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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曲墨白     叠罪txt下载     叠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八章 一见钟情

    朱峰回去的时候罗兰已经把饭给做好了。他把带来的几只飞蟹递给了罗兰,然后在她脖颈上吻了吻。

    “爸爸,我看见你刚才亲妈妈了。”

    朱峰先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马上便惊喜地看着那个在门后探着小脑袋的张帆,“你刚才叫我爸爸了?”

    “对呀。”

    张帆又看了看同样惊喜的妈妈,“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唯独我没有。你当我的爸爸,我就有爸爸了。”

    “你真的愿意我当你的爸爸?”

    朱峰激动地回头望望罗兰,罗兰的眼里闪动着泪花,她鼓励地冲儿子点点头。

    “我愿意,爸爸……”张帆又甜甜地响亮地叫了一声。

    “儿子,我的好儿子……”

    朱峰跑过去抱起张帆,把他高高举过头顶。

    兴许是朱峰多日没有来的原故,那张帆一个晚上都在缠着他。好不容易等到他睡了,这才无奈地望着罗兰笑了。

    罗兰的身上本来就集聚着东方女性特有的那种美,她属于那种一但爱上一个人,就会全身心付出的女人。此刻,她正娇柔地偎依在爱人怀里,任他放纵和亲呢。好一会儿,她才微微睁开眼睛,和朱峰说起了悄悄话。

    “我们学校新来了一位英语老师,刚从美国回来的,叫曹玲,人长得挺漂亮的。赶明儿我问问她,想不想找警察,我把方博介绍给她。”

    朱峰就笑,“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女孩都愿意嫁给警察?再说人家还是从国外回来的。”说到这里,朱峰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你说她叫曹玲?是从美国回来的?”

    “是呀?怎么了?”罗兰随着朱峰一起坐起身来。

    “她的父亲叫什么?”

    “这个我没问。你问她父亲叫什么干吗?”

    “我怎么记得曹民的女儿就叫这个名字,她也是在美国念书。”朱峰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她母亲的情况吗?”

    罗兰想了想,“好像她母亲的精神不太好。对了,有一次听孟校长说她没有父亲,家里还有一个老奶奶。这几年她在美国读书,全靠她的奶奶照顾她的母亲。”

    “那就对了,她一定是曹民的女儿。”

    “就是张迈曾调查过他死因的那位董事长?”

    “不错,就是他。”朱峰看着罗兰,“明天我去他家看看。”

    罗兰有点儿紧张,“你还要调查曹民的死因?”

    “对。我不能让我们的队长就这么白白地牺牲了。”

    罗兰把头埋进朱峰的怀里,她没有再表示什么。

    朱峰轻轻地抚弄着她的一头秀发,“别担心,我相信曹民的真正死因就要大白于天下。我也不会再扔下你和儿子,让你们孤零零地过日子了。”

    罗兰的热泪马上流了下来。

    “对了,罗阳已经被关进看守所了。”

    罗兰抬起头,“他被你们抓到了?”

    “别担心,很快就会弄清楚的。”

    ……

    和佟啸从看守所出来,朱峰就直接去了曹民家,只不过他临时又喊上了方博。朱峰是个有心人,罗兰既然有那个想法,他为何不把方博一起带上?让他们先接触接触,能否擦出火花那就看他们的缘分了。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曹民的母亲李桂英一眼就认出了朱峰。

    “你是朱警官,曾和那位叫罗阳的警官来过我们家。”

    “是,奶奶,您老的记性真好。何姨她不在家?”

    “噢,孙女从美国回来了,她陪着她妈出去散步了。”

    “何姨她近来精神可好一些?”

    “玲玲回来后她犯过一次病,现在能好一些了。”

    他们正说着话,曹玲就陪着母亲何梓琴走进了院门。

    李桂英忙向孙女介绍了朱峰方博的身份,曹玲热情地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就要去院子里剪葡萄。

    朱峰急忙起身阻拦,方博也说:“快别麻烦了,我们稍坐就走。”

    曹玲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不麻烦,自家院里长的,没上催熟药,绿色的。”

    朱峰示意方博去给姑娘帮忙。方博会意,便跑出去帮着拿托盘,嘴里还一个劲地让她少剪几嘟噜。

    朱峰边喝着水边和李桂英唠嗑,“奶奶,孙女回来是暂时住些日子,还是打算在平岛找工作。”

    “你说玲玲呀?她这次回来就是为的陪我陪她妈的。工作也找好了,在市二中当老师,她的英语可好啦。”

    说话间的功夫,曹玲已将洗好的葡萄端了上来。朱峰和方博一人拿起一小嘟噜吃起来,那葡萄果然香甜可口。

    正在这时,

    一个小伙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曹玲一见,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高鉴,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请你以后不要到我家来了,也不要往这送什么东西。”

    高鉴朝朱峰和方博打量了几眼,因为二人都是便装,他也不知道他们与这家人是什么关系。便低声对曹玲说:“除非你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不然我不会死心的。”

    嘴上这样说着,他又朝方博瞟了几眼。小伙子十分英俊,这让他心里犯了核计。

    曹玲灵机一动,也瞅了方博一下,“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方博也逗,见曹玲需要帮助,便大方得体地站起来冲高鉴点点头。

    高鉴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闻听此言,他转身就走。

    屋子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凝固起来。朱峰的心里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问了声:“这小伙子……?”

    “我在美国的校友。”曹玲边解释着边往朱峰他们手里塞葡萄,还感激地朝方博点点头。

    李桂英却念着罗阳,她问朱峰,“罗警官怎么没过来?他近来可好?”

    方博刚想开口说话,朱峰却抢先道:“他正在忙一桩案子,所以今天没过来看您老人家。”

    “我懂。你们公安局的人都是忙人,我一个老太太,不用你们老惦记着。”

    曹玲心里明白,朱峰他们是为父亲的事来的。这么多年了,他们依然没有放弃对父亲死因的查证,这让她心里感动。但是,有了母亲的忠告,她必须小心地应对他们。便笑道:“我一回来就听奶奶说了,这几年常有你们公安局的同志来看望她们,真是谢谢你们了。”

    朱峰忙说:“但今天来我们主要是想找你聊聊。”

    何梓琴默默无语地拿起腿上楼去了。

    曹玲瞅着母亲的背影,她问:“你们又是怎么得知我从美国回来的?”

    “是你们学校的罗兰老师,她说学校里新来了一位英语老师,是从美国回来的。”

    曹玲想了想,“罗兰老师?是不是长得挺漂亮,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的那个?”

    “是,她的爱人也是我们刑侦队的,叫张迈,三年前牺牲了。”

    “你说张警官的爱人和玲玲在一所学校任教?”李桂英对事情的巧合感到惊呀。

    “是呀,李奶奶,这么多年了,您竟然还能记住张警官?”

    “记着,记着。对我们曹家有恩的人,怎么能忘了呢”说着,老人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他是调查我儿子的死因才牺牲的。”

    沉默了一会儿,曹玲又道:“可是我没向任何人提起我的家事,你们又怎么得知我是曹民的女儿?”

    朱峰瞥了方博一眼,“这事嘛,说来有点儿唐突,你也别见怪。你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姑娘,而且一到学校就给罗兰老师留下了好印象。我们在谈话时她便提到了你,还说想给你介绍位警官做男朋友。凭职业敏感,是我想到你应该就是曹民董事长的女儿。”

    “这么说你和罗兰老师?你们的关系很近喽?”

    曹玲笑了笑,又朝方博这边瞅了一眼,她明白朱峰带他来的另一层意思了。刚才自己还拿他搪塞高鉴,没想到有人早想到了这一步。

    朱峰也有点儿不好意思,笑道:“我们是那种关系。”

    “你们是想从我这里了解些关于父亲的事情吧?”

    “是这样的。我们一直怀疑你父亲的死因,如果你能帮我们解开这个迷……”朱峰的面孔严肃起来,“你知道,破案需要的是证据。”

    “可是你们知道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并没有回来,现在我母亲又是这个样子,前些日子她还去精神病院治疗来着。不是我不配合,而是我真的不能给你们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曹老师是对警方有戒心吧?”方博不软不硬地扔下一句,以释刚才朱峰所说的什么介绍男朋友之嫌。

    曹玲已听出了方博对自己的不满,但她没有再表示什么。

    朱峰却不希望这次与曹家的接触就这样草草收兵,他在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打消这一家人的顾虑。

    “不你说曹老师,实际上有关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它是个十分敏感的话题。关于你父亲的死因,三年前公安局就有结论。我们之所以坚持要查这件事,是因为我们怀疑你父亲的死另有阴谋。我们是人民的公安战士,首先要遵循的就是一个正义,让那些实施罪恶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那些冤屈的灵魂得以安息,这就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所以,我们才这样坚守自己的信念,为的就是还你父亲一个公道。据我们掌握,你父亲在别人的威逼下,仅雁鸣湖畔那块地皮,就整整让宇辰集团公司损失了1个

    亿。这是国有资产,却白白流失到了私人腰包。就凭这一点,能让我们这些拿国家奉禄的人睡安稳觉吗?就更别说对得起像张迈那样为此付出生命代价,像罗阳那样为此而蒙受不白之冤的人啦。”

    李桂英老人惊愣万分,“罗警官他怎么了?不是说他正在忙案子吗?”

    “奶奶,那是我没对你说实话。我怕你们有顾虑,更不愿说出实情。罗阳同志现在正关在市看守所呢。”

    朱峰的话让曹玲感到震撼,她抬头看了看奶奶,却没有再表示什么。

    朱峰和方博告辞出来,刚坐进驾驶室,方博就冲着朱峰嚷了起来,“朱队,你什么意思?不管你说的那位警官是不是我,但是你当着人家曹玲的面说出这话,人家会以为我方博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你让我多尴尬。你实话讲,你今天带我来曹家,是为案子还是……?”

    “公私兼顾,两者都有。”

    朱峰嘻皮笑脸,满嘴振振有词,“是你罗兰姐,你找你罗兰姐去。你罗兰姐觉得你们俩郎才女貌的,是她想把曹玲介绍给你。我呢,不过做个顺水人情。正好查案需要,就把你带到这儿了。哎呀,如今这好人难做哟。一番美意,人家不领情不要紧,还遭到了一身的埋怨。”

    “可你倒事先告诉我一声呀?我也该有个心里准备。可倒好,曹玲告诉那小伙子说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了,我呢,还傻呵呵地站起来冲人家点点头。你说这都什么事呀?”方博气得鼻子直哼哼。

    朱峰早就忍俊不住笑的前仰后合的,“不错,你刚才那一站,一点头,太逗人了。依我看,这事能成,那曹玲对你印象也不错。”

    “别逗了,人家说有男朋友了。”

    “对呀,她的男朋友不就是你吗?你看你们俩,多有灵犀呀,一个在暗示,一个马上就迎合。”朱峰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方博气得抡起了拳头,在朱峰肩上比划了两下又放下了。

    “那个小伙子挺好的,他们俩也蛮般配的,可她们一家人为什么那么冷淡人家?”

    方博说的这点,朱峰自然看得明白。确切点儿说曹家人不是不喜欢那个叫高鉴的小伙子,根本就是对他充满了敌意。

    方博很快就忘掉了刚才的不愉快,他虽然不是很了解张迈、曹民两桩案子的来陇去脉,但凭着他的聪颖,已从队长同曹家人的谈话中感到了案子的复杂和难度。

    “你说她们是不是担心遭报复才不敢说出真情?”

    “这不是明摆着吗?说不准当年曹民就是因为向我们警局的某一个人说出了龙腾集团的什么事,才遭到灭口的。她们如果掌握这个情况自然会对我们存有戒心。何梓琴精神抑郁不假,但绝对不是失常,她绝对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然她不会连丈夫的葬礼都不让女儿参加。怎么说曹民也是宇辰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她不至于因为心痛飞机票钱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曹玲这一回来,她就更不可能和我们说了。”

    “为什么?”

    “这还用问?曹玲原来在国外,最起码她的人身安全还可以得到保障。可她现在回来了,还找了份教师的工作,明摆着是不想走了,她母亲不是更担心了吗?”

    “依我看曹玲已经知道真相了,按照她那样的学历,应该比她母亲更通事理。”

    朱峰叹口气,“这也难说,关键是怎么能让她们信任我们。不过,曹玲那女孩的确不错,你要觉得她可以,我让罗兰再给你撮合撮合。”

    方博闷头不语。

    朱峰见状又开始逗方博,“你说吧你,挺帅个小伙子,可这一牵涉到女孩子的事怎么就这么别别扭扭。前边吧康萍追你,可碍于郭冬,你只能拒绝。这回刚想再为你物色一个,还没等挑明关系,人家已有人追上了门。”

    让朱峰这一说方博倒来劲了,“叫你说的,我方博连个女孩子都追不到手了,我还不信呢。不就曹玲吗?半个月拿下。”

    “小子,你就吹吧,你以为女孩子那么好追?别忘了,那高鉴可是从美国追到平岛,到现在还八字没见一撇呢。”

    “停车。”

    “你要干啥?”

    “去曹家。”

    “去曹家?”朱峰禁不住又笑了起来,“你小子,就算我把窗户纸给你们捅破了,你也得容人家曹玲考虑考虑。哪有你这么急的,恨不得今晚儿就做新郎。”

    “我让你停车你就停车。你把线儿牵完就算心思到了,你管我今晚儿做新郎还是明晚儿做新郎的?”

    见方博一脸的认真,朱峰只好把车开到道边停下。方博推开车门下去,冲队长摆摆手,真就顺着原路返回。

    朱峰把头探出窗外好久,说了句:“臭小子,还真是一见钟情了。”

第四十九章 方博殉职·曹玲失踪

    方博快活地哼着流行歌曲,晃晃悠悠地又回到了青林巷。

    已是黄昏,夕阳给这片幽静的日式旧城区涂抹上了一层金彩柔和的色调。远远望去,那造型别致不一的一座座楼院屋顶,那挺拔苍劲的一株株老槐松柏,构筑了一个已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历史缩影。还有那些红、黄、白、粉争相斗艳的蔷薇花,舒展着碧绿叶子的青藤,不时不甘寂寞地越过墙头,犹如忠诚卫士般遮住半座墙壁。这一切都那么让人感到这里有一种不易被人打破的宁静与和谐,与不远处那楼林错落拥挤着现代文明和豪华的区域相比,在这里找到的不仅是一种隔世尘封的感觉,还有能让人欣赏到那闹中取静,多少带点古朴旧色的风景。

    刚才与曹玲接触中的一点点不愉快,随着重新步入这条街巷的新鲜感觉而消失尽。方博很快就来到了曹家门口,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想好了一大堆能让他和这家人交谈的理由。不过有一点,他不是为的刚才与朱峰打保票的事来的。他之所以要在此时返回来,是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消除这一家人的顾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闪进了曹家的门。从身型上看,不像是刚才来的高鉴。

    莫非曹玲真的有了男朋友?方博这样想着,觉得此刻去打搅人家有点儿不合适。他刚想转身离开,一个男人粗暴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我们老板想请曹小姐去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曹玲愤怒的声音。

    “谈什么,怎么谈,那是我们老板的事,我只负责带你走。”

    “我要是不去呢?”

    “我想大家还是配合一点儿好,把事情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这几年你在国外,我们老板也没拿你的奶奶和母亲怎么样。你可以问问她们,我们难为过她们没有?”

    “哼!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们对我家的照顾了。”

    “照顾谈不上,相安无事倒是真的。”

    “既然你说相安无事,那就不要再来骚扰我们。我的奶奶年事已高,我的母亲郁郁寡欢,我刚从国外回来,不知我们这样的家庭会给贵公司招惹什么麻烦,竟让你们如此苦苦相逼。”

    “当真不去?”

    “笑话,你凭什么让我去?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方博听到一声女人的惨叫声,还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住手!”

    方博的突然出现让屋里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惊。那个皮肤黝黑,长相粗野的中年男人更是上下不断地打量这秀眉秀眼的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蔑视的笑。

    他把脸转向李桂英,“我记得住这条巷子的人没有这么不识趣的。”

    “记性不错,我今天是第一次进这条巷子。”

    方博瞅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青花瓷瓶和头上正流着血的何梓琴,厉声斥责道:“无赖,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家三个老弱女子?”

    “好像这闲事不是你该管的?”

    “人人都视闲事不管,岂不是让你这样的流氓恶棍坏了社会风气?”

    “我看你小子是欠揍了!”话音未落,桌上的另一只青花瓷瓶已朝方博这边飞来。

    方博冷笑一声,一伸手,稳稳地接住了花瓶。“恶棍,如果我说的不错,这花瓶该是当年这家奶奶的陪嫁品,可是你想砸就砸的东西。”

    “你找死呀!”黑汉子怒吼一声,挥舞着拳头扑了过来。

    方博身子轻盈地一闪,在黑汉子快要错过自己胸前的时候,他一拳砸下,紧跟着又是一脚,这家伙踉跄了几步,结结实实趴在了门外的青石板上。

    他嚎叫了一声,呲牙裂嘴地从地上爬起,用手抹一下嘴角的血,发疯般扑了过来。

    未等他到跟前,方博三拳两脚又把他放躺在地。这回黑汉子没敢再反抗,爬起来便没命似地逃了。

    方博与曹玲一起陪何梓琴去医院包扎伤口。等他们从医院回来,李桂英老人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但无论曹家人如何挽留,方博也不肯留下来吃饭。没办法,曹玲只好送他出来。

    到院门口的时候,方博停下脚步,回头对曹玲道:“别送了,回去吃饭吧,阿姨和奶奶还等着呢。”

    “谢谢你,刚才要不是你……”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方博欲走,曹玲却说:“你怎么也不问问那恶棍凭什么来威胁我们?”

    方博抬头瞅瞅天空,星星已经出来了,一轮月牙挂在天边。

    “我知道那些证据对你们破案很重要……”

    方博又扭头凝视着这一片被夜色笼罩着的,有些像古城堡般的日式楼群。

    “方警官,我在和你说话。”

    方博转脸看着这位刚从异国他乡回来的姑娘,他得承认,她很有气质,也很漂亮。

    “我在听呢……”

    “可你总该说说自己的看法。”

    “你想听我说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说那些大道理对你们来说根本没用,你们连自身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我知道你们手里一定有他们的罪证,说出真相你们怕有生命威胁,不说,这种威胁照样存在。与其委曲求全,还不如奋力抗争。你是留过洋的人,胸襟总该比阿姨和奶奶开阔。”

    说完方博就往外走,但走了两步他又停住了,头也不回地说:“今天我们朱队说的那事,我真的不知情。”

    曹玲抿嘴笑了,“你回来就是想解释这件事?”

    “也算其中一个原因吧。但主要是想再做做你们的工作。”

    “那我也告诉你,我和我美国的那位校友根本不可能。”

    “我倒是觉得他没什么不好。”说着,方

    博又看了曹玲一眼。

    “因为……反正是有原因的。”

    曹玲本想说那是她仇家的儿子,但那样一来就等于告诉方博,她们家的确掌握着龙腾集团公司的罪证。不是她不想配合警方的工作,而是她无法打通母亲的思想顾虑。

    方博不想再和她谈这件事,但姑娘刚才关于男朋友的解释他已经听得很明白了。不知怎么,他的心里突然有了种莫名的快感和激动。就在这一刻,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担当起保护这一家人的责任。

    出了曹家的院门,他就跨进了旁边的院落。在这里,他租了一间十几平方米的临建房。他也是在刚才进巷子时看见有房出租的野广告,考虑到曹家人夜晚的安全,这才临时决定租这房的。房子虽然小点,但它的后窗户正对着曹家的院子。假如曹家夜间发生点儿什么事,他可以一推窗户就跳到她们的院子。这小伙子,别看他从警时间不长,考虑事倒是挺周密的。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就在他在出租屋住下的当天夜里,灾难再次降临到曹家人的头上。

    大约凌晨1点钟的时候,方博听到了两声轻微的响声,像是花盆被风吹落到泥地上的那种沉闷的声音。这时候该是人们入梦正香的时候,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听到这微不足道的声音。然而,方博他听到了。因为担心那黑壮汉夜间来报复,所以他睡的并不是很实。

    他一轱辘爬起身,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枪,他知道他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果然,曹家院里有两条黑影正窜向小楼。来不急多想,他马上给朱峰打了手机,让他速带人来曹家。

    方博跳到曹家院子里时,两条黑影已闪身进了屋子。他快步跟了进去,越过客厅,先摸到了李桂英老人的住室。刚一进屋,就有股带着血腥味的凉风迎面扑来。他下意识一个蹲步,躲过了黑衣人刺来的一刀,然后一扣扳机,子弹正中歹徒手腕。

    方博急忙奔到床前,李桂英老人已满身是血,没了一点气息。他回过身来愤怒地照着歹徒的腿又给了一枪。另一名歹徒已不见了踪影,他应该是去了楼上。方博不顾一功地奔上楼梯,他希望自己刚才那两枪应该让那母女俩有所警觉。

    而事实上何梓琴此时和她的婆婆李桂英一样,早已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只是杀她的歹徒并非那两个黑影中的一个,他是从她临街后窗爬进来的。

    曹玲是听到枪声才从床上爬起来的,她不知道那枪是方博打的,但是她知道家中有人可能已遭遇不测了。危机中她从墙上摘下自己的小提琴,那把小提琴还是她读高二时父亲找人从国外给她捎回来的。但是现在,她也找不到任何能防身的武器了。

    一条黑影狼一般扑了过来,对着她的床就是一刀。

    日式楼房的卧室面积不是很大,曹玲住的这间也不过十平米的样子。除了书柜、书卓、床铺,整间房子剩下的空间不多。此时的曹玲就站在床和书桌之间,她的腰部已经抵在了窗台边,无路可退了。当歹徒举刀向她刺来的时候,她一边用小提琴拼命抵挡,一边呼叫着她的母亲。但是,博斗中她的肩头还是被捅了一刀。

    就在歹徒再一次举刀向她刺来的时候,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声。那凶恶的歹徒晃了晃身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位持枪人也晃了晃身子,倒在了地上。

    曹玲看见一个黑影,跨过了刚才倒地人的身体朝着她走来。

    “曹小姐,想保命就把东西给交出来。”

    “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那就别怪我手狠了。”

    歹徒再次举起了那把带血的匕首……

    方博努力撑起半边身体,对准那罪恶的背影,扣动了扳机……

    歹徒沉重的身体不知砸倒了什么东西,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惊恐过度的曹玲半天才缓过神来,她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抱起方博,嘴里连连喊着:“是你吗方警官?是你吗?”

    方博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抬了抬手,好像要去抹掉姑娘脸上的泪水,“相……相信……我……我们……”

    他的手终于软软地放了下来……

    “方博……”

    日式小楼里传出曹玲悲愤的哭声。此时,可怜的姑娘还不知道她的母亲和奶奶也早已扔下她去了。

    ……

    朱峰的火上大了,他的嘴角明显地鼓起一串水泡。本来想给队里放两天假,却没想竟发生了这么一起血腥大案,他真的感觉有点儿力不从心了。特别是方博的牺牲,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多好的一个小伙子,昨天下午还和他一起坐在曹家吃着葡萄,可转眼之间就成了两世人。他恨自己,当方博下车回去的时候,他还真的以为他是为了曹玲回去的,他怎么就没有多想想曹家目前的处境呢?曹玲的归来,必然会引起龙腾集团的恐慌。如果不是方博临时决定在青林巷租房住下,不是他孤身一人与三名歹徒博斗,曹家的灭门之灾是不可避免的了。还有那个叫邱泽传的歹徒,那是方博有意留下的活口,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灭了口。

    凌晨,当辖区派出所,局领导和刑侦技术部门的同志都赶到现场后,因为要救治曹玲和邱泽传,他就和郭冬梁屹去了医院。一直到傍天亮的时候,犯罪嫌疑人邱泽传才做完手术。当他被推进病房,郭冬看守着他的时候,他去看望情绪仍处在极度悲恸之中的曹玲。没想到他再次回到邱泽传病房时,他竟然死了,郭冬却不知去向。

    “你去哪儿了?”

    郭冬刚踏进病房的门,朱峰就劈头盖脸的朝他吼叫起来。

    “我?我刚才发现贾树仁了。”看着挺尸的邱泽传,郭冬别提有多懊悔了。

    贾树仁来了?他们的动作够快的了。”但是说什么也晚了,人已经被灭口了。愤怒中朱峰猛地想起曹玲,他叫了声,“不好,快跟我来。”

    等他们赶到曹玲的病房,已经晚了。在此警戒的梁屹睡着了似的倚在门口的座椅上,而病房空空,曹玲早已不知去向。

    ……

    董征和市政法委书记田江一起来到了景山公安分局的时候,朱峰正被徐昊天骂得狗血喷头。

    “你说你都能干点儿什么?你幼儿园三岁孩子吗?要不要给你找个保姆呀?你一个刑侦队长,领着两个大活人,能让两个受伤的人一死一丢,我发给你们的是烧火棍吗?”

    佟啸虽说没有暴跳如雷,但他本来就黑的国字脸也早已是乌云密布了。

    “我看你们刑侦大队该彻底清换人了。把手头活儿交给徐副局长,先停职检查吧。”

    “先别忙着处理,我们开完会再说吧。”

    董征和田江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边说着边走进佟啸的办公室。

    一刻钟后,由董征亲自主持,景山分局部分领导干部参加的案情分析会便在分局的小会议室里开始了。朱峰作为此案的侦破人员也参加了会议,他已经从市局领导的表情中,掂量出此次会议的重要性了。

    果然,董征一开口就让与会人感到那话的份量。

    “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是否对本局的工作感到满意,在你们的郝大川政委去北京就医这段时间,你们掌管的辖区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好几起凶杀案,连市委市政府都高度重视了,你们好像挺沉得住气。”

    田江把话接了过去,“你们知道网上是怎么评价这一带的治安的吗?他们把你们景山区都编成顺口溜了,‘三陪是一景,恶赌成了风,一案破三年,血光见悲声’。不知各位听了这话感受如何?连我这政法委书记都感到自己是在渎职,是人民的罪人。我想问问你们,要不要来个集体辞职呀?还是等着老百姓提着棍棒来封你们的门?”

    “我看集体辞职就不必了,但是剖析案情查找内鬼还是必要的。”

    佟啸和徐昊天互相看了一眼,董征的话让他俩感到震惊。

    董征威严地扫视大家一眼,清了清嗓音又道:“在这次‘严打’斗争一开始,你们分局就果断地采取了行动,目标就是端掉北奥保龄球馆的地下赌场。直到执行任务前,所有参加行动的干警一律上缴通讯工具。除了佟啸你们几个,还有押在看守所的罗阳,再没有一人知道这次行动的具体内容。可是,你们当晚的行动却扑了空。还有这一次,当方博发现有人去曹家威胁,当晚留下以防不测,到几个歹徒凌晨去行凶,整个在曹家参与调查和遏制歹徒行凶,除了牺牲的方博,再就是朱峰了解情况。可当凶杀案发生后,惟一的活口和受伤的曹玲被送去医院救治,仅仅才几个小时,犯罪嫌疑人被灭口了,重要的当事人也失踪了,速度之快令我这主管刑侦的市局副局长都感到吃惊。据我所知,在座的几位除了今天凌晨到过凶杀现场,你们还清楚犯罪嫌疑人和曹玲所去的医院。

    如果说北奥保龄球馆的事不排除罗阳有通风报信的嫌疑,那么这一次他可以完全脱了干系。也就是说你们在座的几位中,有一位便是我要找的内鬼。”

    脸色最难看的要属佟啸和徐昊天了,他们几乎不眨眼地看着两位市局领导。

    “董副局长,这好像是不太可能吧?”徐昊天望望自己的几位同事,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董征看了田江一眼,又把犀利的目光投向徐昊天,“那你们谁又能给我更好的解释?”

    田江打开皮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电话通讯记录,“这是我们刚从电信局打印出来的,这上面记录着今天凌晨1点至5点间,你们各位对外的通话记录。朱峰在1点22分、4点48分给徐昊天打过两次手机。前一次是向领导报告青林街发生了血案,后一次是因为邱泽传被灭口,曹玲失踪。当然,我们不排出他曾用其它通讯工具向外传递过消息。徐昊天同志在这段时间也往外通过两次电话,从这张通话记录单上看,他的电话是打给佟啸和董副局长的。在来你们分局的路上我询问过董征同志,他们的通话内容是有关这次特大凶杀案的。当然,我们也不排出他与朱峰同志一样的嫌疑,用其它通讯方式与外部联系。”最后,他把目光移向了佟啸,“我们的佟局长这一段时间可真够忙的了,郝大川政委生病住院后,你除了要负责局里的日常工作,还要兼管党委这一块的工作。参加完党校的短期培训,就赶上了‘严打’。而这次从北京刚回来,又遇上了特大凶杀案。佟局长,你从曹家案发后一共向外通了三次电话,其中一次是打给我的,一次是打给董副局长的。你能说说1点56分的那次通话,是和谁在联系吗?”

    董征转脸问朱峰,“你们离开曹家去医院的时间?”

    “也就1点40分左右吧。”

    佟啸惊愣地瞪大眼睛,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只打过两次电话,是向领导汇报案情的。除此之外,我没再与任何人通过电话,更不记得是几点几分的。”

    田江把手中的电话通讯记录直接扔在了佟啸的面前,“自己看吧。”

    佟啸低头在那张布满密密麻麻数字的打印纸上瞅了几眼,一点儿不错,1点56分,他那部手机的确有过一次通话记录。

    他有些激动,“我以党性向组织保证,我在案发现场没有与不相干的人通过这次电话。”

    “他们获得了信息,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了犯罪嫌疑人,怎么能说不相干?”

    董征一句话将佟啸顶在那儿,“除非你能证明那段时间你的手机离开过你。”

    佟啸神情沮丧地摇了摇头。

第五十章 发现U盘

    佟啸被停了职,而且当天就被董征带回市局去了。这件事在景山分局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震动,连局长都被抓走了,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一时间大家都谨慎做事,生怕一不小心什么事就挂扯到自己头上。

    最不幸的要数佟啸的爱人伊铭了,她在分局是负责档案管理工作的,丈夫出了这样的事,她只能暗自垂泪。而最让她感到委屈和气恼的是,大家都在私下议论佟啸在外边包养了情人,说林小芳就是他指使人扔到海里的。

    徐昊天现在主持景山分局的工作,他抓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傍晚临下班的时候召开了机关全体干警大会。他在会上严肃宣布了几件事情:一、佟啸被停职,并不是被撤职,他只是有问题需要向市局澄清和说明;二、佟啸不在位这几天,大家要各自干好自己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和组织说,不要在背地里瞎议论;三、佟啸是佟啸,伊铭是伊铭。既便是佟啸有问题,在组织上没有查明她有问题的情况下,她还是一位值得大家信任的好同志,不要因为佟啸的事对她另眼相看。

    会议散了后,徐昊天让朱峰去了他的办公室。

    “我需要的是看到案子有明显的进展,而不是听你的检讨,尽管我对你这段时间的工作很不满意。”

    自从佟啸被董征带走后,朱峰就一直处在郁闷中。他无法从方博牺牲的阴影中走出来,并且他最担心的是曹玲的安全。佟啸真的是“蝎子”吗?可如果他不是,那次通话又是怎么回事?没有人通风报信,邱泽传又怎么可能被人灭口,曹玲又怎么会失踪?

    “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这段时间就是点儿背,干什么都不顺。你说这邱泽传没看住也就算了,可我还能把曹玲也给……”

    “这只能说我们的对手太狡猾太凶残。就说佟局吧,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会给他们通风报信。”

    朱峰叹口气,“是呀,我也不相信,他平日里多受人尊敬呀?还有伊铭大姐,她现在也够可怜的。也就是你徐局知道体谅人,今天的会一开,解决了不少问题。不然,伊铭大姐可真的没法在众人面前抬头了。”

    徐昊天也叹了口气,“是呀,我也是考虑到她的处境才开的这个会。就算佟局真触犯了法律做了不该做的事,可他是他伊铭是伊铭,我们**人不讲珠连九族这一套,何况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朱峰点点头,又和徐昊天谈了一下对侦破工作的具体思路,他认为还是应该在医院展开全面调查,争取在短时间内找到失踪的曹玲。

    徐昊天赞同他的想法,“把调查面放大一些,医护人员,住院的患者,护工,该调查的都摸一遍。弄走那么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一点儿动静不出。还有梁屹,让他把细节再好好地回忆一下。我瞅空儿再去见一下罗阳,看他能否看在当年师徒一场的面子上,说出宋宝昌的下落。这小子,他倒能沉得住气,却误了我们多少事。”

    朱峰盯着徐昊天的脸看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丝疑问,嘴上却迎合道:“他要想配合早就配合了,他主要是不信任我们,包括我这个未来的姐夫。周六那天,我和佟局去过看守所,他说除非放他出来,不然他不会说出宋宝昌的下落。”

    “等我去收拾他。他想出来,找不着他无罪的证据让我们怎么放他?”

    “可你我都知道他不可能去杀葛菲,把他关在里面多耽误事。”

    “那也没办法。人是人家龙腾集团抓的,总不能人家抓我们放吧?连想都不用想。你还是多想想怎么把‘沙尘暴’给抓回来,把曹玲给找到吧。”

    他们边说着边从办公室出来,到了二楼,见档案室的灯还亮着,知道伊铭还没有走,徐昊天说去看看她。

    朱峰便自己下楼了。

    伊铭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看见徐昊天进来,她站了起来。

    “徐局长,谢谢你能为我说句公道话。”

    徐昊天有些无奈地看看她,劝慰道:“把心胸放宽敞些,佟局那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真的不会有事?”

    “主要是那段时间电信局有他向外通话的记录,他又说不清楚那电话是打给谁的。而紧接着医院那边又发生了新案子,这两个人对侦破血案又至关重要。”

    “徐局,我们家老佟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我相信他是清白的,他绝不会和坏人勾结。你帮我和市局那边说说,要不我自己去找他们。”说着,伊铭的情绪又激动起来,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徐昊天一见忙劝说:“别这样不经事,再怎么说你也是个警察,去找市局的事我看就不必了。家属参与会让领导有想法的,还是明天我抽空儿去一趟吧。”

    “那就谢谢徐局了。”

    “你看,又来了。我们都一个局工作,我和佟局也是上下级,能帮着做点什么那是最好的。实在帮不上也没办法,快收拾收拾回去吧。记着,回去别和孩子说这事。”

    伊铭感激地点点头,心情略好了些。

    但是第二天早上,徐昊天刚走进办公室,就有人来敲门了。

    见是伊铭,徐昊天并不感到奇怪。他以为她一定是不放心佟啸,又找他来了,便指指沙发让她坐下。

    但是伊铭却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前。这个剪着齐耳短发,虽然

    年近五十却依然不失秀丽的女警察,一夜间竟消瘦了不少。从她发黑的眼圈可以判断,她昨夜几乎一夜未曾合眼。她十分镇定地看着徐昊天,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他的桌子上。

    “你这是……?”徐昊天不解地看着她。

    “昨天夜里我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他让我千万收好佟啸的银行卡。我觉得蹊跷,今天一早就找出他的银行卡去提款机验了一下,他卡里的钱竟然有200万。”

    徐昊天惊讶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是我老公,我不至于去陷害他吧。”

    徐昊天的呼吸沉重起来。他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最后抬眼看着伊铭。

    伊铭此时目光坚定,在她眼中已经找不见愁苦哀怨的成分了。

    徐昊天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手指敏捷地按了几位键码,“董副局长吗?是这样……”

    他放下话筒,声音多少有点激动,“董局让你我立刻去市局一趟。”

    伊铭抓起那张银行卡,跟着徐昊天出了分局为公大楼。

    ……

    罗阳要求参加方博的追悼大会,徐昊天考虑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他是戴着手铐来的。当他迈着缓缓的步子走进追悼会大厅的时候,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罗阳不管大家向他投来怎样的目光,在向方博的遗体告别完,他对着方博的母亲安华跪下了。

    “母亲,”他这样称呼她,“方博是您的好儿子,也是我的好兄弟。您有这样一位英雄的儿子,您该为他自豪。今天您记住我的话,只要我罗阳和我的战友在,我们是不会让那些犯罪分子逍遥法外的。从今天起,我,罗阳,就是您的儿子。”

    “罗阳,我的好儿子……”安华把罗阳的头揽进怀里,老泪纵横。

    追悼会大厅里一片唏嘘声……

    罗阳站起身,对着昔日的战友,他举起了戴手铐的双手,打了一个大家从未见过的,特别的敬礼。然后,他一转身朝外走去。

    朱峰让两个刑警押送罗阳回看守所。目送着押送车远去,朱峰又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伊铭主动交出佟啸的银行卡后,似乎佟啸就是“蝎子”的结论已成定局,这场打黑斗争最激烈的收尾之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当天晚上,朱峰又和庞舒见了一面。庞舒告诉他,凡是龙腾集团公司她能触及到的范围,她都查找遍了,有关曹玲的消息一点儿也没有。

    “人肯定是让高强的人给弄走了,他们能把她关在哪里呢?”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暂时不会拿她怎么样。如果想要杀她,在医院完全可以,那样做比弄走她更容易些。”

    “杀死她的母亲和奶奶,再控制住她,当年曹民的死因或许将永远成为一个迷。那么,杀掉她不是更一了百了?”

    “那是高强他们改变初衷了,也许认为留着她还有别的用途。”庞舒一展眉头,“我已经觉察到了,这几天酒店里和健身俱乐部那边女服务员好像都有变动。那位曾和房雪在一起的叫闫萍的姑娘,她说一连几天了都找不见冯蕾,打她手机也没人接听。我现在越来越感觉高强他们马上要有大的行动,说不上就是覃子聪说的‘f’计划。”

    朱峰点头称是,“没准三年前曹民掌握的正是类似‘f’计划这样的犯罪阴谋,我们的对手才不得不对他下死手。按说宇辰集团的那块地皮他们已经抢到手了,没必要再杀人灭口。”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在发现你们在曹家出现后,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曹家灭门的原因。当然,这也和曹玲的回国有关。他们原以为杀死了曹民,又杀死了追查此案的张迈,知情的段大敏,他们的危机就过去了。一是曹民出事时曹玲不在国内,她的奶奶年事已高,她的母亲又一直称病,曹家的几位女性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二是他们抱着侥幸的心里,曹民死前不一定能将真相告知家人。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三年了,曹家人能够安然无恙的原因。”

    庞舒忽然想起一件事,“高强的儿子从美国回来了,而且我听说他一直在追求曹玲。”

    朱峰警觉起来,“你是说高强的儿子在追求曹玲?”

    “是这样。高强死活不让,父子俩为此闹得很僵。”

    “这小伙子我在曹家见过,他是不是叫高鉴?”

    “不错,他是叫高鉴。高高的个子,模样很帅。”

    “嗯,是他。他去曹家,曹玲,包括她的母亲和奶奶,没一个人给他好脸色。”

    “曹家的血案与他的出现有关?”

    朱峰摇了摇头,“不能说完全有关,也不能说一点关系没有,很可能他是个导火索。不过,那的确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会不会是曹玲从母亲那里知道了父亲的死亡真相,完全中断了和小伙子的来往,小伙子去高强那里查找原因,这才引起高强的警觉。”

    “你这种推测有道理。”

    朱峰思索道:“我看我们应该改变一下侦查策略,邱泽传和曹玲是在医院里被灭口和劫走的,我表面上要把医院方面的调查做大。暗中,我和你的侦查目标要一致。覃子聪说的‘f’计划定是与这些年轻女工有关,我们只要密切关注她们的动向就可以了。”

    庞舒表示赞同,“他们这一拨招工的人一两天内就陆续回平岛了,

    要有动作,也该是这几天的事了。我怎么觉得,他们招收这批女孩真正的去向是在国外。”

    “在国外?你是说他们在向国外贩卖妇女?”

    “我这只是怀疑。你想,如果他们打着招聘女工的幌子,只是为了让她们做三陪女,完全没必要等甘文来了再运作。还有,从种种迹象看,杀害葛菲的应该就是他们那一伙人。高强以杀害自己老婆这种代价来牵制罗阳,能是一般的小动作吗?”

    朱峰点头称是,现在他是从心里佩服这位有智有谋的女警花。

    两人要分手的时候,庞舒又叮嘱朱峰:“我们的这次行动,听从于省厅的直接指挥,不该知情的人一定不能透露半点消息给他。除了董局,我们不受任何人领导。”

    “放心,我会小心谨慎的,我知道该怎样应对突发事件。”

    ……

    因为覃子聪的自杀,龙腾集团公司财务总监一职暂时空缺,高强就让庞舒临时负责这一块的工作。庞舒虽然不懂得财务管理,好在财务科有几位老手,加上她聪慧好学,倒也应付得过来。自从庞舒亲手把罗阳送进了看守所,高强已经放手让她去干一些涉及公司核心机密的工作。而且,庞舒的能力也越来越得到他的赏识和认可。

    现在最让高强放心不下的还是葛菲是否复制了他u盘上的东西。因此,他必须赶在警方之前找到它。而这件事恐怕除了庞舒,无人能除去他的这块心病。

    因为甘文还没到公司,他按了下铃把庞舒叫了进来。虽然甘文是他的合伙人,但在有些问题的处理上,他还是回避甘文的。

    他向庞舒讲明了去月秀山庄寻找东西一事,告诉她u盘里资料的重要,一但丢失会招来很大麻烦。庞舒答应他晚上就去办这件事。

    连续几日的阴雨天气,使美丽的海滨城市处在凉爽的气温中。庞舒下班回到家后,没有急着收拾行装去月秀山庄。她先简单吃了点东西后,然后便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她清楚住在对门的甘文一直在注意她晚间的行踪。这令她厌恶却丝毫没有办法。她不可以搬到其它地方去住,又不能让他走,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她只能小心行事了。好在晚上的行动是高强安排的,她可以放心去做,不必考虑他甘文的感受如何。正好那也是她早就想要找到的东西,只是这段时间她没有腾出精力,这才不得已暂时放下罢了。

    因为是下雨,月秀山庄整座小区里静悄悄的,几乎看不见一个人。那一座座闪着灯光,造型典雅别致的欧式小楼,此刻像儿童画板上的涂鸦,胡乱地罩在蒙蒙烟雨中。

    轻车熟路,庞舒一抛绳子,很轻巧地就攀上了二楼阳台。进到楼里,她打开手电开始认真查找。正常情况下,像类似u盘这样小巧的东西,应该放在书房、卧室抽屉之类容易找寻的地方。但葛菲不同常人,既然是偷着复制的东西,她不会把它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况且那书房、卧室早被高强的人翻腾个遍,找到它的可能性极小。但既便如此,庞舒还是一一找了一遍。尔后她又去了厅里,储物间,小客房,凡是她认为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仔细找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是什么也没找到。会不会压根儿就不存在这份东西呢?

    庞舒这样想着,就来到了走廊里。她站在罗阳当初昏倒的位置,从这个角度望着卧室门口。地面上除了灰尘,干了的黑色血迹,再没有其它的东西了。葛菲是在罗阳去淼淼健身俱乐部调查林小芳遇害一案,和高强怄气来的月秀山庄。如果她是在那时复制了u盘里的东西,很有可能一起带了过来。如此看来她有充足的时间来处置这枚u盘,慎重起见她会把它放在一个不太显眼,又不容易想到的地方。忽然,一个想法出现庞舒的脑海里。人在正常情况下死前都会留下个遗嘱什么的,那么,葛菲在生命垂危尚没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会不会留下什么暗示呢?她的神经一下子兴奋起来,几步冲到卧室门口,蹲到地上认真查看起那片已经干硬的血迹。葛菲是倒在门里的,她被捅了三刀,挣扎中她应该……?庞舒按照自己的思路慢慢移动着目光,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右侧的门板上。那上边果然有血迹,而且形似字母,不仔细看你会认为那是死者痛苦挣扎时抓上去的。

    那行字母应该是we。we?庞舒歪着头仔细端详着。

    对,是we。她辨认出来了,那行歪扭的不能再歪扭的字母的确是we。可we什么呢?它又代表什么意思呢?是指藏东西的具体位置还是指凶手?她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wei威?卫?卫生间!对,那是一行没来得及写完的字母。葛菲在告诉罗阳,有东西放在卫生间。

    庞舒急忙奔到卫生间。同这座别墅楼的整体设计一样,卫生间也装修的极其豪华。清一色进口的理石瓷砖,十几万元的高档座便器,带冲浪的浴盆,洗面盆,洗面镜,还有那些令人咋舌的各种摆设,无一不在向人炫耀主人的奢侈与富有。庞舒一处处地方搜寻着,她甚至连天棚装饰板都一一用手敲了一遍。但是半天下来,她一无所获。当最后她把目光投向洗面镜时,她甚至有些紧张地闭了会儿眼睛。这才把手慢慢地伸向镜子后面,一寸一寸向前推进。就在她准备抽回手的时候,她的心狂喜地跳了起来。是的,方方的,长条形的一枚u盘,被牢牢地粘贴在镜子边框的后上角。

    ……

第五十一章 ‘F’计划

    第二天早上,庞舒刚走进高强的办公室,甘文张口就问:“庞小姐可是又交上新朋友了?昨夜又是后半夜回来。这样的阴雨天气,也这么诗情浪漫的。”

    庞舒微微一笑,“甘先生,你也算是个斯文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鸡婆了?就算我住在你对门,你也不能这么黑天白日盯着我一个单身女人的行踪吧?”

    一句话把甘文噎得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尴尬地笑道:“我也是失眠,站在窗前观看雨夜景致,无意中发现庞小姐原来也有夜生活的习惯。”

    庞舒的脸冷了下来,“甘先生,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这话也能说得出口。什么叫夜生活的习惯,看来你真把我当成酒店的三陪女了。”

    高强关心的是昨夜庞舒的行动是否成功,见她手里拿着个档案袋,心中已经有数了。就伸手接过袋子,很随意地在底部捏了一下,然后不动声地把它锁进抽屉里,这才对庞舒说:“甘先生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何必这么认真。”

    庞舒却不依不饶,“不就是为覃子聪吗?如果他活着,我回来再晚怕甘先生也不会说出这么尖酸的话。可他自己不想活,这能怨着我吗?”

    庞舒这样一说,既卖了乖,又给了甘文一个台阶下,同时也让他领教了她的厉害。她可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得了的。

    等她离去后高强对甘文解释道:“昨夜她是替我去办事,没事你别老盯着她。”

    甘文笑,“这丫头片子也够厉害的,我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

    “这你怪不得人家,谁叫你老是对人家不放心。”

    甘文起身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我想是否将‘f’计划往后推迟几日。”

    “可你知道休渔期刚过,正是渔船出海的日子,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有。你难道没听天气预报吗?近期所有的渔船都不会出港,‘梅沙’强风暴要来。”

    “你的意思……?”

    “机会绝妙,天助我也。”甘文指着墙上挂着的平岛市地形图说:“你看这个地方如何?”

    “神鹿岛?你要在神鹿岛行使你的‘f’计划?”

    “不错,这正是我的想法。”甘文像输急眼的赌徒,此刻正拼尽家底准备再下一次大的赌注。“怎么样?我们何不趁着这风和日丽的时候去岛上一游?”

    高强阳光灿烂般地笑了,心里不得不佩服甘文的精明。

    “好,就去神鹿岛。此番我们要好好领略一下风暴袭击下的海岛,是怎样一种飘摇刺激的感觉。”

    “然后我们再在这些岛屿故布疑阵,以此迷惑我们的老对手。”

    高强眯眼瞅着甘文指点下的几个岛屿,一个劲儿地点头,“不错,不错。这样以来,就算警方察觉,也为时已晚。”

    甘文纠正道:“不是就算,而是就是。从现在起,我们就该做些放烟雾的工作了。”

    ……

    神鹿岛是平岛市政府近几年新开发的海岛旅游观光境地。自正式对外接待游客开始,春夏秋三季,天天游客暴满。当然,除了海岛那保持原始的优美风光和那海天连成一线的,长达三四里的金色沙滩外,人工雕琢的最好去处自然属褡裢湾高尔夫球场。这里视野开阔,绿地连绵,远眺山峦起伏,近望湖水荡漾。既保留了它原始的自然风貌,又添加了现代人的审美情趣。既然是远离陆地的海岛,应该是淡水奇缺才是。但令人叫绝的是这里却有两处相隔不过几十米,水容面积达六七万平方米,形状如旧时人背的褡裢的淡水湖,更给这处碧草连天的风水宝地增添了一道美不胜收的景致。凡有幸在这里挥杆潇洒之人,蓝天白云之下,幽幽微波之畔,便会真真切切地感到,什么叫天地合一,什么叫置身仙境了。

    庞舒突然接到高强要去神鹿岛的通知,不觉有些纳闷。要是在平时,他随意提出去什么地方游玩,那也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今天不同,因为他要去的是神鹿岛,而且“梅沙”强风暴要来。也就是说,他们只要上了岛,最少也要在岛上滞留三、四天。在那样一个远离陆地的岛上,狂风暴雨之中,他们能有什么作为呢?

    好在他们中午抵达神鹿岛后,还有一个阳光明的下午。中午在褡裢湾酒店用过餐后,稍作休息,他们三个人便去了高尔夫球场。与他们随行的还有今天和他们一起住进这家酒店的两位外地游客。他们从进到酒店就在相互埋怨,看来他们不知道有风暴要来,上了岛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庞舒玩的却是十分开心。她是第一次登神鹿岛,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举着个相机到处拍照,甚至一高兴还给那两位外地游客拍了几张照片。只是她不会打高尔夫球,那球杆拿在手里简直就成了她玩弄的道具,不是把草坪垦出一个个小坑,就是一下子摸准了把球抛得没了踪影。到了这种时候,就连那性情古怪的甘文也被她逗得哈哈直笑。

    玩了一会儿,庞舒失去兴致,她扔下他们一个人跑到湖里游泳去了。等她游得累了,便上了岸,往那湖边的沙石上一躺,望着大块的云朵快速地朝一边移动,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爽意。就在她躲进树丛中打算换上衣服回酒店的时候,却看见高强和甘文正顺着林边的那条小路朝海边走去。

    晚餐后,庞舒一个人去了褡裢湖,也顺着刚才高强他们走过的那条小路去了海边。海边是个废弃的渔码头,可能没什么开发利用的价值,也许是过往渔船临时的避风处,反正现在空荡荡的,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与小山那边的高尔夫球场豪华酒店相比,只能说它们一个是亲妈养的,一个是后娘生的,差落未免有些大了。但既便这么一个破地方,怎么会让高强他们感兴趣?还是他们随意走走,一不小心就撞上这么一个令人败兴的地方?

    正打算往回走的时候,却发现那两位心情很差的外地游客也顺着小路过来了。就好比发现自己被欺骗,别入也同样没有逃脱此命运一样,庞舒有点儿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心里却在想着,要是我在这里当经理,一定在湖边路口立个牌子,写上个告示,也免得让游客到此浪费时间不说,关键是破坏了大家的心情。

    但是那两位游客看她时的目光却是审视和警惕的,这让她觉得这两个人对她有点儿不怀好意,或者……?就在她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她一脚踩空,“哎呀”一声蹲下身去。

    靠在她身边的那位年轻些的游客显然要过来扶她,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他别在腰间的枪支。

    “崴脚了吗?”

    “崴脚了。”

    庞舒面带痛苦地应着话,却冷不防拔下了他腰间的手枪,另一只胳膊上前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说,你们是干什么的?竟敢私带枪支。”

    被勒住脖子的年轻游客并未作半点儿挣扎和反抗,而他的另一位同伴也没有过来相救的意思。

    “你真是好身手,03号。”

    庞舒一下子松开了手,“你们……?”

    “我们是05号。”

    “没想到你们的行动这么快,竟和我一趟船来了神鹿岛。”说着,她又歉意地瞅瞅刚才被自己勒住脖子的特警,“没勒痛你吧?”

    小伙子一边伸手接过自己的手枪,一边调侃道:“没事,能被美女勒一下,痛也舒服。”

    庞舒的脸一红,又给了他一拳,几个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05号是东港增援平岛执行任务特警的代称,除了董征和几个与他们有联系的同志,没有人知道05号是干什么的。双方相见后,庞舒得知刚才想帮自己的小伙子叫沙金,而另一位年长他几岁的特警叫王琦,他也是这次来平岛执行任务的带队人。

    “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废弃的渔港感兴趣呢?”

    “这并不完全是一个废弃渔港。”王琦道:“这个渔港是个天然港口,虽然港湾小了点儿。你们看,这个渔港三面都被山围着,赶上台风季节,这里可是个安全的避风港。而且我刚才观察了,别看是个小渔港,但它的水位很深。不但可以停靠一般的小渔船,大型的渔轮停靠也不成问题。”

    庞舒马上想到高强他们要实施的“f”计划,到现在她还没弄清楚这“f”计划的具体内容。他们此次来神鹿岛,即将到来的强风暴,还有这废弃的渔港,难道这一切都和“f”计划有关?她站到岸边朝下边瞅了瞅,如果暗夜里真有大型渔轮在这里停靠,恐怕还真的不会引起人的注意,除非……

    “你好像很懂港湾水叉之类的知识。”

    沙金把嘴一撇,“你没问问他父亲是干什么的?人家可是远洋货轮的船长。”

    “呀,这么厉害。”

    庞舒转脸看了王琦一眼,他正在观看天边的云彩,好像并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厉害?你没问问他原来是学什么的?”

    王琦收回远望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在说我呐?我学的是航海专业,但我更喜欢当特警。工作虽然危险,但有使命感。”

    “难怪呢,01号会派你过来。”

    “是。我们临来神鹿岛时01号还特别强调,他们选择‘梅沙’强风暴登岛前赶来这里,一定是有名堂的。他要求我们密切配合你的行动,一切听从你的指挥。”

    “如果你刚才的分析靠实的话,他们定是要利用这废弃的渔港做文章,那么‘梅沙’到来之前,就该有渔船陆续在这里停靠。”

    “不错,我俩也是这样认为。刚才,我们同气象部门联系过,大约在明晨强风暴将登陆神鹿岛。所以,该来的渔船会在这之前陆续靠港。”

    庞舒的脸变得异

    乎寻常地严肃,“那高强和甘文,自觉自己聪明,没想到他们一个小小的疏忽,就将行动计划暴露了。如果这次神鹿岛之行真是为的实施‘f’计划,那么他们真该为这次的饭前‘散步’,后悔一阵子。”

    “这就叫狐狸再狡猾,也斗不到好猎手。”沙金从未执行过这般既神秘又艰巨的任务,此时他一脸的自豪。

    庞舒又道:“强风暴到来时我们不必管这里,谁爱来这里避风谁就尽管来,反正风不停他们谁也走不了。”

    王琦关切地问:“我俩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吧?”

    “暂时还没有,你俩挺像一对外地游客的。要不是你们来这废弃的渔港,我也不会注意你俩。”

    “我们来时01号特别强调,我们暴露就等于你暴露,那你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重要的不是我的处境有无危险,而是整个行动计划要受到影响。所以,我们不可以有半点儿疏忽。”

    回酒店的时候,为了不引起高强他们的注意,庞舒早他们半小时先回去了。而王琦他们,又到别处转了转。

    ……

    天快亮的时候,“梅沙”强风暴果然袭击了神鹿岛。狂风裹着暴雨,劈头盖脸砸向这片孤零零的岛屿。昨日还少女般温柔沉静的神鹿岛,此到已变得肢体残破,如恶魔手中的一枚鸟卵,只要它稍做用力,立刻便会粉身碎骨不复存在。

    庞舒已无睡意,她站在落地窗前向外望去。褡裢湖畔的那片小树林,现已横七竖八躺倒了一片,有的树木已被风暴连根拔起。竖在高尔夫球场边上的几幅大的广告牌,倒的倒翻的翻,狼狈不堪地躺在泥水里。目光所及之处,无不留下“梅沙”肆虐的痕迹。

    就在庞舒打算回到床上再躺一会儿的时候,她猛地发现那如遭毁灭之灾的小树林中,有一个忽隐忽现跌跌撞撞的身影,正顶着狂风暴雨往这边跑。说是跑,实际上比走也快不了多少,他甚至是刚迈出一步,又被狂风顶回去好几步远。

    庞舒心中一阵窃喜。不为别的,她从那人抗击风暴的力气来判断,此人是个女的。这是她所盼望的,而且她正是来自废弃渔港那边。要知道出海渔船上是少有带女人的,果真是那批新招的女工吗?

    庞舒不敢怠慢,她立即换上衣服,匆匆下了楼。

    但是,她却让门童拦住了。

    “小姐,你不能出去。”

    “为何?”

    “外面的风太大,怕您有危险。”

    庞舒把脸一沉,吼了声:“躲开!”,手一扒拉,便冲了出去。

    外面的风果然大的令人站不稳脚,好在庞舒是练过功的人,这点儿风力对她来说还不算什么。她迅速淹没在狂风暴雨之中。

    在小树林的西南端,庞舒看见了那个瘦弱不堪,已经没了奔跑之力的年轻姑娘。她正想过去扶起她,却见远处连吼带叫地奔过来几个渔民模样的男人。她心里明白了。

    “告诉我,你叫什么?他们为什么在追赶你?”

    “救……救……我……”姑娘几尽昏厥,却挣扎着告诉庞舒,“我……我叫……叫曹玲……”

    “什么?你是曹玲?”庞舒的心狂喜起来。

    曹玲自在医院里失踪至今已有一个多星期了,没想到今天在神鹿岛上出现,而且是在这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海边。一切都应验了他们昨晚的分析,但此刻她已顾不上昏过去的曹玲,追赶她的人已经到了。

    其中一个长相凶狠的男人走了过来,“请把她交给我们,她,她是我老婆。”

    “你老婆?这狂风暴雨的,你们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我们是船上的。这不赶上了风暴,昨夜里渔船到这儿避风。才刚我们拌了几句嘴,她便赌气下了船。”

    庞舒护着曹玲,“可我看她都快没气了,你说是你老婆,谁又能证明呢?”

    另几个男人急忙说:“我们,我们能证明。”

    “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谁又能为你们证明?”

    一个男人沉不住劲了,“老大,和她磨讥什么,连她一块弄回去算了。”

    “哼!”庞舒冷笑一声,“终于说实话了。连我也一块弄回去?那你们试试?看能不能把我弄走?”

    几个男人围了上来,“小美人,口气还不小。”

    庞舒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现在着急的是曹玲的生命安全,没功夫和这几个无赖纠缠。她先一拳砸趴下刚才叫号的小个子男人,又左右开弓击倒另两个壮汉。最后,她开始对付那个被称作老大的男人。

    这个家伙倒是会两下子,他也知道今天遇上了对手。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和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交上手,差点没让他从此残废了。

    明知道是高强的人劫走了曹玲,但是庞舒既然救了她,就不能不让他知道。

    曹玲发着高烧,伤口化脓,身体已虚弱到了极点。她让酒店服务员给联系了医生,前来给曹玲做了处置,输上液,傍中午的时候,曹玲终于醒了。

    她刚想张口说话,庞舒急忙做了一个手势,“嘘”了一声。

    她掏出纸和笔,在纸上写道:“我认识朱峰和方博,请你相信我。”

    曹玲看后点点头。

    庞舒又写道:“渔船上都有什么人?”

    曹玲接过纸笔写道:“我那条船上有很多年轻姑娘,不知为什么把她们弄到这里。”

    庞舒接着写:“海边大约有几条渔船?”

    曹玲又写:“十多条吧。”

    庞舒点点头,继续她们无声的谈话:“能否告诉我,这些日子他们把你关在什么地方?”

    曹玲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被关在什么地方。

    庞舒又提出涉及到她父亲死因的相关问题:“他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曹家人?你手里是否还掌握着他们的罪证?”

    这回曹玲只是看着她,没作任何表示。

    庞舒:“因为我和他们在一起,所以你不信任我?”

    曹玲依旧没有表示,庞舒无奈地笑笑。她把刚才写的纸张撕碎,放到马桶里冲掉。做完这一切,她准备去高强他们房间,一开门,发现高鉴站在门口。

    “高鉴,你怎么会来这里?”

    高鉴看也不看她一眼,“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庞舒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天气,你是什么时候到岛上来的。是来找你父亲的吧?”

    “我是要找他。但我现在要见曹玲,她在你这里吧?”

    高鉴说话的口气很硬,看得出他为曹玲很着急。而且,他浑身上下也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庞舒同情地看他两眼,心说,为了心爱的姑娘,他连自己的尊严都不顾了。于是,她点点头,示意他进房间去,自己去了高强的房间。

    曹玲见是高鉴,冷冷地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是不是我家的事你全知道?”

    “不,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自从知道你家出了事,我就一直在寻找你。”高鉴的身子在打着冷战,从他身上淌下的雨水,很快就将他周围的地毯弄湿了。

    曹玲痛苦地闭上眼睛,“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曹玲,我不知道你们家的事是不是和我家有关系,但是,这真的不关我什么事。你相信我。”

    一提到母亲和奶奶,曹玲的眼泪就下来了,“我谁也不相信,我只知道她们被人杀死了。还有那个警官,他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他们都招你们谁了?惹你们谁了?你们想取谁的性命就取谁的性命,还有天理王法没有了?”

    高鉴愤恨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半晌,他冲出房间,一脚踢开隔壁的房门。见到高强,他用手指着庞舒的房间问:“高总裁,你能不能和我说句实话,一句就行。那旁边屋的曹玲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她们家出事我就开始找她。你们来神鹿岛,我也悄悄地跟来了。果不其然,她就和你们在一起。你们绑架了她,软禁了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到儿子,高强也颇感意外,他铁青着个脸道:“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该知道她的事?”

    “我都看见了,她从你们这儿逃出去了,又被你的女保镖给抓回来了。”

    “高鉴,不是这么回事的……”

    “闭嘴!”高鉴完全气昏了头脑,他把一腔怒火全撒在了庞舒身上。“我和姓高的说话你帮什么腔?说好听的你是他的保镖,说不好听的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男盗女娼的关系呢。”

    高强有些火了,“高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礼了?怎么像条疯狗似的见谁咬谁?你在国外就是受的这种教育?”

    “你少拿这些话来压我。我再无理也比你强,最起码我的人格还在,良知还在。这些你有吗?你除了有几个臭钱还有什么?”说完,高鉴摔门而去。可一会儿功夫他又回来了。

    “曹玲她人不在了,是不是你的手下又把她转移走了?”

    甘文也着急起来,“你说曹玲不在了?”

    “是不在了,一定是你们的人把她给藏起来了。”

    “混蛋,”高强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都是你在这里搅和的,要不她怎么会跑了?”

    庞舒急忙离开了房间。

    高鉴冷笑一声:“她跑了?你终于肯承认你和她有关了。要不是你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怎么会害怕她跑了?”

    他现在关心的是曹玲的安全,没时间和他的父亲理论,开始和庞舒楼上楼下寻找着曹玲

    。但是,半天过去了,曹玲人间蒸发了似的,没了踪影。

    甘文也着急起来,“高鉴过来也就两三分钟时间,她一个孱弱病体,能跑到哪儿去?有没有问问大厅里的人,或是看看酒店监控?”

    只有庞舒心里明白,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有可能是被住对门的王琦、沙金他们救走了。但是否出了酒店,到了安全地带,她就不好说了。嘴上却不以为然地说:“该去的地方都去了,找不见她的影子。我看由她去吧,一个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人。”

    高强不得不摊牌了,“毫不相干?毫不相干能把高鉴急成那样?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警方要找的人,不能让她落到警方的手里。”

    “警方要找的人?”庞舒故作吃惊地看看高强,又看看甘文,“你们为什么不早说?早知那样,怎么可能把她一人扔在房间里?”

    她气急败坏地再次奔下楼,寻了一圈又回来了。

    “既然你们知道她重要,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一声?我说呢天还没亮就有人追杀她,原来那伙人也是你们安排的。现在好了,人没了,你们满意了?我现在就问你们一句话,什么时候拿我当自己人?”

    说完,她甩头回自己房间怄气去了。

    高强懊悔不已,他看看甘文,“也许,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甘文思忖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那就行动之前告诉她。”

    高强则狠狠地骂了一句,“一群笨蛋,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女人都看不住。”

    吃中午饭的时候庞舒没有出来,看来她是真生气了。

    直到傍晚的时候,高强才敲开了她的房门。一进屋,他立即反锁了房门,然后郑重其事地坐到沙发上。

    “别怪我们到现在才对你说出实情,实在是关重大,我们必须慎之又慎。”

    庞舒也缓和了口气,“又发生了什么事,说得这么严重?”

    “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而是要发生一件重要的事。这件事从你到了龙腾集团公司,不,确切点儿说是从甘文先生到了平岛,我们就已经开始筹划这件事了。”

    “高总,你说了这半天到底什么事呀?从甘文先生来平岛,也没见过公司发生过什么事呀?除了覃子聪自杀……”

    “不错,覃子聪是知情者。他临死都没有把实情告诉你,可想而知这件事情有多么重大。”

    “不防直说吧高总,天大的事我也会和你们一起扛,不必把我当外人。”

    “好,我就要你这句话。而且从你为公司办的这几件事看,我也完全相信你和我们是一条心的。”

    高强把话顿住,又对庞舒审视了一会儿,这才把声音压低了道:“我们这次来神鹿岛,不是为观光旅游来的,而是为实施‘f’计划。”

    尽管庞舒费尽心思想知道“f”计划的具体内容,但当这个字眼真的从高强嘴里蹦出来时,她还是感到震惊。

    “‘f’计划?‘f’计划是什么,你和甘文先生好像从来没有提过。”

    “是,这个计划只有公司高层几个人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但走漏消息,会有很多人成为阶下囚,甚至要付出生命代价。”

    “高总和甘先生如此信任我,真让我感动。”

    “但是,你必须做一点点小小的配合。从现在起,除了和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你不准再迈出房间一步。”他肥嫩的大手掌往庞舒跟前一伸,“手机。”

    庞舒伸手到枕头上抓起手机,乖乖地递到高强手中。

    “好,现在我们谈‘f’计划……”

    傍晚吃饭的时候,住宿的客人都聚集在餐厅的大窗前看天气。外面依然大雨滂沱,狂风肆虐,一丝一毫没有减弱的势头。大家的脸上多少都闪现出身陷孤岛的焦虑和不安,谁心里都明白,风不停,客轮就不会来。

    庞舒没有凑热闹过去看天气,她静坐在餐桌前默默无声地咀嚼着食物。虽然连中午饭都没有吃,但她还是没有一点儿食欲。她不清楚曹玲是不是被王琦他们安顿好了,更着急把刚得知的“f”计划传递给他们。没有了手机,她不能再给他们发短信,只能把情报写到一张小纸片上带到餐厅。但是,他们与王琦沙金又隔着数张餐桌。

    好在这时沙金起身去了卫生间。机会来了,庞舒在帮高强盛汤的时候,不小心带倒了自己的酒杯,她小声抱怨了一声,急忙去了卫生间。

    ……

    第二天的傍晚,在景山公安分局的会议室里,朱峰和他的战友们全都候在那里待命。从午后开始,所有这次参加行动的人员就已经进入临战状态。上缴通讯工具,禁止与任何无行动关联的人接触。

    晚饭依旧是盒饭,吃过之后,朱峰开始检查大家的武器装备。几十号人默默地注视着他,每个人只有庄重的表情,没有多余的疑问。整间会议室里听不到一句说话的声音,大家从朱峰的表情中已经读到了这次行动的艰巨性。一个个都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经历这样令人精神振奋的行动了。

    8点钟的时候,所有参加行动的干警全部聚集在分局楼前那空旷的广场上。肆虐了数十个小时的“梅沙”强风暴终于疲倦地躲到哪里喘息去了。风静雨停,空气里还残留着潮湿清冷的成份。这个时候执行任务,让人感到那场可怕的风暴并未走远,随时随地都有反扑过来的可能。董征和徐昊天同时出现在队列前面,在所有参战干警们的记忆中,市局领导在执行任务时做动员,对他们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广场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些激奋人心的话语,董征往那里一站,只是严肃地扫视了干警们一眼,他亮开大嗓门,“同志们,我们景山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同志经过长达三个月的周密侦察,终于摸清了一支长期活动在我市,以靠开设地下赌场,组织强迫妇女从事非法活动,以极其残忍卑劣的手段非法敛取钱财的黑社会犯罪组织。他们肆意残害知情人,杀害我们的公安干警。更有甚者,他们还与国际上的黑恶势力相勾结,向境外贩卖输送妇女,以获取更大的暴利。今夜这次行动,就是要彻底摧毁这个侵害社会,侵害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社会毒瘤,解救那些身陷囹圄的姐妹。

    现在我宣布,由徐昊天同志担任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下面,由我们的徐总指挥下达战斗任务。”

    徐昊天精神抖擞地给大家打了一个敬礼,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尽管如此,他的嗓音还是略带嘶哑,“现在我命令,由朱峰同志带领刑侦大队的干警去双峰岛,由胡立成同志带领特警队去金龙尾,由杨威同志带领水警队去海鸥岛。”然后,他果断地把大手一挥,“出发!”

    瞬间,车灯闪烁,警笛呼啸,一辆辆警车风驰电掣般穿越街道,直奔海边而去。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各路干警都顺利到达自己的指定地点。

    指挥部里,徐昊天有点儿焦灼不安。或许是第一次指挥这样大的行动,他在等候各路带队人消息时,很少有在座位上超过十五分钟的时候。要不就是背着手在屋里踱步,要不就是站在地图前看着某一个位置愣神。

    董征恰恰与徐昊天的躁动相反,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凝神思考,有时也激他一两句,“你能不能在那儿坐会儿?”

    徐昊天看看表,“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相信这次行动会万无一失。”

    “你这么肯定?要知道我们以前有过出师不利的情况。”

    “以前是以前,可今天不会。”

    “但愿如此。”

    “当指挥员的,首先要沉得住气,不然怎么控制大局?”

    徐昊天笑了笑。好在这个时候他的对讲机响了,是朱峰的。朱峰讲,双峰岛确有渔船避风,却非可疑船只。接着是胡立成,杨威,他们的报告与朱峰的几乎一样,在那两处海域均无发现可疑船只。

    他把脸转向董征,“情况有变,是不是我们的侦查有误?”

    “这怎么可能?再等等,再等等。”

    话虽这么说,但董征的眉头显然挤在了一起。这回董征焦急了,他开始在地上踱着步子。终于,他的手机响了,未等接完,他就高兴地冲徐昊天点点头。临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我们去岛上看看。”

    警车呼啸着把他们送到一个码头,早有一艘小型快艇等在那儿。他们跳上船,快艇立刻朝着神鹿岛方向驶去。

    航行一段时间后,徐昊天感觉方位不对。他疑惑地看着董征,“这是往哪里开?是双峰岛还是海鸥岛?”

    “不是双峰岛也不是海鸥岛,是神鹿岛。”

    徐昊天非常惊呀,“怎么是神鹿岛?难道……?”

    “不错,在那里发现了可疑船只。”董征笑道:“你这家伙,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对平岛周边海域倒很熟悉。”

    徐昊天看看时间,没有再询问什么。按照时间推算,再有一个半小时他们就该到达那片海域了。

    快艇赶到神鹿岛的时候,这边的战斗好像刚刚开始。

    废弃渔码头一溜停靠着十几只钢壳渔船,一艘大型的远洋捕捞船停在不远处的深水中。杨威率领的水警队已将这些船只围住,渔轮上不时地传来激烈的枪声。

    董征看了脸色越来越差的徐昊天一眼,“是不是船开得太快有些不适应呀?坚持一下,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

    经董征这一说,还真让徐昊天坚持不住了。他摇摇晃晃走到船舷边,一口接一口呕吐起来。董征一见,忙喊人扶他进舱休息。

    ……

第五十二章节 “收网”—大结局

    在捕捞船上和犯罪分子进行较量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看守所被关押多日的罗阳和来自东港的特警队员。

    今日清晨,当风力稍稍减弱后,接到指令的罗阳便带着几位特警队员到了岛上,并很快与王琦他们会合。王琦又带他去一家私人诊所看了曹玲。昨天上午,王琦他们利用庞舒高鉴去高强房间的机会,让她藏在清扫车上把她带到了酒店洗衣间。然后又联系岛上边防派出所,以“梅沙”强风暴期间巡视安全为由,将她悄悄接出了宾馆。这就是后来高强发现她失踪后,到处找不见她的原故。曹玲虽说没见过罗阳,但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加上他与姐姐罗兰本来就长得很像,便告诉他关于父亲曹民的一些情况。

    她对罗阳说:“我的父亲拿着那枚储存卡去了景山分局,可是当天晚上他却跳楼自杀了。父亲临走时把复制件交给了母亲,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公安局里也有他们的人。因为心里有鬼,高强的人曾几次三番地到家里逼问母亲,父亲死后是否留下什么重要东西。没想到母亲装疯卖傻三年,到头来还是没有逃脱他们的魔掌。”

    罗阳气愤异常,他告诉曹玲,与他们算总账的时刻就要到了。“梅沙”强风暴一过,他们马上就会去解救困在渔船上的姐妹。到时候,那些作恶多端罪不可赦的犯罪分子,一个也逃脱不掉人民对他们的审判。

    曹玲想起在狂风暴雨中搭救自己的女子,便问罗阳:“那个叫庞舒的是什么人?她怎么和龙腾集团的人混在一起?”

    罗阳一听,这才知道庞舒原来也在岛上,而且是她救了曹玲,心中便生出一种多日不见的渴望。但是,他不便和曹玲明说,便道:“好好养病吧,别想其它的。她是什么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曹玲多聪明的人?罗阳这一说她心里就明白了。她对罗阳说:“如果看见她,替我问她好。”

    “我会的。”

    罗阳叮嘱医生,要她好生照顾曹玲,便离开诊所回到渔码头。

    而这个时候,高强还以为这次的行动有“梅沙”强风暴做庇护,该是万无一失的。只要风势一过,人上了捕捞船,几小时后船就到了公海,一切的一切就都过去了。

    美中不足,让他略感不安的,是这节骨眼上跑了曹玲。

    半个小时后,船上的枪声停了。王琦和沙金他们押解着受伤缴械的犯罪嫌疑人走下捕捞船。

    队伍中有一个四十出头,体态略显臃肿,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是那样的沮丧和不甘心。当他走过董征身边的时候,说了句:“我到现在都不愿相信,这么周密的计划你们是怎么得知的?”

    董征也不客气,“那是因为你们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力量。记住我今天夜里说的话,一切与人民与社会为敌的人,到头来只能自叹倒霉命运不济罢了。除此之外,你们再也想不出慰藉自己的法子了,我的船长先生。”

    就在这个时候,船舱里又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徐昊天强打着精神问:“怎么?船上的战斗还没结束?”显然,他是为神鹿岛这边的警力安排而不满。但是,在这种时候,作为这次行动总指挥的他,又不好向自己的上司发泄什么。

    董征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有些焦急地注视着船上。

    突然,甲板上出现一个人影,只见他捧着一样东西急速地奔向船舷。随着他奋力向外一甩,一声巨响,海里掀起一股巨大的浪花。然后他又返回船舱,不多时便拖着一个人走出船舱。直到他快走下船梯时,徐昊天终于看清了,这个人是罗阳。

    “董副局长,这是怎么回事?罗阳他……?”

    “战斗结束后我再和你解释这件事。”董征现在关切的是罗阳,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快,把车开过来。”罗阳冲着董征喊道:“这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沙尘暴’。他要引爆船上的炸弹,被我击伤了。”

    董征马上对神鹿岛边防派出所的张所长吩咐道:“马上安排人把他送医院抢救。他可是牵涉几起大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一定不能让他再发生其它意外。”

    张所长立即喊来几位警官,安排他们押着几个受伤的犯罪嫌疑人走了。

    董征这才激动地上前握住罗阳的手,“你辛苦了,罗阳同志,为什么不安排那些女孩子们下船?”

    “船舱里好像被用过迷幻剂之类的东西,她们这会儿还都昏迷不醒。估计还得个一时半会儿才能醒过来。”

    董征对杨威命令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再派人上船检查一遍,清点好姑娘的人数,确保她们的人身安全。”

    “是。”杨威威风凛凛向董征敬了个礼,立刻带领一队人上了捕捞船。

    忙完这一切,董征这才对罗阳和张所长说:“该是请出幕后操纵人的时候了。”

    徐昊天终于按捺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褡裢湾酒店。”

    徐昊天没有再说什么,比起在船上,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只是黑暗中,他的脸色似乎更差。

    ……

    海湾边响起枪声的时候,高强并没有显出多大的惊慌。他认为,就算岛上边防派出所的人发现了废旧渔码头上有人在搞非法活动,他们也不是“沙尘暴”一伙人的对手。他绝对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自己对“f”计划的周密安排。只要捕捞船安全出海,剩下的事就好说了。不行的话就拿“沙尘暴”顶罪,做掉他就一了百了。但是,紧接着发生的那声爆炸声引起了他的惊恐与不安。这是他和“沙尘暴”的约定,在实在万不得己的情况下,方可启动爆炸装置。难道这次他们精心策划的这一切,就这么不堪一击,刚刚坐胎就流产了么?可是他想不明白,警方不是已经收押了罗阳,而且也相信了他们对佟啸的栽赃,让他成为内鬼“蝎子”,对他进行了控制审查。那么,问题会出在哪儿呢?双峰岛海鸥岛那边,都已布了迷阵,花钱买通了几条渔船候在那里,也有三陪女上船。加上有“蝎子”在警方内部做呼应,这样就足以确保整个计划的完成。就算他们后来发现上当,再赶来神鹿岛,怕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鞭长莫及了。高强现在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在策划上称得上缜密精细,再加上这场来得及时的强风暴,可它为什么就……?

    此时,甘文双手抱着脑袋躺在席梦思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愣神。他也在苦思暮想,不知问题的结症到底出在哪儿。这位和国际上犯罪组织打过多年交道的恶魔,还是第一次输得这么惨,想想他就有些心不甘。躺着躺着,他突然神经质地一下子坐起,眼睛瞪得比死人还可怕。

    “是‘内鬼’,是我们的内部有他们的卧底。”

    高强和他同时把目光聚集在了庞舒身上。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就差点根火柴,马上就会燃烧起来。

    因为今夜里实施“f”计划,庞舒整晚上都被要求待在高强他们房间。此刻她并无有半点儿惊慌,而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我进龙腾集团公司也不是一天两日了,想必这个问题一直搅得你们食难安。好吧,索性我今天就和你们亮亮家底。本人姓名庞舒,真正的身份

    省公安厅刑侦二处侦察员。到龙腾集团公司卧底的目地,调查曹民的真正死因,解开张迈遇害的迷团,打击黑社会犯罪。怎么样二位?我介绍的可算明白?”

    甘文狼一般发出一声嚎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支手枪,“我先让你见阎王。”

    庞舒冷笑一声,“就你们俩?和我?你们觉得是对手吗?”

    话音未落,只见庞舒的手一扬,一个茶杯盖飞了过去。甘文“哎呀”一声,手枪落地。庞舒一个箭步扑到床前,那手枪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高强不顾一切地扑到皮包跟前,从里面掏出手枪。

    这回庞舒却动也未动,只轻轻说了句:“高总怎么不卸下弹夹看看,里面可否有子弹?”

    高强抽下子弹夹一看,正如庞舒所说,里面哪儿还有什么子弹?真是见鬼了,整个晚上他都未离开过房间,庞舒是怎么取走的子弹?但事已至此,再作挣扎也是无谓的。他唉叹着瞅了甘文一眼,玩弄心计行,动武,他们真不是这位女保镖的对手。

    庞舒用枪一指他们,“二位,请吧。”

    高强和甘文只得乖乖地走向门口。一开门,却见董征罗阳他们早已静候在那里。

    徐昊天看着垂头丧气的高强和甘文,又扫了一眼英姿飒爽的庞舒,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

    了。嘴上却不得不冷冷地哼了一句:“原来两位谋事高主被风暴困在这里。”

    “徐副局长一贯做事公道,总不能分摊好处你回回有份,担当罪责你便逃之夭夭吧?”

    董征一摆头,张所长立刻与民警上前拷住高、甘二人和徐昊天。

    徐昊天还想抵赖,他愤愤地晃动着被拷在一起的双手,“我要向上级控告你们,你们这是贱踏人权。”

    “别再演戏了,‘蝎子’先生,虽然你的演戏天分很高。”董征冷笑一声,“你真的以为用佟啸的手机往外传递消息,再往他的账号上划二百万元,我们就相信了你的那套把戏?实话对你说吧,我们带走他只不过是让你和你的

    同伙抱有侥幸心里,也好放下心实施你们的‘f计划’。”

    高强看了一眼庞舒,“原来你们早就知道‘f’计划。”

    高鉴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罪有应得,罪有应得呀。”

    高强怒视他一眼,却没敢言语一声。

    ……

    就在董征亲自指挥率领罗阳等干警一举破获建国以来,全国最大的一起向境外犯罪组织贩卖妇女案,解救无辜妇女二百二十八人的当天夜里,佟啸则率领朱峰等干警,分别抓捕了李影、闵越江、史茂君、孙胖子等黑社会组织成员骨干三十余人。而周森、袁品等公安队伍中的败类,也在批捕名单之中。

    几日后,景山公安分局对高强徐昊天开始了正面接触,担任主审的,自然是刑侦大队的大队长罗阳和省厅刑侦二处的侦察员庞舒。

    审讯未开始,高强就要求更换审讯人员,指责罗阳是杀害他妻子葛菲的犯罪嫌疑人。否则,他将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罗阳笑了,“你不回答问题可以,但你必须听完我对你犯罪事实的分析。

    现在,咱们把案件回放到2016年的5月28日,也就是雁鸣湖畔那块地皮被你以3个亿的高价拿下的当天。你,龙腾集团公司的总裁高强,在金河大酒店宴请了宇辰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曹民。因为集团的地皮卖了个好价钱,曹民高兴便多贪了几杯,结果就被开了房。于是,凭着一盘录相,你们龙腾集团变魔术般把3个亿的地价变成了1个亿。结果,让人家投资一半的项目因为资金短缺流了产,最终导致了宇辰集团的破产倒闭。

    曹民自觉有愧于企业员工,他不甘心就这么让你们的计谋得逞,便在酒店继续包房企图找到那位曾同他上过床的詹燕小姐。只是他原以为她是一般的三陪小姐,却没有想到她原来是你的女秘书,而且手中还掌握着你们的一个重大罪证,一枚拍有妇女艳照的数码相机储存卡。

    当曹民找到詹燕时,她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她把那枚储存卡交给了曹民,告诉他这些女孩子近日将被你们卖到国外一个高级健身俱乐部去,要他赶快设法解救她们。曹民感觉惩罚你们这些恶魔的时候到了,于是就来景山公安分局报警。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时身为刑侦大队长的徐昊天,已经成了你们的黑色守护者。当发现这一重大阴谋泄露时,你们这第一时间杀害了曹民。”

    “不,曹民不是我们杀的,他是自杀的。我们也根本没有向国外贩卖妇女,更没听说过什么艳照。”听了这么老半天,高强还是第一次开口为自己狡辩。

    “是么?如果你们真的没有对那些准备贩卖的女孩子拍过艳照,那为什么直到三年后还要去曹家杀人灭口?”

    罗阳把话顿住,从一个夹子里抽出几页纸,“这是詹燕临死前托人从国外捎给她恋人的一封信。她在信中详尽讲述了这些女孩在国外艳情场所遭受的非人折磨。截止这封信的落款日,第一批被你们卖掉的二百名女孩,或死或残已所剩无几。”

    庞舒接口道:“我想你该不会忘记詹燕的恋人是谁吧?那位倍受良心谴责,却又不敢揭露你们,最后选择开车碰海自杀的覃子聪。这封信是我们从甘文的住所中搜查出来的。可怜的覃子聪,企图用他的自杀和这封血泪控诉的信,来阻止你们实施‘f’计划。他哪里知道,当一个人的灵魂变得和野兽没有什么两样时,就算他披了一张人皮,他也是要吃人的。”

    “这是我们从你们公司档案中提取的詹燕的笔迹,经鉴定和这封信的笔迹为同一个人,你是否要亲眼过目一下?”罗阳说着,把那封信和笔迹鉴定拿到高强面前。

    高强的脑袋垂了下来。詹燕的笔迹他是认识的,覃子聪和她的恋情他也是知晓的。但是,这死妮子什么时候托人捎回这样一封信他就不得而知了。可恨的是甘文这老家伙,干吗要把这封信保留下来?

    罗阳又道:“你到现在还咬定曹民是自杀。在你们看来,一个为集团损失1个亿的董事长从楼上跳了下来,别说公安机关,就算媒体也相信这件事本身就毫无悬念。但如果真是这样,你们没必要一杀再杀,连一个金河大酒店的维修工都不放过。你们给曹民吃了一种叫sh的制幻剂,它可以短时间阻断人的中枢神经,使人变得兴奋,麻木或者昏迷。然后你们把他引诱到酒店顶层,只要轻轻一推,这次自杀行动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当然,这样的自杀行为并非为你们发明,日本电影《追捕》中就有过这样镜头。在这之前,你们也是用这种方式结束了邢玉滨的生命。就更不用说设计好陷阱,把我引到月秀山庄5号别墅,让我背上杀人嫌疑用的也是这种方式。”

    罗阳举起一个瓶子,“这是在你的住处搜查的标有sh字样的药瓶,我们已经用动物做过试验,正如崔教授所说,它在人和动物身上发生药力的时间最多也就三小时。过了这段时间,神医也查不出它的残留部分。所以,法医检验曹民是自杀也算正确。

    既然曹民的死有了结论,为什么当时身为刑侦大队副大队长的张迈还要暗中侦察此案呢?那是因为张迈发现曹民在死前曾和徐昊天有过接触,加上徐昊天平时和龙腾集团的人走得很近,花钱又出手阔绰。当他在调查中发现曹民在跳楼前有人在平台上出现过,他就确定曹民的死另有原因。而段大敏,那个与张迈同时遇害的维修工,也正是对曹民的死有怀疑,才去见的张迈。因为,是他引见曹民去见的詹燕。你们得知这一切,只好在张迈和段大敏见面时,让‘沙尘暴’用特制的杀人凶器杀害了他们。

    按说,你们在这一系列谋杀行动之后,也该有所收敛。但是,有你这条持强凌弱的地头蛇在,岂会停止作恶?这些年你们持续不断地变换地点,开设地下赌场,用暴力手段组织强迫妇女从事非法活动。你甚至将市区的一些餐饮休闲等消费场所也控制在你手中,就连他们所需的三陪女都必须过你的手。你的兰溪谷花卉种植基地,后投入经营的淼淼健身俱乐部,都是你的三陪女输送地。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这些合法的外衣为你的种种罪恶勾当做了最好的掩护。直到林小芳的尸体在海边出现,不仅搅乱了你的阵脚,也使曹民、张迈、段大敏等沉冤三年的积案再一次进入警方的侦察视线。恐怕你到现在还在后悔,当初不该指派宋宝昌那样的色魔去灭口林小芳吧?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你们一网打尽。

    怎么样高强?还有你贿赂各级官员,杀害葛菲的犯罪事实,我看你还是一笔一笔,如实交待吧。”

    高强抬起头看了看罗阳,又看了看庞舒,不用说,那些在他看来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他们恐怕早已烂记于心了。他长叹一口气,终于无奈地开了口:“我承认,我所犯的罪够你们枪毙我几回了。要说这些死的人当中,最不该死的就是葛菲……”

    ……

    高强的认罪忏悔,使后边的审讯工作顺利了许多。两天后,罗阳和局长佟肃一起审讯了徐昊天。

    几日不见,徐昊天可是见老了许多。往日,他那种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傲慢与骄横,早已荡然无存,保留在他脸上的,除了沮丧还是沮丧。

    他们几个默默对视了几秒钟,佟啸开始了讯问:“走到今天这一步后悔吗?”

    徐昊天一甩头,闷闷地回了句:“你我共事这么多年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我想知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要听实话吗?”比起审讯高强,罗阳的口气平和了许多。

    “当然。你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实习,就是我带的你,你难道不清楚我是啥样的人?”

    “那好,我就让你找一找那时的感觉。毕竟我的很多东西都是你传授给我的。”

    徐昊天点点头,他似乎也想起了他们师徒在一起工作过的那些个日日夜夜。

    “要说怀疑,应该说是在我姐夫张迈牺牲后不久就开始怀疑你了。”

    徐昊天惊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那是在我姐夫张迈烧完百日后,我帮姐姐整理他的东西,在他的日记本上我发现这样一段话,‘今天看见宇辰集团公司的董事长曹民来找我们徐队,徐队很快就跟他走了。他们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呢?更令人费解的是,当晚曹民又跳楼死了。这是一种巧合呢?还是……?’”罗阳举起了那本日记。

    “六天后,也就是2016年6月13日,张迈和段大敏遭人暗算。不久,你升任景山公安分局副局长一职。我呢,也从市缉毒支队调到刑侦大队,接替了你的职位。我知道,我的这次调任还是你提的名。我上任后立下的第一个誓言,就是要亲手抓住杀害我姐夫的凶手,让他绳之以法。可惜,这一愿望让我足足等了三年。虽然我姐夫日记中的那段话引起了我对你的怀疑,可毕竟我一直无法找到你的犯罪证据,直到林小芳遇害。”

    徐昊天抬起因为睡眠不好而肿泡的眼睛,“罗阳,你搞错了吧?我承认曾收授过高强的贿赂,帮他们做过事,但林小芳的死和我没有任何牵连。”

    “我的徐副局长,为什么提起林小芳会让你如此紧张呢?是不是她的死至今都让你的灵魂感到不安呢?

    应该说除

    了你远在加拿大的妻子,你最爱的一个女人就是林小芳吧?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在林小芳的尸体被运回分局后,就没去过解剖室,这好像不符合你的风格。在我的记忆里,即使你升任副局长后也没有改变多年养成的习惯,凡有命案发生,你都会亲自查验尸体。但是这次你没有,因为你怕看见死后的林小芳,你会失态。尽管如此,但你后来还是失态了,因为在林小芳死后你不止一次去过月秀山庄17号别墅。尽管你只是开车在门前停留片刻,或者是……缓缓经过。”

    罗阳举起一张放大了的照片,“你看,这是你最后一次去17号别墅时被小区保安钟家钰拍下的照片。虽然灯光很暗,虽然你经过简单化妆戴了墨镜。经过技术部门处理后,认定照片中的人就是你徐昊天。”

    罗阳顿了顿,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徐昊天,又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个来自农村的小区保安,他能在不同牌号的进出车辆前,在见不到司机面的情况下,通过开车人的速度习惯等特点,辨别出那车是否为一人所开,你是否觉得称奇?钟家钰就是这样一位小伙子。我们在月秀小区查林小芳的案子时,钟家钰曾和我们说过在案发当晚有一辆尾号为4377的子弹头轿车离开了小区。而且他称这辆车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在滑栏没有完全收完的情况下就匆匆越过大门。他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就是通过你的开车习惯辨认出了你。”

    罗阳又举起几张假的车牌号,“这是在你家车库搜查出来的,这其中的一张假的牌号就是4377,上面留有你的指纹。徐副局长对7这个数字情有独仲吧?你的假的车牌号尾数是7,选择的楼号是7,7给你带来的是幸运呢?还是噩梦?”

    徐昊天的脑袋终于耷拉下来。

    佟啸愤怒地看着他,自己昔日的这位老战友,自打从警官学校毕业他们就在一起工作,没想到他和黑社会组织搅和在一起不说,连包养情妇杀人害命这样的事也敢做。

    “说吧,为什么要杀害林小芳?”

    “我……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她的养母去世后,她便失去了最后的生活来源,不得以去龙腾集团找一份兼职工作。那天我正好在高强那里,便对她说我家需要一个保姆,就这样我把带到了月秀山庄。那样的住宅条件,她一看便知道我的用意何在,只是担心我的家室。我对她讲妻子在国外陪读,没有人会干预我俩的事。又让她与甘文认了干亲,对外称是台商的干女儿,我又是夜晚去,所以没人在意这件事。后来,也就是三个月前,我发她竟然是段大敏的女儿,而且手里还握着高强的罪征。这份罪证我从曹民手里得到过,没想到她手中还有复制件。还有,还有一个原因是,那时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没有办法,我只有……”

    交待到这里,徐昊天的情绪突然起了变化,他有些激动地看看佟啸,又看看罗阳,“能不能告诉我,‘野猫’到底死没死?”

    佟啸和罗阳对视一眼,用讽刺的口吻告诉他,“高强恨‘野猫’,你也恨‘野猫’。看来,在灭口林小芳这件事上,你们的确不该用‘野猫’。不过你现在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野猫’那天在出兰溪谷时,就已经被他的舅舅用特制的钢针射死了。”

    徐昊天好像很满意这种结局,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开始继续交待自己的罪恶。

    轰动一时的平岛市打黑斗争终于告一段落。在这次专项斗争中,被批捕的犯有黑社会组织罪,组织强迫妇女从事非法活动、贩卖人口、开设地下赌场,以及围绕这些犯罪链制造的各种刑事犯罪,巨额贿赂和收授贿赂等犯罪嫌疑人共七十六人。其中,警方充当黑色保护者,直接和间接参与犯罪的就有二十三人,光红凌湾派出所就有五人。这个在平岛市曾猖獗一时的黑社会犯罪团伙,正在等待人民的最后审判。

    总结表彰大会结束后,罗阳,这位在打黑斗争中做出突出贡献的人民卫士,被景山公安分局提拔为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朱峰,这位同样功绩卓著的刑侦战士,接替了罗阳的职位,出任景山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而庞舒,这位颇有胆识只身虎穴斗智卧底的侦察女英雄,被省厅记二等功一次。

    ……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罗阳和庞舒正在度婚假。

    清晨,天刚蒙蒙亮,庞舒便起来收拾东西。罗阳被她惊醒,他悄悄起身来到她身旁,伸出双手从后边抱住了她。

    他用半边脸轻轻蹭着她的脸颊脖颈,“求你啦老婆,求你啦,再陪人家一天嘛。我们的婚假连一半都没度完呢。”

    庞舒微微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在丈夫怀抱中的那种幸福。作为一个新婚妻子,她何尝不想与心爱的人缠绵厮守呢?对她来说,哪怕分分秒秒都是珍贵的。但是,她不能。

    她转回身,用手搂住罗阳的脖子,一字一板道:“不行,昨儿晚上都讲好了,今天我必须赶回省厅。”

    罗阳很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人家谁像我们,刚结婚就分开。”

    “要不,我回去就打报告,要求调离。”

    “别,”罗阳急忙用手捂住庞舒的嘴,“要那样我罗阳可出名了。别说在平岛,就是在省厅,人家也会说,这小子,是个老婆迷。才结婚几天呀,就把老婆调到身边守着。”

    庞舒来劲了,“既然这样,说好了,我十年内不往回调。”

    “别呀老婆,你真舍得让我独守十年空房。”罗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那就五年。”

    “五年啊?连我老婆长啥样我都能给忘了。”

    “三年。”

    “两年。两年老婆,说好了,就两年。”

    ……

    第二天,罗阳送庞舒去火车站,在火车站,罗阳、庞舒遇见了闷着头等车的高鉴,二人便走了过去。

    “高鉴,你这是去哪儿?准备离开平岛?”庞舒问道。

    高鉴抬头见是庞舒,慌忙站起身来,“罗警官、庞警官……”

    罗阳、庞舒示意他坐下。放好东西,也在旁边座位上坐下,“你一个人?”庞舒接着问道。

    高鉴苦笑一下,“我不一个人还能几个人?”

    “这一段时间没有去见曹玲?”罗阳特意的问了一嘴。

    小伙子低下了头,“没有。是我父亲害死了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她那可爱的老奶奶。我是罪人的儿子,没脸也没资格求得她的谅解和宽恕,更不用说别的了。”

    庞舒看了罗阳一眼,罗阳一下就明白了,这事,还是女人问比较好,自己就坐在一边听着。

    “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国内我是不想待了,准备回美国去,今天去领事馆办签证。”

    “她知道你今天走吗?”

    “昨晚给她发了一个短信,算是告别吧。”说到这儿,高鉴苦笑了一下,“她不会来给我送行的。”

    然尔,他却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两眼直直地朝前方看去。

    罗阳、庞舒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她看见曹玲正默默地注视着这边。

    庞舒推了高鉴一下,“快去呀,还等什么?”

    高鉴愣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罗阳、庞舒笑了一下,快步冲了过去。

    他们默默地注视着对方,仿佛要从对方的眸子里找寻这半年多各自失落的东西。

    终于,还是曹玲开口说话了,“一定要走吗?”

    “那我还能去哪里呢?除了无奈,我只有选择逃避了。”

    又是一阵难捺的沉默。

    这回,是曹玲避开了他的目光,“留下来吧。这座城市曾养育过我们,我们总该为这座城市做点事情。”

    高鉴的眼睛有些湿润了,“你是说我们……?”

    “怎么?你不愿意?”曹玲含羞带怨地瞟了他一眼。

    “愿意,我当然愿意了。”高鉴欣喜的声音都有些异样了。

    “我想了好久,人不能老活在仇恨的阴影里……”。

    去省城的车开始检票了,罗阳、庞舒拖着高鉴的行李箱走了过来。庞舒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冲曹玲赞许地点点头,说了声:“幸福总是来得不易,好好珍惜吧。不过别忘了,到时候请我和罗阳去喝你们的喜酒。”

    曹玲和高鉴都有些脸红,嘴里却连连应着:“一定,一定。”

    庞舒让罗阳把自己的喜糖塞给他们,转身向朝检票口走去。

    正当罗阳准备向庞舒嘱咐几句的时候,罗阳的手机响了,他的脸色马上严肃起来。

    “罗阳,昨夜川都酒店303房间,一对老夫少妻被杀……”

    “嗯,已经通知技术科出现场了?好,我马上就到。”

    电话是朱峰打来的,现在,他已经在案发现场了。

    罗阳有些歉疚地看着庞舒,“老婆,对不住了,我不能送你了。”

    庞舒微笑着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深情的亲吻了一下,身为警察,她懂罗阳,就像罗阳也懂她一样。

    罗阳幸福的笑着,转身就往车站外跑去,刚跑二步,却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瞥了庞舒一眼,叮嘱道:“就两年,不许变卦。”

    ……

    本书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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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罪介绍:
本书描写了以罗阳、朱峰、庞舒、方博为代表的公安战士,为维护社会安宁,以过人的睿智和胆识,同黑恶势力进行了殊死较量。小说悬念迭起,案情迷离。既讴歌了人民卫士舍身忘我的精神境界,又展示了他们平凡朴实的一面,以及他们的情感生活……叠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叠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叠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