来,连忙从地上爬起转身对着萧亦离道:“我找到玉佩了!”
一张灰扑扑的脸泪痕还未干,一双清澈的眸子此时满是喜悦,在寂静的月色下,闪烁着清澈的光。
“玉佩是你弄丢的,如今你尽心找了这么久也找到了,本王就不责怪你了。”萧亦离声音依旧冷冷清清的,没有喜悦,亦无哀愁。
楚灵萱却是满心欢喜,全然不顾自己此刻的狼狈处境,开心地笑着。
萧亦离静默不语,却觉得此刻的山林,寂静得格外美好。
没有了宫廷的你争我斗,没有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没有王府内的处处提防,只剩下这四周纯粹的山林草木。
清凉的风,和一个傻到愚蠢的人。
第四十一章:初吻
“事不宜迟。”萧亦离走到栓马的地方,解开绳子翻身上马,把手伸向楚灵萱:“过来,上马。”
楚灵萱走过去,脚却一不小心绊倒了一个尸体上差点摔倒,楚灵萱低头一看,那个尸体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吓了楚灵萱一脚跳开:“这么多死人该不会有鬼吧……”
如今天色这么黑,地上一堆的死尸,楚灵萱不禁想到了当初看到鬼片里的场景,漆黑的树林里,也是一地的尸体,然后尸体变成活尸站起来,咬死活人……
现眼下的场景,与那影片里的场景如出一辙,楚灵萱惊叫一声跑跳到马下:“咱们快走吧,这里好可怕!”
“现在知道怕了,方才是谁一个个翻死尸的?”萧亦离调笑道。
“我这不是急着找玉佩嘛。”
萧亦离握着楚灵萱的手,还没来得及将楚灵萱拉上马,忽然听讲林间风飕飕的……
萧亦离警惕眯眼,看见还有漏网之鱼。
楚灵萱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萧亦离:“怎么了,拉我上马呀。”
忽然一只穿箭穿叶而出,射中了马的腹部,马儿一声凄厉的嘶鸣,响彻林间。
楚灵萱吓得回头张望,萧亦离也迅速跃下了马,落在的楚灵萱的身边。
“什么……”楚灵萱紧张的话还没问出口,又是数十嗖箭从不同的方向射来,楚灵萱眼睁睁地看着箭尖吓得都忘记了躲。
萧亦离眼疾手快将楚灵萱的手臂抓住,一跃而起,转了两圈落在另一处地上。
楚灵萱惊魂未定地看着旁边树上的箭:“还有刺客?”
楚灵萱话音未落就听见四周传来嚷嚷人声:“他们在那儿!”
萧亦离紧蹙着眉,他也没有料到竟然还有人在此处埋伏着。
对了,楚灵萱刚刚好像听见了布帛撕裂的声音,连忙看着自己的衣服,又望向萧亦离的衣服,伸手探去,黏黏的液体是……
血!?
“你受伤了你……”楚灵萱话没说完,萧亦离就伸出右手捂住她的嘴,退了两步隐于身后更深的丛林中,却没有料到丛林背后是一个小斜坡。
楚灵萱睁大了眼睛,心跳个不停,别提多刺激了,他们现在是在被追杀?不会吧……
萧亦离斜睨一眼身旁的斜坡,还算平坦,便二话没说,伸手捞过楚灵萱,两人就往斜坡下滚去。
楚灵萱双手被禁锢住,整个身体都在萧亦离的怀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脑有些晕乎乎地就滚到了斜坡下深深的草丛里。
楚灵萱缓缓爬了起来,捡了捡身上的杂草,却觉得手上黏糊糊的,心惊之下赶忙去看萧亦离的伤势:“你受伤了,你哪儿受伤了?”
“不要说话。”萧亦离凝神屏息,试着听那斜坡之上的风吹草动。
楚灵萱闻声连忙住口,却难掩慌张的神色,他们现在是在被追杀,萧亦离现在受了伤,而且他们只有两个人,必然不是那群人的对手。
寂静无声的夜,两人静静地呆在草丛里,楚灵萱手往萧亦离身上伸,想寻着血迹,找准伤口的位置,想知道他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萧亦离却是先一步握住了楚灵萱的手,一双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楚灵萱。在黑夜的笼罩起来,一切的情愫似乎都可以肆无忌惮起来。
楚灵萱此时皱着眉,因为害怕别人追杀来,便不敢出声,只是担忧地看着萧亦离。
上面的声响渐渐远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风吹草地的声响。
“他们……走了吗?”楚灵萱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很小。
“嗯。”萧亦离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楚灵萱紧张的问,又望向那个陡峭的山坡,且不说现在爬不爬得上去,就是爬上去了也未必安全。
萧亦离既然受了伤那肯定不会是那么多人的对手,而且就这么些时日的观察来看,萧亦离都没有跟谁打过架,武功如何还不知道呢。
“没了马匹,现在即便上去,也赶不上的,等明日天亮吧。”萧亦离蹙着眉头,轻声开口。
“那你的伤……”楚灵萱又伸手探去,摸到那被血浸湿的袖子心里一个颤抖:“你……你流了很多血。”
楚灵萱一下子焦急起来,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这一片片荒郊野岭又不见一处人家。
“无碍,伤的只是手臂。”萧亦离说着从衣角撕下一块布帛,轻轻缠绕在自己的左臂上:“不会死。”
楚灵萱见状也连忙帮忙,替他系好布条。包扎好伤口后,又慌忙地左看看右看看,可惜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连忙凑到萧亦离的跟前问:“很疼吗?”
“本王不是你,没那么怕疼。”萧亦离轻笑出声。
楚灵萱皱着眉,她都紧张害怕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情打趣她。
“喂,我们现在是在避难,我很怕的好不好,你还笑得出来?”楚灵萱不满道。
萧亦离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了句:“这块玉佩,对你很重要?”
“这不是兰妃娘娘送给你的吗,那当然重要啊。纪念之物,怎么可以弄丢?”楚灵萱说着,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的东西,她为他紧张成这样?想着又连忙摆摆手:“不过对于我肯定不重要啦,我只是怕你责骂我,所以才急着……急着找的。”
“是么?”萧亦离抬起右手轻轻拂了楚灵萱耳边的鬓发。
“嗯……啊?”楚灵萱一滞,有些不解,却恍然间惊觉此时两人的距离是这般的近,这般的暧昧。
“可否向本王坦白。”萧亦离的声音很清,却没有戏谑,而是很一本正经。
“坦白,坦白什么?”楚灵萱不解。
“你是落水后失忆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是楚灵萱?”萧亦离的声音很温柔,却字字逼人:“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嫁入王府有何目的?”
原来他早就发觉她的不对劲了么?
问她是失忆了还是根本就不是楚灵萱……
楚灵萱怔住了,她如果说她不是,她是不是就要休了她呢?
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谈何失忆……
可,她又如何向他解释,身体是原来的楚灵萱的,而魂魄,却是来自异乡。
她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些个刻板的古代人,不把她当妖女才怪,搞不好还弄堆柴火烧死她。
“我……”楚灵萱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却又被萧亦离打断:“不管你是谁,你自始至终都没有要伤害本王的意思,对么?”
这个问题简单,楚灵萱坚定地点了点头,却又觉得不对劲。她怎么觉得,刚才那个问题,萧亦离好像有些害怕得到她的答案。
两人这儿一本正经的在黑夜中对视着,楚灵萱觉得很是不自主,忙转移了话题:“这大半夜的,我们就在这儿过夜?”
“这儿荒郊野岭的会不会有野兽什么的啊?”楚灵萱连绵不绝地说着:“反正我是不会武功的,而且你也受了伤,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却见萧亦离轻笑了声:“夜色正好。”
“好?”楚灵萱嘴角轻抽,这人刚刚滚下来莫不是脑袋磕着了?
“你不是害怕么?”萧亦离手指摩挲着楚灵萱的脸,指尖温度遗留在楚灵萱的脸上。
望着萧亦离与自己的相隔的距离近在咫尺,楚灵萱不由得红了脸,幸好夜黑,什么都看不见。
“你……你做什么?”楚灵萱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萧亦离与自己的距离,和他那只手,正轻轻握住了她的下巴。
“做点适合黑夜,又可以缓解紧张气氛的事情。”萧亦离越靠越近,到最后,彼此间,呼吸可闻。
缓解紧张?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现在更加紧张了。这人哪根筋又搭错了。
楚灵萱紧张地想要后退,却没有料到,萧亦离已经将她揽在怀中。温暖的怀里,竟让她的心似浩渺的宇宙中落定的尘埃。
只此一瞬间,仿若已过了千年。
寂静无声的夜里,温热暧昧的气息如杯上氤氲升起,缭绕在二人之间。
“萧……”楚灵萱眨了眨眼睛,心砰砰跳地看着萧亦离。
下一瞬,唇就被堵住。
这些时日的隐忍,皆在双唇相触的这一刻爆发。
他的唇温温凉凉,一寸寸碾上她的唇,鼻尖气息,渐渐升温。
楚灵萱鼻子深吸一口气,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好似在做梦一般。
萧亦离闭着双眼,微微的月光下可见纤长的睫毛落在脸上的影子,那张如雕的玉颜,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如今竟真的近在眼前。
楚灵萱垂下了眸子,闭上眼睛,任由眼前的人肆无忌惮地吻着。
从温凉到炙热,从轻柔到疯狂的索取。
楚灵萱迎合着微微张着唇,萧亦离却是毫不客气,一双手将楚灵萱紧紧攥在怀里,借着黑夜的肆意,越吻越深。
身体相依,唇齿交融。
此时的夜,因着这份叙不尽的绵绵情意,而有了温度。
萧亦离微微睁开眼睛,垂着眸子看着眼前的那张脸,那张有时候愚不可及有时候却又惹人怜爱的脸。
他这是怎么了,不安地将她静静攥在怀中,仿佛这一吻,这一情愫,很快就会被这夜风吹散。
他忽然不想回到帝都,不想日日怀揣着那些算计与仇恨,不想将自己的喜怒深埋于心底,不想漫长无边际的也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就像今夜,两个狼狈得一无所有的人,可以在这深深的草丛了吻得肆意。
情早已不知所起。
却控制不住地一往而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她的太过愚笨,也许是那夜的酒后吐真言,也许是方才她丢了玉佩的无助神情,无一不让他的心为之动容。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注定一般。
见萧亦离停住了动作,楚灵萱微微睁开眼睛,见他也正注目着自己,目光深情中好似有着灼热,声音暗哑:“楚灵萱,我不管你是谁,答应我……”
楚灵萱望着他,他将自己抱得很紧,可是听声音,他好像在害怕。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楚灵萱垂下了眸子,那这样的话,她真的不回去了吗?从此在这个世界,与他相伴一生?
……
“好,那你也答应我,从此不娶其他的女子。”楚灵萱抬起目光坚定地看着萧亦离:“只要这样,我就不会离开你。”
“嗯。”萧亦离侧卧在草地上,将楚灵萱揽在怀里。
楚灵萱隐隐觉得他的身子有些发烫,却见他只是紧紧抱住她,纹丝不动。
“你……”楚灵萱脸颊也跟着发起了烫。
“不要乱动。”萧亦离语气沉沉,似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楚灵萱立马就乖乖不动了,良久才听见他缓缓道:“你要的,本王会给你,但是不是现在。”
“喂,谁想要……”楚灵萱一时激动,但立马语塞,羞涩难言的字句,她开不了口。
萧亦离弯了弯唇角,没有说话。
……
深深林间孤夜,终是情最醉人。
第四十二章:智商被频频打脸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轻洒在林间,透过树叶,落在了草丛里的二人身上。
楚灵萱在萧亦离的怀里睁开眼睛,又望了望四周的深深草丛……
那些草上,还有几颗露珠。
靠,有生之年,她居然在这荒郊野外的草丛里睡了一晚上。
而萧亦离,一代尊贵的王爷,居然也在此露宿一夜。
楚灵萱望着萧亦离,见他正闭着眼睛,一张玉颜,哪怕是睡着的,也宛若谪仙。
回想昨夜的那一吻,楚灵萱脸颊微红,是他吗?是萧亦离吗?他吻了她,还让她不要离开他?
楚灵萱伸手摸着自己的唇,捂嘴一笑。
又忍不住把手伸到萧亦离的脸上,指尖轻触那微抿的薄唇……
探着那温热的鼻息。
一阵 酥 痒 窜入心间,楚灵萱又抬指摸了摸那如玉雕的鼻梁,再往上,是那双迷人的眼睛。
忽然间,萧亦离眉头一蹙,睁开眼来,一把紧紧握住楚灵萱的手,凝神半晌。
“是……是我啦……”楚灵萱尴尬一笑:“天亮了。”
萧亦离松开手,抬眸望了望四周,天色已大亮。
“尊贵的王爷,在草地里睡一晚的感觉如何?”楚灵萱歪头笑道。
萧亦离望着楚灵萱一身狼狈不堪的模样还好意思来调笑他,回想昨日不由得忍俊不禁:“以天为被,地为床,还有娇妻枕边陪陪,惬意。”
“您倒挺会享受。”楚灵萱笑得狗腿,虽然在这荒郊野岭里不知名的地儿,但心里却是满满的喜悦。
“那我们现在去哪?”楚灵萱站起了身,问萧亦离:“你认识路吗?”
萧亦离也拂着袖子站起:“不认识。”
“那你会武功吗?”楚灵萱又接着问:“就是那种可以嗖的一下,一飞冲天的那种。”
“……”萧亦离抽了抽嘴角:“本王是人。”
“轻功你也不会吗,就是可以跳着飞的那种,可以跑得很快。”楚灵萱一阵失望后又接着问。
萧亦离轻轻摇了摇头。
楚灵萱两眼望天,小声嘀咕:“那你还真是个废王爷……”
“你说什么?”萧亦离眯眼,这世上敢说他废的,她倒是第一人。
“没,没说什么,我说我现在得靠自己了。”楚灵萱翻着地上的草,摸摸索索。
“你在干什么?”萧亦离看着她不解,眼中有好奇。
“找根棍子杵着登山。” 楚灵萱一脸无奈,拾起一根小棍,唉太短了,一扔,又拾起一根,一折成了两半,太细了……
“不然的话我得活活累死。”楚灵萱说着,好不容易找着了一根长短粗细恰好棍子,又望了望那个斜坡,有些懵逼:“这要怎么上去……”
那个坡说陡也不陡,说平也不平。
这滚下来容易,但要真爬上去,还真有点难度,没什么技术是不行的。
楚灵萱回头看着萧亦离,指了指上面:“这个小坡对于会点武功的人来说应该不成问题,你是真的上不去?”
萧亦离静静地看着楚灵萱。
“算了,那咱也算同道中人。”楚灵萱双手叉腰看着这个小坡,思索着怎么上去。
坡上的草打了些霜,似乎有点滑,坡上又没什么可以拉住的树啊藤啊什么的。
撑着脑袋徘徊半晌,忽然转头看着萧亦离:“喂,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
萧亦离却是语气不急不缓:“上去了也无用。”
“我们没有马,没有办法快速跟上队伍,徒步走的话,耗时太长,而山上的路,没有水源。”萧亦离慢慢分析着。
“也就是说,我们走不到目的地就会渴死在路上?”楚灵萱接道。
萧亦离轻轻点了下头,就朝山下这片草地下望去,下面的坡倒是更为平坦一些。
“这山下有水源。”萧亦离轻轻道:“咱们下去。”
楚灵萱连忙走过去一看,山下还是山,顶多多了些花草,哪里有什么水源,而且也没有听见什么水流的声音,便不以为意:“你怎么知道?万一没有呢?下去也是渴死。”
萧亦离弯唇一笑,为楚灵萱的智商轻叹:“下面有田地。”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水田。”楚灵萱仔细看了看,是有很多田,但是,愣是没看见水在哪。
“有田地说明有人家,有人家就证明此地有水源,普通的农户人家,多半傍水而居。”萧亦离笑着解释,也不急:“即便没有河水湖水,普通的人家一口井总是会有的 ”
楚灵萱一时无言以对,这智商可真是打脸,简直一万点伤害。可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就没转过弯来。
“而且下面有个湖。”萧亦离又道了句。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楚灵萱不论怎么看,下面都是田和地还有小土丘。
“你看这地势,河流流不到这里来。”萧亦离指了指周围的山。
楚灵萱一看,嗯,群山环绕。
但她愣是没看出来下面为什么不能有河流……
“若有河流,在这里,也当是可以听见流水声的。”萧亦离补充了句。
“……”楚灵萱连忙打住:“停,大神,不要再秀智商了好么,显得我是真的蠢诶。”
“你有这份自知之明便好。”萧亦离忍俊不禁。
“喂喂,我这叫谦虚,谦虚懂么?”楚灵萱杵着棍子不满道。
“嗯,你乃是大智若愚。”萧亦离笑了笑,就准备从侧面的小道下山。
是啊,大智若愚……
楚灵萱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词……”
“喂,你等等我。”楚灵萱连忙跟上萧亦离的步子。
“等等,你为什么不走这条路,这条路明明更平坦一些,你这条路那么多石头。”楚灵萱指了旁边的路,径自走了过去,却脚一滑,算好萧亦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
楚灵萱拍了拍胸口,差点就要摔个四脚朝天了,不由得有些欲哭无泪。
“石子多,才不容易滑。”萧亦离又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楚灵萱又暗自懊恼了下,初中物理学过的,越粗糙,摩擦力越大。
当初的物理老师要是知道这事儿,恐怕要哭晕在厕所。
“……”楚灵萱连忙跟着萧亦离,智商堪忧也真的是件很头疼的事情。
还好介货虽然没什么武功,但是智商还是在线的。
两人一路坎坎坷坷也总算是下到了山脚,到了山脚下没有那么多小丘树木的遮挡,视线反而豁然开朗了。
这下面不但有一个炊烟袅袅村子,还有一片碧波粼粼的湖。
萧亦离的推断果然没有错。
“渴吗?”萧亦离回头问。
楚灵萱点了点头,的确很渴。
萧亦离便带着楚灵萱走向湖边,楚灵萱有些惊讶:“咱们去湖里喝水?”
萧亦离轻轻点了下头。
楚灵萱一个没憋住笑出声:“噗……”
去湖里喝水,楚灵萱自动脑补了下人头水牛身的萧亦离。
去湖里喝水哈哈哈哈哈,那不是牛才干的事儿嘛,萧亦离竟然要去湖里和喝水哈哈哈哈哈。
楚灵萱一个人在后面笑岔了气,笑得胃都有些疼了,便捂住肚子蹲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萧亦离蹙着眉回头,回头的一瞬间,楚灵萱连忙遮住笑脸憋着笑声音有些奇怪地道:“我……早上没吃饭,肚……肚子疼。”
萧亦离闻声蹙了蹙眉,水是有了,吃可还是个问题。
如今倒真的是身无分文流落山间了。
楚灵萱笑够了连忙板着脸跟上,在萧亦离转过头之时,笑容又溢上嘴角。
萧亦离走到了湖边,楚灵萱站在身后,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萧亦离。
萧亦离倒是被这充满好奇的灼热目光盯得有些慎得慌,便回头看着楚灵萱。
“你不是渴了吗?快喝水呀?”楚灵萱指了指湖,憋住笑容,一脸殷勤。
“……”萧亦离斜睨一眼楚灵萱,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倒是在卖什么药,顺手折了身旁的长条叶子,腰微弯,往水中轻轻一舀,翠绿的叶子便装满了清澈的水,似一个大水珠子一样,晃晃荡荡,晶莹透亮。
楚灵萱呆了呆,人美果然弯腰舀水的姿态都优雅好看。整个动作流畅自若,水入叶后,萧亦离便转过身看着楚灵萱。
楚灵萱尴尬一笑,果然还是又被自己的智商打脸了。她还真的以为萧亦离会趴在湖边,脸贴水面上喝水呢。
原来自己是想多了。
萧亦离将盛着水的叶子递给楚灵萱:“你不是渴了么?喝水。”
楚灵萱受宠若惊,此等美 色 诱 惑,怎么好拒绝,立马双手捧叶,喝起水来。
喝完了,笑容灿烂地看着萧亦离,却见那家伙轻飘飘道:“再等半个时辰,你若无事,则证明这水无毒。”
“……”楚灵萱笑容僵在脸上,忽然觉得天上的晴空中有一道天雷劈过。
“萧亦离!”楚灵萱将叶子甩在地上:“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嗯?”萧亦离笑得很神圣。
“叫欺负智障,不得好死。”楚灵萱恶狠狠道。
“本王的妃大智若愚,怎么会是智障呢?嗯?”
“我……”楚灵萱连忙讲要脱口而出的话堵在嘴里,怎么能反驳他呢,那岂不是就承认自己是智障了?
“常在河边走,哪又不翻船,萧亦离,你总有一天会在阴沟里翻船。”楚灵萱抹了抹嘴,望着这湖,不会真的有农药什么的吧……
这湖水很清澈,蹲下仔细一看里面还有游鱼,这鱼都毒不死,怎么能毒死她呢,萧亦离你个蠢蛋哈哈哈哈,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楚灵萱刚准备站起身来秀一波智商,就见萧亦离正端着叶子早已喝完了一股水,正用袖子优雅地拭着嘴,将叶子轻轻丢在了地上。
“……”
那张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灵萱。
……
第四十三章:飙演技
喝水了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可是肚子还咕咕叫着呢。
“我觉得,在赶路之前,我们应该去找点吃的。”楚灵萱蹙着眉头,这肚子这么饿也不是办法呀。
萧亦离轻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两人对视着沉默良久,却没有一人想出点什么找食物的良策。
“萧亦离,你既然这么聪明,那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看怎么找点吃的。”楚灵萱凑到萧亦离面前问道。
萧亦离蹙眉思索半晌,这地方,他也完全不熟悉。但是看这庄稼的收成,似乎并不太好。
“想不到办法了吧。”楚灵萱眯眼笑道:“我可有办法呢!”
萧亦离轻轻一笑,洗耳恭听:“说说看。”
楚灵萱指了指那个离房子稍稍远一些的菜园子,笑得狡黠:“我们去偷菜吧。”
“……”萧亦离嘴角轻抽。
楚灵萱见状,故作不屑冷哼道:“都快成饿死鬼了,还清高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听过么?”
“此等偷鸡摸狗的事儿,谁教你的?”
“无师自通。不过你可以拜我为师,我教你。”
“……”
楚灵萱双手握了握拳,说干就干,菜园子嘛,别的没有,西红柿黄瓜红薯这些能生吃的菜总是有的。
楚灵萱朝着那个小菜园子走去,萧亦离也没有拦着,静静地跟在后面。
不过他这么跟着,楚灵萱有些懵。
楚灵萱怕别人发现弯着腰躲在栏杆底下,萧亦离倒好,修长的身躯立在那儿宛如一尊佛,站那么显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偷东西似的。
“……”楚灵萱实在是忍不住,对着身后压低声音道:“大哥,您到底会不会偷东西啊?”
“不会。”
“不会一边凉快去。”楚灵萱连连挥手:“你去外面站着等我,别打扰我偷东西。”
“……”
萧亦离也没有跟着,静静地站在园子外面,楚灵萱倒是在园子里一块菜地一块菜地的逛,然而这个园子里除了红辣椒就是大白菜。
这些怎么能吃……
至少没法生吃啊。
逛到了园子底,终于发现了一颗番茄树,结了两个皱巴巴的小番茄。
楚灵萱满心惊喜地轻轻摘了一个,用嘴一咬……
“呸呸呸……”不但酸得要命,还苦,一看,果然烂了一边。
“这怎么能吃。”楚灵萱失望地折了回来,要不拔棵白菜走吧,大不了,生堆火,烤白菜吃。
想着,楚灵萱从地里拔了棵大白菜,抱着白菜灰头土脸地就往园子外面跑。
还没跑到菜园门口,就听见田间的小道上有人叫道:“王大娘,您快去看看,您家的菜园子好像进了贼!”
“这些贼人越发大胆了,白天竟也来偷。”
“快看呐,那门口站着一个,那园子里还有一个!”
“看样子好像不是本村的人。”
“走走走,去看看。”
楚灵萱抱着棵大白菜站在菜园门口,就看见一群扛着锄头耙子的粗壮汉子围了过来。
人群中还挤出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娘:“唉,这些贼人,年年惦记咱们家的园子,欺负我一个寡妇,无人照应。”
“王大娘,没事,有我们呢!”一个粗壮的汉子扬了扬锄头。
楚灵萱抱着棵白菜吓得有些懵。
“小贼,竟然敢偷到咱们村儿里来。看来不教训教训下你还真不知道咱们村里人的厉害了。”前面那个粗壮的大汉子拢了拢袖子。
楚灵萱一见连忙抱着白菜后退了几步,抬眸看着旁边的萧亦离,只见他倒是很淡定,清冷的眸子看着众人说了一句让楚灵萱喷血的话:“偷菜的是旁边的这位。”
楚灵萱欲哭无泪,她怎么就带了这么个坑队友,站在这儿树大招风也就算了,现在反过来倒打一耙……
众人一见,萧亦离衣冠倒是比楚灵萱整洁多了,而且身着绸缎一看便是福贵人家,便觉得他的话可信,目光纷纷转向抱着一颗大白菜的楚灵萱。
楚灵萱虽然衣服的料子也是极好,但是由于在地上摸爬滚打了很久,再加上衣服被树枝划烂了很多,一件好好的衣服现如今也与乞丐无异了。
再加上那张灰扑扑的脸,手里还抱着棵大白菜,人证物证皆在,已然是百口莫辩。
“大哥,将这小贼拎回去关上几天,饿他个三天三夜,看他还敢不敢偷东西!”
“依我看啊,不如将他暴打一顿,不打不长记性。”
另一名男子凑近些一看,眼睛有些不怀好意:“咦,是个模样还挺可人的姑娘呢……”
“竟然是个姑娘……”
楚灵萱万分紧张,尴尬一笑:“好汉饶命啊……”
有人正伸着粗手向楚灵萱靠近。
萧亦离见状眯了眯眼,正准备出手,就见楚灵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大哥大娘,饶了小女子吧……”
江湖规矩,打不过就求饶。
萧亦离站在一旁,嘴角抽搐。
楚灵萱挤了几滴眼泪,两眼泪汪汪:“南方发生了水灾知道不?”
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是那儿逃难而来的难民,本来是来投奔亲戚的,结果,谁知道,亲戚他……他嫌弃我们家穷,怕我们花了他们家的银子,就把我们赶出来了。”楚灵萱说着,泪两行。
站在中间的王大娘有些动容,连连道:“那亲戚也真是……”
“我们走投无路,想着回去看看官兵有没有发放粮食,路过这片山路时,遇到了山匪,将我们仅有的一点铜板一抢而空。”楚灵萱说着,拿袖子抹了抹眼泪。
小声啜泣了一会儿,又指着萧亦离道::“诺,旁边站着的,那是我夫君,他被山匪打伤了,你们看,伤口还流着血呢……”
众人往萧亦离身上一看,左臂果然被包扎着,黑色的衣袍上,在阳光下依然可见血迹。
“我们没了钱,没法子买药给我夫君治伤就算了,还都饿着肚子……”楚灵萱说着越哭越伤心:“我饿着就算了,可怜了我肚子里还有三个月的孩子。”
“……”萧亦离看着楚灵萱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也是佩服。
“大娘,我不是有意要偷您家园子的菜……”楚灵萱啜泣着:“我只是……”
“看你夫君衣着,不像是穷人家啊……”有人开始质疑了。
楚灵萱愣了愣,又抹着泪道:“可不是嘛,在水灾来之前,咱们小两口做着小生意,日子也算是殷实,可谁料想这天灾……”
王大娘见状也眼角来了眼泪,连忙去扶楚灵萱起来:“受委屈了,小娘子,还有着身子呢,快快请起。”
楚灵萱望着这个和善的大娘,不禁觉得有几分负罪感。
“大伙也看到了,他们是逃难而来,谢谢大伙了,都散了吧,这人啊谁没个有难的时候。”
前面几位汉子还想说什么,见王大娘都这样说了,就也没再开口,各自扛着锄头离去了。
倒是好心的王大娘,去园子里摘了几棵白菜,放进菜篮子里,挽着楚灵萱的手,对着旁边的萧亦离说:“这位公子受了伤,也饿了吧,走走走,去咱们家吃顿饭,”
楚灵萱对着萧亦离眨了眨眼睛,见萧亦离十分有礼地对着大娘颔首:“多谢。”
两人随着王大娘来到一处土墙堆砌的院子内,院子里一个猪圈,一口井,和一些晒在地上的腌菜,再没有什么别的装饰了。
这样古朴的农民院落,楚灵萱也是第一次见,前世虽然也在农村呆过,但那个时候的院子好歹是水泥做的。
萧亦离似乎也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见到这一切也难掩异样的神色。
进了屋子,楚灵萱打量着这个简陋的屋子,厅内一个木桌子,三个木凳子,墙上挂着辣椒,墙角放在着已经腌好的两盆白菜,地上坑坑洼洼,还是泥土。
整个屋子,也就三个房间,一间厨房,一间客厅,一间卧房,卧房到客厅,连门都没有,一眼望去,就是一块木板扛在石头上的床,上面铺了些稻草和一块很破旧的布。
王大娘热情地对着他们道:“你们坐,你们坐,我去做点饭菜给你们吃。”
见王大娘这般忙里忙外,楚灵萱越来越为自己的谎言而感觉到不安。虽然她的戏演得毫无漏洞,简直堪称完美。
但是面对如此心善的大娘,她还是有着深深的负罪感……
真的应了那句话,你所能欺骗的人,要么善良,要么是愿意相信你的人。
楚灵萱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萧亦离不解地抬眸看着她。
楚灵萱一把拉住王大娘:“我会做饭,我来吧。”
“来者是客,怎么能让你来做饭呢,我来我来。”王大娘语毕就朝厨房走去,楚灵萱连忙跟上:“怎么能算是客人呢,是大娘您好心收留我们两个落魄的人。”
“我来做顿饭,也算是报答大娘。”楚灵萱挽着王大娘的手说着,笑得眉眼弯弯。
王大娘见拗不过楚灵萱就连忙去灶台生火,楚灵萱来到厨房一看,有点懵,这可不比沁兰宫里的厨房。
厨房就空有一个灶台,连橱柜也没有,就一张破了一角的木桌子,上面摆着一把大菜刀和几个破瓷碗。
楚灵萱又去揭开米缸的盖子一看,只剩下一点点米,顶多能煮顿粥。
“……”楚灵萱有点无奈,这饭要怎么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果然不假。
楚灵萱望着那两颗大白菜,不如就抄两盘白菜将就一下吧。
王大娘看着楚灵萱,叹息道:“今年的庄稼收成不好,朝廷的赋税又高,我们这些农民啊,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好些日子,只吃白菜和腌菜过日子。”
楚灵萱闻言,连盛米的瓢都放下了。
就这么点儿米,她还是不要拿来煮好了,那索性就只吃白菜吧。
想着楚灵萱拿起菜刀准备切菜,可这刀,钝得有点让人绝望。
第四十四章:感动
楚灵萱拿着菜刀来到厅里,对着萧亦离道:“我记得你身上有个匕首。可不可以借用一下。”
萧亦离狐疑地拿出匕首递给楚灵萱。
楚灵萱拿着匕首,细细观摩:“这个切菜应该好用……”
“……”
切好了菜,火也生好了,楚灵萱环望下周围,想就地取材,但是整个灶台就只有油和盐,除此之外,什么调料都没有。
楚灵萱深呼吸一口气,反正饥不择食,就这样将就吧。
忙里忙外,就炒了两盘纯天然清淡无比的大白菜。
王大娘见状连忙道:“那缸里有米。”
“我知道。”楚灵萱点点头,随口说到:“南方多米,吃多了也就不喜欢吃了。”
王大娘点了点头,又去端了个木盆子来,对着楚灵萱道:“小娘子,洗把脸吧。”
楚灵萱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肯定是脏兮兮的了,笑着接过盆子:“谢大娘。”
洗完脸后,三个人坐着,拿着空碗,看着桌上的两盘大白菜。
虽然寒酸了点,但总比没有的好。
“小娘子有了身子,快多吃点。”王大娘夹些白菜给楚灵萱,一脸仁爱的模样。
楚灵萱点头道谢,目光却看向萧亦离。见他依旧是那风轻云淡的模样,拾起筷子,哪怕是这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饭菜,他好像也吃得很平静。
谁能想到,眼前坐在这个破桌子上,端着一个破碗,神情自若地吃着只有咸味的白菜的人,是当今王朝最为尊贵的一位王。
楚灵萱不由得也佩服起萧亦离来,处变不惊,坐怀不乱,永远是那副样子,清冷高贵。
王大娘看了看萧亦离,又看了看楚灵萱啧啧夸赞道:“如此郎才女貌的二人,生的孩子,定然也漂亮。”
“咳……”楚灵萱差点被一口白菜呛住。
萧亦离斜睨了一眼楚灵萱,没有说话。
楚灵萱忙转移话题:“啊,大娘,这里就你一个人生活吗?”
“是啊,我那老伴去世也有些年头了。”王大娘叹道,一双充满岁月痕迹的眼眸里似乎藏着哀伤。
“那你没有孩子吗?”楚灵萱话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这么大年纪,既然没有孩子在身边,要不就是女儿远嫁要不就是儿子发生了不幸。
“家里香火不济,我嫁过来这几年,就只有一个女儿,我那女儿出生没多久,我丈夫就去了。”王大娘说着声音几分哽咽。
“那你的女儿嫁人了?”
“我那女儿……”王大娘说着眼角含泪,竟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楚灵萱暗自懊恼,怎么这么蠢,老是戳人家的伤心事。
楚灵萱没有再问,王大娘却是娓娓道来:“我那女儿,也就与你差不多的年纪,去年给她说了门亲事,她不肯嫁,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你说不嫁就不嫁吧,我又没有逼迫她一定要嫁,可她这一走就是一年多,也不知道是自己嫁人了,还是怎么了,也没有个音信。”王大娘越说越伤心:“其实她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做得一手好女工,是我不该逼走了她。”
“大娘你别伤心,没准儿她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嫁了呢,以后也说不定会回来看你。”楚灵萱连忙安慰道。
萧亦离静静地看着楚灵萱,一直怀疑她的身份,现在他倒是更加的笃定,她绝对不是在将军府娇生惯养的嫡长女。
她全然有别于深闺中的女子。
世家深闺中的女子心思精明,懂得算计,有城府,又或者生性娇惯。
反正不会是现在的楚灵萱这般……
王大娘点了点头,抹了抹泪:“今日见了你,就想起了我那女儿,想着若她在别处遇了难,也有个好心人愿意搭把手。”
“大娘您这么好心,好人必然会有好报的。”楚灵萱连连点头。
一餐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菜。
也算是勉强填饱了二人的肚子。
末了,萧亦离轻轻开口:“今日多谢大娘款待,不知可否问一下,这个村子离最近的镇子有多远?”
王大娘思索半晌:“徒步走的话,有个大半日的路程。”
“可我们也不认识路呀。”楚灵萱接道。
“对了。”王大娘一拍脑袋:“今日隔壁老牛家的儿子好像要去镇子上赶集,他家有牛车,我可以让他们帮忙带你们一程……”
有顺风车啊,那好啊,楚灵萱眉开眼笑。
王大娘赶紧出了院子去隔壁一问,得知小牛恰巧正赶着牛车出门便连忙喊住了他。
楚灵萱和萧亦离两人出门一看。
这一看,皆目瞪口呆……
这车……
一头老黄牛拉着一块木板,木板下装了两个轮子。
那牛正缓缓转过脑袋,黑大的眼睛看着楚灵萱。
“……”楚灵萱只觉得头顶一大群黑乌鸦飞过。
“也好,至少他认识路。”萧亦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楚灵萱也僵硬的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走吧。”
与大娘道了别,三人一牛踏上田间的小道。
“你头上的钗子呢?”萧亦离见楚灵萱头上仅剩下的两个金钗也不见了踪影,便问道。
“为了感谢大娘的款待,我悄悄放在厨房了呀。”楚灵萱笑道。
萧亦离看着她,没有说话。
楚灵萱走在路上脚有些酸,便对着那个被称作小牛的小伙子道:“你这牛车,可以坐人不?”
那个面色黝黑的年轻男子有些腼腆怕生,看了眼楚灵萱又看了看萧亦离支支吾吾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坐不下两人个人。”
“那我试试。”楚灵萱说着就直接跨步坐在了车板子上。
倒也能坐,就是这速度慢了点,还有……地上坑坑洼洼颠得她颇有些头疼。
“小牛啊,你娶妻了吗?”见三人寂静无声有些别扭,楚灵萱随口拉了句家常。
小牛闻言倒是黝黑的脸上一抹红晕,十分的腼腆:“还……还没,家中只有大哥娶了妻。”
楚灵萱点点头,可是瞧小牛这害羞模样,怎么有种调戏了良家妇男的罪恶感。
萧亦离看着眼前的一切境况,皆是昔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倒也新奇。
毕竟他在深宫中长大,纵使出游,也是去些大地方,还有护卫跟着,今日倒是头一次来到平民百姓居住的村庄,与这些农民走得如此之近。
一个颠簸,楚灵萱差点从车板子上摔下来。楚灵萱扶稳了身子,索性跳下牛车。
这还不如自己走呢。
三人行了半日的路,到了镇子上已是黄昏之际。
“这儿就是枫阳镇了。”小牛对着楚灵萱和萧亦离道,很是客气:“公子和姑娘慢走,我去镇子购置点物品,今夜去大哥家住一宿,明日再回家。”
楚灵萱点了点头,也不好再多麻烦别人了,就与他道了别。
黄昏的风吹在身上暖暖的,几片树叶儿飘落到了地上,却也凄凉。
两人对视半晌,楚灵萱开口道:“我们到镇子上来干什么?”
这个小镇,虽然挺热闹的,但也比那小村子大不了多少,无非是多了些各种铺子。
萧亦离蹙着眉往前走了几步,环望了下四周:“我料错了,这个镇小到连卖马的铺子也没有。”
楚灵萱笑出声:“萧算子,你也有失算的一天哈哈哈。”
“算子?”萧亦离敛眸。
“可不是嘛,你这么能算,又这么清高,不跟那算命先生一个模样。”楚灵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亦离斜睨了她一眼,不作理会,往这四周看看了。
“你等等我,等等我……”楚灵萱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路过包子铺时,闻着这香喷喷的包子时,楚灵萱不禁走了过去。
“哪儿来的叫花子,走开走开!”那卖包子老板一见楚灵萱,手挥得跟赶苍蝇似的:“别耽误我做生意!”
“喂……我……”楚灵萱又惊又怒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哪只眼睛看出来她是叫花子的了,不就是衣服穿得破点了么?
萧亦离顿足回望着那个狼狈的身影。
只见楚灵萱从怀里掏了掏。
“……”真的很尴尬,囊中羞涩。
萧亦离踱步走到楚灵萱的身边,解下腰间的玉佩,轻轻递给那个店铺的老板,悠扬好听声音响起:“给她几个包子。”
楚灵萱不可置信地看着萧亦离,这可是他最喜爱的饰物,是他母妃赠给他唯一的纪念……
“不……”楚灵萱摇了摇头。
“不过是块玉,并无他用。”萧亦离一脸淡然。
包子铺的老板先是疑惑,这个衣着破烂的姑娘居然跟这位翩翩贵公子是一起的。见到那块上好的玉佩后,顿时两眼放光:“是是是,这位公子稍等。”
那块白玉,是上好的羊脂玉,手感柔滑,颜色润泽,在行一点的人一看便知,这玉价值连城都足矣买下一座豪宅子了。
老板装好了包子,正准备接下玉佩,楚灵萱眼疾手快,一把将玉佩抢了回来,看着萧亦离:“你是不是傻?这块玉佩就买几个包子?”
这人到底是太尊贵了,小百姓的买卖是一点儿也不懂啊。
萧亦离看着楚灵萱,眸光微动:“不是你说,好死不如赖活,坚决不做饿死鬼么?”
“可这块玉佩对你那么重要……”楚灵萱说这话心中顿时一涩,连忙别开目光道:“而且我们就因为这块玉佩才沦落至此,费了那么大劲才找到的,现在你却要这么轻易地换掉。”
老板看着面前两个怪异的人,有些不满道:“不买的话就走开,别站这儿耽误我生意!”
楚灵萱将玉佩塞到萧亦离手中,口中对着老板道:“我们不要包子了,我们这就走。”
萧亦离看着楚灵萱,回相着昨夜因为这块玉佩哭得泣不成声的她,便又沉默着将玉佩收回。
“虎落平阳被狗欺的感觉怎么样?”楚灵萱望着萧亦离笑道,想他堂堂辰王在帝都多少人巴结,而今到了被包子铺老板赶人的地步。
“谁是狗,你么?”
“……”
热闹的小镇也在这太阳落山之际恢复了宁静,摆在街上的一些小摊小铺也都开始收拾了起来。
两个流落他乡的人,此时身无分文,倒真的成了流落街头的乞丐了。
第四十五章:知识就是力量
萧亦离轻蹙着眉环望着四周,此般破败的小镇子,不但没有卖马的,连个驿站也都没有。
街上有的要么是慢吞吞的大黄牛,要么是走路歪歪扭扭的驴子……反正,没有见到马的影子。
楚灵萱看着萧亦离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由得想笑。
曾经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尊贵王爷,到如今流落街头连吃的都买不起,看着这些卖菜的,牵驴的,还跟看见外星人似的。
看来没了身边的侍卫侍从,他是真的很废啊。
楚灵萱啧啧啧几声叹。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是身无分文,落魄得与乞丐无异,但是萧亦离这张脸仍是颇受欢迎的。
至少这半条街上的女子,目光都在他身上。
提着花篮子的农家少女,摆着摊儿卖菜的大娘,甚至还有些粗壮的男子,都忍不住回头瞧上两眼。
“……”楚灵萱斜睨一眼萧亦离,介货这么引人注目,总觉得不大安全。
萧亦离也是被这些目光盯得很不自在,在帝都虽然也会有女子向他投来爱慕的目光,但那样的目光至少都是含蓄而有礼的,而不像这些农妇农夫,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毫无遮拦。
“这天快要黑了,你不怕被打劫么?”楚灵萱扯了扯萧亦离的袖子。
萧亦离不以为意的回眸:“你觉得咱们有什么可劫的么?”
“劫财不行,可以劫色呀!”楚灵萱眨了眨眼睛。
萧亦离目光上下打量了下楚灵萱,头发上还有草叶儿,便顺手替她摘去,再看她这身衣服,破得难以言尽。
“你?”萧亦离语气七分嘲弄,三分不信。
楚灵萱白了他一眼:“我是说你,有你在我身边,人家劫色会劫到我头上?笑话。”
萧亦离脸微黑,轻飘飘地看了楚灵萱一样,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你干嘛一直在街上走啊,这样很引人注目诶……”楚灵萱跟在萧亦离身后,边走边说:“我们总要想办法解决吃的问题吧。”
楚灵萱有些急了:“天快要黑了。”
萧亦离看了看天色,确实是越来越暗了,而此时的他们,在破落的街道上,茫茫然地走着。
“你快想想办法呀,我们总不能饿死在这儿吧。”楚灵萱看了看周围,还有那些行人,又看了看萧亦离。
“要不我们也去沿街乞讨吧。”楚灵萱指了指街边的乞丐:“你卖色,我卖艺,你这色相绝对上上成,而且我也会点杂耍什么的。”
“……”萧亦离回头看着楚灵萱,有若在看一个傻子一般。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楚灵萱双手叉腰,一脸无奈。
“我头上的簪子送人了,身上的衣服又是这副模样,我全身上下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了。”楚灵萱说着凑到萧亦离的身上:“除了那块玉佩,我看你这衣服的料子也挺值钱的,我把你衣服扒去卖了吧。”
萧亦离冷眼看着楚灵萱,吓得楚灵萱连忙摆手:“算了算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再想想……”
“那咱们去偷包子吧?”
“……”
“你又不会武功,我这小身板估计也打不过人家,要不然的话,抢也成。”楚灵萱撅了撅嘴,眼睛又一亮:“要不我们继续去骗?”
萧亦离与楚灵萱站离得五步之远,神色清冷,身姿神圣地望着她。
全然一副我不与你同流合污的模样。
“咱们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清高个什么劲儿。”楚灵萱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今天要不是我,你连那清炒白菜都吃不上。”
“所以我还得感谢你?”
“那当然。”
“是感谢你弄丢了玉佩,还是感谢你傻气地回来寻?”萧亦离步履平稳,语调轻缓。
“我……”好像归根结底,是她闯的祸,一时理亏,便结结巴巴道:“我弄得这么狼狈,不也把玉佩找回来了嘛。”
萧亦离走在前面,笑而不语。
楚灵萱见他没了下文,便急急跟上前:“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开个玩笑,我……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想点什么办法。”
“而且,你的伤……”楚灵萱声音越说越低。
恰巧此时走到了一处药铺子门口,楚灵萱眼睛一亮,立马就迈着步子冲了进去,里面治伤止血的药总是有的。
“老板,能不能给我一点药,就是治外伤的,止血的……”楚灵萱话还没说完,老板就历声打断:“没钱的话快点出去!天黑了要打烊了。”
药铺老板身旁的伙计也将楚灵萱往门外推:“走走走。”
“我夫君受了伤,他真的很需要这些药,你们既然是卖药的,那就应该懂点医术,既然懂医术,那就应该有点医德吧,你们不能见伤不救啊……”楚灵萱见伙计松开了手,折了回去,暗想这些人还是有点良心的。
却没有想到,那个伙计是回头去拿了把大扫帚,对着楚灵萱就是表情恶狠狠地将扫帚一扬:“你走不走?”
望着那两双嫌弃的目光,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目光,一点都不把自己当人看的目光。楚灵萱泪水不自觉溢了眼眶。
尊严不能当饭吃,却是饿死也不能没有的。
萧亦离静站在门口,看着店铺门内的一切,怔愣了半晌。随即便轻踏着步子迈入店内,将楚灵萱轻轻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一双清冷到超脱世俗的眸子看着店铺的老板。
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容。
不惊不怒,很淡然很淡然的神情。
老板与店内的伙计见了萧亦离都呆了几分,此等容颜似玉的男子少见,这般气质高贵得恍如仙人的男子更是少见。
沾了些灰尘的金线黑袍,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尊贵的气质。
“这……这位客官?您要点什么……”老板愣了半晌,想他这身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人,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弯。
萧亦离轻轻走到了药铺的柜台前,清韵悠扬的声音响起:“雪莲伏,麒麟褐,还有止血草,各三钱。”
店铺老板有些愕然,来此处买药的,都是些农民,自店铺开业至今,从来没有人能说得出这些药的全名来。
而如今,竟然有人将这些难记的药名一字不差的报出来……
楚灵萱站在一旁也是目瞪口呆。
“公……公子懂药?”老板殷勤地笑着,却又十分的紧张。
楚灵萱有些不解地看着店铺老板,他在怕什么?萧亦离明明这么温和,又不会打他。
萧亦离指尖捻了捻柜台上的药粉,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价目牌子:“山上遍地可采的普通草药,到了你们这儿,倒是成了天价的神药。”
老板急了,额头冷汗直冒,连连道:“公……公子啊,小人知道公子博学多识,见多识广,但是小人做点小生意不容易,还望公子……还望公子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
萧亦离弯唇一笑,没了后话。
老板见状立马反应过来,拿起了小称:“公子要的药,我这就称,我这就称。”
包好了药,萧亦离拎着药包就准备走,这老板战战兢兢哪里还敢要钱。
楚灵萱站在一旁看着,以文制人而非武,心里佩服不已。
与此同时,也深深的明白了一句经典的话:知识就是力量。
萧亦离走到楚灵萱的面前,替她拭了拭脸颊的泪水,柔声道:“走吧。”
楚灵萱呆呆地望着萧亦离,想起他眼里方才一闪而过的怒气,他在因她受了委屈而生气,又在她受了委屈后,将她轻轻护在身后。
望着那张平静无波澜的脸,楚灵萱觉得心中的感动与甜蜜一点点在心间轻漾。
楚灵萱点了下头就准备走,忽然反应过来想到了什么,这些个恶人,这点同情心都没有,她不得寸进尺点怎么成。
“等等……”楚灵萱回头,目光凌厉地瞟向看着店铺老板,看得老板一个激灵,语气比刚才不知道恭敬多少倍:“不知姑娘还想要点什么药?”
“药不要了,我想在你们店里吃顿饭。”楚灵萱直言不讳:“有鱼有肉最好,不然的话……”
“把药卖这么高的价格,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我把这事儿说了去,你就不怕有人来砸了你们这小店。”楚灵萱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很是惬意,有把柄就是好。
萧亦离看着楚灵萱挑了挑眉毛,这人竟是这般仗势欺人,得寸进尺。
不过,也好。
店铺老板有些难为情,今年庄稼收成不好,大米已是稀罕之物,更别说鱼和肉了。
见老板犹豫,楚灵萱咳了一声:“怎么样啊?”
“好……好,不过小的家里只剩下两只鸡了,只能杀一只,多的没有了,小的这就去让内人准备。”
“成交。”
饭桌旁,老板与老板娘毕恭毕敬地站着,楚灵萱和萧亦离旁若无人地坐着。
待楚灵萱吃得差不多了,老板又毕恭毕敬地看着楚灵萱:“姑娘,您真的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吧?”
“我说不会就不会,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难不成她就这么像个骗子。
“她不会。”萧亦离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老板夫人二人这才呼了口气,连连道谢。
楚灵萱:“……”
唉,没知识没头脑,说什么都是低微得不可信的。
饱餐一顿后出了药铺子,天色已经黑了。
“唉,我真的这么像个会坑蒙拐骗的人么?”楚灵萱愁眉苦脸,连这点可信度都没有?
萧亦离若无其事地点头。
“……”
楚灵萱看了看天:“唉,天都这么黑了,早知道再威胁着那个老板再留我们一宿好了。”
“……”萧亦离嘴角轻抽。某人果然是厚颜无耻,得寸进尺。
“那我们现在去哪?”楚灵萱望着这黑漆漆的街道,有些茫然。
如今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的,他们真的就要这么露宿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