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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罪全文阅读

作者:一曲墨白     叠罪txt下载     叠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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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墓地

    雾,又是漫天的大雾。

    已经是上午八点多钟了,那座被称作九龙顶的烈士陵园,此时仍包裹在漫漫雾海中,这使的本来就清冷寂寞的墓园又多少增添了些压抑感。

    罗阳讨厌这雾天,就像讨厌一群不学无术,专在街头滋事的混混。

    6月13日,是罗阳的姐夫张迈三周年的忌日。三年前,也就是公元2016年的6月13日傍晚,这位平岛市赫赫有名的侦探,在与线人碰头时被人杀死在植物园的小树林里。令人遗憾的是,张迈遇害一案至今未破,这让已担任景山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长两年多的罗阳感到十分的懊恼。

    罗兰一身素服,她面无表情地在母亲和弟弟的陪同下,牵着儿子张帆的小手,缓缓地向山坡上走去。

    罗兰是个面目清秀的女人,此刻她凝重的神态更使她增添了几分端庄和柔弱之感。现在,在这个女人的面部已找不到任何悲伤的痕迹。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那刻骨钻心般的亡夫之痛已慢慢散失在全身每一道经络细胞之中,使她整个人变得有些呆板和麻木了。

    而唯一深深刻在她脑海里的是,那天小张帆发着高烧,她一个人抱着儿子去了市儿童医院。这期间她与丈夫张迈只通了一次电话,像以往一样,张迈带着歉意地向她解释,说自己在执行公务,下班后就立马赶去医院。罗兰从不抱怨丈夫,这次也一样,她只是关照他注意自身安全。因为她太理解丈夫的职业了,自从决定把一生的幸福都交给这个做公安的男人,她就和他共同守候着那份神圣,那份骄傲。而让她独自承受的是,丈夫晚归时带给她的无尽的紧张与不安。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危险来得如此之急如此之快。那天晚上,当她扔下住院的儿子赶到另一所医院时,她见到的已是丈夫的冰冷遗体。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地穿行在雾海中。除去悲痛,还有笼罩在心头的那种沉重的压抑之感。然而,当他们在张迈墓前站定的时候,却发现那墓碑前早已摆放着一束鲜花。这显然是一束刚放上去不久的鲜花,它的鲜嫩程度甚至要高于罗阳手中的那束。

    这让罗阳感到很惊讶。因为,他清楚地记着去年在给姐夫扫墓的时候,墓前也是早早地摆放了一束鲜花。而且,同样的鲜嫩程度,同样花色品种。只不过去年他是一个人来的,也没有很在意这件事情。

    罗阳转脸看了下姐姐,罗兰的面部依旧表情平淡。他又看了看母亲,母亲正惊讶地望着他。

    “是迈儿生前的战友吧?”她说。

    张迈是刘一梅夫妇年轻时收养的烈士遗孤,她视张迈如亲生儿子一般。当年,罗阳的父亲罗立山和张迈的父亲张烈都在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工作。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为掩护罗立山,张烈不幸中弹牺牲。而张迈的母亲,早在生他时就难产去逝了。

    罗阳摇摇头,“如果是我们警局的人,他没必要遮头盖脸的搞得这么神秘。”他四下望了望,

    因为大雾的缘故,十几米开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罗阳记得很清楚,去年他来给姐夫扫墓时也是这样的大雾天。他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妖魔鬼魅之说,但相同的场景相同的天气却让他心情格外沉闷。究竟是谁杀害了张迈?他到底掌握了什么人的犯罪证据?至今都还是个谜。罗阳从穿上这身警服开始,到底破获了多少疑难重案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可是就姐夫这桩案子,他不得不承认罪犯是个反侦察的老手,可谓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三个年头过去了,此案已历经两任刑侦队长。前任的刑侦大队长,也就是现在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徐昊天,在罗阳到任后,曾语重心长地交代给他的一项任务,就是一定要把张迈的案子给破了。但从三年来有人不但记着张迈的忌日,还坚持为他扫墓来看,这位神秘人一定掌握着此案的一些细节。再进一步设想,他可能连犯罪嫌疑人的底细都清楚。可是他为什么不肯露面呢?或者直接来找他呢?他在惧怕什么呢?

    职业的习惯,让罗阳把什么都愿往深处想。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闪现,罗阳便又环顾了下四周。他把手中的鲜花摆放到墓前,又把点燃的香烟放到墓碑上,然后打开五粮液酒,轻轻洒在墓碑四周。

    张帆静静的看着舅舅做完这一切,他问:“我爸爸就睡在这里吗?”

    罗阳答:“是,你爸爸就睡在这里面。”

    “他的房子有点太小了。”

    说着,他仰头看着妈妈。

    罗兰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她的眼中泪花闪动。但是,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没有让眼泪滚落下来。丈夫牺牲的时候,张帆还不满周岁。所以,他感觉不到丧父之痛。

    祭奠完毕,罗阳陪伴着母亲和姐姐一起走下山来。因为刚才那个念头,罗阳打开车门先让母亲他们上去,然后弯下腰仔细检查了下刹车部位,直到他认为没什么问题后才坐到了驾驶座位上。

    就在他的车启动向前滑行的时候,一个女人的身影在不远处的树丛里闪了一下,然后就消失在浓雾中。

    ……

    回到局里,罗阳的屁股刚坐到办公椅上,就迫不及待地和朱峰唠起了刚才的事。

    “你说会是谁呢?能这样准确地记着张迈的忌日?”

    “不会是他的亲属吧?要不就是咱们局里的同事。”

    “张迈是孤儿,他那头儿已经没什么亲人了。要说局里的同事,”罗阳盯着朱峰瞅了瞅,随口说了句,“那个人该不会是你吧?”

    “我?”朱峰的心有些虚,“我要去就随你们一起去,干嘛要一个人偷偷地去?”

    “那是因为”罗阳故意拖着长腔,有点像捉弄人似地,两眼毫不客气地紧盯着那双正回避着自己的眼睛,“那是因为,有人不想正面接触我的姐姐。”

    朱峰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罗阳见状又补了一句:“我说朱队,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我的姐夫呀

    ?”

    这一下朱峰更慌了神,他一边打着手势想阻止罗阳,一边紧张地朝门口那边张望了几眼,好在办公室的门关着。这才抱怨地瞪了罗阳一眼,小声嘟囔道:“你不拿我开心行不行?”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要是对我姐没想法那你脸红什么?”罗阳与罗兰是一对龙凤胎姐弟,他对姐姐的关心胜过自己。

    罗阳这一说,朱峰的脸更红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话题一转,道:“你先别管我能不能当你的姐夫,我们还是先研究研究,怎么能把杀害张迈的凶手给抓到吧。”

    话音一落,两人都陷入沉思当中。

    张迈遇害的时候,罗阳正在侦办一起贩毒案。等他从黑龙江押解着犯罪嫌疑人回到平岛的时候,张迈的遗体都已经火化完了。而朱峰却是从头至尾参与了此案的侦破,案发时他和当时的刑侦大队长徐昊天是第一时间赶到出事地点的。张迈和他的线人段大敏,都是让一种特制的利器射死的。从当时勘查现场的情形看,凶手是躲在几米开外的树丛中向他们发射的凶器。首先被射中的应该是张迈,段大敏见状要逃已经来不及了。这也正是当时为什么他们相隔三四米远,一个是仰面倒在地上,一个则又是背朝下倒在地上。凶手的手法相当的准。他们都是身中三枚利器,而这三枚利器都是射在心脏部位,无论是张迈还是段大敏倒地后都无挣扎的痕迹。

    罗阳回到市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身为专案组成员的朱峰带他去了一趟案发现场。这显然是对徐昊天为组长的专案组的不信任,但张迈毕竟是人家罗阳的姐夫,大家也都很理解他的这种行为。如专案组勘查的那样,在案发现场他一无所获。

    接下来局领导班子做了调整,老局长辛启洲退居二线,负责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佟啸升任局长,徐昊天便顺理成章接替了佟啸的职位。罗阳由市缉毒支队调回景山公安分局担任刑侦大队长,朱峰则成为他的副手。两人任职期间带领刑侦大队破获了很多大案要案,但“6.13”一案却一直毫无头绪。他们分析张迈一定是掌握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的什么罪证,才被凶手杀害的。而段大敏要不是知情人,要不就是引诱张迈到凶手埋伏点的诱饵。那个凶手有可能是职业杀手,也有可能就是犯罪团伙的成员。但无论他属于那一种类型,他都隐藏得很深,因此找到他的难度就很大。几年来,他们在忙于一起又一起的侦破工作之余,一直在留意外省市破获的一些刑事案件,查找有无再用钢针杀人的案例。但是,他们很失望。

    突然,罗阳的眉毛一扬,道:“你说那个给张迈送花的人是不是段大敏的亲属呀?” 他有些激动地望着朱峰,“你想,段大敏手里一定掌握着犯罪团伙或犯罪嫌疑人的什么重大罪证,所以张迈才要急于和他见面,我们的对手也才迫不及待地要杀他灭口。所以,我们要找到那个去墓地送花的人。”

第二章 神秘女人

    “据我所知,段大敏曾有一个女儿。可早年他因伤害罪入狱,他的老婆将那不满两岁的女孩送人了,她自己跟着一个大款跑了。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了,就算他的女儿回到了平岛,几百万人口的城市,没名没姓的,我们去哪里找她?”

    “只要有一分的希望,我们就要做十二分的努力。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去张迈墓地送花的人应该是个女的。如果她真是段大敏的女儿,兴许我们还真能找到有关‘6.13’案的一些线索呢。”

    朱峰真是有点哭笑不得,“我说头儿,你刚才没听我说咋的?就算去墓地送花的人是段大敏的女儿,可让我们去哪儿找到她?她脸上也没刻着名字。”

    罗阳起身戴上帽子,“但不管怎么样,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说着他就往门外走。

    朱峰急了,问:“你去哪儿?”

    罗阳头也不回,“去九龙顶烈士陵园。”

    朱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抓起帽子,随罗阳出了为公室。

    ……

    在一个三岔路口,罗阳把车头一挑,拐向了通往市区的一条路。

    “你不是要去九龙顶吗?怎么又把车开这儿了?”

    当罗阳把车停在植物园当年张迈遇害的山坡下时,朱峰有些不解。

    罗阳也不答话,只顾迈开大步朝山坡上走去。植物园本来就不属于热闹场所,加上天气的因素,园里几乎看不到人。但那段坡路却有被人刚刚踩踏过的痕迹,从步伐的间距和留下的脚印看,应该是一个女人所留,而且她刚离去不久。罗阳一下子来了精神,刚才在路上他就想过,如果那位神秘的送花人想要暗示他什么,那她会不会到当年张迈和段大敏遇害的植物园来呢?罗阳拨开了一丛嵩草,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不远处的那棵松树下果然摆放着一束鲜花。他走过去把那束鲜花拾了起来,两束鲜花同样地鲜嫩。只是,张迈墓前的那束鲜花是清一色的黄色菊花,而这束则是清一色的百合。

    “朱峰,把我车上的相机拿来!”罗阳兴奋地冲车里的朱峰喊了一声。职业的特点,他的这些东西从来都是放在车上的。

    朱峰也来了情绪,他从车上取出相机就朝山坡上跑来。在罗阳的指点下,他蹲下身拍下几枚清晰的脚印。然后,他面带喜色地问罗阳:“这么说还真是段大敏的女儿?”

    “那也未必,一切得等有了头绪再说。”

    十几分钟后,罗阳把车停在了九龙顶的山坡下。九龙顶烈士陵园是平岛市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处烈士陵园,有车道可以直接开上坡顶。出于对烈士的崇敬,罗阳每次来这里从不把车开到山顶,而是从坡下走上来,就像刚才陪着年迈的母亲来也不例外。

    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看守墓园的

    老人可能去山下什么地方吃饭去了。大雾开始散去,整座墓园空荡荡静悄悄的不见第三个人影。因为看到希望的原故,这一回朱峰跑在了罗阳的前头。在张迈墓前他看到了摆放整齐的两束鲜花,还有墓碑上已经燃灭的香烟。

    他默默地立在那里,看着墓碑上张迈那张英姿勃勃的遗照,心里头便有酸楚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们这一对一同考入警官学校,又一起被分配到平岛市公安局,为保一方平安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却阴阳两隔。想着,他的两眼就有些湿润。

    自参加完张迈的葬礼,三年间朱峰还是第一次再踏入这座烈士陵园。并非他朱峰冷酷无情,而是他自觉愧对昔日的战友,还有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悲伤中的罗兰。朱峰第一次见到罗兰,是在张迈和她的婚礼上。那天,他作为他们的伴郎,从早到晚陪了他们一整天。当他第一眼瞅见这位清纯靓丽、带着东方古典美的女性时,竟心慌意乱起来,他甚至不敢正面去触摸这位新娘的目光。那一天,这位年近三十还没有谈女朋友的青年警官,简直就像醉了酒似的,在精神恍惚中度过的。对于这一切,处在喜悦之中的张迈并不知晓,但是却没有逃过罗兰的眼睛。女人的心是最敏感的,她怎么可能不理解那来自异性的,带有纯真的痛苦的自责的甚至有些负罪感的眼神呢?好在罗兰坦然面对了这一切。每当他们的目光偶尔碰撞的时候,她都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她很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并投以鼓励的目光,告诉他能够理智地战胜自己。令朱峰感到欣慰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罗兰始终没把这件事向张迈吐露半个字。直到张迈牺牲,他也不知道与他最要好的战友在暗恋自己的妻子。现在张迈离开人世已经三年了,这三年中他只是以其它方式在暗暗关心着罗兰他们母子,与罗兰本人并无任何亲密的接触。渐渐地罗阳察觉了他对姐姐的这份心思,也刻意创造了几次让他能与姐姐接触的机会,但是他始终没有向她表露自己的心迹。

    罗阳过来了,他见朱峰站在那里愣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拾起那束神秘人送的鲜花看了看。这两束花除了颜色不同,所祭典的人不同,真的看不出别的。现在除了能证明送花人和张迈段大敏他们遇害这件事有点关联外,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她为什么不送同样颜色的花呢?

    朱峰接过那束花看了看,然后又把它重新放回墓前,他转过脸看着罗阳,心里想着同样的问题。

    “去花店。”

    他俩同时脱口而出。

    罗阳道:“送花人一定不会从市中心买两束去墓地的花,大老远地送到墓地来。今天又不是清明鬼节的,花店的人一定会对买花的人有印象的。”

    朱峰点点头,“兴许我们还真能通过花店把这人给找到呢。”

    两个人有些兴奋地回到

    车上,开始到附近寻找花店。但是,半个下午过去了,他们跑了数家花店,也没有他们要寻的结果。

    ……

    罗阳打算与朱峰回局里,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连中午饭都还没有吃。于是他们走进一家饭店,简单吃了点东西,回到车里,罗阳却有些不甘心。他问朱峰:“你说她要是不在花店里买花,还有可能去哪里买呢?”

    “那要看她住哪儿 。平岛市除了零散花店,要数花卉批发市场最大了。可这些地方我们几乎都去了,其它的……?那就是花卉种植基地和养花专业户了。”

    罗阳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也不答话,把车开到一个可以调头的地方,一打方向盘,他的那辆三菱吉普车便又朝着九龙顶烈士陵园的方向驶去。

    朱峰也想起来了,离九龙顶烈士陵园约两公里处,有一个叫兰溪谷的山沟,那里就有一家花卉种植基地。

    在沟口贴近公路的石崖上,他们看到了标有鲜花种植批发字样的标示牌,往沟里拐,便是一条简易的乡间土路。这是一个葫芦形的山沟,虽然沟口窄小,但里面却很大,倒是很适合种植类或饲养业的创业发展。

    罗阳把车停在了像是批发点的房屋跟前,他进屋找人的时候,朱峰则跑到花房看花去了。一会儿功夫他就扯着嗓子把罗阳喊了出来。

    一位姓杨的管事人听明两位警察的来意,张口就说:“你们是说今天早上来买菊花百合花的那个人吗?那是一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骑一辆小踏板车,他好像是替人买的花。”

    罗阳和朱峰相互瞅了一眼,“怎么知道是替人买的?”

    “那男人在买花时曾打过一个电话,问价格行不行。” 男人扫视了罗阳朱峰几眼,多少有点显摆的意思,“来我们花卉种植基地直接选购鲜花的,除去批发的,一般都比花店的贵。”

    “噢?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这儿的花新鲜嘛。”

    朱峰没罗阳那些耐性,他催促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又接了一个电话,好像因为雾大的原因,让他把花送到柳桥。”

    “柳桥?”

    罗阳和朱峰又对望了一眼,九龙顶烈士陵园山下的那座桥就叫柳桥。

    “你对那位买花人还了解多少?”

    姓杨的管事人又道:“那人身材瘦小,本地口音,个头也就在一米六五吧。其它的就说不清楚了。”话音刚落,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来,急忙补充道:“对了,他叫电话里那人林小姐”

    谢过养花人,罗阳和朱峰返回局里。在下车的时候,罗阳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不会错的,一定是段大敏的女儿。”

    朱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表示什么。

第三章 死尸

    夜里的一场透雨把个风景秀丽的海滨城市洗刷的更加清新爽目,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红凌湾海边的大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中老年人在晨练。

    一位下海游泳的老大爷回到岸边后,穿好衣服又顺着沙滩由西向东走去。这是他每天的习惯,在海里游上半个小时,上岸后必定沿着海边再走个来回,以便更好地活动活动筋骨。但是,就在他刚刚走出不到十几米远的时候,却惊恐万分地舞张着两手跑上岸来,冲着正在晨练的人们大喊大叫了起来。

    几位中老年男女跑了过来,在游泳老人的指点下,他们看见就在前边不远的礁石群中,有一具女尸正在随着海浪轻轻地起伏。

    打过报警电话不到三分钟,巡警就赶到了现场。十几分钟后,红凌湾派出所的周森所长带着几名干警也赶了过来。

    周所长一边手忙脚乱地指挥着众人打捞尸体,一边皱着眉头嘟囔着:“这好端端的干吗要寻短见呀?”

    周森调到红凌湾派出所的时间不长,以前他听说过夏季这里常有泳客溺水,偶尔也有寻短见的事情发生。不过,现在盛夏未到,爱好游泳的人虽然从未间断在海边锻炼,但像今天这样有尸体漂在海面上的事,他还是第一次碰上。

    “周所长怎么能断定这姑娘是寻了短见的?”

    周森一回头,见是分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罗阳站在自己身后,心里不由得说,这小子,属猫的,闻着腥味他就来了。嘴里却说:“罗队,你可倒快,我这儿前脚刚到,你这儿后脚就来。你说她又不是洗澡淹死的,不寻短见她怎么漂在海里 ?”

    周森说的没错,死者衣着整齐,绝不是下海游泳人的装束。

    “那也不见得,她到底怎么死在海里,得法医验完尸后再说。”罗阳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周森的脸有些挂不住了,罗阳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这样说他,让他心里不快,但他又不好再说什么。

    尸体很快被打捞上来,法医刘明马上上前验尸。周森想让自己的判断得到确认,就和罗阳一样,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手。十几分钟后,刘明立起身来,招呼技术科的几位同志,“拉回局里吧。”

    罗阳走上前问:“怎么样?”

    “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从刚才验尸的情况看,自杀的可能性要大些,但不排出他杀。”

    周森一听,脸上现出喜悦之色。他有些得意地瞅瞅罗阳,“昨夜那么大的雨,除了她自己想不开,谁还能把她推到海里不成?”

    “依周所的分析,那犯罪分子在坏天气里就不可能作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明笑了,“有一点可以定下来,她肯定是溺水而亡,,不是死后被人扔到海里的。”

    “那还是自杀呗。”周森又来了一句。

    “也不能这样说,是否他杀还要等尸体解剖后来定。当然,如果有其它物证也可以确定。现在死者身上没有什么大的硬伤,比如骨折之类的。这说明她落水的时间是在海水满

    潮的时候,如果她不是自己从浅水区走向深海,而是采取跳崖方式投海的话。按正常投海自杀人的习惯,一般会选择在海水满潮的时候。因为这样他至少会在心里上减少一种恐惧感,尽管他抱着去死的信念。但真正到了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也还是会犹豫会紧张的。你们看这一带的海边都是礁石,所以想投海自杀的人会选择在海水满潮的时候,而不是枯潮的时候。”

    “那为什么不是她从浅水区自己走进海里去的?”周森还是有点儿不死心。

    “因为从目前验尸的情况看,死者的身上有较大面积的瘀血斑点 ,那是她在满潮时投海所致,说明她落水的地方至少要高出海平面五十米以上。而礁石碰撞留下的伤痕和投海所致的瘀血斑点是有明是区别的。所以,她不可能是由浅水区往里走的。”

    罗阳问了一句:“那她的死亡时间就应该是昨天夜里8点钟以后了?”

    罗阳这人每天看报纸必读潮汐涨落栏,他清楚地记着昨夜海水满潮的时间是8点。

    “不错,确且点儿说是昨天夜里8点至10点之间。”

    周森又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不排出他杀的可能呢?”

    “是这样,刚才在验尸时我发现死者的颈部以及胸部都留下了很明显的齿痕印。从齿痕的深度看,她生前有过xing行为或者遭到侵犯。遭到侵犯的可能性比较大,那完全是一次兽行的发作,才会把人咬得那么重,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在完全失去人身自由的情况下。不然,任何一个女人,哪怕她是个三陪女,都不会容忍男人把她咬成那样。”

    “明白了。”这回轮到罗阳兴奋了,“也就是说,死者生前曾遭受到侵犯。那她的死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不堪被人强暴,自己投海自杀。二是她有可能是被那个强暴者扔到海里去的。”

    “对, 应该是这样的。”

    “谢谢刘法医给我们的解释。”他转身对周森道:“尸源的排查工作就有劳周所了。”

    “没说的罗队长,回所后我们马上安排人排查失踪人口。”

    周森向罗阳他们扬扬手,领着他手下的人和那位第一个发现女尸的老大爷回所里去了。

    ……

    罗阳的三菱吉普车沿着海边的公路向东驶去,在距离红凌湾大约两公里的地方,他停下车。这是一个叫仙人岭的地方,这里虽说地势险峻,风景却十分优美。凡是到平岛观光的外地游客,没有不到此一游的。就算本市市民,那些走向婚姻殿堂的青年男女,拍摄结婚外景照也都会到这里取景。罗阳之所以把刑侦队的人直接带到这里,是因为从红凌湾到仙人岭这一带的海边上,不是草深林密就是坡陡沟深,他相信无论是自杀的人还是想取他人性命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无法下脚的地方。而仙人岭不同,这里虽说也峭壁悬崖的,但这里除有刚才刘明说的那女孩落水悬崖的高度,此处的崖顶路边,却有相当开阔的平展地带,不仅草木茏葱,且也林深密蔽。如果那

    女孩确实是被人强行抛进海里的,这里恐怕是最好的下手之处。

    方博第一个跳下车,他看了看周边的地形,叫道:“头儿,那漂亮女孩是从仙人岭落海的?”

    罗阳没有回答,朱峰却不耐烦地回敬了他一句:“赶快干活儿,哪那么多废话?”

    方博是去年才从警校分配来的年轻刑警,在刑侦大队属他的年纪最轻,是位活泼可爱、长相英俊的小伙子。一遇到案子,罗阳就喜欢把他带在身边。除了对他有些偏爱外,主要是想锻炼他。因为他和罗阳长得很相像,局里人也有叫他小罗阳的。

    但今天罗阳却没心思理会他,和朱峰一样,他担心这女孩是被人杀人灭口,毕竟他们才刚获得一点有关“6.13”案子的信息。

    刑警们呈扇子形在仙人岭散开,很快方博就在一处树丛边喊道:“头儿,快过来看,这儿有汽车停过的痕迹,还有树枝被刮碰的痕迹。”

    罗阳和朱峰都赶了过来。几颗高大茂密的杂木丛后面,被刮断的树枝露着新茬,草地上几趟车印子深深地陷在泥水里。罗阳从枝叶间隙处向公路上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过往的车辆,但如果这里停了辆车,从外边不一定能看到,更别说是在风雨交加的夜里。他又俯下身仔细观察周边,几处散乱的脚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向同样在弯腰查看的朱峰招招手,“朱队,快拿相机过来。”

    他指着地上的脚印说:“你看,这是朝崖头方向去的脚印,这是返回的脚印。去崖头的脚印深,回来的脚印浅,这说明他来去身体的持重不同。”

    他向其他几位刑警挥挥手,“顺着这趟脚印去崖头,都给我找仔细了,任何细小的物证都不要给露掉了。”

    几位刑警朝崖头方向去了,罗阳却留在原地继续查看那几处被刮断的树枝。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在一根断裂的树枝上有一小片乳白色的漆片。他的嘴角嘲讽似地微微向上翘了翘,马上掏出小塑料袋将它装了起来。

    很快,方博在崖边找到了新的痕迹。罗阳和朱峰一起奔了过去,这里的树枝和杂草也有被折断和压倒的痕迹。

    罗阳探头朝崖下望了望,这里距海平面大约有六七十米的高度。就在他收回目光的一刹那,他发现在离崖头十几米处的小树杈上挂着一团胶带纸样的东西,他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直起身后,他立刻对一名刑警吩咐道:“郭冬,到我车上把绳子给拿来。”

    这是位比方博年长几岁,长相憨厚身体高大的小伙子。

    方博道:“头儿,真有你的,连绳子都带来了。”

    朱峰道:“他的那些东西都是常年备在车上的。”

    郭冬很快把绳子给拿来了。罗阳一边往一颗碗口粗的树上系着绳子,一边兴奋地说:“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那应该是作案人留下来的。”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方博顺到崖下,不久,他就在崖下朝上挥手。大家又齐帮对手地把他拽了上来。他两脚刚一立稳,就立刻从衣兜里掏出那团胶带纸。

第四章 三陪女?

    “罗队,朱队,这胶带上不仅粘着头发,还有带血的指纹呢。”

    罗阳亲昵地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嘴里道:“臭小子,好样的。”又愉悦地和朱峰交换着眼神,亲自帮他解开绳子,然后冲大家一甩头,“收队。”

    回到局里,罗阳立即吩咐方博把几样物证送到技术科检验。之后,他们召开了简短的案情分析会。

    “我认为这不是普通的强奸杀人案。”罗阳首先开了腔。他的脸异常地严肃,完全没有了在案发现场找到物证时嘴角往上翘的那种表情。“其次,这姑娘不像是混迹于餐饮休闲娱乐场所的那种三陪女。我从她死前的穿着打扮看,她属于那种气质高傲生活条件优越的女人。她应该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不是在校就读的大学生研究生,就是刚离开校门不久。总之,她的社会经验不足。如果让我再说得具体点儿,她之所以遭人谋杀,很有可能是掌握了不该她掌握的东西。因此,她很有可能是某高官或富豪包养的情妇。”

    “哇!头儿,你描述的太精彩了,怎么像在构思一部故事情节复杂的推理小说呀。”

    朱峰瞪了方博一眼,“我们这是在开会,你以为是在闲聊呀?”

    方博还想为自己辩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不过看了那女尸几眼,我怎么就像构思科幻片似地把她生活的部分细节都给描绘出来了是吧?”

    “是,是这个意思。”因为打断了队长的思路,方博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让队长好好给你讲一讲。”朱峰咧开嘴笑了。

    罗阳看了大家一眼,“那好,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再往细里说说。如果说这姑娘生前是属于那种混迹于餐饮休闲娱乐场所的三陪女,她的目的就是靠取悦男人给男人提供性服务来挣钱,她应该是来者不拒,没有必要让人捆绑起来行事。就算她是三陪女,在陪完男人后因为钱多钱少之事发生争执,那凶手完全可以在她的睡屋里把她杀死,没有必要在一个雨夜把她拉到海边抛到海里,造成自杀的假象。所以,她虽然死前遭到人强暴,但那并不是凶手要杀害她的真正原因。以我的分析,凶手只不过是垂涎她的美貌,临时起意想占她便宜罢了,这才给我们破案留下了线索。如果罪犯没有在她胸部留下那么深的齿痕印,或者说不是那样饥渴难耐地在杀人之前去发泄自己的**,而是按照指使人吩咐的那样,到崖头把她往下那么一推,那么这个姑娘因为什么想不开而投海自尽,这件事也就成立了。所以,杀人凶手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还有,当他解开捆绑她的胶带时,不应该把它抛向海里。比起人来,它的份量毕竟太微不足道了。这样,他又给我们

    留下一个重要的罪证。”

    说到这里,罗阳把话停顿下来。他抓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又接着说:“既然强奸不是构成这桩命案的主要原因,那么像她这种气质高傲的女人是因为什么被人索命呢?我个人分析认为,她是某桩阴谋或某桩不法交易的知情者,比如,毒品案,杀人案,抢劫案。甚至都有可能是黑社会内幕的一些事情,这都不好说。至于她是不是人家的情妇,我也是猜测,因为她的确长得很漂亮,这对有些人来说,就是获取利益的资本。”说的这里,他不知怎么一下子想起了葛菲,那个向往优越物质条件迈进富豪之门的前女友。但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瞬即便消失了。

    “照罗队刚才的分析,杀人凶手是受人指使?”

    “对。但到底是花钱找的杀手,还是原本他们就是一伙的,这个还不好判断。”

    “那依据就是她身上的齿痕了?”方博又问。

    “是这样。如果再能从那团胶带纸上发现点儿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那就更好了。”

    “罗队,那你认为那姑娘遭人强暴的地点是在她的住室呢还是在仙人岭?”郭冬也拧着眉头问了一句。

    “你认为是在哪里?”

    罗阳没有直接回答郭冬的问题,他希望他的队员每个人都有独立分析案情的能力。

    方博抢先道:“让我说是在仙人岭。”

    “如何见得?”

    方博一下子来了精神,“我们假设凶手是被人顾用的,或者是犯罪团伙的一个小喽,他在接到杀人的指令后首先想到的是怎样完成任务。刘明法医说死者昨夜的死亡时间是在8点至10点间,我们平岛市不算是大城市,从市内任何区域开车到仙人岭,在晚间道路畅通的情况下顶多也就十分二十分的。这样他在晚上8点多钟进入死者的住处,设法把她骗出。因为那个时候天已经开始下雨了,社区出入的人不会太多,所以他的行踪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到了仙人岭,凶手觉得就那样把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推下大海心有不甘,于是他把车开进了小树林,在满足了自己的**之后才下手害了她。他把她咬得那么重,有可能是不舍得让那么漂亮的女人去死,所以就发狠地作践她。也有可能是杀人前过于紧张,所以,我认为那姑娘是在仙人岭遭人强暴的。”

    郭冬还是不肯接受方博的观点,“我觉得凶手把车开进小树林,是为了把她从车上拖出时不被人发现。”

    “好啦,”罗阳满意地看着大家,“你们都谈了自己的看法,我比较赞同方博的分析。至于郭冬的观点为什么站不住脚,让我们朱队来给你解释。”

    朱峰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们观察过那儿的

    地形没有?作为海滨大道的一个景点,仙人岭那儿实际上有几条人工铺就的鹅卵石路可以直通到崖头的。如果凶手随意把车停在哪一个路口,然后再把死者侠持到海边崖头,最多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那段路白天虽然车熙人嚷的喧闹异常,但到了夜间,别说几分钟,就是十几分钟二十分钟恐怕也不会有车开过,那你说他干吗要把车停到树林子里呢?”

    “所以,凶手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或者说他的智商他的反侦察能力远不如幕后那位指使人。”

    罗阳说到这里后低头沉思起来,尔后他向大家摆摆手,意思是散会。

    朱峰起身去了卫生间,回来后见罗阳仍在那里闷坐着,便问:“你觉得这位被杀的姑娘会是我们急于想找的送花人吗?”

    罗阳抬起头看看他,“你觉得没有这种可能吗?怎么这么巧我们刚要查找那位神秘的送花人,海边就有位姑娘被杀呢?还有,那个周所长,他干吗一发现女尸就说人家是自杀呢?”

    “咳!他一个当所长的,哪像我们成天和死尸呀罪犯呀打交道,他哪里有侦破经验?再说,那海边溺死个人不是太正常了吗?就说红凌湾海湾,哪一年还没有个四俱五俱尸体漂上岸?有几个需要我们破案了?这一回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撞到咱们的枪口上了,咱们一到现场,哩!他就成了凶杀案了。你说,咱要不是担心那送花人遭遇什么不测,你我能带刑警去那里吗?”

    “但我总感觉周森的眼光怪怪的,他好像很希望那女的是自杀的。”

    “那也不奇怪,女尸出现在他的辖区,他要多干活儿。自杀,找到尸源就行了。”

    罗阳看看表,快接近下班时间了,他起身伸了伸懒腰,“走,去技术科看看,检验报告该出来了。”

    他们到技术科的时候,几项鉴定刚刚出来。杨科长一看刑侦大队的正副队长亲自来取报告,便笑道:“告诉你们,因为你们着急,我们可是把手头活儿放下,先给你们整的。”

    罗阳边接报告边道:“那就谢谢了,用不用请你们科的人出去坐坐?”

    杨科长也不客气:“那就最好不过了。”

    朱峰给了他一拳,“美的吧你。”

    几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罗阳他们看过鉴定报告,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总算没有白忙活,他们最为关心的东西有了结论。死者的血型为b型,胶带上沾有的头发为死者的。那半枚血指印则是凶手留下来的,其血型为a型。凶手在小树林中留下的足印为42码,以此推断凶手的身高在1.75米至1.82米间,体重为75公斤左右。作案车擦在树杆上的乳白色漆片,经鉴定为日本丰田面包车所留。

第五章 “6.19”专案组

    一场紧张的侦破工作开始了。

    从一开始罗阳就没有把这起凶杀案视为一般的强奸杀人案。在征得局领导的同意后,刑侦队成立了以罗阳为组长,朱峰为副组长的“6.19”专案组,组员除有方博、郭冬外,罗阳又从重案队抽调了几名得力的干警加入。朱峰带领一组重点查找丰田面包车的下落,而罗阳则带人重点查找尸源。好在刚发现女尸周森他们就开始行动了,死者很快就搞清了。正如罗阳分析的那样,这位来自牡丹江名叫林小芳的姑娘原是平岛大学的研究生,现年二十四岁。校方介绍,林小芳在校的各方面表现都很优良,是名符其实的校花,追她的男生很多,其中包括一名留校任教的青年教师。一年前,林小芳和这位名叫魏鹏的男教师建立了恋爱关系,但不久前不知为什么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另据一名生前与林小芳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反映,就在发现林小芳尸体的前一天傍晚,她和同寝室的另一名女生看见魏鹏和林小芳在一家名叫淼淼健身俱乐部的大门口争吵。但随后两个人又和好了,而且同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在校方的带领下,罗阳他们很快在教职员工宿舍找到了魏鹏。

    魏鹏的宿舍搞得很乱,地上零乱地扔着几个快餐盒,桌子上横七竖八倒着四五个啤酒瓶子。好在窗户开着,屋里倒没有多少酒味。一见有警察找自己,魏鹏显得有些紧张,他立在床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到他一脸沮丧的样子,罗阳猜想他一定知道林小芳遇害的消息了,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怜悯,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不用紧张,坐下谈吧。”

    魏鹏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屁股挨着床沿坐下了。

    “林小芳遇害了你知道吧?”

    “知道。是,是昨天听说的。”

    “你们恋爱多久了?”

    “大约,大约有一年多吧。”

    “你很爱她是吧?”

    魏鹏抬头看了罗阳一眼,随即又把头低下了,他没有回答。

    罗阳瞅了方博一眼,又接着问:“不久前听说你们为什么事闹分手了?”

    魏鹏沉闷了一会儿道:“她说不想和我处了,就不理我了。”

    “那你的态度呢?”

    魏鹏又紧张起来,口吃道:“罗,罗警官,真的,真的不是我杀的林小芳。”

    罗阳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道:“我说是你杀的林小芳吗?”

    “那……?”

    “我们主要是想通过你了解一些侦破此案的线索,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魏鹏有些激动地点点头,“我愿意帮助你们,只要是我知道的。”

    “那好。你先谈谈林小芳出事那天当晚你们为什么在吵,尔后又去了哪里,最后的分手时间。”

    魏鹏说那天因为心情不好就去了淼淼健身俱乐部,没想到那里的消费那么贵,因为没带那么多钱付账,这才打电话把林小芳叫了来。林小芳因看不惯他消沉的样子,出了俱乐部的大门口便和他吵了起

    来。说到这儿,魏鹏似乎有些犹豫,但狠狠心还是把当晚的事说了出来。

    “那晚儿我去了林小芳的住处,我在她那里待到7点半多钟走的。因为天下雨了,她让我早点回去。我们,我们上过床……”

    罗阳又和方博对望了一眼,然后问:“这是你们的第一次?”

    “是第一次。”

    “不是说已经分手了吗?”尽管这种事在很多人眼里是很随便的事,但方博还是问了一句。

    魏鹏抬头看了方博一眼,又把头低下了,“林小芳说她对不起我,是她,是她主动的。我,我也喜欢她……”

    “问你一个问题,”罗阳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你们那个的时候,你是否因为恨她,而采取了其它带有报复性的过激行为。”

    魏鹏愣愣地瞅着罗阳,不解他的意思。

    方博插了一句,“就是,噢,比方你用牙狠狠地咬过她的某些部位?”

    “没有,绝对没有。”魏鹏的头摇的像个拨郎鼓,“而且,就是林小芳提出和我分手,我也没有恨过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从去了她的住处后,我知道她为什么提出和我分手了。”

    “为什么?”

    “她让人包养了,是人的情妇,她身不由己。”魏鹏的眼神镇定了许多,“而且,而且我觉得那林小芳有点儿神神道道的。”

    “神神道道的?”

    “她好像知道了那个包养她的男人的一些事情。”

    “是吗?”罗阳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魏鹏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你们是不知道呀,那林小芳的住处有多豪华。那房子连买带装修的,怎么也得个七八百万。如果从她不住校开始算,她和那位包养人的同居时间该有两年了。可是那天她在和我亲热完后说,她终于知道那栋别墅的主人是谁了。你们说怪不?”

    “她终于知道那栋别墅的主人是谁了?”罗阳仔细回味着这句话。

    “是这样,她是这么说的。那意思吧,就像那男的以前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是怕暴露家里有老婆孩子?”

    “不是。她应该知道他有妻室,不然她后来不应该再接受我,说明她有离开那男人的思想准备。要不,她就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也就是说那房子本来就是她的那位包养人的,但是出于他身份的特殊,他向她隐瞒了这一点。”

    “好像是这种感觉。”

    “她的住处在哪里?”

    “月秀山庄17号别墅。”

    罗阳一听,冲着方博说了声,“去月秀山庄。”

    ……

    月秀山庄是平岛市最高档的别墅住宅小区,整座小区倚山傍海,风景十分秀丽。警车在小区的车道上拐了几个弯,便在17号楼前停了下来。

    罗阳看了看这座造型别致漂亮美观的别墅,对方博吩咐道:“去把物业的人找来。”

    一位身材瘦小

    ,长着一对吊眼的中年男子很快就跟着方博过来了。罗阳掏出证件让他看后,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史茂君,请问警官有什么吩咐?”

    虽然头一次接触,但罗阳对此人却有一种曾似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们想了解一下这栋房子的主人。”

    “这栋别墅是一位叫甘文的台商买下的。不过,这位台湾人很少回来住,平时是他的干女儿住在这里。”

    “一位叫林小芳的女学生?”

    “叫什么不清楚,只知道她姓林,好像是一位在校学生,人长得很漂亮。”说着,史茂君笑了笑。

    罗阳让方博他们进房勘查,他站在门口和史茂君聊了起来。

    “林小芳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

    “这个不太清楚。”

    “除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住,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人经常在这里留宿?”

    史茂君面露难色,“罗警官,这种事我还真不太清楚。你说我们这干物业的,也就是收收费维修维修房子什么的。人家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违法的事有你们公安管,要说业主有什么事求帮忙,跑跑腿这样的事倒是有的。”

    “那这位林小芳有事求你帮忙没有?”

    “有倒是有,但那点小事真的不值得一提。也就是前几天,林小姐托我去给她买了两束花,说是祭典什么人。”

    罗阳的眉头一挑,“在什么地方买的花?都什么颜色的?”他有些迫不急待地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花是在兰溪谷买的。两束花,一束是黄色的菊花,另一束是百合花。”

    “你说林小芳让你买的花一束是黄色的菊花,一束是百合花?”

    “是,就是这两种颜色。”

    罗阳睁大了眼睛,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和朱峰想找的那个矮个子的买花人竟会在这里碰见。更让他难以相信的是,死去的林小芳就是那位神秘的送花人。看来林小芳的死因果真关联着什么重大秘密。

    心里这样想着,他却不动声色,继续和史茂君聊着,“那花店满大街都是,干吗非让你去兰溪谷买?”

    “林小姐没说,也许是图那儿的花儿新鲜吧。我当时也挺纳闷,给一个人上坟干吗要买两束不同颜色的花呀?”

    “能记得那是哪天的事吗?”

    史茂君想了想,“那天的雾挺大,好像连航班都停了,应该是十三号的事吧。你不知道呀罗警官,那天为给她买花,我骑着个踏板车,开又开不快,回来的道上还差点撞着个买菜的老太太,想想都后怕。”

    “那林小芳回来后就没再和你说什么?”

    “在柳桥我给她送花的时候倒是问过她,给什么人上坟这么讲究,她说是一位特别值得尊敬的人。”

    谈话到此结束。史茂君临走的时候问了一句“那林小姐犯事了?”

    “不是犯事了,是遇害了。”

    史茂君夸张地吐了下舌头,忙别的去了。

    ……

第六章 金河大酒店

    楼里的勘查工作正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罗阳进楼的时候,方博他们正在勘查寝室和卫生间。他在楼下客厅里转了转,便踩着那能照出人影的楼梯上了二楼。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一切都那么温馨可人。他想不出当初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幸福甜蜜还是出于某种目地,总之她带着在这栋豪华别墅里的短暂记忆永远地走了。如果林小芳真是段大敏的女儿,难道真如魏鹏说的那样,她在离开人世前终于弄清了,那包养她的男人就是她的杀父仇人?或者他与他们根本就是一个犯罪团伙的?

    朱峰打来电话,告知罗阳已经找到了“6.19”案作案的可疑车,此车现在交警大队院子里,已在车上发现了可疑血迹。罗阳估计那车是凶手盗用后给扔在哪条不起眼的马路边或拆迁改造地块的。他没有多问,只是告诉他已经发现了那位神秘的送花人,让他马上赶到月秀山庄。

    十几分钟后,朱峰的车停在了17号别墅楼前。罗阳正在仔细翻看着书柜里的几本书,见朱峰到来向他招了招手。

    “怎么样?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

    罗阳摇摇头,“没看看我们的对手是谁,还没等我们来,这楼上楼下早已被清理过了。但真要这么走了,我还有点不舍弃。林小芳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最后连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

    朱峰赞同罗阳的观点,他也希望能顺着林小芳被杀这条线,钓出深水中的那条大鱼来。

    “如果说她真的给我们留下什么物证,恐怕也早被人拿走了。”

    罗阳叹口气,道:“是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要灭口,必然会消灭物证的。想杀她的人,一准把她的底细摸的透透的。”

    罗阳继续翻腾着书柜里的书,“如果这里找不到什么,我想在别的地方也没法找了。像她这种家在外地的女孩,就算她是段大敏的女儿,可段大敏已经死了三年了,她除了住在学校里,也只有校外的居住房了”

    “我觉得三年前他们父女相认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林小芳掌握了犯罪分子的某些罪证,也极有可能是通过别的渠道。”

    罗阳想了想道:“段大敏那个时候只不过是金河大酒店的一个勤杂工,像他那样的身份到底会掌握犯罪嫌疑人的什么罪证呢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脱口道:“金河。”

    “金河?”

    “对,金河。”罗阳兴奋地说,“林小芳送给张迈的花是黄色的菊花,而送给段大敏的花是百合。黄色的菊花代表着金色,百合,河的谐音,把这两束花连在一起不就是金河了吗?”

    朱峰也来了精神,“别说,有那么点意思。她是在暗示我们,段大敏是因为掌握了金河大酒店中的什么犯罪证据,而张迈找他也是为了调查此事,所以他们双双遇害。也就是说他们的死和金河大酒店有关。”

    “是这样。三年前宇辰集团的董事长不正是从金河大酒店的顶楼跳下去的吗?”

    “不过曹民跳楼是咱们徐局带人去的现场,他的确是自杀。这事报纸上都登过,不会有问题的。”

    罗阳没有再说什么,就在他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柜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一本很旧的书,一张泛了黄的旧照片从书中掉了下来。他拾起一看,是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的合照,照片上的男人他一眼就认出是年轻时的段大敏,他曾在他的案卷里见过他的照片。而那个两三岁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姑娘,则依稀可以找到林小芳的影子。

    他把照片递给朱峰,“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林小芳正是段大敏的女儿。”

    朱峰接过照片看了看,叫道:“太好了,只要确定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围绕着他们父女周围的人和事展开调查,这样可以省去我们走很多的弯路。”

    罗阳又询问了一下朱峰那边查车的情况,朱峰告知在面包车上发现的那滴血迹已让郭冬送回局里鉴定去了。罗阳让方博他们继续勘查,他和朱峰到17号别墅的楼前楼后又转了转,尔后又到周边两栋楼去看了看。月秀山庄的楼宇建筑是根据这里的坡形地势所建,别墅间并不是相隔很近。所以,这两家的保姆都对17号楼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她们说那漂亮女孩活着的时候,夜间倒是看见有男人开着车回来,但是白天从没见过他,具体的情况就说不好了。他们随即又来到门卫,找保安询问6月19日夜里8点至10点间车辆进出的情况。但是令人诧异的是,那天晚上整座小区的监控出现了故障。好在那天当班的保安在班,据他讲那天晚间进入小区的轿车有十几辆,而往外走的车只有两辆。其中一辆车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女性开的,副驾驶座位上坐的是个年纪在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另一辆车因为是茶色车窗玻璃,因此看不清车里坐着什么人。

    “车型车号能记住吗?”

    小伙子想了想,道:“是辆玫瑰红色的子弹头车,车的尾号是4377。”

    罗阳赞道:“记性真不错。”

    小伙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哪是记性好哇,是因为他的车牌号好记。它的后两位是两个七,而前面两位数加起来又是一个七,所以特别有印象。

    罗阳好像有点喜

    欢上了这个小伙子,他掏出自己的一张名片递给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家钰。”

    “钟家钰,请你再好好想想,这辆子弹头车是不是经常出入你们月秀山庄,或者这辆车的车主就住在你们山庄里?”

    钟家钰想了想,道:“车主是不是住在月秀山庄不好说,但出入月秀山庄的子弹头车倒是有。在我的记忆里,与4377号同颜色的子弹头车一个星期至少要来山庄二三次,每次都是**点钟来,天不亮走。

    “这些不同牌号的子弹头车都有些什么特点?”罗阳又问。

    “这个嘛……”钟家钰看看朱峰又看看罗阳,笑道:“给我的感觉那辆开子弹头车的人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伤,所以才不得不经常变换车牌号。”

    “你是说那些经常在夜里来天不亮走的子弹头车,实际上是同一辆车。只不过它的主人为了遮人耳目,这才不断地变换车牌号,是这样吧?”罗阳显然对这个情况很感兴趣,这和刚才魏鹏提供的情况相吻合。

    “是,我感觉它们就是同一辆车。”

    “你从哪一点可以肯定呢?”朱峰问。

    钟家钰又看了看他们,觉得自己提供的情况能对警察破案有所帮助,显得有些激动。“如果一个人对他周围的人熟悉了,就算没看见他人,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知道他是谁,是不是这个理?”

    罗阳欣赏地看着他,“对,你说的一点不错。”

    “同样道理,我们每天待在门卫里,除了看见人就是看见车。同人走路一样,看车看常了,自然也就了解了开车的习惯特点。要我说哪个人开车是急是慢,主要是他的驾驶技术和性格所决定的,而性格起决定作用。就拿开子弹头车的车主来说,他就是个急性子。他几乎每次到门岗,总是没等我们把滑栏收完,他的车就贴着滑栏边开进去了。而且他还有个特点,他的车窗永远都是关着的,就算亮出入证,他也是只把车窗摇离一点缝,勉强能把手伸出来。而且,他永远都戴着一副墨镜。你总不能说那些挂着不同车牌号的子弹头车的车主,都是一个师傅调教出来的,都那么性情怪怪的吧?”

    “这个男人大概有多大年纪?”

    “应该是四十六七岁吧。”

    罗阳望望朱峰,对小伙子满意地点点头,“如果你再发现这辆车来月秀山庄,请立即打电话通知我。另外,如果有可能的话,请你暗中观察一下,这辆车去的是哪栋别墅。”

    “行,没问题。”钟家钰满口答应下来。

第七章 情敌

    前期的排查工作暂时告一段落,“6.19”案专案组目前掌握到的线索还只是一些皮毛的东西,这对专案组的侦察员们来说已经是来自不宜了。

    听完罗阳的汇报,副局长徐昊天没有言语,他点燃一只烟吸了起来,然后站起身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这才轻声道:“这一阵子你们辛苦了,至于‘6.19’案嘛,我觉得你们再进一步分析分析案情。你们能把案情往复杂方面想这当然好,但仅靠两束来历不明的鲜花就把时隔三年的两起谋杀案牵强地连在一起,是不是能够站得住脚,这还得用证据和事实来说话。”说到这里,徐昊天轻叹一口气,“三年前和张迈做搭档,我亲如兄弟的战友死了,我比你们谁都急着找到凶手。可如果我们这些做领导的把偏了方向,那可是要误事的。我的想法是,你们还是要找到那位a型血的犯罪嫌疑人,再顺藤摸瓜找到那位幕后指使人。”

    “好吧。”罗阳站起身,“那我们就根据徐局的意见再仔细分析一下案情,看有没有遗露的线索。”

    徐昊天戴上帽子,又到镜子前整理了下着装,这才同罗阳一起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他悄声对罗阳说了句:“庞舒出事了,现在已经查明,上次市里组织的扫黄行动,泄密人就是她。董局正为这事上火呢,怎么说这丫头也是他从部队上给整来的。”

    罗阳一下子征住了。他吃惊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是真的?我怎么有点不敢相信。”

    “你不敢相信,连我都吓了一跳。不过这事是千真万确的,市局都来人调查了。”

    “可我还是不相信庞舒会做出这种事。”

    “好像收了人家不少线。”

    罗阳再没有表示什么。他惊愣片刻,随徐昊天一起下了楼。回到办公室里,他闷闷地坐在那里,心里还在想着庞舒的事。虽然徐昊天说的那么肯定,但他还是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庞舒是那么的优秀,而且她来局里的时间又这么短,她怎么这么快就和那些不法分子勾结在一起了呢?就因为她在治安大队工作?就因为她经常出入餐饮休闲娱乐场所?

    朱峰一头汗水地回到办公室,他拿起水杯直奔饮水器接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这才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一见罗阳的脸色不对,便问:“怎么?挨训了,徐局是不是对我们大队的工作不满意?”

    罗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询问他下去排查的事,“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还是一点线索没有吗?”

    那天朱峰他们在丰田面包车上取下的血迹,经检验和残留在仙人岭胶带纸上的血迹为同一个人的血迹。因此,根据交警大队提供的线索,朱峰又带人到丰田面包车的弃车点,贵阳街一带寻找目击证人。贵阳街是平岛市西部城乡结合部的一条老街道,这一带属拆迁区,大部分老住户已经搬走,现有的住户以外来人口租房的比较多。

    “有了点眉目。那天夜里虽然雨大,但还真有一位大爷在车站等着下夜班回来的女儿。他看见那个从面色车出来的男人打了一辆出租车走了,当时他还以为是他的车坏了。我已经通知车管部门帮助查找

    19号夜里10点前后,在贵阳街一带拉客的那辆出租车,估计会有结果的。”

    罗阳简要说了一下徐昊天的意见,又谈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最后他用征询的口吻问朱峰:“你对徐局的意见有何想法?”

    “你没有说我们对曹民死因的怀疑吧?”

    “没根没据的,我们仅仅是怀疑,那能说嘛。”

    “那就好。我想,我们的侦破工作可以分两步走,明面上我们集中力量破‘6.19’案,暗中抽空查曹民的死因。”

    罗阳很欣赏地看着朱峰,他们之间对工作的那种配合,简直到了潜移默化的程度,往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相互理解对方的意思,而且对好多问题的看法都是不谋而合。对曹民死因的调查实际上罗阳已经开始在做了,只是没有告诉朱峰罢了。他有他的想法,他怕因这事一旦引出其它麻烦,最起码还给队里保存一份力量。

    见罗阳没有对自己的提法表态,朱峰干脆把话题直接扯到金河大酒店上。“你知道那酒店是谁的产业?”

    罗阳很少到高档次酒店去消费,朱峰这一问还真把他给问住了。便问:“该不会是那位台商甘文先生的吧?”

    朱峰笑了,“让你说对了一半,那是一家合资企业。但是你绝不会想到它的另一位主人是谁?”

    “听你的意思我与这人相识?”

    “岂止是相识,你们还是旧情敌呢。”但是,话一出口朱峰就后悔了。

    “你是说高强?金河大酒店有高强的股份?”罗阳平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显出特别的表情。

    “你好像并不为此感到惊讶。”

    罗阳笑了笑,“高强拥有一个大酒店的股份,这有什么奇怪的,他的资产多得去了。要不当初葛菲哭着喊着要嫁给一个比她父亲小两岁的老男人呢?”

    朱峰尴尬地咧咧嘴,这才发现从他一回办公室罗阳的情绪就很低落,后悔刚才不应该说那句话。他知道当年罗阳对葛菲爱得很深,在葛菲嫁给高强的时候,他曾大病一场,而且至此再没有谈恋爱。虽然他们俩都是三十好几的人,都是单身一个,但爱情对他们来说,却一个是深深的伤害,一个是痴情的等待。

    话在舌尖上滚了个来回,最后它还是从朱峰的口中溜了出来,“抱歉,我不该提。”

    罗阳又笑了笑,但笑得很勉强,“让你说的,我罗阳是面捏的?拿水一泡就散了?再说这都过去几年的事了?噢,照这样说高强要犯了法,我还不能去收拾他了?”

    “我知道,那段伤痛还在折磨着你。”朱峰的声音放得很低。

    罗阳站起身,过去拍了拍朱峰的肩头,“走吧,天不早了。”

    朱峰向窗外一瞅,外面早已是灯火一片了。他伸了个懒腰,道:“我们真该去放松放松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一顿,然后再去洗个桑拿如何?”

    “没问题,但是……”

    “但是得我掏钱。”

    “不错,是这个意思。谁叫你是我未来的姐夫,我是你未来的小舅子呢。”

    一提这话朱峰就有

    些腼腆,幸好屋里没别人。

    罗阳却坏坏地笑了起来。

    ……

    从洗浴中心出来,罗阳先把朱峰送回了住处,但他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到长江路附近一条僻静的路边停下。不远处,有七八个中老年男人围在路灯下打扑克。

    罗阳没有从车里出来,他将身体靠在靠背上,眼睛却瞅着不远处的楼房。那几栋楼房是景山公安分局的家属宿舍区,庞舒来局里上班后被临时安排住在了这里。

    庞舒的住室没有灯光,罗阳猜想她一定出去办什么事情还没有回来,或者她因为自己的事情暴露,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也不好说。罗阳在为她惋惜,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他发现自己突然间对这个女孩子的事很关心,而且从听到她的事后心情就特别繁乱。这种感觉从下午得知她的事后,就再也没有消失过。他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开车跑到这儿来,如果庞舒真的被开出警籍,那她的政治生涯就此结束了。但是,难道还能有其它处理结果吗?

    庞舒,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罗阳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庞舒是去年十月由部队转业到景山公安分局的。据说是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董征,在去部队看望老战友时,赶上军区举办军事全能大比武。在女子散打比赛时他被一位女兵超凡的武功所折服。比赛结束后,他立即找到那位叫庞舒的特种兵,问她转业后是否愿意到平岛市公安局工作。庞舒早就听说平岛是座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海滨城市,只可惜没有机会来,当即便应允了。去年国庆节长假后上班第一天,董征就把这个漂亮的姑娘送到了景山公安分局,临走还对分局的几位领导说:“我先把庞舒放这儿锻炼锻炼,你们谁也不准给她气受。”局领导们说:“你董局亲自送来的人谁敢给气受呀?敬还来不及呢。”别说,这庞舒也真的给董征争气,她工作能吃苦不说,还连着捣毁了几家涉黄场所。不仅如此,她的到来使得不少干警的责任心都加强了。特别是那些还没有找着女朋友的干警,他们都争着在庞舒面前表现自己。原因嘛,那庞舒天生丽质是一方面,但主要还是她的武功了得,几个强壮小伙子同时围攻她都不是对手。就连罗阳,这个身手在全局数一数二的人,和她对打也只能打个平手。这样一来,庞舒的名气就大了,就连社会上一些不怕死敢惹事儿的混混,只要一提到她的名字也都得吐舌头。可是,像她这样一位优秀的警察怎么说变就变了呢?罗阳想不明白。

    正当罗阳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突然,他的双眸定格在前方的一幕上。不远处,庞舒正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从一辆宝马车上下来,而给她开车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白天还和朱峰提起过的高强。

    罗阳抓起相机,想拍下这一幕。但想了想,他还是放下了,心里不觉涌出一阵酸酸的感觉。就在庞舒道别高强准备转身回楼的时候,罗阳的车缓缓地从她的身边开了过去。

    庞舒看见了车里的罗阳,看见了他一脸的怒气,她的心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她俊秀的脸上。

    ……

第八章 女警除名+嫌疑人出现

    庞舒的事已是铁定事实不容否定了。第二天中午,罗阳刚从外面办案回来,在大门口,他与正拎着包往外走的庞舒打了个正着。走廊两侧,楼梯上,三三两两地站着许多干警,大家正用惋惜的或惊讶的目光瞧着低头而过的庞舒。与去年董征副局长亲自陪着她来局里的情景相比,此时的她如同一只灰溜溜的老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罗阳停住脚步,默默地注视了她几秒钟,然后一扭身疾步奔上了楼梯。庞舒再次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那掺杂着痛苦愤怒和鄙视的目光,她一阵目眩,然后挪动着棍子似的一双腿,走出了警局的大门。

    中午罗阳没有去食堂吃饭,是朱峰帮他把饭端了回来,但他还是没有动筷子。

    “我的队长,你不是喜欢上了她吧?”

    “谁呀?”罗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还能有谁呀?局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从分局建局至今,就这么一个女警被除名,你说还能有谁呀?”

    罗阳火了,“你再要给我瞎说我跟你急。”

    朱峰不恼,越发做着怪脸气他。

    罗阳瞪他一眼,拖过餐盘开始吃饭。吃过饭后,他才和朱峰说起了昨晚上的事。

    “咱先不说扫黄行动的时候她给那些涉黄场所通风报信,你说她才来平岛几天呀,怎么就和高强那样的人走到一起了?钱对女人就这么有吸引力吗?”

    “钱不仅对女人有吸引力,对男人照样有吸引力。为了钱,高官落马的还少吗?我听说庞舒收了他们不少好处费,要不是有董局帮着说情,她都能摊上刑事罪,还能是除名这么简单。”

    罗阳哼道:“像她这样的人,在社会上真要和那些不法分子勾结在一起,也够我们喘一阵的。”

    “她庞舒为钱所诱,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她还不至于坏到与那些不法分子一个锅里搅勺的地步吧?再说了,离开了公安局,她对那伙人也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了。”

    “你如果真的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就庞舒那身功夫,哪个犯罪团伙看不好?”

    “那你估计她到社会的第一站会靠上谁?”

    “这还用说,高强呗。现在不是已经打得

    火热了吗?”

    但是此时罗阳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他很快就给否定了。他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朱峰不解,问:“什么不可能?”

    罗阳笑笑,“没什么,我在考虑另外一件事情。”现在,他已完全从宠舒这件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经过这几年的锻炼,他已完完全全地成熟起来,尽管他刚才还在为庞舒的事生气,昨天夜里还为此而彻夜未眠。

    “怎么样?那位出租车司机有着落了吗?”

    朱峰摇摇头,“还没有,就怕是套牌车,司机就是知道情况也不敢站出来说话。郭冬说他有一个朋友,认识一个套牌车的车主,想请他帮忙了解些情况,我让方博陪他去了。不过,态我是表了,真要是套牌车拉的那位犯罪嫌疑人,只要他愿意为我们提供情况,不追究他前期的过错。”

    罗阳点点头,“但愿事情如我们想的那样顺利。”

    他的话音刚落,朱峰的手机响了。朱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郭冬。”

    郭冬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朱峰,6月19号夜里在贵阳街拉犯罪嫌疑人的司机找到了,是位套牌车车主,叫李秀安。因为怕追究责任,所以他拒绝到警局来。

    朱峰看着罗阳,罗阳道:“走吧,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

    ……

    在上岛咖啡馆的一个小包间里,罗阳和朱峰见到了那位叫李秀安的出租车司机。他四十出头,个头不高,人略有些胖,黑红脸。见刑侦大队的两位队长来了,紧张地站了起来。

    罗阳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说当晚的情况吧。”

    李秀安拘束地坐了下来,又环顾了一下屋里其他几位警官,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那晚儿我拉一位客人去贵阳街,老远下就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开到眼前时,从车上跳下一个人示意让我停车,我就拉上他走了。”

    “你把他送到了什么地方?”

    “雁鸣湖。”

    “雁鸣湖?”

    “是雁鸣湖警官。”李秀安怕罗阳不信,又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噢,我没有怀疑你说的话,你接着往下说。”

    “他上车的时候我问过他,是不是车坏了?他显然在走神,第一次问他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我又问了他一遍,他这才回应说是车坏了。我扭头看他,他有点紧张。”

    “怎么看出他紧张?”

    “他不敢正脸瞅我。一见我看他,急忙转脸看着车窗外,还说这雨下的真大。”

    “你听他的口音是哪里人?”

    李秀安想了想,“像是‘过了这村没那店儿’那地方的人”

    罗阳笑了,“你说他是海兰县人?”

    李秀安点点头,“嗯,是海兰县人说话的味。”

    在平岛市,人们一般在称海兰县人时,都习惯用‘过了这村没那店儿’这句话来替代,那里的人说话有一股浓郁的地方口音。

    “他的年龄,体貌特征?”

    “年纪很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人长得也精神。浓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的,就是咱平时说的帅小伙。”

    “他的个头?”

    罗阳掏出本子,开始速描起来。在景山公安分局,罗阳的绘画技能是出了名的。这一点,他像他的母亲,而姐姐罗兰歌唱得好,则像了他们的父亲。

    “有一米七八左右吧。”

    “发型”

    “蓄长发,发丝成大泼浪型,是自然弯曲略带卷卷毛的那种。”

    罗阳把最后几笔描完之后,把笔记本递给李秀安,“看像不像你拉的那位客人?”

    李秀安惊讶地张大嘴巴,“像,像极了。罗警官,你简直神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公安局里还有这种能人,你怎么就像亲眼见过他似的?”

    方博插嘴道:“这点本事对我们罗队来说算得了什么?你还没见我们队长对案子的推理,那才叫到位呢。还有……”

    “你还有完没完了?”罗阳瞪了方博一眼,他俯身看着李秀安“他再仔细看看,哪些地方不像?”

    李秀安又仔细端详了半天,用手指点着道:“这脸型再稍微瘦一点,下巴略尖一些就更相像了。”

    罗阳又刷刷改动几笔,李秀安点点头道:“嗯,就是他了。”

第九章 做掉‘野猫’

    依照套牌出租车司机提供的线索,“6.19”专案组的同志重点在雁鸣湖一带展开了排查。

    雁鸣湖一带是平岛市主城区内植被面积最大的一处绿地,这里山光水色,环境优雅。一条沿湖而建的公路由北向南穿越这片城市的肺叶,北连繁华的市区,南临波涛汹涌的大海。如果从空中俯瞰,雁鸣湖恰似一枚戴在出浴少女纤纤玉指上的绿宝石,无时不刻在那里发着幽幽的光彩。由于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静,建国初期,军分区在湖的南端建了一处疗养院。而湖的北头,则是一处去年才落成的健身俱乐部。魏鹏正是在这里被林小芳接到月秀山庄的。

    排查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当朱峰将嫌疑人的摸拟画像递到俱乐部大堂经理手中时,这位有些持的女经理先是拿着画像细看了一番,接着她又摇了摇头,表示此人不在俱乐部工作。

    “那他有没有可能会是你们这里常来的一位客人?”

    女经理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这就不好说了,我们俱乐部从开业至今,每天光顾的客人少之百人,多至上千,这还不包括办年卡的那部分客人,这叫我上哪里去记?”女经理果然是个老辣的手,话说得虽婉转,却有点儿咄咄逼人的架式。

    “你们俱乐部夜间几点停止营业?”

    “通宵营业。”

    “可否请你们经常值夜班的同志帮助回忆一下,也许他们见过此人。”这事实际上不用得到她的许可,朱峰这样说,也等于告诉她,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大堂女经理有些无奈,眼巴巴地看着朱峰把摸拟画像递给服务台上几位女服务员。

    一位相貌俊秀名叫房雪的女服务员只对画像瞅了瞅,就转手递给了身旁的女服务员,然后小声和她们嘀咕了几句,这才对朱峰说:“这个人我们认识,他叫宋宝昌,是我们这里服务员赵小芸的男朋友。”

    大堂女经理朝罗阳和朱峰点点头,“既然她们知道,那就让她们谈吧,我就不陪你们了。”

    罗阳目送着大堂女经理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这才和朱峰交换了下眼色。

    朱峰问房雪,“这位叫赵小芸的女服务员在班上吗?”

    “赵小芸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你们的班次怎么排的?这几天都没有她的班吗?”

    “这倒不是,她是请事假。”

    那位叫闫萍的女服务员接口道:“小芸的母亲住院,李经理给了她几天假。”

    “李经理?是刚才那位负责人吗?”

    “是,她叫李影。”闫萍有点胆怯地看着有些严肃的朱峰,没有多说话。

    “能告诉我们宋宝昌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间吗?”

    那个叫冯蕾的姑娘拧着眉头想了想,“一个多星期吧,具体时间嘛……?对,就是下大雨那天夜里。”

    罗阳和朱峰又对了

    下眼色,“他是来找赵小芸的?还是来休闲健身的?”

    “那天赵小芸不在班上,他是来健身的。”

    “他什么时间离开的?”

    冯蕾望望房雪,房雪道:“第二天我当班,他下午三点多钟走的。”

    “那,你们知不知道宋宝昌的工作单位?”

    “好像在北奥保龄球馆上班,具体干什么不清楚,不过挺有钱的。”

    罗阳他们又了解了一下赵小芸的情况以及她的具体住址,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龙腾集团公司的总裁高强和他年轻貌美的妻子葛菲出现在俱乐部的大门口。罗阳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对夫妻。尽管当年他们曾是那样无情地伤害过他,尽管他和葛菲分手五年今天还是头一次碰面,但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脑海里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是,当他把目光移向他们身后的那位刚把墨镜摘下来的漂亮女随从的时候,他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一幕,庞舒提着高强的公文包,光彩照人地站在那里。但随后罗阳的嘴角就浮现出一丝蔑视的微笑。

    庞舒好像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对于昔日战友的蔑视和冷漠,丝毫不觉得难堪和尴尬。

    倒是葛菲,她一眼瞅见罗阳站在那里,几乎到了无地自容到地步,那面部的表情十分地复杂,说不上是愧疚还是懊悔,眼睛只好移到别处。

    高强似乎注意到了妻子情绪上的变化,但他此时只能视而不见。他绅士般地走上前去,笑容可掬地向两位队长打着招呼:“罗队长,朱队长,到这里查案来了?”

    “调查点事情。”罗阳冷冷地回了一句,并没有去接他伸过来的那只熊掌般肥肥嫩嫩的大手。

    朱峰不想太伤高强的面子,上前和他握过手,呵呵笑道:“高总,你这一边是娇妻一边是美女,这是来休闲呀还是……?”

    高强得意地扫视了葛菲和庞舒一眼,“朱队长,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淼淼健身俱乐部就是我龙腾集团公司的下属企业嘛。葛菲,我老婆,就是这里的总经理。今天一来是看看我的葛大经理管理的到不到位,二来也捎带着休闲。这不,还有你们昔日的这位战友庞小姐,她现在是我的私人秘书兼保镖。今天陪她转转,让她多了解了解企业。几位警官如果有时间,就留下来一起玩玩。”

    罗阳冷冷一笑,“多谢了高总裁,让我们这些成天和死人和犯罪嫌疑人打交道的人和你们一起消费,那岂不有伤你们的雅兴?再说,我们还有案子在查,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把头一甩,冲着朱峰他们说了声“走!”,便大步流星向大门走去。

    ……

    高强让葛菲陪着庞舒到俱乐部各处转转去了,他进了办公室便把大堂经理李影叫了来。

    “他们查宋宝昌怎么会查到这

    里来了?”高强扳着个面孔,警方很快注意到这里,这是他极不情愿的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不是他什么事犯了?才把警察引到这儿来了。”

    “宋宝昌最近来过俱乐部?”

    “下大雨那天夜里他来过。”

    “什么?你说他在下大雨的那天夜里到过这里?”高强感到震惊,那脸色难看得吓人。

    “是。”

    “这件事你们葛总知道吗?”

    “葛总不知道,我也是第二天见到他才知道的。”

    高强的脸越发阴沉的历害,“这么说他在这里过的夜?”

    “是,他是第二天下午才走的。”

    “为什么不和葛总汇报这件事?你还是从心里瞧不起她?”

    “怎么敢呢高总?你这样说可是冤枉死我了。”李影娇嗔道:“我们以为他是在这里等赵小芸。你知道小芸的母亲最近住院,宋宝昌在她的住处等不着她,过来消费也是常有的事。”她偷偷观察着高强脸上的那张晴雨表,壮着胆子问:“他,该不是真出什么事了吧?”

    “不该你们知道的不要多问。”

    高强仰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过了一会儿,他向李影挥挥手,示意她出去。但没等她走到门口,他又把她叫住了,“宋宝昌的情况那些鸡婆们都和警方说了多少?”

    “我当时已向警方表示不认识这个人,也就没办法继续待在那里。估计有关他和赵小芸的情况,她们会知道多少说多少。”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把你们葛总叫上来,你赔着那位庞小姐玩玩。”

    李影走后,高强摁了几个手机号码,然后压低声音道:“告诉‘沙尘暴’,立刻做掉‘野猫’。让他做得干净点。”

    “可‘野猫’是他的亲外甥呀!”

    “是他亲爹也不行。告诉他,如果不想让大家都玩完的话,就得忍痛割爱。”

    不大一会儿功夫,“沙尘暴”的电话打来了,他在电话里央求高强,可不可以放宋宝昌一条生路?让他先到外地躲一躲,以后再想办法去国外。

    “不行!”高强的态度很强硬。“不是我为难你,这事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如果他按照‘蝎子’设计的那样,林小芳的死就是投海轻生。‘沙尘暴’,你知道每年在平岛市海边轻生或溺水死亡的人有多少吗?五七六个有吧?你敢保证这里就没有冤死鬼吗?可‘野猫’呢?却偏偏在杀人之前贪吃一口,是不是从来没玩过漂亮女人呀?还把罪证留在现场。现在警察都追到我这儿来了,你说这事能怪谁?”

    手机里传出“沙尘暴”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那好吧,我照办就是。”

    “做得干净点,最好是酒醉驾车坠崖身亡什么的。这回绝对不能让警方查出是他杀。”

    “放心吧。”

    ……

第十章 高强与罗阳的新仇旧恨

    葛菲回到了办公室,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见高强的脸色便问“怎么?遇到麻烦了吗?”

    “没看见你的旧相好都找上门来了吗?”

    葛菲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别老是相好相好的。自从嫁给你,我今天还是第一次遇见他。就算你给我们机会接触,他罗阳也不会和我上床,他才不要别人吃剩的呢。”

    这一点高强比谁都清楚,葛菲从做了他的太太后,除了没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无论在家里还是替他应付场面上的事,还真让他说不出半个不字。虽然在他和罗阳的选择上,他庞大的产业和雄厚的财力显然是吸引她的地方,但她和罗阳之间,还真的说断就断,五年间没有任何来往。一见葛菲冷下脸,高强忙堆下满脸的笑容,过来把她拥进怀里,“好了,我的夫人,你看我也没说别的,你们过去毕竟相恋了那么多年。男人嘛,吃醋就意味着用情深嘛。”

    葛菲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她就觉得有一股无名火直往脑门子上顶,真的是因为遇见罗阳的原故吗?他那冷冷的带有嘲讽的怨恨交织的目光,让她从头凉到脚,浑身感到不自在。她一把推开高强,“你吃醋,我还吃醋呢。是,表面看你事事依着我,可谁知道你肚子想的到底是哪个女人?背着我又睡了哪个女人?现在倒好,竟然给自己弄来个漂亮的女保镖来。怎么着?有她在身边陪着,是不是感觉特好哇?”

    葛菲这一大堆话没让高强恼怒,倒把他给说乐了,“我说今天夫人这气咋这么粗呢?敢情是为了一个庞舒。”他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生了气的葛菲,这美人是越生气越动人,你想和她叫真都叫不了。他还是伸出手把葛菲揽到怀里,“要不要我给你也配一个帅哥当保镖?这样咱俩就扯平了。”

    “去你的,”葛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像你们男人那么色呀?”

    “是吗?那你葛大经理体操房里的那些‘玉女’又是属于哪一类的,色男还是色女?”

    葛菲不言语了,“玉女”的确是她葛菲的杰作,一支她为阔商政要们准备的高智商高学历的三陪女。她的这出杰作应该说是让高强和李影给逼出来的。淼淼健身俱乐部落成准备开业时,高强为总经理一职颇费了一番脑筋。也许是因为葛菲从嫁给他就一心一意做全职太太,没有野心也从不过问他的事,这让高强觉得应该让葛菲在自己的公司里有她的一席地位。但是曾委身于他又没能当上

    他太太的李影,这回绝对不让了。她甚至第一次与高强有了正面冲突,她对高强讲,太太可以不做,但俱乐部这个经理一定要当。当她拍着胸脯说葛菲当花瓶可以,当经理绝对不会称职时,被刚进高强办公室的葛菲听了个正着。本来无心争权的葛菲当即表示,这个经理她当定了。而且就要李影做她的部门经理。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让高强也让李影让公司所有高层领导对自己刮目相看,她可谓费尽了一番心思。“玉女”就是她暗访市里一些餐饮休闲娱乐场所,浏览成人网站后揣摩出来的高级别陪客之道。在俱乐部筹备开业的那些日子里,她给那些高职们分派任务,让他们去各大院校,去市人才市场,以物色管理人员为由,专挑那些学历高,体型好,长相靓丽的年轻女孩。来到俱乐部后就和她们签协议,然后进行体美训练,上礼仪课。葛非本来就毕业于舞蹈学院,这些简单的体操健美之类的训练对她来说等于小儿科。开业头三个月,俱乐部里的其它消费全为七折,而唯独“玉女”服务这块费用高得吓人。几个月下来,俱乐部的营业额直线上升。葛菲在众人眼里的地位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当然,最欣喜的还是高强,不仅仅是效益的问题,而是这个小美人终于和他走上了一条轨道。

    有什么能让自己的对手感到痛苦而快乐的呢?当五年前罗阳从一个被救起的外来务工人员嘴里获知情况,并顺着这条线索拿掉了他苦心经营的地下赌场后,他报复罗阳的行动就已经开始了。起初他想先拿他的家人开刀,比如车祸,比如火灾,让他在丧失亲人的痛苦中度日。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意外结识了罗阳的女友葛菲,那个时候葛菲还在一家广告公司跑业务。当得知这个漂亮女孩和罗阳的关系时,他当即与她签了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广告合同。有了这次合作的基础,接下来他经常编个理由与葛菲接触,并以工作的名义,今儿个带她去泰国看“人妖”,明儿个领她去三亚休假。而这个时候的罗阳整天忙于破案,不但和葛菲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次面,就连电话也很少打。葛菲充分享受着随心所欲花钱和四处游玩给她带来的快乐,与罗阳的感情渐渐淡了下来。在一次高强带她去青岛游玩时,当他把一套价值几百万的豪华别墅的钥匙放到她的手里,又把写着她名字的房证展给她看时,这位平时总是有点矜持有点清高的美人,便半推半就地被高强抱上了床。回来后,高强便和葛菲举办了一场豪华浪漫的婚礼。而这一刻,距离她和罗阳原定

    的婚期还不到两个月。

    一想到罗阳会为失去葛菲而痛苦,高强的鹰勾鼻子就不由得要“哼哼”两声。刚才,他已经注意到了罗阳看葛菲时的那种眼神,他的鹰勾鼻子不由得又“哼哼”了两声。哇!妙哇!妙哇!他的对手至今还在饱受感情的剪熬。五年了,他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谈,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个脸上总是充斥着一副征服一切表情的男人,常常在心里这样快乐地欢叫着。特别是当他拥着葛菲在床上扭动的时候,他扭曲的心态就达到了快乐的巅峰,一次又一次地发出这样的欢叫。他觉得他每欢叫一次,她就会痛苦地呻吟一次。他太需要这种刺激了,太需要把这种仇恨转换为动力了。

    现在,罗阳又一次把猎鹰般的目光盯在了他的龙腾集团公司上,仇恨的烈焰不由得在他胸膛中再次升腾。他眯起小眼睛在沙发上仰靠了一会儿,一只手轻轻抚弄着葛菲的秀发。好一会儿,他欠起臃肿的身躯,把嘴凑到葛菲的耳根边亲了亲,柔声道:“我们去泳池吧,别太冷落庞小姐了。”但是还没等葛菲做出反映,他马上又改变了主意。他眯起眼睛又想了一会儿,一个新的想法在脑中生成,“菲菲,我有一个新的打算。”

    “什么打算?”自从与高强结婚后,葛菲几乎对他言听计从,很少有反对他的时候。但是这一次,当她听完高强的计策时,她却愤怒地叫了起来。

    “你说什么?让我给罗阳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她大睁着两眼看着高强。

    “不错,是这个意思,有什么不妥吗?”

    “为什么?你脑子没出问题吧?让你的老婆约过去的恋人吃饭,你没打算让我和他上床吧?”

    “如果需要,也不是不可以。”高强两眼又眯在了一起,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葛菲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跃起,“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怀疑我和罗阳旧情未了,才想起用这个馊主意来试探我?”她委曲的连眼泪都流下来了。“为了你,我可是什么事都做了,连‘玉女’这样的事我都替你想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违法的事吗?你到底想让我怎样做你才满意?”

    “罗阳他现在盯上龙腾集团……”

    “所以就用你的老婆做交易是吗?你们少干点违法的事他就不盯着你了。”

    葛菲拎起自己的小坤包,一甩身出了办公室。

    ……

第十一章 重大秘密

    怒气冲冲的葛菲开着自己的宝马车,一路狂奔回到住处。到家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她决定冷落高强几天,自己一个人到月秀山庄去清静些日子。那里有高强专为她购置的一套别墅,从装修好后就一直闲置在那里。偶尔两人为调调心情,也过去住个十天半月的,葛菲三十岁的生日就是在那里过的。但是,在收拾东西时,葛菲却意外地在那组豪华的意大利进口衣柜中发现了一个夹层,并在里面发现了一些贵重东西。其中,还有一枚珍藏在盒子里的u盘。她甚感奇怪,这样的东西不放在抽屉里放到衣柜里干什么?高强这人古怪,他的保险柜只放备用的现金,而真正要紧的东西却从不放在显眼的地方。衣柜里的这个夹层,葛菲还是第一次发现。也许是因为高强刚才激怒她的原因,她决定探探高强的底细,于是便把u盘插到了电脑上。高强自然做了加密的处置,但这一点难不倒她葛菲。和他一起生活这么久,他喜欢用什么数字加密她还是略知一二的,无非是他的生日、她的生日、或者两个人的生日组合。这枚u盘的密码就是用他们两个人的生日组合的。葛菲不看u盘则可,一看吓的连汗毛孔都张开了。原来u盘上记录的全是这些年高强贿赂政府一些职能部门人员的具体时间和数额。有些数额甚至大的惊人,从房产到现金什么都有。其中有个叫“蝎子”的,高强一次送给他的金额竟达五百万。不知为什么,葛菲的大脑里忽然有了要搞一个备份的想法。她从电脑桌抽屉里翻出一枚u盘,迅速复制下这份重要的东西,然后将那枚记录着高强罪恶记录着那些阴暗交易的u盘重新放回了原处。

    北奥保龄球馆的经理王怀恩承认宋宝昌是他们馆的工作人员,但他表示他已有好几天没来上班了。至于其它情况,他介绍说这个人各方面表现还不错,也没发现过去有什么劣迹。为了表示对警方工作的支持,他还特意把罗阳和朱峰领到宋宝昌的办公室,让他检查了他的东西提取了他的指纹。

    凭职业敏感,罗阳觉得王怀恩这个人虽然说话客客气气,但绝非思维简单之人。偶尔,你会从他的某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中

    捕捉到它的挑衅和敌视。罗阳不相信宋宝昌的罪恶行为会是一件孤立的事件,王怀恩不可能对他的事情一点不知情。傍晚,他让方博以社会闲散人员的身份去了保龄球馆。这一去,竟让他们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

    方博已经不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了,这是个激灵鬼,他一边打着保龄球一边暗暗观察着周围。玩了个把小时,他做出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拎起衣服要走,却又跑到服务台像个社会混混似的,和女服务员油腔滑调地胡侃乱侃起来,眼睛时不时扫视一下那些玩兴正浓的男男女女。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红凌湾派出所的所长周森在王怀恩的陪同下,拐向了球馆边角的一个楼梯口。方博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时候周所长就算来玩,也应该在这里玩保龄球,他怎么会去地下室呢?这里不属于他的辖区,就算要检查工作他也不应该在这里出现。好奇心驱使他悄悄跟了过去,但是到了下面,在一间大厅的入口处,他却被两个保安给拦住了。

    “要玩到上面去玩,这里不准随便进去。”

    “前边那两个人怎么进去了?你们这儿也没标明不让学生入内呀。”

    按着方博的长相,没人能准确分清他是不是在校的学生。他这样说,是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位刀瓜脸长相的保安瞪他一眼,“就算可以进,你有多少钱?”

    方博一听,马上拍拍屁股兜,“你瞧,在这儿呢,真是瞧不起人,学生就没钱了?”

    另一个鼻梁上有刀疤的保安不耐烦了,“叫你走你就走,别磨讥。”

    方博气哼哼往回走,正好遇见一个去地下室玩的中年男人。他迎上前去,央求他把自己带进去玩。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你大学生吧?不好好念书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寻找刺激呗,你大哥不也来了吗?”

    男人笑,“话不能这么说,我能来不等于你就能来。我一个晚上弄好了能挣几万块,你能么?”

    方博心里一惊,原来这是个地下赌场,怪不得对生面孔把持得这么严。脸

    上却露出一副天真好奇的神情,“哇!这么刺激,叫大哥这一说我更想进去玩玩了。”说着他掏出二百元钱,塞在男人手上。

    中年男人觉得这小伙子懂事,又把钱塞回他手中,“好吧,我带你进去。可有一样,赢了钱你得请我客。”

    “行,大哥,不就是吃顿饭吗?赢了钱我一准请你客。”

    两人说笑着来到保安跟前,中年男人指指方博,“我外甥。”

    保安点点头,这回他们没有为难他。

    中年男人带方博从一个小门进去,里面却是一个几乎和上面保龄球馆一般大小的大厅,百十号人集聚在十几张桌子前。他们一个个凝神屏气,是输是赢,没一个出动静的,喜怒哀乐都集中在那张脸上,这就难怪上头玩保龄球的人一点觉察不到下面所玩的猫腻。方博心里说,乖乖,我说外面停了那么多车,保龄球馆里却冷冷清清没多少人,原来这人都在这儿呢。

    起先,方博还跟在中年男人的身后看他如何下赌注,十几分钟后他就离开了他。他这张桌前看看,那张桌前转转,意在寻找周森。从进入地下室大厅他就在想着一个问题,派出所所长参与赌博,可怎么找不见他人呢?奇怪,他不来赌钱又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拿份子钱收保护费?方博这样想着,就看见大厅东侧有道走廊,他便装做肚子痛要上厕所的样子拐了进去。整条走廊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尽头一间屋子里亮着灯光。他悄悄地凑过去,刚贴到门边,就听后面有人喊:“你在那儿干什么?”

    方博忙解释说:“我肚子坏了,想找卫生间。”

    “你傻呀?不识字呀?你看那上面标着卫生间字样了吗?”

    “这不还没顾得上看嘛。”

    “快,离开这儿。”

    这个时候屋门开了,从里面探出半个身来,问:“谁在这里?吵什么?”

    “没事儿,一个傻帽找卫生间。”

    方博偷偷回头一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森。他赶紧捧着肚子溜了。

    ……

第十二章 梦

    快凌晨的时候,罗阳从高速公路口回到了市里。他在电话里简要地向徐昊天汇报了下情况,就径直开车去了北奥保龄球馆。

    平岛市这次大规模的搜捕杀人嫌疑人宋宝昌的行动是由徐昊天副局长亲自坐阵指挥的。当确定宋宝昌就是“6.19”案的犯罪嫌疑人时,这场搜捕行动就在天刚擦黑时开始了。估计宋宝昌潜逃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排出他在本市藏匿的可能,罗阳和朱峰便一个负责外围,一个负责市区,重点部位则由专案组的成员专人监测。但是大半夜过去了,却没有关于宋宝昌的一丁点消息,就连最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赵小芸也不知去向。

    听完方博的汇报,罗阳陷入沉思中。他想不明白周森到那种地方去干什么?既然不是去参赌,又是躲着人在密谈,那说明他和这家保龄球馆不是一般的关系。只有一个理由能站住脚,他们是合伙人。

    当这种想法一产生,罗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也太可怕了,一个公安派出所的所长,竟然和开设地下赌场有关联。他又联想起红凌湾海边的女尸,周森当时在那里说的话。查到了犯罪嫌疑人宋宝昌,宋宝昌正是这家保龄球馆的人。而恰在此时,周森神秘出现在北奥保龄球馆,这不能不让人生疑。

    “你听到他们在里面谈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听到,我刚到门前就被发现了。”

    “你肯定周森没有看见你吗?”

    “应该没有。”

    “那好,这个情况暂时要保密,他毕竟牵涉我们公安局内部的人。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留在这里。”

    “罗队,还是你回去休息吧,让我留在这儿,明天你局里不是还有个会吗?”

    罗阳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让郭冬来替换你。”

    接着,他又和朱峰联系了下情况,他那边也没有什么进展,于是他决定全队收兵,只把郭冬调过来配合方博。临走,他又对方博做了一番交待:“如果发现宋宝昌,不要惊动他,你只管跟踪他就是了。还有周所长,记住他离开的时间。有什么情况,立即和我汇报。”

    方博笑着点点头,“好了,怎么像个老妈妈似的,我又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罗阳伸出手在他头上揉

    搓了两下,故意把他的发型弄乱,“臭小子,敢说你师傅像老妈妈。”

    方博调皮地敬了个礼,罗阳用手在他鼻子上又刮了下,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对方博,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喜爱。

    ……

    罗阳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睡下了。他到卫生间简单冲了澡,刚躺到床上,手机便响了。他接通电话,里面传来葛菲的声音:“罗阳,是我……”

    “……”罗阳的心沉了一下,他没有言语。

    “罗阳,你听见我在说话吗?是我,葛菲。”

    “……我知道是你。”

    罗阳的声音异常平淡,确切点说是有些生冷。

    “……”临到葛菲沉默了,罗阳擎着手机半天没听见她的声音。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挂了,”他说。

    “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

    “好了,爱也好,恨也罢,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事我该休息了。”

    说完,罗阳把手机关了,但是他却无法入睡。葛菲突然来电话,并没有勾起他对以往那段感情的回忆,相反,他脑子里却多了几个问号。难道是她今天看见他才想起给他打这个电话的吗?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地?宋宝昌作案后没回家没去保龄球馆,而是去了淼淼健身俱乐部,只因为他的女朋友赵小芸在那儿上班吗?可是那天赵小芸并不在班上,或许他是因为杀人后心里紧张,去那里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照这样分析的话,此理也站得住脚。那为什么他们前脚去俱乐部,后脚高强就到了呢?淼淼健身俱乐部是龙腾集团公司下属的一家企业,作为集团总裁去自己下属企业检查工作本无可厚非,再加上葛菲在俱乐部任总经理,他有事无事去那里陪陪她也在情理之中。难道这真的是一种巧合吗?

    黑暗中罗阳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没有一点睡意。从“6.19”案立案,越来越多的疑点都指向了龙腾集团公司。他又想起了曹民,三年前他究竟为了什么事想不开要寻短见呢?而且为什么要选在金河大酒店呢?如方博所说的属实,那说明高强不但涉嫌犯罪,而且一定有人给他撑腰。如果周森算一个,他肯定还有更硬的后台。那么这个后台来自哪里呢?政府方面的?公安方面的?如果是公

    安方面的,那它来自景山公安分局的可能性更为大些。因为罗阳注意到了龙腾集团公司所属的企业大都分都在景山区。还有那个刚被局里除名的庞舒,罗阳一想到她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愤怒和烦躁。不仅仅因为她被除名,而是她偏偏和高强这种人走到了一起。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格外关注这位曾经让全分局公安干警都刮目相看的姑娘。尽管她已为众人所不耻,甚至会完完全全走上犯罪的道路,但他还是想忘也忘不掉她,想恨又恨不起来她。

    他气恼地在床上左一个侧身右一个侧身地翻腾着,直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然后他就作了一个梦,楚见高强和庞舒在教堂里举行盛大的婚礼,他和葛菲给他们当伴郎伴娘。正当牧师问庞舒愿意不愿意接受高强为她的丈夫时,她突然举起手枪射中高强的眉心,而后她又把枪对准了站在一旁的葛菲。张迈从坐席上站了起来,用枪指着庞舒命令她放下武器。庞舒疯了似地哈哈大笑,一把抓过葛菲,把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命令所有的人让开。然后她带着葛菲离开教堂,张迈紧跟着追了出去。在一座大酒店里,庞舒开枪打死了葛菲,而后,她纵身跳下了17层高楼。罗阳急忙奔过去想伸手接住她……

    “庞舒,庞舒……”他大声喊叫着,忽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打开台灯看了下表,刚刚凌晨两点。想想刚才做的梦,他不觉苦笑着摇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乱七八糟的。再说,怎么把庞舒和姐夫张迈组合到一块了?他重新躺下正想入睡,手机响了。

    “罗队,发现情况了。白天咱们在淼淼健身俱乐部接触的那几位女孩被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看见周所出来了吗?”

    “没有。”刚说到这里,方博又叫了起来,“罗队,出来了,周所出来了。郭冬,快,给拍下来。”方博边和罗阳汇报着情况,边把相机递给郭冬。

    “他一个人出来的,还是和什么人一起出来的?”

    “是和北奥保龄球馆的那个经理一起出来的。队长,要不要继续跟踪?”

    “这样吧,你让郭冬跟踪他们,你继续留下来监视。不过要小心,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我马上过去。”

    ……

第十三章 宋宝昌死了

    十几分钟后罗阳赶到了北奥保龄球馆。

    “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吗?”罗阳刚钻进车里就问。

    “没什么新情况。”

    “你到后车座上去睡会儿,我来盯着。”

    方博的上下眼皮子早就在打架了,他没挪窝,就那样倚在靠背上睡着了。罗阳怜爱地看着他那睡觉时的乖样子,嘴角露出了笑容。

    这个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和他们隔了一趟道,就在他们重点监视的那座保龄球馆里,正发生着一场罪恶的肮脏的残忍的暴行。就因为他们白天曾向淼淼健身俱乐部的几位女服务员询问了有关宋宝昌的情况,现在,这几位女孩却在这里遭受着她们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从精神上到**上的非人折磨。

    一走进保龄球馆,她们就被带到了地下室的一间屋子里,然后她们就被强行注射了一种透明状的液体,再就没人过来搭理她们了。半个小时后,她们感觉身体发热,精神开始发燥,便情不自禁地开始脱衣服,直到一丝不挂。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一群恶狼般的男人涌了进来,他们像列强分肉似地分别扑向了三个同样饥渴难耐的女孩……

    同那些曾经遭此不幸的女人相比,她们更为不幸。她们的不幸在于,对于这种惨遭蹂躏的方式不但没有半点的反抗,相反,她们却是那样心甘情愿地,丑态百出地去主动迎合这群兽类。乌呼!在这群与兽类没有什么区分的社会渣子的眼中,什么人的尊严,什么社会的道德,已经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如果有神灵,神灵都会诅咒他们!

    当这群恶徒满足了兽欲离去的时候,这三个可怜的青春女孩慢慢回复了神志,真正的不幸才刚刚开始。这是比**上遭受的更为严重的摧残。当她们看到刚被录下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时,看到自己刚才是如何像在案板被揉搓的面团似地被人任意蹂躏时,她们的精神再一次遭到了重创。她们哭!她们像黄河水泛滥似地号啕大哭!她们的叫!她们像原始森林中的野兽那样嚎叫!试问,在现今世界上,还有比人的意志被强奸更让人痛苦的吗?

    最先停止哭泣的是那个叫房雪的女孩。她开始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当她回想到昨天上午警察去俱乐部调查宋宝昌的事情,大堂经理李影的离去,总裁高强的突然出现……当这一幕幕情景像过电影似地在她的脑海里闪过的时候,她明白了,她们这些人实际上是掌控在犯罪团伙手中。现在,她最想办到的是如何逃离魔窟,如何找到昨天上午向她们姐妹了

    解情况的警官。带他们去抓宋宝昌,因为,她知道他能藏在哪儿。

    宋宝昌死了,死于车祸,这件事发生在宋宝昌被通缉的第三天傍晚。就算罗阳一百个不相信,再怎么觉得这件事蹊跷,但这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而且,与他同车遇难的还有他的女友赵小芸。

    赵小芸的家在一个叫南屏山的地方,那里虽说也在平岛市的管辖范围之内,却是偏僻塞的山区。车祸发生地点在距离赵小芸家二十公里处一条叫唐家裕的战备公路上。那里林木密蔽山峰陡峭,道路迂回弯转,平时很少有车辆从此通过,但这里却是通往平岛市区一条比较捷径的路线。正因为那里车稀人少的原故,所以一些驾校教练通常也把学员带到这儿训练。宋宝昌开的捷达车正是在这条盘山公路上与学员开的教练车相撞。赵小芸在车体翻滚时被甩出车外,头撞在石崖上当场毕命。而宋宝昌则随同车体一起滚到沟底,在汽车爆炸时被烧成一具焦尸。他的身份是通过dna鉴定后被最后确定的。不过有一点,宋宝昌的死亡排除了灭口的因素。

    “你认为宋宝昌是死于正常的交通事故?”正是因为事情太过巧合,罗阳始终持怀疑态度。

    “我对这件事也表示过怀疑,怎么那么巧我们正抓捕他,他就出车祸了?可那个学开车的小伙子没必要拿着生命做赌注,来制造这么一起交通事故。我去过医院,他可能永远成为植物人。”

    “他的教练呢?车祸发生时他在车上吗?他伤得重不重?”

    “他伤得倒是不重。不过,他当时要是不在车上,那车也早就翻到沟底下了。”

    “那也未必。”罗阳习惯地皱起了眉头,“我不仅怀疑有人在杀人灭口,而且怀疑那具烧焦的尸体未必是他宋宝昌的。”

    “不会吧?”朱峰非常严肃地说:“尸检报告那是有科学依据的,dna鉴定该不会是假的吧?”

    “不好说,在科学的掩护下进行犯罪的也不是没有。”罗阳收拾起皮夹对朱峰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问那么多干啥?去了就知道了。”

    在青林街日式旧建筑区的一条巷口,罗阳停下车,“到了,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朱峰疑惑地下了车,不知罗阳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是一座二层的带坡屋顶的日式小楼,由于年代久远失修,这座小楼的外墙皮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脱落了。但它的四十多平方大的小院落到是收拾的

    很干净,一架葡萄树遮住了半座院子的阴凉,架上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看得出,这家院落的主人是对生活充满热爱的人。走进屋里,朱峰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婆婆。

    罗阳指着老人对朱峰说:“这位老奶奶是曹民的母亲李桂英。”

    这是位慈祥的老人,一张白净的脸上除了岁月留下的苍桑与痕迹,还隐约透着一种无奈和忧愁。不过,一见有客人来,她立刻换作一种精神,急忙起身倒茶让座。

    罗阳忙抢过老人手中的茶壶,边倒水边问:“李奶奶,近来身体可好?”

    老人高兴地回答:“好,好。”

    唠过一段家常话后,罗阳把话转到了正题上,“李奶奶,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但不知是不是你们需要的。”老人拉开一个旧式柜子门,从里面取出一个日记本递给罗阳。又道:“我儿子是留下好多东西,可他寻了短见后家里来了好多人,说是他贪了公司里的钱,要拿东西回去检查,结果都给拿走了。”

    罗阳翻着看了看,从日记的年月看不是曹民死前那段时间记的,他不知道曹民当时留下的东西是真的被人拿走了,还是老人不相信警方不愿意拿出来。他把日记本递给朱峰,一边起身看着墙上挂的那些老照片,一边很随意地问:“李奶奶,孙女最近来电话了吗?”

    “来了,来了,她挂念着我,挂念着她妈,隔一段日子就来个电话问问。她妈妈可……”老人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把话打住,改口道:“可惜她妈妈连电话都接不了。”

    罗阳装作什么也没听出来,又问:“怎么没见何姨?她睡了吗?”

    “噢,睡了,睡了半下午了。”

    老人显然说了假话。曹民的妻子何梓琴,肯定是在他们快进院时才匆匆上楼去的。刚才,他们明明瞥见院子里有人在给葡萄打杈子。既便是李桂英老人能够上得了梯子,依她那样的年纪,也不可能那么快回到屋里去,再说也没那个必要。可是,怎样才能获得她们婆媳的信任打消她们的顾虑呢?

    从曹家告辞出来,罗阳想起有些日子没有看见小张帆了。正好现在朱峰也在车上,他想让张帆先接受朱峰,然后再试着做姐姐罗兰的工作。

    在路过幼儿园的时候,罗阳停下车,对朱峰说:“去看看小张帆。”

    朱峰心里当然欢喜。现在也只有罗阳能理解他的苦衷,他真的渴望得到罗兰的感情,也愿意为这不幸的母子付出自己的一切。

第十四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正在教室里玩耍的张帆一看见舅舅就张开小手跑了过来。

    罗阳抱起他亲了亲,又在地上转了几个圈,这才把他放到地上。

    张帆高兴地向小朋友炫耀:“我舅舅是警察,我舅舅的朋友也是警察,他们都是抓坏蛋的。”

    罗阳一见,就故意问他,“你认识这位叔叔?”

    “认识,他是朱峰叔叔。”张帆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虽然他还不满四周岁,但小学的课本他已经学完了三年级的课程。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朱峰叔叔的?”

    “在照片上,妈妈说他是爸爸最要好的朋友。”

    罗阳抬头看了朱峰一眼,朱峰有点激动,他蹲下身抱起了张帆,“那,让叔叔领你去吃好东西好吧?”

    张帆歪着头看看舅舅,见舅舅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点点头,“那好吧,既然你都邀请我了。”

    一句话把大家都说乐了。

    罗阳对幼儿园老师讲,张帆妈妈那儿他打电话告诉,便带着张帆出来了。

    上了车,朱峰便问张帆,“说吧,今天你是领导,想吃什么好东西?想去哪儿玩?”

    张帆想了想,说:“去玩碰碰车,再去吃肯德基。”

    罗阳回头看看他们,张帆正把朱峰的警 帽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连鼻子嘴都给遮住了。便忍不住笑,“一会儿你领着他玩,我还要去办点事。”

    朱峰有点紧张,“你让我送他回家?”

    “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和她碰面吧?”

    张帆又把帽子往朱峰头上戴,听舅舅这样说,便接上话,“对,就让朱峰叔叔送我回家,还要朱峰叔叔在我家吃饭。我妈妈做的炸酱面可好吃了。”

    罗阳故意逗他,“好你个张帆,有了新朋友就不要舅舅了。你怎么不让舅舅去你家吃炸酱面?”

    张帆看看朱峰,做了个怪脸,拖着长音道:“这是我的小秘密,不能告诉你。”

    “那你悄悄告诉朱峰叔叔,我不探听你的小秘密。”

    张帆果然把嘴凑到朱峰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又问罗阳,“舅舅,你猜我刚才和朱峰叔叔说的什么悄悄话?”

    罗阳此时完全陶醉在和外甥说笑逗乐的情趣中。心说,难怪有些女孩子愿意选择做幼儿教师这一行,和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在一起,他相信她们的心永远都是快乐的童真的。

    “舅舅猜不出,那就让朱峰叔叔告诉我好吗?”

    张帆却伸出小手捂住了朱峰的嘴,“不行,你不能告诉他,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

    罗阳一听开怀笑了起来。

    到了游乐园门口,罗阳拍拍朱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事多磨。就算罗兰的心是块冰,只要你情真似火,她也会被你溶化的。必要的时候,我来帮你。”

    朱峰不好意思地看着罗阳,眼里流露出感激之情。

    天快擦黑的时候,朱峰把张帆送回了家。在屋门口,罗兰默默地与朱峰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她以极弱的声音道:“进来坐会儿吧。”

    在客厅里坐定,朱峰暗暗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屋里的陈设,和三年前相比,这里还保持着原样。朱峰最后一次来罗兰家是在料理张迈后事的时候,此后他再未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罗兰为他沏了杯茶放在茶几上,这才说:“张帆调皮了吧?这孩子太淘了。”

    朱峰客气地一笑,连忙道:“没有,不信你问张帆,他可听话了。”

    张帆正拿着朱峰给他买的冲锋枪在玩耍,一听这话,跑到妈妈跟前,调皮地敬了个礼,“报告妈妈,我真的很听话,要不朱峰叔叔也不会奖给我冲锋枪。”

    望着可爱的儿子,罗兰禁不住笑了。

    朱峰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三年来,只要他有时间,就会悄悄等在学校门口的小树林边,远远地看上她一眼。但是,他从未见她笑过。

    罗兰注意到了朱峰的表情,正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张帆说话了。

    “妈妈,我答应朱峰叔叔在咱家吃炸酱面,我说妈妈做的炸酱面可好吃了。”

    “那好,今晚妈妈就做炸酱面。”

    朱峰心里喜欢,嘴里却说:“别麻烦了,我陪张帆玩会儿就走。”

    张帆一听不依了,“不行,我不准你走,不准你走。”他爬到朱峰的身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朱峰抬头看看罗兰,用手指刮着他的小鼻子,“好,叔叔不走,叔叔留下来吃炸酱面。”

    罗兰好像满足了一桩心愿似的,微笑着去了厨房。

    吃过饭,朱峰主动去厨房涮碗,罗兰则给张帆洗了澡,安顿他睡下。等罗兰忙完这一切,朱峰看看时候不早,就起身告辞。

    到屋门口的时候,朱峰回过身来,他默地看着罗兰。罗兰也默默注视着他,一时间他们都觉得有些尴尬。没有了张帆的参与,这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灯光下的罗兰,维纳斯女神一般优美。

    “让我拥抱你一下可以吗?”朱峰终于克制不住自己,鼓足勇气说了一句压在心底许久的话。

    罗兰先是慌乱地不知所措地惊愣了片刻,继而冷漠地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

    朱峰苦涩地笑笑,有些伤感地慢慢回转身。他开门出去,倚着防盗门上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蹭蹭跑下了楼梯。

    直到朱峰的脚步声完全在楼洞里消失,罗兰这才醒过神来。她急忙奔到窗边,看见走出门洞的朱峰,希望他能转回身望望楼上。但是她失望了,朱峰挺拔矫健的背影只在那里驻足停顿了一下,然后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她的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一团乱麻似地堵在那里。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刚才不应该那样对待他,不管怎么说那是发自一个男人真心的爱呀,自己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去伤害他呢?而且对她来说,除去张迈,她今生今世不可能再遇见一个对自己用情这么深的男人了。整整五年,五年了,他没有再让任何一个女人走进他的心里,这难道还不够吗?她眼前闪过那个在婚礼上极力躲闪她目光的伴郎,那个在张迈遇害后经常躲到校门对过远远望着她的青年警官。就算他是在张迈活着时就爱上了自己,可那也不是他的错呀。感情这东西,它不是人的意志所能抑制的,就算你是伟人也不过如此。想到这里,两行晶莹的泪珠滚落在她那少女般美丽的脸上。

    回到床前,她捧起张迈的照片,嘴里喃喃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是谁杀害了你?”

    她扑倒在床上,低声饮泣起来。

    ……

第十七章 瘦猴

    朱峰把罗阳带到河川街农贸市场,在市场北头一间像库房的地方找到了“瘦猴”刘海全。这家伙长得小头疤瘌怪的,从头到脚,所有的零部件都够节省的了,惟有那对小眼睛老鼠般地滴溜溜乱转,让人一看就生厌。“瘦猴”和几个业户在打麻将,一见朱峰领着一个不认识的警官过来,不知为了什么事。他不敢怠慢,赶紧把自己的位子倒给了身边看眼的人。

    “刘海全,你是不是领着人在这儿耍钱呀?”朱峰半真半假逗着“瘦猴”。

    “朱警官,我怎么敢呀?我们几个就是闲着没事在这儿玩两把,不是生意不好做吗?不信,你问问他们。”

    几个打麻将的男人急忙笑脸应着,“可不是嘛,你看这市场里有几个人买东西的?手痒了,摸两把,绝对不动钱。”

    朱峰笑了笑,“不玩钱就好,都是有家有口的,挣点钱不容易。”说罢,他才指着罗阳介绍说,“这是我们刑侦大队的罗队长。今天来这儿没别的事,就是想让你帮着买几斤螃蟹,价钱贵点不要紧,就怕买到注水的拿药水养的。”

    “瘦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原来是罗队长要买蟹子呀,早说呀,打个电话让我送去不就得了?还用两位队长亲自跑来。”

    罗阳笑嘻嘻地附和着:“我们出去办事正好路过这儿,朱队说这市场有认识的朋友,就过来了。”

    “瘦猴”一听,眼睛眯得更小了。他得意地瞅了瞅那几个打麻将的业户,屁股溜轻地把罗阳他们领到一家卖海产品的店中。

    称过螃蟹,“瘦猴”送罗阳他们出来,就在他们打开车门准备上车时,朱峰忽然指着旁边的一家饭馆说:“罗队,咱这忙得连中午饭都还没吃上,要不咱一起进去坐坐?”

    “瘦猴”一听,忙说:“这都几点了,连中午饭还没吃,再过会儿都该吃晚上饭了。”

    罗阳说:“我们这工作就这性质,别说一

    顿饭,有时连着几顿饭都吃不上。”

    “快点吧,把车锁上。我领你们去马二酒家,那家的口味地道。” “瘦猴”上前扯着罗阳就走,“咱可说好了,今天我做东。”

    罗阳却不依,“不行,怎么能让你破费?要请也得我请。”

    “不行。今天就我请,不然就是两位队长瞧不起我。”

    “瘦猴”还真来劲了。他不知道罗阳他们来找他的目地,就是要和他一起喝酒。

    朱峰干脆做个顺水人情,“算了,队长,就让他请吧,都不是外人。”

    罗阳只好作罢,“那行,就随你这位朋友吧,我去把那包螃蟹拿来煮了。”

    “瘦猴”一听急了,“你看你罗队这不是又见外了?别说这市场是我承包的,就算不是,咱要吃点海鲜也用不着把你刚买的给煮了是吧?既然今天我做东,一切都听我的。”

    朱峰有些烦了,“罗队,别争犟了,再争下去黄瓜菜都凉了。”

    罗阳只好作罢,他们一起随“瘦猴”走进马二酒家。看样子这小子这几年手头是宽裕了,点菜的时候净拣价钱贵的上,海鲜不是活的不要,还亲自跑到后厨去盯着。

    几个轮回下来,“瘦猴”的舌头有点打不过弯了,但他还是一个劲地给两位警官倒酒。

    朱峰也故意装作喝高了的样子,东拉西扯地说起了“沙尘暴”的事。“刘海全,你小子当年也够狠的,那么多的弟兄就因为你全进了大牢,你就不怕他们出来后收拾你。”

    “瘦猴”好不得意,一仰脖,又把一杯啤酒送下肚,这才眨巴着小眼睛说:“这就叫报应,报应呀。谁让他‘沙尘暴’那样对待我,我不就是泡了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吗?他妈的,他就那样整我,打断我两根肋巴条不说,还差点没把我的弟弟给废了。”

    罗阳露出一脸的惊讶,“闹了半天你就是那位揭发‘沙尘暴’一伙的线人?”

    朱峰赶忙解释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时候把‘沙尘暴’一伙收进网,多亏了一个叫‘瘦猴’的线人,他,刘海全,就那‘瘦猴’。”

    罗阳恍然大悟,他责怪朱峰道:“你看你,光顾着喝酒,也不给我介绍介绍。他可是那桩案子的有功之臣呀。”

    明明是检举同伙被减罪,可此时两位警官却偏偏把他说成线人、功臣。这让“瘦猴”有点得意忘形,加上酒精的作用,此刻的大脑极度兴奋,压在心底的话就憋不住直往嗓子眼蹦。

    “要说高明,还是‘沙尘暴’高明,他们那伙人,全让他给耍了。一个个都进监狱了,也没弄清‘沙尘暴’到底,到底是谁。就连我,也他妈不知道他,他是谁。”

    罗阳和朱峰急速地对了下眼神,既然一个犯罪团伙的人都不知道“沙尘暴”是谁,那监狱里关着的是谁?

    “我看你小子真的是喝高了,‘沙尘暴’不就在监狱里关着吗?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朱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边往嘴里夹菜边问。

    “瘦猴”一惊,筷子滑落到地上。虽然他喝高了,但并没到喝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索性,他装傻装到底,借着拾筷子的机会,一下子歪在桌子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他们进监狱,那得,得感谢我。是我把,把‘沙尘暴’送监,监狱去了。”

    罗阳使个眼色,起身去结账。朱峰扶起“瘦猴”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哎呀,你看你那点酒量。”

    “瘦猴”两手舞舞扎扎的,嘴里还一个劲嚷嚷着:“朱队,去洗桑拿,我请,请客。”

    朱峰说:“都醉这样了,还洗桑拿,还去游泳呢。走,我把你送家去。”等把“瘦猴”扶到车上,罗阳立即锁上了车门。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人立在自己的店门口,远远地瞅见了这一幕。他脸上的肌肉痉挛般抖动了几下,然后他就转身回了店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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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罪介绍:
本书描写了以罗阳、朱峰、庞舒、方博为代表的公安战士,为维护社会安宁,以过人的睿智和胆识,同黑恶势力进行了殊死较量。小说悬念迭起,案情迷离。既讴歌了人民卫士舍身忘我的精神境界,又展示了他们平凡朴实的一面,以及他们的情感生活……叠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叠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叠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