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看似美丽的局
太原府平定州;
天地孤寂,风吹过荒山野岭,呜咽地离开,激烈的厮杀还在持续,流民大军淹没了数千的明军士兵。
战事以预料不到的方式开始,以预料出结果的方式结束。
上万流民浩浩荡荡而来,沙尘被卷扬而起,大军未至,苍凉的歌声却首先响起。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王事靡,不能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
这是山西流传的民歌,源自诗经。国风,意思为“大雁簌簌拍翅膀,成群落在柞树上。王室差事做不完,无法去种黍子和高粱。靠谁养活我爹娘?高高在上的老天爷,何时才能回家乡?”
唱着这样民歌的流民大军铺天盖地而来,接收到指令的明军严阵以待,但大量出现的士绅阻碍了明军士兵还击。
士绅痛哭流涕,流民不恶,恶的是天灾世道,流民是无辜的,这些流民应该被引导到安全区域,流民是想要回家乡。
朝堂各个层面改制雷厉风行的开展着,但民间士绅高人一等的地位却依旧存在,强烈的干预,带队明军将官尝试性选择了引导。
最终的结果是冲入军阵中的流民成了悍匪。
军阵冲垮,县城没有被攻克,但出城引导流民的上千明军士兵血染在城墙之外。
城墙上观看了血腥一幕的士绅面色煞白,周身颤抖。
流民大军自平顶州县城折向西南而下,日光落在城外,血流漂杵的画面。
死人堆中带队的明军将官摇摇晃晃起身,血流如注。
鼻子、耳朵都被咬掉,一只手臂折断,左眼流血不止。
“救人呀,救人呀”城头一名大户家主竭嘶底里的叫喊着。
将官看向城头,咬牙切齿。
“祸国,祸国”
言落,将官手中长刀狠狠的拉在颈脖。
鲜血和日光溶在一起,触目心惊。
城头的家主双脚瘫软,萎顿在地面。
霍州西南蒲县;
周边百姓要不疏散,要不后撤进入县城,文无忌抵达县城时周边村舍入目死气沉沉,
发自向雁的信息也就在这个时刻被传送了过来。向雁所部流民大军近两万人接收到指令,将向霍州运动。
不久之后,其他打入流明大军的琮记成员陆续发送出消息。
信息在方向上有一致性,都是向南或者西南。
没有人烟气息的乡村,弥漫着死寂的味道,村口古树枝干被剥了皮。开春时抽出新芽生机勃勃的树木此时已经枯黄了大半。
军事地图就摊在了地面,文无忌思索了起来。
向雁的情报绝对准确。
向雁是最早进入事发区域的琮记高层人员,知道对手拉拢收编人员的方式,利用琮记运作,向雁将自己关押在了介休死牢。
之后城破大牢被劫持,向雁及其高奎安等人进入流民大军。
高奎安被击杀,向雁控制了这股队伍,随后向雁便摸索出了规律。
向雁接收到的信息是一切背后操控者为女真及其大乘教余孽,但女真控制的作战力量却少有进入流民大军。
大牢刑犯,地痞无赖是领导流民的主要群体,让向雁颇为惊讶的是小股流民中竟然也有地方文人才士和破产的大户子弟。
这些人竭尽全力的控制着流民大军破坏性但同时这些人又被某种力量所控制。
穿针引线的便是名为天香教的人员。
向雁随即就将天香教和大乘教关联在一起。
女真和天香教实际控制的流民大军组成明暗两股力量,每股流民大军限制了人数,少有超出三万规模,数量超出便拆分出来,流民大军之间只保持上下线联系,没有平行的关联。
很明显对方意识到流民大军极度容易被人渗透进入,所以采取了这种看似粗放却绝对有效的方式。
能控制一股却干涉不了所有。
不能横向干预,便采取攻心之术。
对饥饿到近乎择人而食饥民直接将道理,不会有人聆听,生死一口气,活着才最重要,但攻心是潜默移化。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爆发的前奏。
各种口风的消息就从流民大军活动区域内蔓延了出去。
诸如朝廷积极抗旱,调拨的大量灾粮被劫持。
人均有田不过是制造这场劫难的女真细作煽动、蛊惑口号,掠劫而来粮食、钱财早就被女真分散运送而出。
皇帝仁政,所有流民都可以通过劳动自朝廷实施的惠民工程得到粮食、工钱及其土地,流民免赋税。
各种消息随风潜入夜般的沸沸扬扬了起来,其中还夹杂流民脱离群体,放弃为恶,朝廷既往不咎,揭发检举有功,获得土地钱财等的消息。
各种信息被向雁极其活跃的其他琮记人员散播而出的同时向雁也将流民大军最新的动态传送了出去。
霍州西南蒲县;
外人眼中流民大军看似杂乱无章,但文无忌知道一定有章可循。
因为朝廷大军已经自南北两地关隘为主构建了防线而不是主动出击,这就限制了流民大军,唯一没有设置封锁线的是吕梁和太行。
也是流民大军不可能进入的区域。
对方真正的幕后推手是女真,所有最初看似无序的掠劫都会暴露出目的。
太原西南交城;
秋天还没有到来,但因为干旱黄叶却早就落下。
纷纷扬扬的叶子落在地面被流民大军踩踏入尘土当中,萨哈视线的前方,除了不见去向的流民大军,还有地势纵横的山豁间所遍布的矮树、灌木与裸露而出土石。
这都是干旱季节特有风貌。
各方向统计而来信息显示,手中的流民大军已经发展超出了20万,而从中挑选后不断补充到作战部队,骑步兵此时亦达到7万规模,其中有近一万是投降明军。
累计近三十万力量。
萨哈刹那间恍惚,这样规模的兵力,盛京历史中是没有人调动指挥过,
而且这个数字每日都在提升。
萨哈颇有羽扇纶巾,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感怀。
也为自己的创造性赞叹。
流民大军当中是有相当部分的妇孺,规模越大,对明军的压力越重,破坏力更为惊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没有食物,区域内民众只能被动加入流民大军,滚雪球一样。
掠劫,杀戮,这个过程中自流民大军中会脱胎而出大量有野心、想上位也有领导组织能力的人,这些人就成了合格的士兵,可以得到丰厚军饷,这也进一步刺激了流民大军的质变。
至于对流民大军的控制,上下线联系的同时便是大量安插了天香教眼线。
间接控制,煽动为主。
即保证了伪装性也确定了流民大军对作战军队的供血。
因为曾安排过人员向四门寨渗透,所以萨哈、褚库对于对手的渗透做了严密预防。
但凡加入战斗部队人员,在能力及其流民大军中表现出色前提下必须要缴投名状。
用明军士兵人头纳投名状。
层层升级,投名状成色越高。
萨哈认为这样的防御手段哪怕是四门寨也无法效仿。
确实如此,因为四门寨完全不会如此效仿。
萨哈想着自己应该是缔造了盛京的历史。
庞大的流民大军,战斗力凶悍的数万精锐,萨哈想着横扫晋中南随后择机活动,但局势并没有走向萨哈所分析一幕。
萨哈想到了大明朝廷会应变,却没有猜测正确对手应变的手段。
晋地西、晋西南都有明军大规模调动,可没有主动出击。
萨哈希望的就是大明军队看中流民大军真实战斗力底下的原因,能够主动出击,自己可以屡试不爽的冲垮、吞噬掉对手。
明军采用的是结网策略。
利用晋地山势和晋南城池为依托,严防死守。
看似无招反而有招。
流民大军不可能进入山区也没有攻击城池的能力,限制移动便形同于断源。
这只是开始,从天香教传送而来信息是有各种流言开始蔓延,说女真控制着流民大军,劫持的物资被转运出去,十不存一的粮食给了超过二十万流民。
说朝廷对于脱离贼军的流民既往不咎,流民揭发可以得到钱财、田地奖励。说朝廷大规模修建民生工程,流民无赋税且可以通过劳动换区到钱财、田地。是贼匪破坏了朝廷抗旱和救济,导致救济粮无法进入。
这些说辞传播而来便有显而易见的作用,流民会思考,自己未加入之前,生活虽然艰辛,却能熬下来,如果朝廷所言属实,是有生存的希望,但如今只能跟随流民大军有今日没有明日的奔波,抢劫前方所能遭遇的一切。
为此,萨哈指使骆师蓉斩杀了数百人,同时萨哈想着要有应变。
以太原西南为主要活动区域的流民大军纷纷西南或者南下,萨哈真正的应变之招却不是硬碰硬的攻打平阳府,而是黄河。
制造烟雾,同进入陕西的罗国相呼应,取渡口,横渡黄河,搅乱陕西,对于萨哈而言,最为有利的就是可以呼应夺取了宁夏镇的图尔格大军。
控制陕西、晋地两地部分区域,萨哈林便算是彻底的有恃无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知者无畏
日光收敛,荒村野舍间只有夜色渐起的苍茫。有火光升了起来,空气中有淡淡酒香味道。
视线从军事地图收起;文无忌站立,面向西北。
莫胭、风四娘、孙莆、胡一刀等人随在身后。
“流民大军西南、南下移动,看似杂乱无章但似乎又针对了平阳府。真要全力以赴,是能冲垮平阳府之后席卷芮城靠近向洛阳。从洛阳沿洛水西南移动,旱情稍微减弱,区域内民众相对生活安稳,能得到物资,战事不利,还可以进入伏牛山、熊耳山一线,这是出路”
话锋一转,声音继续,“可这又是释放的烟幕,对手是要过黄河进入陕西”
想了想,文无忌又说道:“陕西是要出事了,不过也出不了大事,对方想要呼应夺取了宁夏镇的图尔格一部便要控制陕北。陕北是朝廷之境,但因为商道,四门寨却经营了近两年,也是最早开始红薯推广的区域之一,地方官员和四门寨也有关联,官场逐渐清正,民风虽然彪悍却人人内心有一杆秤,不是说糊弄就能被糊弄的。这些都是对手所不知”
“就在黄河一侧吃掉吃掉对手”莫胭说道。
文无忌开口:“是该了断了。”
“信息显示是有超过二十万的流民,杀又不能杀”风四娘说道。
文无忌笑了笑:“超过二十万,是很多,正面遭遇,估计进入晋地的所有兵力都要被冲垮,因为士兵会有心理障碍,对百姓下手,我所强调每个人内心都该有一把分黑白的刀,这句话便没有任何的意义。但只要推断正确对手目的,解决之策终归还会是有的”
拍手,文无忌看着远处煮饭的随行人员说道:“吃饭去,肚子饿了,或许可以尝试一下,让饥肠辘辘的流民大军去反攻匪军。”
“对了,向秦将军、曹将军所部传送出消息”
走着的时候文无忌自言:“这场祸害会导致很多人死亡,很多,受波及的范围更大,一定要讨回来”
吕梁后洞口;
夜凉如水,苍穹流泻而下的星光和山寨灯光交汇在一起。
于焕然带领黑翎卫小组潜伏进入,在陆仟等待了三日时间后小组成员又一个不漏的潜行了出来。
确定后洞口是对方巢穴之一。
两方面的信息引起了陆迁重视;
首先是防御森严,高手众多,大规模人员无声无息渗透进入没有可能,战事打响,只能在少量人员潜伏进入接引的前提下强攻。
这种防御力度的升级或许还是因为对手在多次同四门寨直接、间接的交手中败北,吃一堑长一智有关。
再次就是后洞口山寨囤积有大量粮食和钱财,而且有车队间隔时间进出,应该是转移物资。
陆仟感兴趣的第二情报。
没有贸然采取行动,向文无忌传送出消息的同时陆仟安排人员跟踪转移出去的车队。搜寻并没有终止,安排人员监视,其余成员继续就方圆百里的范围内谨慎前行,拉网式侦查。
相同的时间,西南、向南移动的流民大军陡然间转向奔赴晋地黄河一线。
结果并没有超出文无忌判断。
也就在相差无几的时间内,陕西多地发生了匪祸,最具声势的则是洛川张存猛。
文无忌等人已经向西北活动,接收到信息时队伍靠近到了稷山。
罗国相勾结张存猛在洛川举兵,陕北却因为四门寨多条商道的穿行,区域内活动有大量琮记人员,而且当初为预防举兵产生,不管是人员安排还是红薯推广等层面四门寨都是不遗余力,晋地匪乱产生,文无忌又加强了陕西方向的人员。多重因素下洛川方向张存猛、罗国相举兵产生,信息就被琮记人员第一时间获知随即飞鸽传书。
结合洛川匪乱,已经不需要太多的推敲分析,文无忌确定晋地对方的进击方向就集中在吉县南北百里范围内,不会更北,因为靠近榆林,对手横渡黄河成功遭遇的也是曹文诏所部。
在没有彻底壮大之战,对手不会碰这个硬茬。
得出最终判断,文无忌再一次向秦佐明、黄德功、卢象升等人发送出信息。大军向吉县方向靠拢。
阳光呈现出壮丽的颜色,秋至,温度也稍微的降落了下来,沿汾阳县城西北的浅山地带,一支万人规模的军队在快速移动。
服饰旗帜显出这个军队隶属于大明朝廷,但进入视线的一幕还是同常规的朝廷卫所军队有所不同。
首先是装备和盔甲。
盔甲鲜明,步军手中长刀超出普通制式,还有就是移动的阵型。
这是最大的差异,没有将官的指令声,也没有来回督队的将官,队列在一种无声状态中保持了高速前行的节奏。
而整个队列左右五里,前方十里范围内都有斥候在活动,行军线路前方百里,提前一日会有便装的斥候进入。这样的预警侦查力度在明军队列是不曾出现的。
急行军的便是卢象升崇明师一部。
空气中有尘土的味道,李启春没有任何疲惫之色的保持了奔跑姿态,携带的兵刃是破虏刀,也就是当初在香河大营实验的那把刀。
实验结束,得到肯定的破虏刀作为奖赏赐予李启春,这对于李启春而言至高无上的荣誉。
因为自通州反击开始的系列战事中表现突出,屡立战功的李启春被提拔为队长。
改制的大明一队军士人数相当于两个百户所,接近四门寨编制当中营级规模。
带领手下已经急行军了半日时间,速度不减,李启春知道这是在香河大营拉练的结果。
军事改制的细节还表现在李启春所部有独立可以调动侦查的斥候,这在往常是不可想象。最为突出的就是增加了单独出击时的灵活性和生存能力。
队伍尽可能的昼伏夜出,白日的行军完全依赖侦查信息,自进入汾阳境内开始,李启春神情是严峻的。
遭遇了小规模流民,都是穷山僻壤间居住的百姓,对于流民大军而言,这些区域没有席卷价值,百姓因此得以存活。
但惶恐蔓延,终归居住的百姓还是要迁移逃亡,进入李启春视线内的便是百人左右成群,前行时无处不在带着茫然、小心、惶恐的神色,孩子的啼哭声,饿意与疲惫,都混杂在一起。
悲楚惨绝的一幕。
刺痛神经的还有早先流民大军蜂拥过后留下的破坏痕迹。
汾阳是最早产生匪乱的区域之一,所以流民大军的破坏也更加彻底。
匪过如洗。
田地农作物全部被摧毁,包括可以获得收成的红薯,农田之外一村一村的焚烧。
只有焚烧,才能将村舍内所有的百姓被迫加入流民大军。
成为废墟的荒村,随处可见的人骨,乌鸦在吃食着腐肉,几十、数百移动的流民线路上乌鸦成群。
这些画面让李启春在内的每一个崇明师军士咬牙切齿。
相似通州到遵化区域的一幕但惨绝更甚。
知道制造了这一幕的是女真,所以每次前行中休整的时候李启春都会将手下旗长聚集在起来,有十多名旗长,有的参加过喜峰口战事,有的是从各军挑选而来,李启春都说一句话,血债血偿。
然后李启春谈起了来自四门寨的那支军队,因为参与了孟子岭伏击,李启春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李启春会说支军队的理念,对待敌人的态度,训练的手段及其两军厮杀时的凶悍和同伴间的信任。
李启春也知道领导那只部队叫文先生的人如今在替皇上出谋划策。
因为有这样的理解,李启春不觉得自己对手下这种思维的灌输存在何种问题。是正确的,积极向上的。
李启春没有明白一个道理,在士兵没有觉悟之前,吃饷卖命,缺乏主观能动性,战场士兵的前行依靠的极度严苛的军法约束。文无忌不愿将四门寨全套的训练手册照搬到香河大营就是考虑到了士兵觉悟问题,香河大营明军士兵已经有了基础的启蒙信仰,但终归是一支处在实验性变革阶段的队伍,依靠的依旧是军纪,而李启春却传播着四门寨的信仰。
当然在战事中,着对于士兵而言是无害有益的。
漫漫漠漠的秋色从晋中盆地绵延了出去,苍茫大地上有信仰的、有军纪的、有野心的,单纯的只想着吃的,各种性质的队伍蜂拥向了吉县区域。
和爆发在通州并持续产生的战事不同,出了吕梁的萨哈所部调动没有秘密而言,萨哈依仗是人数及其流民大军掩护下作战部队的战术调整。
明军调动也没有秘密,哪怕是崇明师最终也依旧会被调动而出的贼匪斥候侦查,这是一场双方最终都会知道对手目的,萨哈不在乎伤亡,明军必须要一战得胜的战事。
早就接收到明军在黄河沿线防御的消息,但萨哈不在乎。
自己的流民饥饿大军可是增加了超过三十万的数量。三十万的背后是近八万的精锐。
大明就是将整个陕晋两地兵力悉数调动阻梗在前方也不一定能阻挡住自己冲击,只要过了黄河,死多少人无所谓。
人,有的是!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最高机密
午间时分,天气炙热,风从视野的尽头吹了过来。
李启春呼吸,空气中似乎有水气。
这种能力都是在孟子岭期间从四门寨的那支军队学习所得,其他细碎但绝对有实用的知识包括如何利用星辰和地面林木辨别方向,如何在野外求生。包括如何出刀。
李启春在香河大营系统训练的同时私下会加练,而练习的恰好就是胡一刀所传授出刀、劈砍方式。
细节、角度的略微不同就能产生生死两判结果,这是李启春学到的技能。
所以香河大营期间,李启春加练时每晚都会拔刀、出刀数百次,渐渐的影响到手下百余人。李启春手下私下称呼所部是大刀队。
李启春觉得这个名称有气势。
呼吸中感觉到水汽,根据前行方向和行军距离,李启春判断自己所部应该是抵达了吉县北部靠近到黄河的区域。
“贼匪难道是要过黄河,自己所部要在黄河一侧拦截”李启春这样思索推理着。
不久之后,一条河道九曲蜿蜒的出现在李启春视线内。
“到黄河了”李启春情绪是激越的,因为四门寨那支部队就在云内州黄河一线同女真对峙着,或许现在,此时此刻,云内州战线中就有当初自己在孟子岭认识的人。
抵达黄河岸边时李启春发现区域内已经被戒严,河面密密匝匝停靠了用于摆渡的木船。
“要过黄河,不是要打贼匪吗?”李启春百思不得其解。
吉县太古;
落着黄叶的槐树下卢象升、曹变蛟看到了提前抵达的文无忌。
看其人,香味也飘了过来。
卢象升虽被重用但官职距离文无忌甚远,不过文无忌身份卢象升等人却都是知道的。
“少师”
“过来,尝试一下,红烧黄河鲤鱼,我亲自下厨的”文无忌招手。
卢象升和文无忌相处的时间不比秦佐明等人,人有点拘谨。
文无忌看了看另外空间历史中一手打造了鼎鼎大名天雄军的卢象升。世事无常!
“秦将军、黄将军同我处的时候随意很多,不过那时候是没有少师身份。将在外,不要在乎这些,尝尝手艺,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叮嘱一下”
文无忌如此说时候卢象升笑了笑,人走了过来。
其实此时的卢象升年级也仅仅比文无忌年长几岁,并没有文无忌和孙承宗般那样的悬殊年龄差距。
稍远的距离,身穿盔甲的曹变蛟标枪一样站立着,看文无忌的眼神带着狂热。
曹变蛟没有参与通州反击战,但却被抽到入香河大营,天赋禀异,勇武过人,短暂时间就在大营崭露头角。
没少听过诸如李启春这些人对文无忌和手下军队的吹捧,对于曹变蛟这样的勇武少年,年级相仿的文无忌就是偶像。
文无忌自然知道曹变蛟,和曹文诏一样的猛将,也是曹文诏子侄。
“曹将军”文无忌挥挥手。
曹变蛟疾步上前,尚未大礼的时候文无忌说道:“随意一些,坐”
劈砍的木桩做板凳,曹变蛟的坐姿很漂亮,不带这个时代风格。
这是香河大营出炉的结果,另外空间军人标准坐姿。
“红烧鱼,烧刀子,香河大营没有,队伍抵达安营扎寨,行军劳累,吃一顿好的,饥荒年间,黄河鲤鱼不多得,在县城可是能买上大价钱,过了这条河就没有这个口福。先让斥候过河,分布出去,明日落幕大军过河”
“明白”卢象升、曹变蛟点头。
“猜测到任务了?”文无忌问。
“是洛川方向匪军”卢象升开口。
“对,已经能完全判断晋地匪军和流民大军目标便是吉县黄河,而洛川方向匪军则会接应,夺取渡口,让晋地匪军过河。如此以来在战略上的目的便明显了起来,呼应夺取了宁夏镇的女真、蒙古所部。”
“洛川方向匪军靠近向黄河一线,区域巡检司、卫所兵力会诈败引诱,放开一条通道,任由对手靠近黄河岸边,卢大人、曹将军要做的就是合适的时候对匪军干净漂亮的一击。”
如此说的时候文无忌将一个信封递交到卢象升手中:“合适的时间就是要耐心等待到晋地匪军、流民大军靠近到黄河。如果在洛川腹地作战,很难达到围歼对手目的,有具备军事才能的女真指挥,忽散忽聚,只能重创。而越是靠近黄河一线,对方越没有腾挪的空间,所以在节奏上要配合吉县方向局势变化,信封中是期间内的联络方式和对接暗号。锦衣卫人手不足,主要活动在晋地监控对手,所以北线战事另有其人负责侦查”
卢象升笑了笑,表达出一个“我明白的表情。”
简单却让人铭记的招待,晚间时候,抵达黄河岸边安营的李启春等人都吃到了黄河鲤鱼,次日入夜,卢象升、曹变蛟所部八千人横渡黄河消失在云岩河方向。
晋地西南山神峪;
装运完毕后的一百多辆大车借助夜色掩护消失在了西北吕梁方向。打着的火把完全溶入在夜色当中,刘邦林思索了起来。
刘邦林如今深得器重,匪军不断扩大,劫持财物越来越多,诸如刘邦林、代青山、陈念慈这些昔日大乘教骨干便不需要冲锋陷阵,萨哈有的是大牢中解救而出亡命之徒和悍匪。
钱财粮食是萨哈中重中之重,负责运送转移的人员也定然是心腹。
刘邦林等人自然而言承担了这个环节的任务。
这是刘邦林第二次押送钱财,之前都是代青山,流程是刘邦林接收清点造册劫持而来财物,在指定区域转交给陈念慈,至于最终的去向,刘邦林并不所知,萨哈也禁止参与整个行动不同环节的人员相互打探。
刘邦林不会询问,知道暗中还会有监视自己的眼线,不是因为自己暴露,是钱财太过于引诱出贪婪和夺取欲。一种预防机制而已。
是陈念慈无意中透露出消息。
陈念慈身份比代青山要显赫,主要是因为骆师蓉将天香教经营的不断壮大还能时常得到大户人家捐赠钱财。
一荣俱荣!
所以陈念慈所负责的环节也更能接触刘邦林所掌握不到的信息。陈念慈透露是因为姑娘对刘邦林有情谊,关村之战刘邦林数次营救过陈念慈,人也是仪表堂堂,打入大乘教,追随杨瑜期间不断学习,刘邦林逐渐释放出自身所具备的技艺和掌控、分析事物的能力,这时候的刘邦林人便如醇厚的一杯老酒,岂是代青山这种三五年不变化,原地踏步走的人所能比较。
有了情谊,人说话便也没有顾忌起来。
陈念慈透露,不管是从代青山还是自刘邦林手中接收的物资,都是运送到代县、宁武一代商市出手。
姑娘说这些的时候还给刘邦林带来了自两地市场购买的酒、糕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邦林的任务是深度潜伏,但对于信息的传送与否,作为早先琮记武邑县站点的负责人,稳重的刘邦林有自我决定权利。
吕梁的时候条件限制了信息传送,可眼下押送钱财物资,来回都在战乱区走动,刘邦林知道有大量到琮记成员活动在区域内。
发出信息,并不难。途中刘邦林也不止一次的看到琮记成员联络或者发送信息时遗留下的线索。
关村之战结束到辗转顺天府郊外,刘邦林知道秦园都在不遗余力查询私通女真的朝廷境内世家门阀。
陈念慈透露的消息是钱财粮食等都会在两地商市出手,极有可能是一次钱财货物的洗白。只不过陈念慈接触不到商市更高层面的人物,认为是常规而已。
“刘堂主,走了”远处有手下在打着招呼。
“好嘞”刘邦林不紧不慢的走了上去。
人跟了上去,只是看到车队消失的方向,想到陈念慈温软的言语,刘邦林眉宇间有许微异样的神色闪现而过。
一日之后,山神峪官道被摧毁的一处驿站中有琮记人员按照刘邦林留下的线索引导前行出数里,自一处田埂前搜寻到一封暗语情报。
情报埋在田埂便便的前方。
级别很高,琮记成员无法翻译,情报十万火急被传送向更高级别的站点负责人手中。
吉县太古;
卢象升等人早就过了黄河,情报显示流民大军距离抵达的时间还有四日,秦佐明、黄得功等人则是一日后进入太古区域。
文无忌则忙碌在部署当中,就在这种特殊时段,一封没有破译的情报被送到了文无忌手中。
蓝燕子破译信息;
文无忌在地图上圈定了代县、宁武两个地方。
绝对有价值的线索,事关搜寻出私通女真的商户,也关联着文无忌筹备的盛京特战行动。
飞鸽传书向宋秦歌的同时联系陆仟并调动孙莆带人前往两县。
注重细节,都是白龙潭大营而来未参战之前战事的人员。
文无忌清楚四门寨在商业层面的对手是一个谨慎细微,危机意识突出的人物。
和这样的对手过招,决定成败的细节。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小纸条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气温微降,远处的河湾边燃烧着篝火,空气中有煮肉的香味。
没有扎营,数万的兵马就在沿途荒村中休整。
萨哈、褚库、杨瑜及其从飞虎营而来的额真赫翰聚在一起。
文无忌、 萨哈都知道这是一场对于双方而言没有秘密的战事。
大明朝廷所做的,便是在固有体制僵化,分兵守境前提之上利用突然调入的崇明师做出战术的变动。
萨哈利用的恰好便是大明体制中兵力调动的死板及其自己组建的精锐作战部队力量、流民大军。
另外空间历史中农民军起义和眼前的匪乱有截然不同性质,但在战术上,农民军采取的依旧是朝廷分兵守境,协调不灵的漏洞,四下灵活出击,因为驿站的撤销及其侦查不利、大明朝廷欠发军饷等各种因素综合,适才导致农民军星火燎原般发展壮大,但即便这样,却也在“四正六隅、十面之网”的策略下近乎全军覆没。
眼前的战事格局恰恰相反。
朱由检非但没有撤销驿站反而听从文无忌建议在北方大规模增设,锦衣卫职能转化,补充了明军精锐斥候力量不足的缺陷。
锦衣卫外加崇明师斥候,从调动开始,晋中区域便大量活跃了明军侦查人员,这还不包括更加隐秘的琮记。
褚库指挥的匪军也一如既往的保持了对侦查的高投入,天香教在晋中区域组建了一张无处不在的网络,从大牢营救的部分悍匪以及地痞无赖和投靠的小众匪帮当中挑选人员后散布出去。
所以萨哈所部逐渐靠近向黄河时双方的动态都已经明朗了起来。
动态明朗了,心境也在产生着变化。
“兵出正奇,正用的好,奇才能走的一招致命,令人防不胜防,喜峰口、孟子岭之战,那是在茫茫大山里面,四野遮目,需要大量侦查,判断对手意图,眼前不是。几十万的流民,怎么做到兵出无形?做不到,但我们又做到了一点,从靠近太原府开始,流民大军北上、西走、东进,南下,虚虚实实,大明朝廷判断不到我们意图。按道理,几十万流民大军想要生存,最好的途径就是南下,北上是大同、张家口一线,靠近到大明朝廷京畿重地,对方会不惜手段剿杀,所以活的出路是南下。越往南,气候越好,也相对富饶,流民有东西吃,人口多,也有人员能随时随地补充。”
顿了顿,萨哈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烤肉,撕咬了一块,咀嚼,说道:“味道还可以,厨子是从肃安王府邸劫来的是把,留下来。”
人继续说着:“我们没有直接表态出南下意图,释放烟幕,但大明却在同时间加强了平阳府防御,说明对手就是这样判断的,大明朝廷在平阳府是有人才的。可问题是我们兵法中的“正”猛然间转化了“奇”,流民大军看似南下,吻合了对手判断和预防策略,实则却是南下间西走,目标是吉县。会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如今知道我们目的又能如何,大明朝廷兵力是分散出去的,南北防御拦截,借助黄河天险想要困死流民大军,可我们在洛川是有策援呀,张存猛,罗国相所部精锐,流民大军也是有几十万,你说大明朝廷即便是在黄河沿线有准备,但如何能接的下这一招,接不下。”
想了想,萨哈又补充一句:“四门寨成子龙、周瑾之来了也接不下”
“褚库,你说如果是你,能接的下不?”
褚库摇了摇头。
“对嘛,接不下”萨哈开始吃肉。
这个时候,褚库看向萨哈的眼神是复杂的。
自从王爷被大明格杀之后,每当大战之前,小王爷都会唠唠叨叨,丢了魂一样,但除此之外,少王爷的成熟及其心思的缜密和手段老辣越来越令人赞叹。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褚库这样想着。
随后褚库想到了接收信息中有万人规模明军靠近向吉县的消息。
如果手中八万大军都是大金军士,褚库自然毫无担心,但八万军队,虽称之为精锐,褚库却是知道其中真实的战斗力。
内心判断双方已知兵力,推演,褚库还是觉得十拿九稳。
就像小王爷说的,这一仗,即便是四门寨陈兵吉县也接不下来。
吉县黄河口,渡口两侧全部被封锁,征用的渡船来回摆渡将大量物资运送上岸。
完完全全了解到文无忌的战术,抵达吉县的黄得功、秦佐明、曹纹耀、毛文龙等人脸上有复杂的笑容露出。
毛文龙是第三次和文无忌相处,第一次是求拜见,双方促膝长谈,毛文龙将推荐了自己的文无忌视为贵人;第二次则是关于神机营的发展组建、革新和战术训练,毛文龙将文无忌看成天人,对于火器的认识和了解,毛文龙认为文无忌完全处在另外一个境界,神机营私下还得到了四门寨技术和文无忌银两捐助,所以第三次和文无忌处在一起的时候毛文龙便有马首是瞻的姿态。
是真心诚服,也接受了文无忌诸多领军当中的改进方法和性格打磨建议。
秦佐鸣、黄德功所部是从方山沿着黄河一侧急行军而来,绕过了匪军主要活动区域,所以萨哈并没有查知信息。
卢象升所部被调动而出,此时吉县崇明师、神机营及其早先调度而来卫所兵力合计五万左右,面对的则是萨哈近八万的匪军及其超过二十万流民大军。
知己知彼,却没有人面有紧张神情,从将官到士兵莫不如此。
香河大营对于士兵自信的历练是成功的,而朱由检借用文无忌灌输的“首战永我,用我必胜”也激励着崇明师军士并激发出荣誉感。
毛文龙觉得自己用兵已经算是不拘形式,但看到文无忌部署,还是感叹一声,“少师就是少师,境界不一样”
人这样说着,小心翼翼撕下一块酱鸭腿,咀嚼;
“味道确实不错,来,尝试尝试”言落毛文龙将另外一支腿递给了秦佐明。
秦佐明笑纳。
两日时间,不计其数的物资被运送到吉县,其中就包括大量制作容易、保存长久的酱鸭。
酱鸭、红薯、酱牛肉,其中最多的是粗粮馒头。
吉县民众都已经疏散撤离,被征用的多处村舍间进入了成百的火头军,昼夜不分,任务只有一个,制作馒头。
萨哈想要用流民大军冲垮明军,匪军致命一击,文无忌便对症下药,利用馒头征服饥饿大军。
当然馒头不会真真意义的满足超过二十多万的流民,文无忌所需要做的就是将萨哈林粗放式管理的流民大军利用馒头引导出去。
萨哈利用流民大军正面冲击,匪军两翼迂回出击,文无忌用馒头将流民大军引导向两翼。
蜂拥向匪军。
当然这个过程中诸如向雁等控制的流民大军配合至关重要。
战术不算新奇,历史中闯军攻克京城,不就是将大量馒头利用箭射的方式投送到城内导致了明军投降一幕产生。
文无忌只不过是借鉴,当然馒头中也会有诸如“西南、东南五里有仓库、馒头,酱鸭”;
“饿不饿,抓一个匪军一百馒头”
“既往不咎,朝廷援助物资抵达,打败匪军,吃馒头得田地”等纸条;
总之就是充分发挥士兵的想象力,只要能蛊惑,文无忌不追求语句统一,对于绝大多数没有文化的流民,士兵口中道出的言语或许更能打动人。
文无忌也郑重其事的写了两个纸条放在一个馒头中,内容是:“馒头送给匪军首领者可得到纹银十两”
另外纸条写着:“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打一综合谜语”
莫胭小孩子一样效仿,写了纸条:“黄粱美梦一场空,只能在疯癫中了了残生,送贼匪首领,可得赏银九两”
蓝燕子自然跟随,写了“一颠一倒布上行。 眼晴长在屁股上,打一物件名称,送贼匪首领,得赏银八两”
风四娘也不甘落后,写纸条:“画图里,龙不吟,虎不啸,魑魅魍魉可笑可笑;棋盘里,车无轮,马无缰,叫声小鬼提防提防”
黄德功是粗人,写不出有境界含沙射影的句子,想了半天,歪歪扭扭弄了几个字“入你麻麻”
当然付诸了送交匪军首领,赏银五两的话语。
明媚的光线下,吉县的将军士兵们一门心思的写着小纸条。
曹纹耀年长稳重却也兴致勃勃的参与,写好小纸条放入馒头,人靠近文无忌后说道:“如果针对贼匪首脑的纸条有少量能传送到对方手中,不知会产生如何效果”
文无忌想了想,“这个呀,考虑到被流民大军攻击,兵败如山倒,内外作用,产生双重人格也是有可能的”
“什么是双重人格?”
“就是具有两个相对独特并相互分开的人格,并以初始人格为主人格,分裂衍生人格为亚人格的一种精神变态现象。”
曹纹耀理解中应该是疯癫症差不多,人便说道:“这样很好!”
文无忌觉得也很好,如果真要这样,和自己暗战了多次的对手从今往后只要看到馒头估计便要副人格症状发作。
第一百七十八章 首战用我
吉县向东;
天空阴霾,近似要降下雨来。
对于晋地其他区域百姓而言,这样的天气是值得期待的,或许太久之后的等待中大雨将瓢泼而至。
但对于流民大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不希望降雨的来临,降雨便意味着气温的降低和道路难行,无法提速最终导致的困难便是寻找食物的不易。
对于流民大军,生命真的在于运动。
废弃的村落空地间二十多人被拉了出来。
流民围聚,知道是要斩杀拉出去的人,眼神却没有多少的情绪,甚至有期盼刀光落下,身首异处,随后分而食之。
有从大牢而出匪徒咆哮着:“这些都是妖言惑众者,想要破坏我们队伍的纯洁,想要分化我们,为什么我们能冲破朝廷大军封锁搜寻食物,因为我们有人数,他们怕。被分散出去,你们能活得下去?不能,会被别人吃了,会被朝廷大军当做流寇缉拿。他们该不该杀”
“杀,杀”人群沸腾着。
“我们的前方是黄河,黄河的那边有红薯,有朝廷的物资,那些都可以支撑我们活下去且让我们活的更好,你们想不想”
“想”人群越来越燃。
“冤枉呀”有人尝试辩解却被塞入口中的一把刀搅碎了舌头。
咆哮的悍匪看向了远处向雁。
向雁挥了挥手。
人头被砍下,抛向了火堆。
心情随着抛出去的头颅轻松了下来,虽然手段残忍,但诛杀的却是自己流民当中的天香教眼线。
靠近吉县的时候向雁接收到混入流民当中的琮记成员信息,文无忌万事俱备,就差里应外合的演戏。
馒头击败流民,向雁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吉县向东荒芜、充满了死气的整片区域躁动了起来,十多股流民大军和萨哈、褚库、赫翰、杨瑜所部席卷了过来。
加流民,超过三十万人中,像坠下的铅云无边无际。
麦田、村庄、道路、水脉,自吉县延展了出去,因为靠近黄河,受琮记影响地方官吏和世家大户都关注民生建设,水利工程能灌溉近半的田地。
粮食全部抢收,散落着麦穗的田地被人潮淹没,少数早收的田地有绿油油的麦苗冒出,全部被流民拔光吃食。
这些青苗无助与果腹,反而让人更加的饥饿,流民大军中的民众红着眼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前方有食物,有吃的。
有妇女将一把青苗放到襁褓中的婴儿,哄着!
婴儿早就没有了呼吸,腐烂撒发出臭味。
没有杀伐声,哭泣的、不安的、叫喊的、吆喝的,各种声音交叠在一起可恐而令人心颤。
地面在震动,空气中充满了不详的乱流。
吉县黄河另外一侧;
苍穹却没有吉县的阴沉,远山、夕照,小路蜿蜒,穿过了黄昏的山岭上三万左右全副武装人群蜂拥了过来。
带队的便是在洛川举兵的张存猛和萨哈派遣而出的罗国相。
气势汹汹,但真正精锐只有罗国相所部和张存猛嫡系约五千多人。
模式却也和萨哈不同,攻打洛川县城之后张存猛疯狂的扩充人手,张存猛没有萨哈那样的资源和指挥能力,思维简单,人多武器便要多,赤手空拳的怕拿棒子的。
刀枪之外,近一半的匪军手持木棍之类可以击打的器械。
最初不知道萨哈的张存猛对于双方的合作不屑一顾,都是拉山头起事,不见得谁比谁能耐,但当罗国相拿出万两纹银,手下数百人结成军阵露一手的时候张存猛适才知道贼匪间的差距也是很大的。
小人物要不有大志向,能屈能伸,要不就是见风使舵捞取好处。
张存猛是后者,说是选择合作,其实等同于对萨哈马首是瞻。
按照萨哈交代,举兵、扩充人手,等接收到山魈苟全传送而来消息,罗国相、张存猛所部扑向黄河方向。
精明的罗国相没想明白为何在晋地拉拢起来流民轻而易举,在洛川区域这等建艰难,百姓就像红薯一样。
匪军出击就被活动在区域内的琮记成员监视,信息第一时间传送到洛川巡检司、卫所明军和过黄河的卢象升、曹变蛟所部。
一切都按照部署,三万多席卷而来的匪军冲开了区域内明军和巡检司4000多人拦截后掩杀向了渡口。
对于罗国相而言,只要夺取渡口,吉县方向的战事不会有任何悬念。
夜色落了下来;
云岩河的一侧,天色完全落下时黑暗动了动,崇明师八千明军士兵从夜色中扑出靠近向张存猛、罗国相三万匪军。
潜伏的期间,根据文无忌所交代的联络暗号,卢象升一清二楚的掌握了黄河两方向匪军的行军动态并恰到好处的确定了出击时间。
“败退”的巡检司、卫所四千兵力则自西北方向缀在匪军身后紧随了上来。
月辉落下,百步左右能见度尚可,李启春命令手下开始提速。
奔行之中,血液里感觉有嗡嗡嗡的声音,李启春手握刀柄,渴望、兴奋的感觉笼罩着一切。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此时的李启春早就没有通州初战时的紧张、忐忑,夜色中神情沉稳,目光坚定,和身后军士融合成一个整体。
左右身后方向,明军各个军阵士兵莫不如此。
先于崇明师的出击,琮记好手掩杀了过去。
战术上没有追求繁琐,就是格杀匪军前行的侦查人员,尽可能的缩短对方预警戒备时间。
起伏的郊野间有多名贼匪斥候在前行,看似安静的月色下骤然响起大威力**的射击声,镝音迅速靠近,四名贼匪斥候应声倒下,另外两人扭头夺路而逃,黑色装束的琮记成员人影从田埂处跃起,迅速逼近,斥候喊着挥出一拳,琮记人员俯身避过的同时短刃刺了出去扎入对手颈脖当中。
翻腕,哗啦一声拉开!
完成弩箭射击的琮记成员扇形移动了出去,不久之后,崇明师推进了过来。
另外方向,毫无察觉的匪军也像潮水一样移动了过来。
在萨哈手下学习了驭兵之道的罗国相治军倒也严格,因为有月光,行军队伍没有打火把,也尽可能的保持了声响。
落叶衰草,沙沙的脚踏声绵延成一片;
“拔刀”
前方回传双方即将接近的信息,李启春发出指令。
“唰”的一声,如同加练中每个夜晚数百次拔刀中的一次,几百人近乎整齐划一的拔出了破虏刀。
左手持盾,右手长刀反拖,李启春开始加快脚步,越来越快。
八千崇明师军士从匪军侧翼尖刀一样将自己的锋锐挺近向了近三万匪军的侧翼。
近两里左右,张存猛、罗国相所部游动的斥候发现侧翼异常,不久之后看到看到月色下一道灰线快速靠近了过来。
接收到信息的张存猛愣了愣,随后说道:“是渡口方向明军,杀了他们”
罗国相也是如此判断。汇报的信息是对手兵力也就是略微超出之前击溃的明军,夺取渡口控制船只是头等大事,罗国相只分出了五百精锐。
五百匪军精锐外加一万人扑向了崇明师。
按照训练及其之前对阵女真积累下来的经验,靠近到一箭之地,李启春将盾牌抵在肩膀,弯腰,身体尽可能的缩小着箭面。
稀稀拉拉只有少数箭矢落了下来,这个时候李启春适才意识到自己即将冲杀的对手不过是匪军,哪能和装备精良、射术精湛的女真比较。
将盾牌回归到冲阵时的姿态,李启春笑了起来。
人持盾直冲了出去。
头顶之上,尖锐的镝音掠了过去,崇明师弓箭手发动了打击。
香河大营的力量训练是卓有成效的,此时崇明师弓箭手配备的都是缴获的强弓,射术提升不少,射程也有所增加,箭矢将落下的月光切割的破碎不堪后落向匪军前阵。
核算了射击距离和频率,第一波是对前阵的射杀,第二波、第三波则阻断梯次,都是按照对垒女真的打法环环相扣展开。
密集落下的箭矢杀伤力和精准度是惊人的,绝非巡检司弓兵、卫所明军士兵所能比较,瞬间就像割草一样将前冲的贼匪士兵一列一列撂倒在地面。
“杀光……”
“噗”
一名头目按照对垒巡检司弓兵的经验激励士气,只来得喊出两个字就被呼啸而来的箭矢射穿面部,箭矢从后脑部位贯穿而出。
身侧原本要呼应一下的贼匪头目下属感觉全身的尿意,随后便看到周边前冲的同伴接二连三的栽倒在地面。
“噗”
尿意终止与全身传散开来的疼痛,看着贯入胸口后摇晃的箭尾,匪兵木桩一样倒地。
第二轮箭矢阻断梯次,视线内先前密密匝匝的匪军士兵稀疏了下来,距离迅速拉近,李启春
手中盾牌挟着冲势,狠狠的撞击向前方眼神已经流露出恐惧之色的匪军士兵。
张周山是张存猛子侄,性格好斗,张存猛举兵,张周山追随并成为了一名头目,战斗打响之初,张周山意识中眼前的对垒不过是之前多次厮杀的重演。
但箭矢落下,明军冲击而来,张周山就感觉到异常,箭矢密集而精准,杀伤瞬间产生,前冲而来士兵气势如虎,令人头皮发麻。
咬牙持盾牌撞上了首当其冲的对手,随后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乌合之众
盾牌、破虏刀、强弓箭矢,就在这个洒落有月色的夜晚将崇明师的攻击力淋漓尽致释放了出来。
李启春发力与腰,竭尽全力的一撞。沉闷的声响中匪军小头目手足舞蹈飞了出去。
稍微的发愣了一下。
对手怎么如此的不堪一击。
其实是李启春自身能力、心境的提升和变化。
香河大营中的训练在将李启春自信打磨到巅峰状态的时候也将身体机能调动到了顶点,两者合一,李启春发出石破天惊的一撞。
张周山砸落在地面时李启春了已经如影随形而来,右手破虏刀劈砍了下去。
“噗”血水四溅。
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举着盾牌飞快的奔跑,视线的余光能扫视到手下多名旗长所在方阵推进的轨迹,李启春彻底的安心了下来。
数十名匪军瞬间就被卷入到了李启春所在方阵当中,兵锋延伸,有人收刀、换**,发射之后再度拔刀,粘稠的血浆开始肆意蔓延。
试图稳住局势的匪军被破虏刀、盾牌斩杀、砸开,整个崇明师形成的锋线像一面推进巨墙将
强弓箭射分割出来的匪军吞噬了进去,拍打在地面。
李启春已经将四名匪军斩杀在地面,彻底杀出了气势,一路挥砸砍杀,双目赤红地带着紧随在自己身侧的士兵前冲,这一刻,浑身的戾气也都散发了出来。
前方有两杆长枪交错刺了出来,破虏刀劈砍了下去,锵的一声,一把枪杆被斩断,身体侧闪,长刀划开枪杆被斩断后反应不及的匪军喉部,沉肩将尸体撞飞,前冲中盾牌反撩了过去。
“噗,咔嚓”
盾牌边缘划破对方面部肌肤和骨头的声音同时响起,惨叫声落入耳际。随后李启春看到了盾牌上挂着的毛发。
“杀,杀”
一身是血的李启春凶神恶煞一样前冲着。左右身后这支被称为崇明师大刀队的战斗部队的破虏刀所掀起刀芒碾轮般前推。
薄云偶尔自苍穹间流转而过,厮杀声喧天的地面八千崇明师军士水银泻地一样攻击着。奔行的士兵偶尔穿插交集,碰撞之后,如浪花般散开,留下的是匪军已经千疮百孔的尸体。
曹变蛟带领的是一千两百的骑兵。
香河大营如若要寻找一个励志的典范,自然属于李启春这样的人,但要说练兵之凶狠,非秦佐明、卢象升、曹变蛟这些摸到门道的少壮派将官莫属。
本身就有威信,也擅长领军,后勤保障完善,训练系统科学,手下又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士兵,朱由检又给香河大营崇明师灌输了一种叫做信念、魂的东西,此时一千两百的骑兵冲阵起来便向犁地一样。
曹变蛟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卢象升也没有。
整个战区当中匪军和煽动起来的流民大军有超过三十万,但自己所部八千军士只要专负其职,吃掉眼前的对手便可以。
战斗开始之前数日时间,对手兵力调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巨细无遗的传送而来,各方向作战部队部署安排同样能接收到信息,庞大的格局却在大量侦查人员穿针引线下完全透明。
信息透明,士气高涨,与之产生的就是战斗开始摧枯拉朽的一幕。
一千两百骑,饥饿的狼一样,以近乎疯狂的攻势切碎了罗国相调动而来含500精锐在内的锋线三千多人。
随后又以骑兵部队巨大的压迫力驱赶着开始溃逃的匪军后队数千人冲击向了张存猛中军并狠狠的撕开一个豁口将最为凌厉的攻击延伸向了罗国相。
喊杀声震裂了夜空。
徐孟郊是洛川的小土匪,诨号双枪将,为人不算恶,孔武有力,在张存猛举兵声势扩大之后抱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心态加入了其中,继而成为张存猛颇为器重的一支力量。
徐孟郊所部也是最先冲开拦截的巡检司兵力所部,战事打响初期,并没有觉得会出现异常,但事态的变化太过于出乎预料而且迅捷。
震天的冲杀声,随后徐孟郊便看到侧翼所部潮水一样败退了下来,一支骑兵部队山丘崩塌般带着无坚不摧的威力蔓延而来。
徐孟郊带领手下匪徒拦截了上去。
月色下明军一名将官玄色盔甲,一杆重枪,蛟龙游海一样。
“来着何人!我乃……”
“日”
和明军骑兵初次对战的徐孟郊内心是有兴奋,报名号时便看见自己所部锋线接触瞬间骑兵便人仰马翻的被**、打碎,明军将官重枪在人群左挑右刺,势不可挡而来。
熔金蚀铁的压力也随之落了下来。
曹变蛟重枪“嗡”的一声颤鸣,枪锋在视线内放大。
大叫一声,徐孟郊双枪锁绞。
重枪和双枪碰撞摩擦出火星,徐孟郊手中一支短枪飞了出去,招式立破,重枪突刺了进来。
“我命亡矣”徐孟郊闭眼,技不如人,败的心服口服。
突近的重枪变刺为挑,小土匪徐孟郊魁梧的身体被重枪挂在空中,人被甩出去的时候就有声音落了下来,“滚回家抱孩子去”
扑通一声,徐孟郊被砸得眼冒金星。
“猛人呀”翻身而起,看着绞杀进去的曹变蛟,徐孟郊一脸的钦佩。
曹变蛟所部骑兵依旧在犁庭扫穴式的冲杀,战马疾冲、铁蹄翻飞,撕开徐孟郊带队的骑兵,沿着侧翼追击了出去,呈现在眼前的又是步兵,第一名匪军扭头逃跑,随后整个人被高高的撞飞了起来,战马的速度没有丝毫减弱,身后骑兵也在跟随,犹如劈波斩浪般的撕出一片血海,越来越靠近向罗国相所部。
厮杀此时已进入了最为高峰的时刻。
鲜血不停的绽放、爆开,呐喊声未熄,凌厉凶狠的杀戮中匪军人影便已倒下,骑兵身后遭受崇明师步军攻击的阵列已经大潮般在剧烈的扭动。
有破虏刀自然也有破虏枪,刀阵滚轮一样,枪阵的杀伤力面对缺少盾牌的匪军更是令人胆寒。
推进中枪阵一刺、一收,前方匪军身体便被轻而易举的洞穿,面对第二轮的齐刺,在技艺、勇力都不及明军的实力较量中又是一片齐刷刷倒下的尸体。
匪军前赴后继,但拦截却没有产生丝毫的弹力,崇明师的杀戮更加有条不紊。一批人交手、倒下,都是伤残或者致命。惨叫声裹挟在呐喊中,一批批的明军士兵跨过地面的血水和尸体不断前推,不久之后,侧翼匪军彻底的崩溃。
相同时间,从后包抄而来的洛川巡检司弓兵和卫所明军士兵同卢象升汇合自匪军右侧后方向掩杀了进去。
月色皎洁,地面喊杀声却似潮水,随着延绵的攻击阵型铺展和追尾攻击,近三万匪军中路、后路大乱。
罗国相已经意识到了不妙,罗国相是没有参加过通州之战,正面也未领教过明军精锐的实力,但侧翼厮杀而来骑兵杀伐的坚决,阵型的严谨、士兵的凶悍让罗国相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关村之战。
确切说,出现在侧翼的明军超过了关村之战士兵。
罗国相是对比了巡检司弓兵战斗能力,这让罗国相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张存猛则被一股耻辱包围着,追击而来的是自己击溃的明军和巡检司弓兵,侧翼对手兵力也不过仅仅是数千人,但就是这样力量瓦解了自己中军侧翼。
愤怒感和屈辱感令得张存猛颤抖,随即凶悍的本性就被激发了出来,击杀这股明军,提着对方将官人头去见**王,分量十足的投名状。
想到这些,张存猛暂且放弃对渡口攻击,命令精锐的前军调转队形,一列一列的回击过去。
自己三万人,拖也能累死对手。
他高估了一帮乌合之众战斗力,从未面对真正明军精锐的土匪能力和意志。
前军调转队形的时候侧翼接近五六千的匪军步兵已经被曹变蛟骑兵驱赶形成了倒卷之势,崇明师士兵已经掀起了惊人的士气,溃败和明军攻击线上爆发的锋芒让匪军前军胆寒。
堪称精锐的前军一千匪军直接被败军冲散了阵型,随后而来的就是明军骑兵和步军风卷残云般的吞噬。
没有箭阵,也无需担心骑兵冲击,李启春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痛快的战事。
身侧士兵不断的呐喊着,方阵始终紧凑,持盾、发力,一次次将冲上来的匪军砍杀在地面,轰隆隆的声响海潮一样蔓延。
破虏刀唰的一声砍下,将前方匪军士兵长刀击飞了出去,盾牌砸翻对手,前冲的时候李启春嘶喊着,“回头跑,回头跑,能活命”
一身是血,凶悍无比,前方准备前冲的匪军士兵稍微的犹豫,身侧已经有人扭头逃亡,人便也随了上去。
“不许退,不许退”
罗国相弟子歇斯底里的嘶喊着,挥刀连续将数名匪军士兵砍翻在地面。
“嗤”空气因为压迫而发出尖锐的声响,一杆重枪呼啸而来穿插入罗国相弟子身体,人直接被枪势带入空中。
树倒猢狲散!
被驱赶的匪军越来越多,匪军阵型也越来越乱,不久之后便彻底成了逃亡和被追杀。
卢象升所部是从右侧翼而来,曹变蛟侧自左攻击,匪军溃败,两方向变成了一个夹角将依旧有两万规模的匪军八字一样压迫向黄河渡口。
少有遗漏,追杀形成,曹变蛟分出小队骑兵负责的就是从战阵中脱离出来,数百规模想要逃亡的匪军。
第一百八十章 泡沫
溃散的匪军如潮水般奔开,在夜色中朝着四面八方扩散,随后又被驱赶聚合在一起涌动向黄河岸边。
弥漫着血腥气和死气的旷野,点点摇曳的光芒,凄厉的惨叫声震彻苍宇。
罗国相完全是被倒卷之势的匪军裹着撤退,这样的结果,再一次出乎昔日大乘教法王的预料。
但罗国相无能为力,犁地一样追杀而来的是明军骑兵,对垒骑兵,哪怕是身手超出自己诸如褚库这样的猛人也只有逃亡的份。
初始的奔逃就是顺着整个败军绵延去的方向,当多股侧翼溃出去的队伍被驱赶回来之后罗国相猛然意识队伍是在向黄河岸边败退。
那一刻,寒气从罗国相脊椎噼里啪啦的炸开直冲脑门。
意识也轰然明澈;
被算计了,攻打县城时确实得手了,货真价实,但随后撕开明军封锁则是对手故意放开了一个豁口,目的就是将所部兵力吸引向黄河。
身后是追杀而来明军,前方是滔滔黄河水。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样的反击也就是想想而已。
想到这些的时候罗国相又关联到了黄河另外一侧蜂拥而来的流民大军和近十万的战斗部队。难道对手也是要将这股力量驱赶到黄河。
不寒而栗!
如此思索,月光下罗国相看到自己一名弟子同对方手持重枪的将官接触在一起,随后
血瀑升腾而起。
玄色盔甲的明军将官策马,战马前蹄扬起踩踏了下去。
弟子的身体只来得挣扎一下便被随后而来乱蹄淹没。
罗国相打了一个寒颤,知道自己要做决定了。
否则就真要被驱赶的下黄河。
月色被败军冲乱,血色在乱了的月色下掀起,水色则在浓郁的血色气息中翻滚在河道。
“罗国相,麻麻笔”
得知到罗国相已经弃众逃亡,已经被逼退到黄河岸边的张存猛咆哮一声。
气急攻心,咆哮声带有内劲,炸雷的一样的声音滚滚传散了出去。
另外一侧,文无忌、秦佐明等人看着河岸方向由远及近而来的火光和喊杀声。
每一个时辰文无忌便能收到有关萨哈所部和流民大军动态的多份动态消息,按照时间推算,天明之后对方便能抵达部署的交战区域。
对手将时间算计的恰到好处,自己也恰恰打了对手一个时间差。
几乎就是在推测的时间点上河岸一侧厮杀声蔓延了过来。
然后一声带有不甘、咆哮、屈辱的声音被风传送了过来。
“怎么能骂罗国相呢?”粗人一个的黄德功不解。
曹纹耀瞪了一眼,“难道是要骂少师”
“对哦!”黄德功拍脑门子。
不远的距离,文无忌说道:“看来罗国相又逃亡了”
莫胭紧了紧手中的刀,没有开口。
数万人溃逃和乱战,对于罗国相身手的人,除非运气怀到了极点,否则确实不难逃脱。
罗国相溜之大吉,张存猛所部近两万却被封堵在黄河岸边。
攻击顿然简单了起来,弓箭手紧随刀盾兵身后,刀盾兵和枪阵结合,一步步前压迫
少数负隅顽抗的直接被射杀,前挤后拥,最先抵达黄河岸边的匪军被成群的挤入黄河当中。“威,威,威”
每前行一步,震耳发聩的威武声便让匪军颤抖不已
“投降了,投降了”
有匪军小头目歇斯底里的喊叫着扔掉手中长刀跪在地面,一大片一大片的跟随。
张存猛被侄子张光山、张丁山和几名亲信护在身边,到的此时,人狰狞着,间或又是精、气、神具丧,胡言乱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叔,杀回去”张光山血灌瞳仁。
包括侄子在内,都是杀人累累,知道投降也是死路一条。
“好,杀回去,拼了”张存猛扬刀。
顺着侧翼,一千多人冲杀了出去。
不久之后张存猛残兵遭受到了崇明师箭阵攻击,随后便是曹变蛟带领的骑兵拦截,厮杀、呐喊、冲撞和翻滚的声音便在夜空下的黄河岸边席卷开来。
乱战中张存猛战马被流矢命中,人摔落在地面,紧随其后便被冲杀而来崇明师骑兵撞的筋骨皆断踩踏在尘土当中。
当侄子张光山被骑兵两杆重枪挑起来的时候战事宣告趋于尾声。
火把的光亮浮动在夜色下,黑压压的投降匪军出现在卢象升、曹变蛟视线当中,有接近一万五千人。
月色下滚滚的黄河河水中还有掉落匪兵求救的声音,只是声音转瞬间就被涛声吞噬。
“结束了”军阵中一名旗长靠了过来问李启春。
“结束了”李启春破虏刀回鞘说道。
“不过瘾”旗长嘀咕一声。
有喧哗声落入曹变蛟耳际,集中在一起的匪军中有人大喊着将军,试图冲过来,但被士兵阻拦。
“放过来”曹变蛟指令。
一名大汉疾步上前,靠近后止步。
“小人洛川徐孟郊,败将军之手心服口服,甘愿效忠将军追随鞍前马后”
借助火把光亮,曹变蛟认出了来人。
匪军中手持双枪的头目,当初就是对方自报家门,感觉不过是被蛊惑但有血气的草莽之类,适才没有斩杀而是擒拿。如果不是想到少师利用了大量草莽作战,自己是定杀此人。
笑了笑,曹变蛟说道,“到战俘营,看表现”
“谢将军”徐孟郊大喜,打了胜仗一样。
战团稍远的上游区域;
落下的月色被河道边低矮灌木遮挡后形成一片一片的阴影,河岸的林木中有两人移动而出,四下观察后走向河岸拖出一条小船。
两个人影登船,小船晃了晃,距近的灌丛所形成阴影也晃了晃,弩箭破空而来。
“嗤,嗤”
人影落入水中,血色晕染开来。
张存猛兵败的消息被阻挡了黄河的另外一侧。
琮记好手把住了最后一关。
人生当中,有太多的东西不可预见。
徐孟郊预料不到自己竟然一招败给了曹变蛟,大明屈指可数的猛将曹文诏侄子一杆重枪将徐孟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意识挑到了九霄云外,自己的轨迹也因此而变化。
张存猛预料不到自己落得了被乱蹄踩踏,尸骨全无的下场。
萨哈部署在黄河另外一侧的眼线也不知道在这个月色下河岸方向到处都是活动的琮记好手,封锁了信息的传递。
吉县外域,萨哈却还在对着不可预见的这些事情做着想象。
灌输给流民大军的是黄河渡口方向有大量朝廷物资,有来不及运送出去的粮食,绵绵漠漠的夜色中,看着潮水一样涌动的大军,萨哈又如若褚库所担心的一样短暂的神经了起来。
萨哈想到了努尔哈赤举兵,十三副盔甲,百余人,打下了大金如今的格局,想到了岳托,出师未捷。
想到了自己向四门寨安排出去的大量眼线和对盛京输送过去不计其数财务、工匠。
想到了自己三十万大军;
这种意识让萨哈开始变的亢奋,当初自己南下,是没有多少筹码,但如今呢?仅仅是输送到盛京的工匠估计就能让大金大发展提前了一两年,大军在握,要说谋略和筹算,自己是超出大明皇帝朱由检,不输四门寨那些人。
不出意外,洛川方向而出的张存猛和罗国相已经对黄河北岸渡口展开了攻击。夺取渡口,自己大军势如破竹冲开进入吉县的明军,晋陕两地便算是连接在了一起。
如此想着,萨哈仿若看到了大金的军旗招展,绵延向北直达宁夏镇。
天上的云在飘,阴沉的苍穹重现星光,萨哈觉得这是好兆头。
黄河北岸;
浮动的火把稀疏了下来,河道有渡船在来回,大片飘摇着芦苇的湿地当中罗国相压制住身体的疼痛,拔箭,包扎伤口。在这之前,原大乘教的法王在这片泥泞之地潜伏了近一个时辰。
也在这个期间,罗国相看到了数名萨哈所安排斥候试图过河却被射杀的一幕。更看到了原先击杀张存猛所部明军组织有序的集结,渡河。
逐一入目,罗国相知道萨哈行事此次依旧是凶多吉少,哪怕有近三十人众,罗国相此时好奇的便是对手会以何种方式击败萨哈。
当然罗国相也想着不惜代价给萨哈传送消息,可横在眼前的是黄河。
一河之间隔。
调动在夜间环环相扣的部署了下去。
引诱流民大军的食物早就部署妥当,展开调动的是作战部队。
文无忌并没有在黄河渡口安排兵力,运送完毕北岸卢象升所部主力,所有船只都会被撤离,对手能看到就是滔滔黄河水,也或许有从另外一侧冲刷而来的尸体。
含吉县巡检司弓兵、卫所兵力在内,四万明军被文无忌反八字阵调动了出去。
战术其实和北岸相似,从外围大纵深迂回,利用流民大军被食物引诱和对手作战部队冲突的期间绕到对方身后。
不需要主动攻击;
对手会败退而来。
崇明师四万扛不住过二十万的流民,对手同样扛不住。女真控制的匪军唯一的优势是移动速度,对手败退而来,等待的将是崇明师军阵的碾压。
交战区域的部署有条不紊安排下去同时,在锦衣卫穿针引线下早先活动到平阳府、太原府方向的卫所、巡检司兵南北方向兵力也开始缓缓前压迫。
不参与战事,任务就是封锁区域内所有通道,以通向吕梁一线为主。担任此任务的还有夜间完成渡河的卢象升6000兵力。
第一百八十一章 馒头、大军、混乱
夜色安谧,大军的调动无声,看着即将出击的曹纹耀、秦佐明等人,文无忌想了想,说道,“这天下是没有什么真正的天之骄子从一开始就能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地将一切困难都压在最小的区域里。格局走到眼下一步,还在于战事的准备充分,调用了大量侦查人员及其战术的变通下对症下药,此战结束,请诸位再吃一次黄河鲤鱼”
看着身侧胡一刀古怪的神色,文无忌笑了笑:“算了,还是吃其他的”
黄德功说道:“黄河鲤鱼很好吃呀”
秦佐明低声:“死人多了就好不吃了”
大老粗的黄德功适才反应过来,想着不计其数被驱赶入黄河的匪军尸体,觉得恶心。
天色逐渐过渡向清晨时分。
对于发生在黄河北岸一幕完全不知的萨哈沉浸在想象当中。
自今日起,岳托南下兵败的耻辱将一扫而空,血仇得报。
二十多万流民在即将天明的夜色中浩浩荡荡卷向吉县黄河渡口方向,八万萨哈可以掌控的军队则随在两翼侧后方向。
在驱赶,也是战术的一种安排。
流民将明军冲击七零八落,军队收拾残局。
向雁所部流民已经前行在了整个大军的最前方,途中不断利用各种人为制造出来的事端铲除天香教安插进来的眼线,此时统管超过一万五千流民的是向雁和另外三名悍匪,但悍匪身侧向雁安排的又是琮记人员。
都是琮记好手通过自己能力被悍匪提拔,向雁在中间暗自运筹,没有遗漏出任何痕迹,不显山不先水。
对于向雁的突前,更不会有人怀疑,越靠近渡口,流民大军越是不断提速,都想尽可能多的分取得食物。
事实而言,向雁虽然通过制造事端铲除天香教眼线,但如果要调查,还是能搜寻出蛛丝马迹,但最终的走向是相安无事。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萨哈非岳托或者图尔格。
或许天赋能追及盛京声名显赫的这位王爷,但真正领军的经验还是不足,何况面对的龙蛇混杂的流民大军。
萨哈将格局操作的超出了自己全面掌控范畴,面对大明朝廷另外将官,或许这种缺陷会被掩盖,但萨哈面对的是文无忌。
一个熟悉历史,见过非洲动乱和流民,学习过人民战争,有丰富军事理论和实践经验的雇佣军教官。
天色将开时向雁和混入流民当中的琮记成员接触,了解到最新动态,一切都在按照部署中推进。
天际的深处有浅灰色云层翻动了一下,晨光熹微。
有苍凉的歌声响起;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这是高适的乐府诗,基调悲壮的,诉说着战争的残酷。此时从衣衫褴褛的男子口中唱出却多了一种大河厉秋,道义无道的悲壮。
唱歌的男人叫乔书楷,举人,冤案入狱,介休城破之后同一众匪徒被拉了出来,最终成为眼下这支三千多人规模流民的头领。
跟随乔书楷的也多半都是介休区域沦为流民的百姓。
一支妇孺最多的流民队伍,但却也没有遭受到其他流民队伍的兼并。
原因很简单,萨哈需要乔书楷这样的书生带领一支流民增加队伍的欺骗性。萨哈也曾安排人员做过乔书楷的思想工作。
在牢狱中完全不知道朱由检登基变革消息的乔书楷最初的想法是天地已无道,但途中乔书楷不断的听闻到这种风声,朱由检改制,女真支持的匪军作乱破坏民生工程等,初始抱守的还是半信半疑心态,等看到匪军蝗虫过境一样不断的洗劫,只是将少数食物分发给流民以维持前行所需时乔书楷便完全的相信了所有说辞。
但此时已无法脱离流民大军,一旦分散出去,妇孺遭受的便是**。
带领队伍随波逐流着,发现向雁所部相对而言颇为文明,便始终跟随,人便也在悲愤中放歌。
乔书楷不知道始终虽在身侧的人员中就有向雁安排的琮记好手。
队伍依附在向雁流民队伍当中,放歌的时候有匪徒看着乔书楷面有不齿之色。
“叽叽歪歪,带领一帮屁孩和娘们,真当自己是贤才,要不是**王有口谕,老子第一个抹了脖子”
如此说着的时候对身侧沉默寡言,叫陈七的男子做了一个摸脖子的手势。
“为什么如此不喜说话?”感觉无趣,匪徒问陈七。
“因为不会说话”陈七回答。
“也是,看看你名字就知道,陈七”匪徒颇为自己见解高明而得意。
天色初开,近三十万的人众奔行在天光当中,沙尘卷扬,显得声势浩荡,随在侧后的军列匪军精神抖擞,功名、财富就在眼前。
而对于流民而言,诱惑力最大的便是食物。有食物才能资格活着。
食物就在黄河方向而来,吹着凉风的清晨开始出现在最先奔行的流民当中,散落在地面的包里面的馒头,甚至有酱鸭。
最先的流民兴奋了起来,后随听闻到消息的流民则不断加速,人潮嘈杂着,喧闹着,奔跑着!
黄河而下,水滚滚,风调雨顺的年景,眼下应该是丰收的季节,哪怕如若崇祯元年的旱灾,如果少了匪乱,至少吉县的百姓是有收成的。
但此时阡陌的农田早就踩踏在了流民大军足下。
沿路出现的粗粮馒头越来越多,流民的速度越来越快,秩序也开始逐渐混乱。
这个时候乔书楷的流民已经整个融入到了向雁所部。
有香味传来,一支酱鸭腿递到了乔书楷眼前。
看着视线内面色黝黑,五官方正,不怒自威的男子,乔书楷愣了愣。
认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汉子,是自己追随的流民队伍首领,叫向雁。
“前方会有粮食,让队伍沿黄河边向北跑,照顾好妇孺”乔书楷本能的拿过鸭腿,听到向雁言语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为什么?”
“没为什么,想要自己手下人活着便这样去做”向雁不喜欢对书生过多解释,磨磨唧唧,非要问出个原委。
言语落下,向雁冲了出去。
将鸭腿放入口中时看到不远处一名瘦骨嶙峋少年,同样形销骨立的乔书楷将手中鸭腿递了过去。
随后乔书楷大喊了一声,队伍跟着自己跑。
超过二十万的流民,呈现在视野中是无边无际,但流民的前行方向却始终是被最前方的流民所引导,而左右这些流民的便是食物。
越来越多的粗粮馒头出现在了地面,丢弃的马车中全部都是馒头,田埂道路两侧也是馒头。
有的流民口中塞着沾染了尘土了馒头,步履不停的在奔跑,有的流民开始哄抢。
人群中有抢到馒头的流民狼吞虎咽,动作却奇怪的中止,随后呕出纸团来。
“东南方向有大量的馒头”
意识中只有馒头的流民还在想着东南方向在哪里的时候却见前方的人流已经潮水一样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人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奔跑的时候想着,“东南就是前方人潮要去的方向”。
向雁带领的万余人已经开始折向,都无需向雁亲自发号施令,最前方流民当中的琮记人员顺着地面丢弃的馒头就将人群引导了出去。
“跑呀,前方有馒头,有吃的”
流民大军靠近到黄河岸边时骤然就被地面的馒头分流出两股人潮向东南、西南方向涌动了出去,期间还夹杂了各种吆喝鼓动声。
眼见前方人潮如撞击在了礁石分流,向雁踏实了下来。
前方队伍分出去,后边流民便只会跟随下去,这是随众效应,向雁很清楚这种特性。
人准备前行出去的时一名头目追了上来。
“向头领,不对呀,大军因该向渡口方向前行,地面出现洒落的大量馒头,会不是朝廷在耍诈”
看了看悍匪,向雁说道:“控制不住,流民是寻食物而走”
“应该反馈情报”
“过来”向雁开口。
以为要面授机宜的悍匪靠了过来,向雁揽肩,左手匕首快速的自悍匪腹部捅了进去。
“煽动百姓,祸害百姓,都该死”
逐渐失神的眼睛看着向雁,悍匪嘴唇动了动,人委顿在地面。
拐向的流民大军中有三千多人队伍脱离了出来,乔书楷带领以妇孺为主流民开始沿黄河边线向北走。
“死书生锈脑袋了,特么的”队伍中的悍匪怒目。
“向北是活路呀”少言寡语的陈七说道。
“杀了他”悍匪没有去思索陈七的言语,直接说道。
冰凉的痛楚感就在言语落下的时候产生,一把匕首捅入体内。
“杀了谁呀,你还是书生”翻腕,匕首搅动,陈七原先略先呆板的眼神如若藏锋出鞘的刀。
哄抢和混乱中隐杀无处不在的开始产生在流民大军的天香教眼线、大小悍匪身上。
日光从云缝中冒了出来,黄河的南岸已经有超过近五万的流民在地面画出一个巨大的半弧之后顺着丢弃在地面的物资饶了出去。
而更远的方向,明军则已经强行军到了萨哈所部身后。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崇明师已经强行军到了萨哈所部身后。
香河大营中的拉练训练彰显出了结果,强行军抵达,队伍却没有多少疲态,各部到位,斥候、锦衣卫调动而出。
相同时间,折向的流民大军前方物资越来越丰富,馒头、酱鸭、红薯之外服饰也开始大量出现。
二十多万流民和萨哈手下匪军拉出了长度超过二十里的行军线路,褚库是在队伍两侧安排了女真斥候。
最初异常的转向只是被队伍中的天香教和悍匪察觉,但队伍早就混乱,时时刻刻还会遭受到琮记的格杀,所以消息并没有传送出去。
这种趋势下斥候侦查到的便是视野前方内侧掀起的尘土和洪流一样而来流民。
“什么情况?流民应该是向渡口前行冲击明军拦截”两名斥候面面相觑。
远方,流民带着雪崩决裂开大地的能量汹涌而来。
衣食住行,地面有食物还有服饰,得到两者的流民想要更多,空手的在前拥,相互裹挟,海潮一样推进了过来。
流民大军后方;
“流民应该已经同拦截在渡口方向的明军交战了”萨哈说道。
按照前夜的情报推算,褚库点头:“差不多了”
言落又补充一句:“可以出击”
“那就杀吧”萨哈指令。
进击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两侧各近四万的匪军贴着前方流民尾翼开始提速。
“人间更有风涛险,翻说黄河是畏途”看着冲出去的骑兵,萨哈吟诗。
盛京的小王爷哪能料想得到支撑了自己、褚库判断的情报线索早就在前夜凌晨时分断了线。
文无忌掌控全局,每时每刻都有最新关于对手的动态信息,萨哈则在情报层面滞后了整整半夜时间。
不断奔行,流民也因体力的问题开始出现了分化。此时冲在最前方的便是以往洗劫中最为凶悍,收获最多,体力充沛,以地痞流氓和早就变了心性为主的群体。
视野四周沙尘飞扬,辨不清方向,只是本能的顺着地面丢弃物资在前冲,抢夺。
而流民的前方匪军步兵压了过来。
已经察觉到异常的斥候无法命令匪军停止前行,所以信息首先传送到了带队出击的褚库手中。
大吃一惊;
望远镜观察,视野的前方一股动荡在低空的沙尘似乎是在向自己行军方向移动了过来。
“停止前行”
色变,褚库快速下达指令。
左翼四万的匪军,队列同样拉出七八里。
锋线匪军已经看到蜂拥而来的流民。
“发生了什么?”没有接收到指令,依旧在进击前行的匪军士兵猜测着。
随后有匪军斥候看到前方冲出队列的流民大步流星奔跑了过来。
沈三千是流民当中的小无赖,喜欢上了流民生活,凭借气力,衣食无忧,还能时常欺负有姿色女子,这就是理想生活。
此时沈三万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上当了,交由头领,赏银一百两”
“停止前行”远远的有声音落了下来,匪军前列如临大敌,开始戒备。
沈三万只想着将纸条送给眼前**王军队的头目,拿取赏银。
陈七已经和向雁汇合在一起并冲在前方。
奔跑中看到前方已经出现并戒备起来的匪军。
“前方有粮食、服饰,银两,冲开他们”陈七大喊。
以往给人沉默寡言印象的陈七在途中已经做大量的鼓动。
萨哈粗放式的管理体制在这个时候完全的显露出了弊端,流民队伍之间无法横向联系,相互不识,而各自队伍中大量天香教人员被格杀后又极度容易被引导。
原本都是处在暗处的力量,但天香教在监视、鼓动、传递信息,潜伏在流民队伍中的琮记好手、锦衣卫则是观察辨识后出手,最终反而形成了一明一暗的局势,一边倒的是天香教成员。
魁梧、健硕的陈七奔跑在流民的最前方,身后是紧随的大军,汹涌的脚步声,犹如惊动整片大地的炸雷,匪军的身影在视野中开始变得清晰。
对于萨哈所部匪军而言,从戒备到恐惧的产生只是数十息的时间。
概略层面依旧存在将流民阻止的可能,但面对汹涌而来民众,已经习惯了以杀壮胆的匪军本能就握紧了手中长刀。
冒着冲散的危险去劝阻反不如依靠手中刀枪将流民杀的胆颤跪伏在地面。
“止步,止步”多名匪军士兵齐声大喊,声音传播了过去但无法落入流民耳际,每个人听闻到的是前后左右脚步声。
“特么的”数名匪军士兵色变,回撤。
“弓箭准备”前列匪军头目下达箭射指令。
空气嗡的一声被弓箭声撕裂,数百支箭矢落向流民大军。
有人倒下,更多的人在奔跑,死去的流民手中攥着的馒头也被人拿取,没有丝毫的停顿,流民锋线冲击向了匪军前列。
沈三千被箭矢插入脑门而亡,手中死死攥着想要送出去的小纸条。
沈三千身后的流民大军中有更多的人揣着小纸条,前冲的动机也简单,送出去。
突如其来的这种变数超出贴着流民大军身后两侧翼前行的匪军所有人员预料。
落下的箭矢和阻挡在眼前的匪军也超出了流民预料。
但对于流民而言,奔跑、前行已经是生存的本能;对于匪军,拔刀,将所有潜在的危险斩杀也是本能。
两股生存的本能对撞在一起,山崩海啸。
对匪军不利的是在前行中没有摆开军阵,锋线千余人对撞的是失控的数万流民,而这些人中却夹杂了大量琮记好手,还有混装了的锦衣卫。
文无忌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对霍泰安等人面授机宜,利用流民大军的疏散性,可以大量安插进入锦衣卫。
奔跑和阻挡的人影快速接触,有匪军士兵长刀劈砍入流民身体,血水喷溅在脸上。
“退后,退后”
示威声迅速被人潮踩踏地面的脚步声淹没,流民中有人大喊:“吃了他们”
又是一名流民被长刀砍翻,但瞬间便围拢过来的流民已经超出了匪军士兵应对的能力范围,有流民抱住了匪军士兵,后续的人压了过来
“啊”歇斯底里的惨叫,匪军士兵耳朵被撕咬开。
流民大军冲击明军,两侧掩杀而来的匪军可以兴致勃勃的看着流民撕咬、踩踏明军,但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便只有发自内心无穷无尽的恐惧。
感觉视线都在流民的冲击下黑暗了下来,一名匪军小头目大叫一声,扭头奔逃。、
长枪自向雁视线的前方平刺了出来,侧闪,拳头砸中对方面骨。夺枪,长枪横扫千军挥舞了出去,不绝于耳的击打声,四名匪军士兵惨叫着跌了出去。
“吃了他们,馒头、粮食都被收走了”大吼着,向雁人冲了出去。
前方的流民已经被向雁等人有目的的引导了起来,后队的流民此时哪里还能辨别清楚方向,就当此时爆发在前面的战事是往常所有冲撞过的一幕,争先恐后。
不能不向前,退后便意味着没有食物,是死。向前如果得到食物,意味着可以活下来,表现突出,还能带领几十上百流民,那边算是彻底有了活的保障。
萨哈严格控制食物,在无法抢劫得手时只给流民可供前行的口粮,而这些口粮在匪军内部是被合理分配还是抢劫后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萨哈并不过问。
这种模式导致了流民每当遭遇明军拦截都是争先恐后,也为流民冲击匪军埋下了导火线。
而文无忌在最恰当的时候通过馒头点燃了这根导火线。
在琮记、锦衣卫的出手之下,右侧匪军锋线千余人首先被流民大军冲撞的七零八落后撕开,随即是第二道。
连续冲开两道队列,此时奔跑在流民前方的已经不是民众,而是匪徒。
吓破胆了的匪徒。
事实而言,在丢掉了刀枪,面对一阵阵“吃了他们”的言语攻击,最为无序、慌不择路、胆小如鼠的则是匪徒。
官道、田埂、林木当中到处都是奔跑的匪军人影和追赶流民,不断有匪军在被流民追及时候回头劈砍出无济于事,反而能刺激流民凶悍的一刀,随即就被后随而来流民踩踏在地面、扒掉衣服、搜走食物和银两。
能活命的也就是少数机灵在溃逃中脱掉甲胄成为‘流民’的匪徒。
滚滚如碾轮,匪军前军崩塌,影响快速蔓延向了中军。左路匪军同样承受了相似一幕的冲击,也就在这个时候信息传送到了萨哈手中。
萨哈目瞪口呆。
右手在空中用力的一抓,似乎要握住什么,但随即又颓然无力的放下。
“怎么会这样?”
一道接连一道的信息回传而来,局势相对透明并了解到原委的时候褚库神色冷峻了下来。
“这是明军的圈套,旨意在利用流民大军冲垮我军”褚库急速开口。
“也就是说流明大军会冲击我军,而明军会自两翼掩杀而来”
想到自己之前所使用战术,萨哈古怪的开口。
“怕是如此”,褚库回答。
言落又补充说道;
“这是对手提前便设计筹算好的阴谋,黄河北岸战事怕是有变数”
萨哈身体晃了晃,感觉有什么物体被堵在了胸口,有窒息般的难受。
第一百八十三章 给你穿小鞋
光尘舞动,吉县郊外的田埂上,偶然能看到灿烂盛开的野菊花。白色、黄色的花朵在一股贴着地面而来的气浪中舞动了起来。
转瞬之间,菊花被踩踏在了泥土当中,持刀枪的士兵,挂甲的战马蜂拥了过去,间隔的距离,卷扬在低空的灰尘浮云一样,地面是如河坝决裂后奔腾激流般推进的流民。
面对流民大军冲击,文无忌说过,四门寨接不下,萨哈也接不下。
四门寨接不下,是因为没办法血腥、冷酷的杀戮,萨哈接不下则是因为没有实力。
超过七万的匪军,具备战斗力的却是最早走出吕梁的那支,人数万人左右。这在琮记侦查信息中注解的很清楚。
这样的乌合之众,只能打顺风仗,文无忌清楚,对手将官也清楚。所以判断对手接不下流民冲击的文无忌将崇明师通过强行军调动到了萨哈后侧。
大纵深迂回,对手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吉县黄河渡口,对手没有海东青侦查,兵出无形。
也确实如文无忌分析,在接收到流民大军已经冲垮前军的信息后萨哈只能当机立断选择后撤。
迎面而上,萨哈知道纵然能阻止住流民,手下士兵怕是也已经杀的刀卷手软。而褚库的分析又让萨哈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这种前提存在,北岸罗国相、张存猛兵败,明军是有可能从黄河北岸调动军队参战,如此以来陈兵在吉县的便非前夜时刻自己所掌握的明军万余人这个数字。
这种推测让萨哈不寒而栗,关联到天明到眼下时刻始终没有接收到罗国相安排人员发送的信息,萨哈越想内心越冷。
局势发展到如此,纵然自己投入骑兵能血阻流民,也应该是招架不住侧翼而来的明军冲击。
只能后撤,利用中军和后阵还能调动的时间同流民大军拉开间距,调动出斥候侦查。
流民大军奔行了近半夜时间,又在亢奋中追击,是坚持不了多久。明军是真如自己推断部署还是对手只单纯利用了流民,一目了然。向后撤退,是最为保险之策。
如此筹算,萨哈命令后队变前阵急速后撤。
萨哈应变果断,却全部掉入到文无忌部署当中,而且左右方向进击前行时的前军超过一半已经折损。
合计过两万的匪军要不被踩踏或者死于乱棒、乱拳之手,要不成为了新的流民。
近八万大军,已去近四分之一。
丢失的不仅仅是过万的人手,还有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士气。
吉县向东;
站在村口空地上的黑翎卫军士等待着放出隼鹰。文无忌坐在一个木墩上,接过莫胭递过来的酱鸭腿,人吃了起来。
吃着的时候文无忌想到了已成京城招牌的琮记旗下餐饮烤鸭和另外空间的烤鸭,做了一下对比。
似乎手中的更有味道。
人摇了摇头,是自己有饥饿感。
和流民大军接触,不止是自己,每个人都有饥饿感。
文无忌带领莫胭、风四娘、胡一刀等人已经完全的脱离了两军即将对垒的区域。白龙潭大营而出的主力分散向了吕梁搜寻对方巢穴,自己手中数十人在庞大的战团中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正面的对垒便交由崇明师,文无忌要做的是和霍泰安、周之涣等人扫尾,对于擒贼擒王,文无忌倒是没有抱势在必得的心思。
流民大军在内,双方人员超过三十万,等双方的战事打响,流民大军便会分散开来,这是必然,向雁等人都会引导,万人规模的流民已经产生不了太大的危害,但拆分出去的毕竟是数十万人,整片区域都是规模不一的人众,擒拿的概率远低于关村之战。何况对方身侧还有大量好手。
另外一个层面,刘邦林还要深度潜伏。
提供的商市线索便极度具有价值性,这是刘邦林地位提高的体现。
当然私下,文无忌还会想一个问题,对手头目会不会人格分裂。
这是文无忌最感兴趣的地方。
有琮记好手快马加鞭传送消息而来,文无忌挥手,隼鹰被放上了天空。
日光落下的郊野。
一列列明军士兵盔甲鲜明的形成军阵。
毛文龙举起望远镜,镜头的远端沙尘飞扬。
视线从望远镜镜头收了回来,毛文龙右手扬起。
1300名神机营士兵战斗队形准备,神机营身后则是虎蹲炮,秦佐明、黄德功所部一万七千人的骑步兵。
骑兵并没有部署在步军身后,而是在偏东北的方向。
也就是说要不骑兵对垒上战事爆发之后侧击而来对手骑兵,要不骑兵刀一样插向推手肋骨。至于产生何种结果,便要取决于对手将官真正的指挥水准。
神机营出动了2600士兵,包括四百的骑炮兵。两个方向各自部署1300人,比较通州反击战,此番出击神机营军士装备了多管火铳和**。
士兵射击水准大幅度提升的同时火铳的质量也绝对能保障,至少不会产时常性的炸膛现象,这对于毛文龙而言就是进步。
间隔在神机营和步军之间的则是可以发射寒鸦箭的床弩。
不担心寒鸦箭的消耗,因为四门寨的技术提供,兵仗局已经可以生产寒鸦箭。
火铳、火炮、**、寒鸦箭、箭阵,这是崇明师给萨哈备下的第一份大礼。
毛文龙是性情中人,没有参与通州反击战是毛文龙的遗憾,那场战役是有高句丽士兵参与,而就是在高句丽,自己被女真杀的近乎没法保命。
通州反击战开始的大小系列战事都被总结后会成为讲武堂战事案例分析,毛文龙有详细的研究过。
有些东西毛文龙领悟之后融会贯通,有些东西毛文龙则直接照搬。
比如作战计划名。
文无忌并没有参与作战计划名的制定。
毛文龙、曹纹耀、黄德功等人商议了半天,秦佐鸣是因为资历的原因没有参与,最终在曹纹耀的谦让,黄德功抓破脑袋也蹦不出一个词的前提下作战计划被毛文龙起名。
名为,“给你穿小鞋”
“给你穿小鞋”计划就在远处跌宕而来的沙尘中催化向了高峰。
黑压压的匪军潮水一样后撤而来。
后军成锋线,大军调动,对于匪军而言首先产生的便是混乱。但匪军中毕竟有近三万的可战力量,两侧前击部署,左右翼也各有超过一万在吕梁接受训练具备相当战斗力的人员。
所以左右前锋方向都有斥候活动,而且相当数量斥候是在混乱中没有接收指令前提下本能的拉出了预警圈。
后撤匪军接近时有数量不少斥候被潜伏的琮记好手、锦衣卫射杀,打斗中也有人员逃亡,信息也通过这种模式送到了萨哈手中。
胸口的窒息感觉还没有散去,萨哈便接受到前方出现明军的情报。
感觉一柄重锤击打在了胸口,萨哈气虚、面色发白。
自己前方出现明军,身后是流民,竟然被前后夹击。
突然而来信息已经压缩了萨哈或者说是褚库的选择余地。
大军高速后撤,前方又突然出现明军,身后是流民,文无忌的算计安排并没有给萨哈、褚库将匪军骤然拉到侧翼跳出夹击的这种可能,侧翼是崇明师骑兵。
如果是女真骑步兵精锐,或许还有这种可能,但眼下是匪军。强行调度变化队形,只能成为散沙。也是未战先怯。
狭路相逢,女真无数次面对这种局势时都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大金飞虎营的悍将褚库身材高大,面容却不粗狂,一双眼睛格外明亮、深邃。那里面,蕴着成千上万曾经被飞虎营踩踏在脚下的明军士兵尸体。
勒了一下马的缰绳,褚库说道:“速战速决,撕开明军阵型”
一个大胆也存在扭转局势可能的抉择。
利用凶猛的攻击,第一时间撕开明军拦截,大军凿穿而过,承受正面一击明军随即面对的便是流民的冲击。
褚库的想法并没有问题,如果是文无忌,也或许会如此选择,但横在褚库面前的不是普通明军,更不是巡检司弓兵,而是如今大明最为的精锐的军队。
没有之一:
从士兵战力到装备再到自信和军阵的衔接配合,都是最为出色,而褚库真正能和崇明师对垒的也只有最初从潘家口拉出的两千女真。
苍狼一般的敏锐直觉给了褚库撕开明军阵营才能稳住局势的判断,指令下达,手下斥候和自吕梁而出土匪队列中响起全军冲锋的口令。
丰富的对阵经验却也让褚库留了后手,两方向各有一千女真军士,褚库并没有将这股最为精锐力量首次冲锋便投进去,而是将混合了山匪的4000兵力拉到侧翼游动。
明军既然如此筹算,定然也有准备,第一次冲锋,褚库要寻找对方的军阵漏洞。
随后四千精锐发动凌厉而决然的一击,一击致命。
喊杀声汇聚滚滚而来,毛文龙望远镜镜头中冲杀的匪军彻底清晰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光明的开始
黄河水滚滚,苍凉歌声融入到了落下日光的吉县黄河岸边;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这是陶渊明《拟挽歌词》,此时在乔书楷口中唱开,风萧萧易水寒的悲壮也油然而生。
乔书楷所部流民是沿着黄河岸边向北奔跑,混乱中竟然又多出了两千多人,但皆为妇孺。
都是向雁安排所部手下带出的流民,妇孺病弱之辈。
“书生,别唱了,继续向前,有村舍,将流民安顿下来,有吃的”一名面色黝黑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过来说道。
乔书楷看着男子,“为什么他们都是向东?我们向北?你是什么人?有何目的?村舍为什么有吃的?对了,是不是朝廷王师平贼匪?”
面色黝黑的男子内心想着,“难怪随在乔书楷身侧的陈七要沉默寡言,要是我,直接装扮为哑巴”
瞪眼,男子说道:“向东朝廷大军会和建贼蛊惑的匪兵交手,你去不去”
“不去!”乔书楷摇头。
“不去就向北走,想要他们活着,还要快一点走,否则会被波及进去”男子说道。
“好”
乔书楷奔跑了起来,瘦弱的身材、破旧的衣衫随着身体动作飞扬着。
人群随了上去,奔跑中乔书楷想着:“这个男子一点都不爽快,说话磨磨唧唧,不过却也算是雪中送炭,给了妇孺病弱民众一条活路,村舍有食物,不知道多不多,如何分配,体力尚可的是不能吃的,要尊老爱幼”
距离乔书楷东南区域;
文无忌看着手中情报,文字内容是流民大军中妇孺最多一支队伍被引导向了北面,安全脱身的信息,其中也详细说明了领导这支流民大军的书生乔书楷性格和学识。
反复阅读,文无忌抬头时脸上有笑意。
“有情况?”莫胭问,蓝燕子也是一脸好奇。
将情报递了过去,文无忌说道:“乔书楷,很有趣味的一个人,才高八斗,培养一下,很适合当外交谈判人员,这个人,四门寨要预定,不能给皇上”
文无忌最真实的想法。
四门寨有精兵悍将,也有数十万的工匠和各种育人的学士,但却缺少适合的外交人员,随着四门寨实力的不断扩充,谈判人员更加急缺。
文无忌眼中一个优秀的谈判人员学识之外还有脾性,意志。
学识可以培养,后者却要非同寻常的磨砺才能铸造,乔楷则是三者合一,文无忌只需要引导。
大明少师这样思索着,奔行的乔书楷也懊悔的拍了拍脑袋,“忘了了解对方主事之人,不然如何交谈?”
回头,乔书楷大汉:“请问壮士……?”
面色黝黑的琮记好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反方向人潮当中。
另外方向,战事一触即发。
神机营士兵火炮上膛,看着前方发力奔来的匪军士兵,摆正火铳枪口,有人在大口大口地吐出气息,稳定视野,一旁传出命令的声音:“一队准备!”
摆开的虎蹲炮边炮手在等待毛文龙射击指令。
距离已经拉近到百丈,完全的进入了虎蹲炮射程,但命令没有下达。
毛文龙的领军作战经验多丰富,百丈距离,这是见血准备的开始,但在这个距离,双方依旧有调整的可能,诸如骑兵分散,步兵猛然前压或者锋线收缩,让对手首先做出反应。
所以毛文龙镇定,等待着对手在调整时间内的应变与否。
对向;
举着望远镜的褚库心冷了下来,百丈的距离,明军战阵在视线内扩大,锋线排成长列,手中拿着的是火器。
这在晋地之前所有的战事中不曾遇到的。
也就是说出现在眼前的明军并非晋地大明卫所兵力,而是来自大明京师。
随后褚库想到了通州、喜峰口之战,想到了岳托兵败。
毛文龙已经放下了望远镜,嘴角有笑意。
绝对性质的确定前冲而来的是匪军不过是试探军阵强度的……
“炮灰”,毛文龙想到了香河大营同文无忌相处商谈战术时少师形容过的一个词语。
扭头,毛文龙看到炮兵方队呲牙咧嘴的副将;
副将是真的心急了。
郑重其事的扬起小旗,毛文龙说道:“骑炮兵一发、二发射击转移向侧翼,火枪兵一队射击准备,二队、三队预备,作战计划,给你穿小鞋,正式开始”
“轰,轰”间隔部署的42门虎蹲炮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霰弹在空中拉出一道规则的曲线落向了前冲而来匪军。
呈现的爆炸犹如地动山摇,烟尘、涌起的冲击波、呛人而干燥的气味迅速扩充膨胀将爆炸点范围内的匪军拍打了进去,空气被细碎的铁砂、铁块切割拉出尖锐呼啸,暗红色火焰里,大小不一的人体组织迸溅四射。
成片的匪军栽倒在地面,有的匪军士兵耳际尽是爆炸产生的轰鸣,身上沾染着飞洒而来的鲜血,身体还在没有消退的兴奋感中机械的前行。
渠德义是吕梁贼匪头目刘思九手下,如今则是匪军核心人物之一,带队前冲最为凶狠的便是渠德义。
炮击产生时人冲入烟尘当中随即就被高高的抛了起来,重重砸落在地面时痛苦和麻木并存的感觉同时产生,这个时候渠德义适才看清楚自己身上的伤势,火焰燎黑了残破的右半个身躯,铁片破坏了手、脚、腰、腹,渠德义叫喊着,用手不断握着伤口阻止鲜血的流出,然而内脏却被自腹部另外一侧伤口处被冲了出来。冰凉和死亡的感触瞬间攥紧了渠德义,更多的人在周围惨叫着。
神机营军阵方向;
“放,放”
沉稳中带有兴奋的指令响起,数百支寒鸦箭在“嗤”的一片割裂声中飞了出去,没入自地面腾起的烟尘当中。
大量或茫然,或者还在冲锋,或已经产生了退却想法的匪军士兵被寒鸦箭带起,身体倒飞了出去。
渠德义先是看到前方一名士兵后飞了起来,视线一暗,人影压迫而来,贴近的时候才看到闪着寒光直接穿透了士兵身体的寒鸦箭箭镞。
“噗”箭镞插入头部,两具尸体交叠在一起。
“轰,轰,轰”紧随其后响起虎蹲炮第二轮的射击声。
两轮炮击结束,骑炮兵快速转移,毛文龙判断了对手在利用一部的匪军充当炮灰试探军阵强度,既然如此,对手最为精锐的力量便不会从正面强攻。
凭借同女真长年累月交手积累的经验,毛文龙判断对手突破口在侧翼。
神机营要驰援。
应对正面乌合之众,军阵足够应对。
神机营骑兵炮快速搬运火炮准备转移,贴着神机营的崇明师箭阵方向将官举着望远镜观察,发出了射击指令。
镜头中密密匝匝的箭矢飞了出去,曹纹耀放下望远镜。
这样的战事何其相似朝廷军队和女真对垒的一幕。
此战之后崇明师凯旋而归,不仅仅是香河大营会轰动,也会更进一步的验证皇上在军事层面大刀阔斧改制的正确、成功,此战被激励的还有成千上万挥汗如雨训练的军士。
这场剿匪战事来的恰是时候。
然后人又想到了文无忌。
这个幕后操控了一切,已经在方方面面影响朝堂的少师又如若之前一样退居到了幕后,深藏功与名,境界超凡。
也或许只有少师这样境界的人适才能协助血气方刚的皇上将大明王朝推上复兴之路。
箭矢密度非火炮和寒鸦箭所能比较,外加精准度的提升,对前冲匪军锋线造成了灭绝性的打击。
以往对垒巡检司或者卫所明军兵力,多数的战事都在流民大军冲击下秋风扫落叶一样结束,绝大多数的匪军哪里经历过这样惨烈一幕和对手凶猛打击。
锋线已经完全的扭曲混乱了起来,瞬间就处在了崩溃的边缘。距离也被拉近着,二十丈距离,手持火铳的神机营士兵近乎已经能看到匪军绝望、狰狞、害怕的神情。
“一列,准备!”
指令声中蕴含着血的、压抑的味道。
令旗终于落下,“射击”
枪口的火焰伴随着烟雾升腾而起,第一列400士兵,弹丸冲出枪膛飞向迎面而来的匪军士兵。
没有盾牌的有效保护,也缺乏甲胄,鲜血绽放开来,主动奔跑的,被同伴带动被动前行的,不计其数匪军士兵都在奔行中栽倒在地面。后续匪军士兵冲出弹幕,完成射击的第一列士兵下蹲,第二列士兵举起火铳。此起彼伏的射击声下弹幕推进向了匪军。
黑压压的一片匪军稀疏了下来,第三列射击。
一名自汾阳大牢而出的悍匪被弹丸击中腹部后身体猛然一晃,人仰面栽倒。
尝试挣扎了一下,身体的无力感让悍匪停止了动作,失神的目光涣散着看着苍穹流云,悍匪咒了一声:“老子不甘心”
军阵方向,最先完成射击的第一列神机营士兵弹药填充,第二列、第三列神机营士兵则拿出了**,身后区域,崇明师军士拔刀、持盾。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作鸟兽散
苍穹中的流云完全散去,时至正午,日光落了下来,温度也随之提升,然萨哈内心却只有越来越冰冷的感触。
双方接触区域战况汇报到手中犹如一盆冷水倒在了盛京的小王爷头上,文无忌部署达到了预期效果。
战事没有汇报而来的时候萨哈面色就已经苍白,等斥候回传明军投入了大威力床弩及其火铳、火炮,强烈的眩晕感觉铺天盖地袭上了萨哈心头。
关村之战失败,岳托出师未捷,河洛道口韩代溃不成军,这些前前后后发生在萨哈身上或者接收到的信息实则都在萨哈内心产生过阴影。
所以萨哈喜欢比较,拿自己和大明皇帝朱由检比较,四门寨成子龙、周瑾之比较,岳托、图尔格比较。
如今,文无忌暗中的布局和大明崇明师凶悍的战斗力将萨哈内心的这些阴影直接放大了出来,暴露在这片烽和火的战团当中。
神机营士兵投掷出**,崇明师一万的步军挥舞破虏刀砍杀了出去,被火炮、火铳、箭矢连环攻击已经散乱的军阵和崇明师接触便开始彻底的溃散。
崇明师攻击劈波斩浪,蔓延深入,这个时候匪军中有人在喊:“跑呀”、“官军有火器,打不过了,前方的人都死绝了”
崇明师在掀起的血潮中推进,投降、狼奔豕突,数万规模的匪军乱成了一锅粥。
短兵相接,数十个参加了喜峰口及其前前后后系列战事的崇明师旗长带领手下便以决然的姿态切杀了进去。
这样的场景以往在明军所爆发的战事中鲜有出现,如今则普遍的爆发在崇明师身上,这样的冲杀建立在荣誉之上,也建立在对无数同伴的信心之上。
崇明师编制相同朝廷军事层面的改制,旗长类似四门寨排长之类但兵力超出常规明军同级别编制部队,显著的不同便是小旗除了大明崇明师军旗之外还有各自旌旗。
这些旌旗便在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不断的纵深在匪军队列中,迎风招展,让后续的崇明师士兵及其卫所兵力热血沸腾、视死如归。也迷惑了匪军。到处都是这种飘扬的旗子,感觉明军无处不在。
军阵瓦解,军心涣散。萨哈苦心经营的一切瞬间被腐蚀成了筛子。
刘思九迷惑的摇摇头,怎么都不明白之前能摧枯拉朽冲垮明军兵力的部下当中此时竟然有如此之多左右摇摆,意志脆弱的人。
军阵侧翼呈现的则是另外一番场景。
炮击产生并持续的时候褚库便做了调整,女真、马匪组成的精锐外加以大牢悍匪和提拔而出亡命之徒为主,接近八千人迂回向了明军侧翼,目标是切入进去,摧毁明军火器。
女真骑步军应对明军火器有丰富的经验,强弓也能威胁到射程不足手持火铳的明军士兵,但刘思九所部没有这种能力。
火器和火炮的震慑是致命的。
战术的选择没有错误,可褚库对上的是崇明师骑兵和驰援而来毛文龙骑炮兵及其寒鸦箭。
如同河洛道口,通州之战的翻版,寒鸦箭攻击便对褚库骑兵产生了断其一指的伤亡,
随后褚库便遭受到移动而来神机营骑炮兵攻击。
数十门虎蹲炮。
虎蹲炮对于冲势起来并拉开间距的女真骑兵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眼下例外,特别是马匪,骑术精湛,呼啸来去的马匪什么时候遭遇过装备火炮的明军并产生过交锋,都没有。
吕梁期间褚库练兵严格,可受条件限制,也没有对战马实施过抗爆炸训练。抗爆炸训练就是让战马适应火炮轰击时的震动、硝烟,避免受惊。
所以不管是马匪还是女真战马都没有特训,唯一的区别也就是女真经验丰富了一点。
炮弹在地面掀起一层一层的气浪,铁砂迸溅四射,马匪为主的骑兵阵列已经乱了起来。
崇明师骑兵就抓住了这个节点,像一根刺一样穿透了进来。
冲锋的时刻,多数举着加长破虏刀的崇明师骑兵都在一闪即逝的瞬间想到了香河大营的兵器试验。
破虏刀仅仅凭借战马奔驰产生的冲劲就能斩开对方甲胄。
双方兵器的差距在接触的一瞬间就放大了褚库手下骑兵伤亡。
除了长矛之类,崇明师手中加长版的破虏刀重量、长度都是超出马匪普遍使用的长刀。
面对因为承受炮击而混乱的匪军骑兵,崇明师骑兵马蹄飞驰,在混乱战场上犹如穿行交织的洪流,分割开散乱的匪军骑兵,彻底切断对手在炮击结束后靠拢汇聚的可能,翻腾的硝烟下破虏刀突刺了出去。
在发扬劈砍功能的前提下破虏刀是具有出色的突刺功能,士气、自信、武力的巅峰结合让刺出一刀的士兵发挥了令人瞠目的杀伤力。
抢先下手,这种长矛平刺一样的招式更加迅捷和灵活,多数攻击的崇明师骑兵在马匪挥舞起长刀,刀势未落的期间已经将刀锋贯入了对手身体。
战马冲过,一具具尸体在迸溅的鲜血中栽落在地面。
破虏刀和对手各种兵器的拼杀,喊杀如潮,马蹄声轰然翻卷,怒吼声、厮杀声、金铁相击的各种声音在偌大的战场上沸腾。
被分割的匪军骑兵首先遭受到崇明师骑兵当头一击,还没有缓冲过来,随在骑兵身后冲杀的步兵已经从周围蔓延了而来,有士兵推着铁拒马前冲,紧随着的是则是持钩枪而来的崇明师步兵。
这是以所挑选部分白杆兵为主组建的军队,以应对女真骑兵为主要作战职能。
钩枪或者是利用其它兵刃削砍马蹄,这是明军将官都知道可以应对女真士兵的招式,但从无做到,问题就出在骑兵摧山毁岳一样冲撞而来时没有士兵能冷静、自信、沉着的攻出一招。
这是一个前提,还有就是千辛万苦训练出了这样的军士,却又因战术无法发挥出威力。
这一切显然和眼前的战事无关。
战马受惊,随后被崇明师骑兵劈头盖脸攻击,还没有反应过来,推着拒马的步军便攻击了过来。
“踩死他们,他娘的,都被步兵骑头上来了”有贼匪头目恼羞成怒。
战马冲了过去,崇明师军阵中钩枪也翻飞了起来。
黄土飞扬,血液喷涌,战马朝着旁边轰然倒地,有骑兵被甩了出去,也有骑兵则被轰然倒下的战马压在了地面。
喊着踩死明军的悍匪头目被高高的甩入空中,落下的时候看到地面一名明军侧闪了一下,刀光亮起。
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悍匪头目还没有砸落在地面,崇明师士兵破虏刀已经自空中在对方身体斩开了一道血线。
更向前的方向,崇明师骑兵撕开了随在匪军身后的步军锋线,将攻击挺进向了褚库、萨哈。
数千规模的骑兵斩杀着四面八方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并快速突进着。
这一时刻,崇明师、神机营绞杀了日光下的一切,萨哈、褚库对匪军的掌控已经失效。步兵首先大面积的开始投降。
庞大的战团中崇明师箭阵始终在运转,一**的将箭矢射落向匪军队列中,火炮的声音也没有断绝过,手持火铳的神机营士兵后续加入战团。这些士兵身上还背着长刀。火铳无法射击时直接利用长刀劈砍,杀伤力同样惊人。
此时此刻,整个左翼曹纹耀、秦佐明所部的崇明师步军已经拆分成了最小编制的小旗开始攻击,每一支作战单位都有自己的应变。这些要不经历过通州反击战要不从大明精锐军队中挑选出来的中下层将官在面对士气已经降落低谷的匪军时也能分辨进退的时机。
香河大营磨砺出来的这把刀在面对匪军时展露出了最为锋利的刀芒。
左路一千的女真带领马匪做了最为顽强的抵抗但终归还是在崇明师骑兵和神机营骑炮兵攻击下败退,号称数万的匪军在明军强悍攻势下溃败和离散。
大规模的投降让崇明师步兵甚至有不适感,数十人俘虏成百的一幕比比皆是。
而女真身后方向,流民大军在被向雁等人分散出绝大多数的同时少数执着想要传送纸条的流民蜂拥而来和匪军交织在一起。
日影西移,侧翼含女真骑兵、流民大军中少数在内一万多人撤出战团向蒲县方向逃离,崇明师骑步兵展开追击,
另外一侧匪军则逃出不足一万人,但同样遭受到黄德功所部追杀。
黄昏时分崇明师追至昕水河,匪军被杀的前挤后拥、成群掉入河水,无数的尸体随着水波翻滚,昕水河河道在落日余晖照射下成了红色。
过河的萨哈精气神已丧,目光呆滞,口中反反复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盛京的小王爷并没有摆脱危机,后有追兵,横在前方的还有早就过了昕水河部署在前方的卢象升、曹变蛟,自太原而来把守各处关隘、要道的卫所兵力。
还有暗中行动的文无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苍穹的边缘晚霞变幻莫测,黄昏余晖从缝隙中落了下来投射在昕水河,河水血红,岸边的一侧崇明师骑兵箭射。
无数游动的匪军士兵被命中,尸体随波沉浮。这一时刻,萨哈、褚库感觉空气中吹刮而来的风都带着寒意,如刀一样。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堂堂正正也好,不择手段也罢,到了这一刻,都已经没有了区别,昕水河的尸体,侥幸过了河但浑身湿透的部下,一切都转化为最直接的结果。
这是萨哈搭建的戏台,台下,萨哈被算计到了方方面面,台上,明军出场便成为主角,萨哈灰头灰面,一败涂地。
直接的,间接的,流民、战斗人员,超过三十万,都在明军的攻击下在如大潮击打在了沙坝,支离破碎,不堪一击。
远处,过河的十多名流民战战兢兢看着萨哈所在方向,手中捏着的保存完好的纸条。
火光呼啸,喊杀遥响,骑兵猛烈的冲杀被抛在了脑后,身上留下的是疲累与剧痛。枪伤、刀伤具在,血还在流淌,体力在不断的流失,刘思九踉踉跄跄上岸,呲牙咧嘴。伤势被水侵之后反馈过来的是远甚于普通伤口的疼痛。这种撕扯身体表里两侧的痛楚让凶悍如刘思九这样的人都感觉到精神有点错乱。
原地止步,大口大口喘气,将靠近过来试图搀扶自己的手下推开,刘思九走向远处的萨哈。
“打不下去了,还是回吕梁安全”这是刘思九此时此刻最直接、本能的想法,不打了,离的越远越好。
“距离50丈,修正目标”
河岸的一侧,刘思九推开搀扶自己的手下,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人就被黑翎卫狙击组定位。
对于文无忌和锦衣卫而言,战事将在夜间爆发,但文无忌知道利用匪军败退在昕水河一线部署狙击手是浑水摸鱼,重点杀伤对手的最佳机会。
随行一组黑翎卫当中的狙击手便被安排在河道方向。
“”
沉闷的射击声在河道方向响起,一缕黑烟升空,弹丸飞跃河面精确命中刘思九头部。
黑色毛发、红色血液及其白色粘液就在萨哈、褚库及其刘思九随从视线内飚射入空中。人木桩一样栽倒。
“火绳枪,掩护”
褚库反应最快,急促示警,萨哈身侧数十名女真士兵手持盾牌组成屏障掩护快速向河岸纵深方向后撤。
只是一枪便达到了魂飞丧胆的效果,河岸顿然混乱了起来,大量刀枪丢落在地面,黑压压的人群逃窜了出去。
“一帮猪”
一名女真额真咒骂一声,人持刀跟随了上去。
感觉被拥挤的匪军士兵碰撞了一下,女真额真大怒,身体有冰凉感传来出来,侧身,额真看到一名大汉笑了笑,拔出插入肋骨的短刀。
匪徒扮相的琮记好手随行出去的时候女真额真栽倒在地面。
对岸;
曹纹耀放下望远镜。
“命大军过河追杀”
穷寇莫追,要看什么样的寇,对于眼下作鸟兽散的匪军而言,就要追杀的坚决,痛打落水狗,而且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官都知道,人数在这里已经不是决定局势走向的主要因素,骑兵死死咬住对手有女真士兵存在的小股力量,其他方向,尽情收割俘虏。
夜色落下的时候骑兵和秦佐明所部首先过河开始追杀,追上溃兵后,杀得如斩瓜切菜一般,偶有小股匪军在头目带领下反击,直接被碾压了过去,渐黑的吉县山林道路、水畔田间,到处都是吕梁匪军溃散的人员。
夜幕合拢,月色皎洁。
活动在匪军前方的文无忌和卢象升、曹变蛟等人汇合,聆听所部数千崇明师的调度安排,战事方向的信息也被告知两人。
此时的卢象升和曹变蛟便没有在吉县黄河相处时的拘谨,吃着酱鸭,卢象升说道:“此战双方兵力是悬殊的,但能摧枯拉朽横扫对手,还在对方的托大和士气”
文无忌点头,“古今历来战事,真正让一支军队奔溃的很少产生与对实体的打击,一个人的意识为千万人的意志所裹挟,这个时候自己如何想从来就不是重点,决定格局走向,战事胜负的是整体团队看法,严格到极致的军令法规,铁血一样操练,坚如磐石的士兵意志,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产生的就是整个信念,‘我们很强’“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笑了笑,文无忌说道:“就像崇明师的座右铭,首站用我,用我必胜,这才是军队的筹码和军心所在。而实现的达到这个目标,需要千锤百炼,崇明师就是这样做到的,匪军则不然,匪军其实是建立在以少数女真为核心的主体之上,看似强悍,人多势众,实则一盘散沙。也没有信念,多数的匪徒或许还被蒙在鼓里,想着打一仗,随后被朝廷诏安。这就产生了不统一。”
“对手是急了一点,如若将数万人手均匀的分散在吕梁区域,一边巩固基础,一边训练,一年之后拉出,这仗就不好打了。当然这是站在我军立场去分析。对手而言,皇上改制,女真南下兵败,眼下的旱灾或许都是催化的因素,而这些因素导致的变化最终是利于我军。此战结束,又会掀起练兵的热潮,流民和投降匪军其实都是可以利用,晋地匪患消除,皇上加大对区域内民生工程投入,陕晋算是安稳了下来,两地安稳,改制一步步落实到地方,之后估计就没有大规模匪患产生。崇明师便可以安安心心的整军训练并在恰当的时候主动出击。都看到了,一次匪乱就迫使朝廷调动一切资源剿匪,战后还需要重建,这对朝廷财政的消耗是空前的,我军可以效仿,将战线推进到女真一方或者境内、侧翼,一两年时间就能将女真不算完善的经济架构拖垮””
“然后就是大决战”卢象升说道。
“是的”文无忌点头。
曹变蛟幻想着朝廷对女真波澜壮阔的反击,这种意识没并有持续太久,终归还是被周边士兵调动的声音拉了回来。
人便说道:“整个匪军和流民一部分都是散乱的,夜间时分对方首脑是有逃脱的可能”
文无忌看着曹变蛟,笑了笑,开口:“乌鸦嘴,该出击了”
“明白”曹变蛟窘,起身响亮的回复。
蒲县偏北,夜深时分萨哈所部三千多人进入眼前低丘区域,靠近到山林时因为队伍惊扰,有乌鸦叫喊着飞出。
看着消失在夜空的乌鸦,萨哈嘴角抽动了下。
沿途不断的被追击,也不断的调动出人手阻击或者引诱,进入眼前这片低丘带时喊杀声停息了下来,应该是摆脱了对手追击。
从白天到深夜,流民大军作鸟兽散,所部军阵**,无休无止的追杀,所有物资都被丢失,左路状况如何,至今不得而知。
出兵之时,萨哈想到了一旦兵败重新后撤入吕梁,但结局真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萨哈内心不甘而苦涩。
坐在萨哈身侧的褚库神色凝重,种种迹象说明,自己遭遇的应该就是参与了通州、遵化、喜峰口之战的明军精锐,这支大明皇帝的嫡系部队中是有四门寨成员。
褚库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大明朝廷没有动用太原府及其他方向兵力而是直接调动嫡系精锐,大明历史中多次出现过兵乱,但都是地方绞杀为主,唯独此次例外。
为什么?褚库不明白。
萨哈也不明白。
文无忌历史性作弊,两人自然不明白,一开始便以雷霆手段,精锐兵力扼杀匪乱,随后朝廷改制、民生工程环环相扣的落实下去,陕晋两地便不会有大规模的起义爆发。
制止内乱是外战前提。
没有打出火把,月色下能见度却也尚可,有亲卫递过来了馒头。
分发之后一个馒头到了萨哈手中。
“馒头打败了数十万流民”
看着手中馒头,萨哈内心抽搐的想着。
掰开小块,萨哈放入口中咀嚼着,动作重复的时候神情僵了一下,馒头中似乎有东西。
月色下是能看的清楚,将另外一半掰开,一个纸条出现在视线内。
察觉到异常的褚库也靠了过来,纸条被打开,字体清晰入眼;
“黄粱美梦一场空,只能在癫疯中了却残生”是莫胭的小纸条。
胸口猛然被哽了一下,面部肌肉抽动时有麻木感,萨哈面色煞白继而转化为铁青。
“有东西?”
身侧有人也叫喊了一声,掰开的馒头还是小纸条,送到萨哈手中,指尖颤抖着打开,入目一行字;“图画里,龙不吟,虎不啸,魑魅魍魉可笑可笑;棋盘里,车无轮、马无缰,叫声小鬼提防提防”
感觉一股凉气在脊背产生蔓延了出去,颈部间被蚊虫叮咬了一样有局部的麻木感觉。
萨哈猛地起身。
“”示警的烟花被外围预警斥候打向了夜空,明军骑兵追杀而来。
看着头顶绽开的烟花,萨哈感觉天旋地转,人踉跄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褚库搀扶住。
第一百八十七章 都是骗人的
朝阳穿透树隙,低矮山林间黄黄绿绿的植被在秋日阳光下彰显的格外清新,不和谐的是山丘绵延出去地方却有火光在冒出,清晨的雾气、灰尘与火焰汇合后给又给人黏糊糊的不安感觉。
有崇明师步兵在清扫战场,清点着投降的匪军人数。
数百名匪军失魂落魄的看着阳光下没有反光的明军手中刀具。
对于多数未战已经溃逃的匪军,眼前竟然是第一次看清楚明军手中传说削铁如泥的宝刀。
这些流言都是在逃跑途中从历经过战事的同伴口中流传了出来。
看着破虏刀,投降的匪军士兵眼神中蕴着惧色。
古藤老树,半夜的逃亡,萨哈手下人员折损了接近一半,废弃的村落口,匪军东倒西歪在地面,保持了警惕的只有女真及其吕梁而出的数百人。
过去的半夜时间,为数不少的人员或者被追杀至死,或者打散失去了踪迹。
“已经向吕梁发出信息,联系魏子杰、高世勋的人员也都调动而出”
褚库汇报,萨哈点头,动作产生时萨哈感觉右颈部麻木感扩大了一些。
没有参战的不仅仅是押送钱财物资的刘邦林等人,除了联系张存猛的罗国相,其他诸如杨瑜以及各地大牢中挑选而出,能力出众,如今算是心腹的悍匪都在各地活动,负责着钱财粮食的押送、洗白。或者便直接放在山寨把守大本营。
对于萨哈而言,将杨瑜这些人放在军阵中作战是浪费人才。
休整只能是短暂的,距离吕梁还有数百里距离。
手下汇报的期间有人送来了粗粮馒头。
萨哈皱眉,在褚库伸手的时候盛京的小王爷摆手制止。
“我倒是想看看馒头中是否还有纸条”
如此说着,萨哈拿过馒头,掰开。
气氛有些凝滞,身边众人视线的焦点都在萨哈手上,纸条出现。
包括萨哈、褚库的神情都是复杂的。
不可能再次将纸条放回去,萨哈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打开纸条;
“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
萨哈哈哈一声,将纸条递给褚库:“打一物件名称,猜猜看,是什么?放松一下,不要紧张!对了,这些馒头从哪里来”
褚库这位飞虎营的精锐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想出纸条中说的是什么物件,人便转移话题的汇报:“馒头都是跟随的流民头目携带,有大量粗粮馒头被流民拾取,这些人又将馒头夺取了过来用作控制流民的筹码,最终到了这里”
将馒头放入口中,萨哈点头:“原来如此,否则真要怀疑队伍中是否还存在对手眼线,不过这一手玩的确实漂亮,馒头战,还带有攻心,比较对手技艺层面表现出来的能力,心智、手段更加的令人畏惧,对了,纸条中说的是什么物件”
“绣花针”稍远的距离,一名吕梁盗匪开口说道。
“啊”
萨哈惊讶一声,随后不屑一顾,“女人的东西,女人的手段”
声音落下,有掰开馒头的人员惊呼:“小纸条”
纸条快速送了过来,萨哈想着是否还是女人使用物件的时候字体进入眼中,是大老粗黄德功的纸条;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入你麻麻”
颈部筋脉急速抖动了一下,“噗”一声,萨哈口中食物喷出,视线在摇晃,黑暗降了下来,萨哈身体歪斜了下去。
手快的褚库搀住萨哈,耳际有盛京小王爷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
‘欺人太甚’
“嗤”骨箭尖锐的镝音远远传来,不久之后,曹变蛟所部骑兵碾杀而来。
夕阳掩映,金黄色的光从树隙间落下来,逐渐拔高的山地间,一个人影矫健移动着,奔行间的跳跃,狐狸一样。
常叔达是孝义大牢的一名贼匪,大盗,外号飞天狐狸,张扬跋扈、欺凌乡人,祸害女人无数,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手中有刀,武艺在身,就该高高在上。这是常叔达的人生格言。
从大牢而出,轻身功夫的较量中败给了山魈苟全,人又看到九幽刀、胖头陀这些猛人,原本直来直往单独行动的常叔达加入了萨哈所部。
幻想着能建功立业,功名傍身,身边美女如云。
战事打响之前,常叔达视萨哈为天人,短短时间内组建起了超过二十万的流民,一次次的冲垮明军,手下更有七八万士兵,这样的力量,继续发展,直接推翻皇帝老儿也不是不可以,皇帝轮流做,到时自己就是开国功臣。
至于萨哈身份,常叔达不介意。
如果没有萨哈,自己早就被砍头。
加入的期间也确实享受到了荣华富贵的感觉,流民当中的女人随便用,地痞无赖劫持的财物自己想怎么截留就怎么截留,比之前虽然也快活但战战兢兢过日子的生活不知逍遥多少。
然战事打响,一切如泡沫,常叔达看到的是流民大军和萨哈所部被对手风卷残云似的横扫,两次遭遇骑兵追击,被杀得的抱头鼠窜,不就之前明军骑兵冲杀而来,大量技艺高出自己的萨哈手下好手被战马冲撞,拖着在地上摩擦,服饰磨破,随后被明军士兵扎上一枪。
“什么满万不可敌,都是狗屁,都是骗人的”
奔跑着,常叔达想到这句话时咒骂了一声,要不是自己机警。轻身功夫又出众,早就被战马踩踏至死。
“唰”一声,前方一片枯草飞起带着刀光卷扬了起来。
飞天狐狸急速侧闪,刀光一没而入,常叔达腰腹以下留在了地面,上半身飞了出去,丈远后落在地面,一地狼藉。
斩杀飞天狐狸,胡一刀身影不停没入前方一片灌丛当中。
夜幕降临,距离胡一刀斩杀常叔达西北数里的河道中血红的颜色从上游飘下来了,而后是一具具的尸体。
四百多名含女真在内人员被曹变蛟斩杀在河道当中,越是往后,萨哈身侧越都是精锐,小范围内战事惨烈异常,但萨哈还是狼狈而逃。
吉县昕水河南侧;
以相临多个村落为主,十多万的流民被汇聚了起来,大锅内粥汤翻滚,流民队伍有序的排成队列,领粥、馒头。
文无忌部署中安顿流民是善后的重要的一环,流民当中夹杂了大量匪兵,萨哈败退,区域巡检司、卫所兵力便按照之前的部署封锁了官道,琮记和地方衙门安排的人员、大户捐粮队伍进入。
原本是一个复杂艰巨的工程,但琮记有足够安顿流民的经验,在流民队伍中诸如向雁等人引导下一股一股的民众进入开始有序被救济,这个时候之前已经宣传下去的诸多报道起到了安抚人心的作用。
朝廷对普通流民所参与的劫掠既往不咎,所有民众都会得到妥善安置,流民免赋税,参与朝廷的民生工程就能领取食物、工钱及其积累工分换取田地。
绝大多数流民都是被动参与的,也就在这种宣传下安心了下来。
后续的工作缓缓开展。先是整体安顿,随后以流民所在县城一股一股的区分出来,随后落实宣传,整个事件系建贼及其私通女真的匪徒策划,流民中夹杂了大量此类人员,揭发有奖。
这种部署下混杂在流民当中的匪徒开始不断搜查缉拿。
外围对逃亡贼匪绞杀还在继续,两日时间,不断收网压迫而来的卫所明军在锦衣卫、琮记侦查人员信息提供下将累计近两万人或俘或杀。
萨哈苦心经营起来的部众只剩下吕梁区域数千人及其追随身侧的少数人员。
吉县南侧的西交口,飞虎营而来的额真赫瀚所部在逃亡两日两夜后被黄德功骑兵及其平阳府而来明军包围,双方在夜间厮杀一场,对手百余人左右逃亡。
被褚库从盛京带到晋地,渴望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的赫瀚最终却被明军崇明师骑兵踩踏在马蹄之下。
临汾西南翼城;
地方大户王家正厅内家主王郅闳和一名仪态雍容华贵,气质非凡的女子在交谈着,话题深入的时候有管事进入汇报,吉县发生战事,朝廷出动京城精锐军队围剿了近一月以来祸害晋中区域的匪军,匪徒只有不足千人逃亡向吕梁。
王郅闳大声叫好,言落却见自称天香仙姑的美女面色大变,之前的华贵一扫全无。
“仙姑何以如此?”王郅闳不解的问。
“掐指一算,居主灾祸已解,战火滋生,百姓困难,本仙姑就此作别”言落骆师蓉起身。
“仙姑留步,话还没有说完”
“天机不可泄露”骆师蓉面色急躁。
“为何?”王郅闳谨慎问。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甩下一句,骆师蓉匆匆离去;
出大宅,骆师蓉快速开口:“传送消息,所有教徒暂停活动潜伏”
弟子离去,骆师蓉嘀咕一声:“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吕梁南麓山谷,卢象升、曹变蛟突然而来的截杀打乱了萨哈汇合杨瑜等人的计划。
再一次逃亡,再一次休整,萨哈面色犹豫不决的看着手中馒头。
掰还是不掰!
第一百八十八章 沉落前夕
繁星漫天,月辉清冷;
诡异的气氛蔓延在萨哈身侧众人当中。
一个馒头引发的心理惶恐,看似不可思议,却实实在在发生了。馒头最初是被流民拾捡所得,又被流民所在队伍中的地痞无赖强行夺取。馒头越多,对流民的控制力越大,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而地痞无赖或者悍匪之类的又是听命于萨哈这个**王,拼命追随逃跑,想进入吕梁山寨,被明军抓获,都知道是死路一条。
萨哈不断的被尾击或者截杀,联络高世勋等的人是调动了出去,但因为处在不断移动当中,和刘邦林、魏子杰等人又无法第一时间汇合,所以这些馒头就成了丢失物资的萨哈所部口粮。
各种乱七八糟的纸条和不断出现的追杀已经让所有人产生了杯弓蛇影的心理作用。
这个时候,小纸条产生的作用其实和狙击手火绳枪的射击已经相差不大。
但萨哈又不能不掰。
“对手是在攻心呀,倒是要看看能玩到什么时候,还能写什么?”
萨哈看似镇定自若的说道。
一掰两半,没有!
“不管有没有,馒头都是可以吃的”萨哈说道。
褚库长舒口气。
一个纸条,对于褚库而言自然没有什么心理影响,此战败了可惜,但吕梁的根基还在,天大地大,大明皇帝不可能步步算计。
再说了,此番也不是并无收获,晋中区域大明朝廷抗旱、赈灾等的措施算是彻底被摧毁了,不计其数粮食物资通过商市流通到那些和盛京有合作来往的商户手中随后又无声无息的转化成其他盛京急需物资流通了进去。
仅仅是这一项对盛京的帮助便堪称史无前例。
褚库担心的是萨哈。
小王爷眼前的表现和关村失利之时截然不同。关村之战失败,小王爷是坦然面对,也算是摸清了大明皇帝朱由检和身边一帮谋士的真正实力,小王爷吸取前车之鉴,精心准备,炸毁大明兵仗局就是惊艳到极致的表现。
但王爷出师未捷,小王爷定然经受了巨大的压力与煎熬,如今兵败,这种压力便骤然被放大了起来,这点从小王爷的精神状态中都能看出。
小王爷越是表现的镇定自若,神经实则越是紧绷到了极致。
褚库不是什么深谙心理的学者大儒,但领军作战,却也知道一旦内心的深处产生某种极端或者固执的想法并真正的形成气候,体内一股气息就如同自雪岭上滚落的雪球,非正常所能阻挡,重则火气攻心,身心交瘁,轻则便是患得患失,自信全无。
如此想着,褚库回头指令,‘所有携带馒头中但凡出现小纸条,一概不准出声,直接销毁’
月色落下,萨哈眼神分外明亮,人盯着褚库开口:“你是不是认为小纸条会影响到我?”
“呃”褚库哽。
萨哈笑,“看表情便知道我是说对了,大可不必,小纸条而已,顺天府的时候听到过一句话,‘真的勇士就要敢于面对惨淡的现实’,我很喜欢这句话,多方打听,才知道这句话出自秦园秦歌手中,秦歌岂止是顺天府第一次才女,我看还是大明第一奇女子,有很多诗词言语是可以流芳千古,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也是秦歌所说。巾帼不让须眉的言辞,令多少大明男子汗颜,可惜我是没有面见到秦歌。真的勇士要敢于面对惨淡人生,我大金皆为勇士,有何面对不了。失败,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吕梁的基业仍在,六大家也是安全的,比较年前,六大家实力扩充了不少。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
“刘思九死了呀,回到吕梁,扶持一个人,以**王的身份继续闹事,不过要低调一点,我们有钱财,人员也还有,分散出去。张存猛肯定是失败了,这些人有局限性。王侯相将宁有种乎?对于汉人而言,天道不公,没有活力,举兵造反是唯一出路,自大明万历以来,明朝境内各地都有匪患,但成大事者有几人?目前为止是没有,原因出在哪里,天时地利都有,但失人和,方式方法不对,要吸取这个经验教训。吕梁会成为众矢之的,用一个虚假的**王吸引注意力,罗国相、杨瑜、你、骆师蓉及其魏子杰这些人都可以分散出去,蜀地、晋地太行山,洛阳西南山区都可以建立据点,遍地开花的发展,此番朱由检是从京城调动了兵力,我们多点开花,流动作战,大明朝廷是不会将这样精锐力量放在四处剿匪当中。”
“此番失败真正的原因之一就是对局势的估计不足,没有料想到朱由检直接从京城调动精锐力量,我们的准备是和朝廷卫所兵力对抗,他们是没有战斗力。既然错了,就吸取教训,大半年时间我们从吕梁发展起了这股力量,再给半年、一年时间,同样还可以发展出一支、两支如此规模的军队。学习、借鉴大明王朝建立之前的模式,蒙古人建立元帝国,版图何其庞大,但还是在各地的起义当中崩塌,当时是有多支起义军,只不过蒙古帝国气运耗尽,朱元璋控制了其他起义军力量并最终完成了一统天下,我们也是可以如此效仿,当朱由检顾此失彼。起义军、旱灾、我大金的步步压迫,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对了,杨瑜手下堂主,刘邦林是可以重用的,从关村走出并活到现在的人,我都是有关注,刘邦林是大才,技艺差了一些,可脑子灵活,做事情稳重面面俱到,我们缺的就是这样的人,魏子杰厉害,但没脑子,也带不了兵,是能充当高级杀手之类的,刘邦林就不一样,懂得如何收拢人心,如何将手下人团结起来,服服帖帖,能举一反三,钻研琢磨,这种人培养培养就是可造之材”
笑了笑,萨哈说道:“是领导汉人的人才,当然能不能发展的更高一点,要看刘邦林的表现,给他上位机会,往后成为范文臣这样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明白”褚库点头。
看着褚库,萨哈继续:“我是有耐心的,你也不要担心什么,我们都是大金的勇士,可以面对任何不利的现实,说局势困难,有我族十三副盔甲,百余人起兵时困难?非但没有,而且不值得一提”
如此说着,萨哈起身,月色落了下来,投射在身上:“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明月皎洁,数里外的距离,大量人影奔突了过来。
锦衣卫、神机营。
吉县战事结束,毛文龙便挑选精锐神机营士兵沿途追击而来,没有参与崇明师和萨哈所部发生的多次小范围战事,直接和锦衣卫回合,两股力量按照文无忌提供的线索靠近了过来。
逃亡途中萨哈故布疑阵,调虎离山等手段都会采取,队伍中有为数不少亡命江湖的悍匪,擅长追踪和摆脱,也不断分出人手试图混淆明军追击。
确实也有不少力量被吸引了出去,但此时明军、锦衣卫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文无忌又一开始便咬住了萨哈,各种信息的暗中传送当中毛文龙、锦衣卫五百人在夜色中靠近了过来。
在不断提升火器装备的同时毛文龙并没有放弃对士兵格斗技能的训练,之前本就是领军作战的将官,练兵自然也有心得,此时神机营参战的两百多人不仅仅枪法了得,翻山越岭长途行军及其厮杀能力也是不亚于普通崇明师士兵。
随在萨哈身侧的已经不足千人,但好手居多,锦衣卫、神机营也没有打算一层层格杀突破缩小包围圈。
首先是没有个人能力,再次便是无需将战术实施的如此复杂繁琐。
地形熟悉,两百多名神机营士兵负责伏击,锦衣卫靠近后直接突杀。
示警的烟花同时从西南、西北两个方向升空,短促而凄厉的惨嚎声也开始在夜色中响起。
聚在萨哈身侧人员当中有悍匪咒骂一声,拔刀准备冲杀出去,褚库第一反应却是安排人员阻击,萨哈第一时间需要后撤。
萨哈之前的言辞对于褚库而言不亚于醍醐灌顶,小王爷说的没错,将主要人员散布出去,看大明朝廷如何面对,吕梁留下一个虚假的**王和大明朝廷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冷静的小王爷绝对天赋禀异。
褚库是这样想的,萨哈也认为自己需第一时间撤离此处,大金的勇士是能面对任何惨淡的现实,关村之战是没有举兵就被朱由检破坏,但晋中自己是举兵成功,而且杀了多个大明王爷,将整个晋中变成狼藉之地,下一次,自己便不会以如此结局收场。
萨哈如此想着,也如此安排,但随即毛文龙和霍泰安指挥的锦衣卫便狠狠的给了萨哈、褚库捅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