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病入膏肓
四门寨发展模式独一无二，军事训练层面，四门寨同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
这个年代，培养一名出色骑兵的成本相对于大明朝廷而言，或许和文无忌另外空间培养装甲兵的成本相差无几。
大明朝廷国库空虚，骑兵规模不断减弱，训练水平降低，四门寨则不然，有出色骑兵将官，蒙古大营之战结束便开设了多处马场，优良战马通过储备和物资交换，数量始终处于提升阶段，振武、兴武之战又缴获有为数不少战马。
境内还有优良草场无数。
基于四门寨东、西拉出的宽度和骑兵在战事中作用，四门寨以预备役士兵、新兵为主加投军人员，首先增加了龙骑兵、太玄骑和三千规模的预备役。
训练之余担负区域内警戒任务，结束军事训练，成子龙、赞章两支骑兵规模将扩充到轻重骑兵一万五千左右。
新兵训练营同时组建，源源不断投军的士兵加入训练营，在体能、八极拳、军体拳、混合格斗基础上接受文化培训。
夜间时分漫天星斗下训练营会嘹亮响起文无忌改编过的《精忠报国》、《我是一个兵》、《草原之夜》等歌曲。
四门寨以日新月异的节奏在发生着变化。
振武古城；
有战马驰骋进入；
不久之后文无忌、赞章、雪慕看到了刺邑及其三百多人的亲信。
磴口、乌海外线的山地间都活跃有黑翎卫军士，鄂尔多斯万户已经投诚大金，但黑翎卫却依旧渗透进入，目的就是搜寻刺邑。
振武城早就接收到了速布台死亡、刺邑突围的信息。
奥巴、穆立马伏击速布台，战事持续整日时间，速布台数万兵力，纵然被前后截断，但步军、下马的骑兵都能在山地间移动突围。
双方兵力的规模也让穆立马、奥马即便在准备充分的前提下也无法做到快速围歼。
有两千多人自其他方向突围而出。
穆立马、奥巴目光都集中在刺邑身上，这也间接帮助了这部兵力的撤出。
前无去路，有士兵目睹到速布台阵亡，刺邑突围，之前突围出的士兵要不就地分散，要不寻找刺邑，要不就是后撤向振武。
桌子山区域散布少则数十人，多则百人的十多支队伍，有数支就地解散，人员各奔东西，多数的后撤向振武，三支百人规模的则选择搜寻刺邑。
搜寻刺邑的队伍无一例外被女真斥候发现后围歼，此时鄂尔多斯万户尚未投诚图尔格，最终一千多人安全的后撤到了振武并汇报了情报。
振武向五原的文无忌飞鸽传书，同时调动出黑翎卫搜寻。
桌子山区域内女真斥候主力因为宁夏镇战事的调动早就撤离，藏匿了一月时间向东活动的刺邑有惊无险抵达桌子山东北地带遂即遭遇到黑翎卫被接应而出。
刺邑前脚抵达，文无忌和赞章等人便进入城内。
振武古城的变化令刺邑目瞪口呆，比较一月之前，规模翻倍的增加，新城地基拔地而起，到处都是开垦的农田。
刺邑被震惊，内心也苦涩着。
振武城一月的变化超出了自己在乌海的一年所见。
落下光线的房间内文无忌、赞章等人看到了刺邑。
文无忌和刺邑是首次会晤，赞章眼中的刺邑则憔悴不堪。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眼神，锋锐不减反而更甚。
文无忌、雪慕、刺邑、赞章等人长久相处，促膝交谈，文无忌又少不了从萨满教的发展、教义下手净化刺邑。
比较陆仟等人，在赞章、雪慕等面前文无忌更愿意去刻意营造一份神秘感。
事实而言，赞章等人早就将文无忌当作是先知一样具备神通的人。
四门寨从军事到建设领域，处处都有文无忌遗留下的痕迹，包括火器以及红薯等。
达到目的，文无忌对刺邑直接道出如若林丹汗保得性命求生，定然回去青海草原。刺邑还可以选择。
刺邑感激文无忌道出天机，却坚守已经做出的决定，加入四门寨，为速布台、林丹汗复仇。
以先于抵达振武的速布台一千多人和刺邑所部三百多人为主，加振武之战后整编过来的三千多名俘虏。
四门寨组建了太玄骑、龙骑兵之外的第三支骑兵，翼骑兵。
自兴武古城而来四门寨步军士兵已经全部抵达，战事中消耗的**、燃烧雷、陶雷等装备恢复到战前七成的存储水准。
四门寨骑步军主力部署开始悉数部署向了五原、振武一线。
时间已经走进了三月；
烟花三月下扬州，风洋洋洒洒地从天际横过去，顺天府的三月没有的春风醉旎旎，但气温确已经明显的回暖，柳树出芽、梅花绽放。
秦园梅花姹紫嫣红，忙碌了整月时间的宋秦歌开始筹备四门寨之行。
时间所限，宋秦歌无法深入到振武，宋秦歌的目标是田家庵、兴武、归绥三地。
查看四门寨对区域开发建设基础上宋秦歌有重要的任务，考评制造钱币的条件因素。
文无忌还没有想到这个层面，宋秦歌却已经在考虑。
没有自己生产的钱币，随着四门寨商业的逐渐兴盛，大明朝廷等同于在四门寨上了一道桎梏。
钱币的发行势在必行，不过是时间而已。
宋秦歌计划北上的时候朱由检、墨言、牛金星等人抵达了河间府。
因为朱由校同意向宁夏镇增加兵力，朱由检便暂缓了墨言原本北上的计划，将所有精力放在红薯推广及其改制层面。
朱由校说过，只要中原不乱，大明就有同女真对峙的资本。过去的一年灾情主要集中在翼州、豫州、山东北部区域，推广红薯，兴修水利刻不容缓。
‘高筑墙、广积粮’这是明太祖打天下的策略，朱由校聪明，稍微的改动便成了皇宫内对朱由检所说的那些言语。
朱由检的改制首先产生在了军事层面，朝堂议事，首先增加火器生产的银两投入，扩充明朝专门打造器械以及为宫内提供铁器的兵仗局规模。
其次朱由检召集工匠，令其群策群力，提出改进技术和提升质量的方法，并参照文无忌提及过的彼得大帝改制，在火器生产中设立检查人员。
这个流程，朱由检和追随上了四门寨的步伐。
再次朱由检安排专业人员整理嘉靖皇帝以来能人贤士著作的火器介绍书本，同时锦衣卫、东厂人员四下出动，从南方区域召集大量技艺精湛的铁匠北上加入兵仗局，尝试从葡萄牙接洽引进火绳枪技术。
抗旱和红薯推广层面，朱由检首先从治理黄河、唐河开始。
改制的其他领域，朱由检将目标瞄准了藏富于民的这种极端中。
明朝的税收处在一个恶性循环当中。
朝廷用大量印刷宝钞的方式来应对开支，当税收不能进行调节时各地的土地所有、土地租佃合在一起就会将税收限制在通行范围之内。
税收的增长会让底层的民众忍无可忍，无法承受，所以明末总会是认为高赋税。
朝廷财政的增加认为会导致民困，财政的不足又导致了地方官职人员收入低下、人员不足，间接导致贪污**、办事效率的低下。
大明举人有免税的特权，导致了不计其数的世家门阀将田产归入士绅名下借以躲避赋税、徭役，这是士绅的一种主要收入来源，也导致了朝廷赋税收入的流失，产生了所谓的“藏富于名”
税收流失、管理多变、赋税全部加诸于中小土地所有者身上，直接导致了恶性循环的形成。
朱由检改制下手的目标就在这个层面。
赈灾不仅仅缓解了大明朝廷产生的民间矛盾，也确实磨砺了朱由检，让朱由检可以通过现象看到诸多本质层面的问题。
另外空间历史中对明末赋税制度的批判甚多，但这种批判主要产生在道德层面，揭露朝堂的贪婪和民众的水深火热，却很少探索税收制度本身存在的固有问题，直白的描述往往会造成税收过重导致了系列矛盾问题的出现和激化，事实而言，问题是出现在税收过低，明朝财政是建立在农业税为主体地位的基础上。
朱由检瞄准了商业及其大明朝廷境内无所不在‘藏富于民’的避税层面。
而朱由检首选的则是河间府、怀庆府。
两地朱由检赈灾期间层面大力整顿过，琮记站点遍及各处。阻挠赈灾的世家门阀十有**都被惩办，理论层面，阻力最小。
河间县；
昏黄的灯光下朱由检脸上逐渐有愠怒积蕴了起来。
手中是曹少商以及琮记秘密提供的一份资料，详细的罗列有河间府、保定府、怀庆府诸多地方世家将田产归入士绅名下的数字。
数字触目惊心，仅仅是三地，通过这种移花接木的方式避税的数额就达到了朝廷赈灾投入综合。
由此延伸，仅仅是翼州之地朝廷便损失了多少的税收。
朱由检脸上有杀气溢出，但朱由检也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
因为牵扯到了士绅力量。
第二十五章 物竞天择
涿县范家；
灯火橘黄，将入夜后院落檐下的光景变得柔软而温暖，三月的春风已经尽带暖意。风从门洞吹过去时摇晃起大红的灯笼。
灯光投射出范永金和萨哈的身影。
萨哈彻底的接受了失败。
粮价跌落到自己出关之后的水准，原本灾害产生的流民也通过南迁北移疏导了出去。
推广红薯信息法令每日都充斥着耳际。
往年的时间，以年前灾情规模分析，翼州、豫州、山东等区域早就流民遍地，匪患横生，但今年却反常。
非但少有产生，民众反而因为红薯的推广多了一份期待。
“这个光景，长白山还会有大雪，涿县却已经是万物复苏，年前的降雪，朝廷的红薯推广，大明的百姓都是有所期待的”
范永金笑了笑：“期待越大，失望也越大，风调雨顺抵不过人为祸患，信王赈灾大获全胜意气奋发，如今马不停蹄的开始推广红薯及其改制。信王这是在动大明朝廷的根基、”
“盛京也在改制，朱由检如今也要效仿，有趣，就范公眼界，朱由检改制会从何处下手？”萨哈问。
完全没有思索，范永金说道：“律法繁冗。世道愈见其差。信王不管从何处下手都会碰的一鼻子灰，可能赈灾时建立起来的个人信誉、威望都要折损进去。赈灾、辽饷，这都是令朝廷伤及元气的投入，改制也无非是以增加财政为目的，农业北方因为旱灾每况日下，盐引主要掌握在朝廷境内郡王手中，眼下的状况，农业赋税不可能提升，这会逼迫民众造反，能下手的只有商业。如若是十年、数十年之前，朝廷下定决心，自上而下或许还有实施推广的可能，如今已经失去最佳机会，商人地位提升，官商通婚，但凡有规模的商士都同官员千丝万缕的关联在一起，信王拿商业下手，这不就是给朝堂的官员肋骨插刀。”
言语顿了顿，范永金说道：“信王赈灾是得到相当势力朝堂官员的支持，对于朝堂而言，这是权利的一次更迭交替，自然有阻挠信王的，也有支持信王，可改制却是拿所有的官员及其背后世家力量下手，”
“信王不笨，如今又出现在河间府，动机无非是挑选了被整顿阻力较小的区域下手，担信王却忘记了，改制是触犯所有人的利益，众矢之的，王爷你说信王还能坚持的下来？王爷您就安心的看笑话，看信王因赈灾如何被捧上高位，随后狠狠的摔下，一蹶不振，名誉尽失”
“我大金改制呢？”萨哈问。
范永金神色庄重起来：“适者生存物竞天择”
萨哈认真，示意范永金继续；
点头，范永金说道：“王爷先祖一辈中以鱼猎为主的模式充当了主导作用，自春到秋留屯田猎，当狩猎难以维持生活时王爷先祖一辈发展了采集、捕鱼、畜牧、农耕等辅助性劳动，辽西平原和蒙古草原无天然过渡屏障，渔猎和游牧的过渡自然顺畅，王爷先祖高瞻远瞩，通过对林丹汗和大明的战事推动了农耕、游牧、鱼猎的多重模式发展并在基础上形成了分配制度、政权体系，这种模式溶于战事的特性培养出了王爷所在的盛京所有人员极度出色的适应能力，勤政、善于学习并最终导致了军政合一，寓兵于民的局面。诸贝勒大臣议政制度在分权倾向的同时保证了权利的高度集中，各旗重要人物都参与议政，对策略思想理解透彻，一旦产生同议，就在各旗当中迅速而严格的执行，层层贯彻，使得大金上下身臂相从，臂指相连，发挥出极高的效能。”
言语稍微的停顿，范永金说道：“盛京的优势恰好是大明朝廷所欠缺，大明朝廷已经病入膏肓，不管朱由检或者是当朝皇上都无法起死回生。物竞天择，运气好，朱由检也不过是将大明朝廷的命数稍微的延续数年之时而已，这天下终究会是大金的，一个腐朽死气沉沉的大明朝廷还不如让充满活力的大金去替代。王爷策划大乘教举兵是失败了，阻挠赈灾也失败了，但滔滔大势面前，信王的成功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萨哈先是思索，随后脸上有震惊、敬佩的神色。
敬佩是因为范永金并没有阿谀奉承，而是从天下大势分析了适者生存物竞天择。最后一句一个气死沉沉的大明反不如让充满活力的大金去替代。
句子蕴含的意义远比大金武力强悍，所向披靡定将征服四海更让人接收和舒心。
或许这就是范永金为代表六大家以晋地、翼州等区域不断扩大规模的商户愿意同大金产生生意来往的主因。
早就看到了大明朝廷病入膏肓，奄奄一息。
“范公肺腑之言，感激至极”萨哈说道。
话锋一转，萨哈遴继续：“如若大明朝廷改制以商业为突破口，岂不是会将更多的大明境内世家推向大金。”
范永金点头：“所以改制就是将捧上天的朱由检狠狠的砸下来，赈灾期间顺天府杀红了眼的两派估计此时化干戈为玉帛联手应对信王都有可能。”
萨哈点头，笑了起来。
风从找院内吹过，萨哈忽然间觉得三月春风如桃花，其实也很不错。
顺天府；
城市内的灯火远比涿县辉煌，沿着高低错落蔓延出来灯火浮动不一，星光璀璨，夜风默默，交汇在京城皇宫深处。
朱由校将手中凿木的工具远远扔开，脸有愠色。
范永金的猜测并没有错误，朱由检的改制会遭受到朝堂大臣一致反对，事实而言，朱由检遭受的阻力远超出范永金所猜测。
朱由检还没有大刀阔斧的实施，朝堂中就已经出现了各种猜疑声，猜疑、矛盾最终在早朝中爆发。
导火线是翼州布政司呈送的一道奏折。
朱由检在查询核对区域内士绅田产。
知道内幕的气火攻心，置身事外的则认为朱由检这是在反儒，倒行逆施，朝堂是一片制止朱由检调查士绅田产的声音。
朱由校左哈哈又哼哼的调和，晚些时候回到皇宫便沉下脸色。
“都说朕沉迷木工，其实你知道的，朕私下从来不摆弄那些东西”朱由校说道。
“妾身明白”皇后张嫣开口。
“你怎么看朕让信王负责改制”朱由校问。
文无忌另外空间的历史记载中张嫣颀秀丰整，面如观音，被称为中国古代五大艳后之一，因遭客氏与魏忠贤陷害流产致不能生育。熹宗病危时，客氏安排怀孕的宫女进入后宫，冒充熹宗子嗣。张皇后说服了熹宗将皇位传朱由检。朱由检登基后为皇嫂张嫣上尊号曰“懿安皇后”
这个时代，张皇后依旧保持着历史记载中的品行。
眼前画面只不过是常态的一种表现，多数时候朱由校都会在张皇后面前吐露心声寻求意见。
斟酌词汇，张皇后说道：“妾身眼光短浅，但知道皇上任何的决策都是迫不得已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既然是不得不做，必须要做，皇上便要坚持了下，信王尝试改制，朝堂主要大臣皆抵制，皇上如若动摇，信王定然遭受轰顶打击，一蹶不振。信王是粉碎了女真在我朝境内制造混乱的阴谋，如果不是信王，此时翼州、豫州、山东之地烽烟狼卷，生灵涂炭也是有可能的。”
朱由校点头：“胡无百年之运，历朝之今，都有南北对抗产生，五胡乱华，辽金夺取半壁江山，但终究都无法实现对我汉家江山的全权统治，蒙古人建立元朝，也仅仅是不足百年而已，建贼也定然摆脱不了这个命数，屯粮、扩军，防御为上，用时间换取格局层面的主动，女真是消耗不起的，所以只要中原之地安稳，有江南的支撑，女真能奈何我如何，等女真内部动乱产生，朕大军出击，打的爹妈姥姥都不认识，从哪来自哪儿去，朕的策略是没有错的，所以我要让信王改制，朕担心中原乱呀，中原乱，天下乱，先于女真产生内乱，朕一切的苦心经营都将要付之东流。”
张皇后动容：“皇上是对的，王贤举兵、女真飞虎营的渗透已经是预警，中原是不能乱，红薯推广、改制、灾民迁移都是在保障中原的安稳。你是皇上，对的就坚决的做下去，红薯推广看似事小，确实关乎着安稳，改制更牵连到了皇上大计”
“我能看的出来，皇后也能看的出来，为什么朝堂大臣他们看不出来”朱由校问。
“不是看不出来，是将家事放在了国事之上”张皇后如此想着，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
皇宫内灯火从宫城蔓延而出，夜色深沉，京城灯火稀疏了下来，京城之外，官道上有战马驰骋，八百里加急的情报被十万火急传送向顺天府。
涿县范家另处一隅的宅院；
“山魈”苟全也将一份情报传送到了褚库手中。
诸库视线落下，面色沉重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时不待我
尘世如潮，尽信书不如无书。
人在五原的文无忌随着四门寨主力悉数抵达想着如何再一次的破局。
身在顺天府的大明皇帝朱由校想着的却是格局层面的部署。
不管历史如何记载评判了朱由校，此时此刻大明皇帝的心思文无忌是不知的，如果知道，也定然会大吃一惊。
朱由校不是昏庸不理政务，而是有自己的算筹和部署。
历史总以成败论英雄。
明朝历史中对于建文帝提及的少之又少，多数的时候想到建文帝，能思及的无非也是建文帝逃离京城，被明成祖追杀的信息，历史笔墨浓重介绍的是明成祖。
不世枭雄，期间发展出了明朝水师登峰造极的辉煌。、
较为真实的评价是建文帝天资仁厚，亲贤好学，是好皇帝。
建文帝如此，朱由校也非无能。
假设文无忌知道朱由校的心思，或许会感概。如若没有明末小冰河时代的极端天气，导致山西、山西、河南、河北、山东持续灾害，赤地千里，瘟疫大面积爆发，农民军一发不可收拾的壮大。
灾害连年，国库空虚，朝廷非但无法调拨银两赈灾，军队当中也出现大规模欠军饷一幕。最终导致了农民军遍地的起义，士兵加入其中并成为多支起义军的攻坚主力。
李自成造反不就关联到了军饷。
如果没有这种极端天气，或许明朝真有同皇太极对峙下去的可能。
而一旦长久对峙，朱由校口中‘胡无百年之运’也是有可能发生。
历史中皇太极猝死，盛京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以豪格为首的两黄旗和以多尔衮、多铎为首的两白旗权利的争夺。
也就是朱由校所言的女真内乱。
所以从格局布置分析，朱由校纵然无法比较皇太极，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知道真相，文无忌也只能感叹一句‘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星光布满了苍穹，一道人影在星辉下飘入涿县范家，不久之后萨哈同苟全自宅院后门而出，夜间奔行，进入诸库等人居住的范家另外一处宅院。
房间内亮着灯火，聚了诸库和报送信息的飞虎营两名眼线。
有星光落下的夜晚，前一刻还保持了愉悦心情的萨哈如被锤击。
汇报而来的信息是田家庵方向韩代、伊尔登兵败，数万大军折损，韩代、伊尔登后撤入七老图山西南山脉区域，至今生死不明。
飞虎营眼线还没有接收到振武、乌海方向战况的信息，所以田家庵的情报就像五雷轰顶将萨哈冲击的摇摇欲坠。
王贤举兵失败，萨哈可以找原因，时不助我，毕竟是在大明朝廷境内。商市反击失败，也能找到说辞，萨哈并不精通商业运作，而商业层面大金也确实逊色大明。
但田家庵方向爆发的却是战事。
大金数万精锐面对的也非朝廷兵力，不过是四门寨这样一支在努鲁儿虎山区域最为出众的山匪武装。
数万兵力，如果不计较伤损，全部投入，或许宁远都能拿得下来。
但就是这样规模的军队却败在了一支崛起才一年之久的山匪力量当中。
灯火始终明亮着，房间内的萨哈、诸库也随着眼线的汇报，神情从最初的震惊转化为愤怒、不解以及少许的忌惮。
诸多的信息此时已经完全的透明了起来。
比如田家庵之战大量火绳枪和霸刀营的出现。
参照田家庵而来的信息，结合关村、陈桥之战的一幕，萨哈终于水到渠成的判断到了一个接近真相的结果。
四门寨是同朝廷有关联，参与了关村、陈桥之战的那股精锐力量出现在了四门寨田家庵。
接近真相，但萨哈还是无法将文无忌、霸刀营完全的同四门寨关联在一起，一支山匪武装在兴武阻击韩代的同时在翼州黄河一线还有如此规模的力量，这超出了对山匪常规的理解层面。
唯一的解释就是四门寨和朝廷有千丝万缕关系。
有了这个判断，四门寨大量装备火器的信息也变得水到渠成了起来。
所有汇报的声音落下，长久之后房间内萨哈开口：“四门寨，朱由检，绕来绕去，两方面都面对的是同一个对手，难怪四门寨放弃兴武后撤进入田家庵，原来是在等待活动在翼州一线的这股力量。”
“也就是说在兴武方向，我们始终是在同大明朝廷作战，而非一支山匪武装”诸库说道。
萨哈点头：“是的，一切水落石出，也就能解释当初李颜廷进入四门寨，成子龙、周瑾之为何如此的强硬，是有依仗。”
“所以四门寨适才拥有了大量的火器”诸库说道。
想了想，萨哈摇头：“这其中是有蹊跷，信息是田家庵四门寨使用的火器性能超出宁远一线明军所用，宁远是大明朝廷的防御重点，没理由将性能更加先进的火器调度向四门寨而放弃对宁远一线的装备，不管是大明朝廷新近研发还是购买，理应首先是出现在宁远。”
“除非……”
思索，萨哈又说道：“要不是四门寨火器的出现另有内幕，要不就是大明朝廷的格局部署产生了实质性的变化，比如大明要同我大金争夺漠南漠北，利用我大金西伐林丹汗之际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言语又顿了顿，萨哈继续：“赈灾期间大明朝廷将上百万的灾民迁移向北方，初始看来这是无奈之举，为避免翼州等区域内矛盾激化，但如今分析，两者是存在关联，民众进入这是固疆，也可以理解为蚕食。”
“一石三鸟，避免翼州等境内民间矛盾的产生，固僵、争夺漠南漠北”
萨哈如此推导的时候房间内气氛凝重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信王手笔，恐怕对朱由检的评判认知又要重新定位。
“过千支火枪，射程、精准度、射速都超出宁远明军所装备，这支部队是出现在了田家庵战事期间，如果一早出现并部署在兴武，只要弹药足够，辅助常规兵力，夺取兴武，这需要损失多少的兵力。”
声音落下，萨哈来回踱步，人抬头的时候说道：“要让范永金想办法，早些年大明同佛朗机及其倭人交手，对方也是占优火器射程的优势，或许大明的火枪来自倭人、佛朗机也未尝没有可能。让范永金向朝廷打探，也可以到南方搜索线索”
走动的时候萨哈猛然止步
“高丽征服我大金，盛京是能得到为数不少火器，倭人又能制造火器，高丽如今是有我军水师，有没有从倭人手中得到先进火枪或者技术的可能。自高丽派遣使臣到倭国，购买或者物资换取都是可以的”
“倭人曾经出兵高丽，同大明有战事并最终败北，敌人的敌人理论是可以成为朋友”诸库说道。
萨哈点头：“事关重大，别人我是不放心，你去办，将大明朝廷的红薯推广，火器以及四门寨的真实身份悉数汇报向盛京，重点是从倭国引进火器，不需要盛京亲自出手，让高丽去完成，还有，大明能推广红薯，盛京也是可以的，一旦允许，即刻让范永金准备。”
“明白！”
“田家庵战事失败，不知道盛京会如何应对？”诸库说道。
“等你抵达时盛京应该已经能接收到信息，如果大明朝廷确实有争夺漠南漠北的计划，田家庵、云内州方向的战事和布局就要重行评估部署，会有贝勒调动向田家庵、云内州，战事不会就此消停下来或降低规模，大明朝廷迁移灾民，一旦真要安顿下来并在要道关隘修建大量城防，不利于我军作战，盛京洞若观火，自然会做出最为有效正确的调度。”
夜色深沉，萨哈逐一交待，寅时，诸库出宅院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当中。
另外方向的顺天府，街道中已经有早朝的大臣马车声响起。
对于顺天府的文武官员而言，这是一个不眠夜。
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宁夏镇丢失。
宁夏镇丢失，也说明女真西伐击败了林丹汗。
夹杂大明和女真之间的一股势力轰然倒塌。
苍穹深处的灰色退尽，天际线的边缘逐渐明目起来；
天亮了！
连日来针对朱由检的弹劾暂时性的因宁夏镇战事而消停了下来。
朱由校已经做出了向宁夏镇增加兵力的调动，但按照时间推算，此时指令还尚未传达，如今需要面对的却是宁夏镇丢失的现实。
就宁夏镇丢失产生的格局以及女真意图，左右文武大臣各抒己见，烦躁异常的朱由校却想到了朱由检。
当初朱由检的所有推断再一次实事求是的发生。
朝中大臣还在分析着女真击溃林丹汗的后续部署，朱由校想着的是对手大军迂回直击向榆林、大同，威胁张家口一线。
“朕只需要一年或者两年时间，推广红薯，稳定山晋两地，难道这都是天意”
理性的，胡思乱想的，各种意识交叠出现在大明皇帝朱由校的意识当中。
第二十七章 西苑游舟
春风似剪，剪开了西苑被冰封了整个冬季的湖面，剪开了昏昏沉沉的天地万物。
三月时季，一年之前，文无忌和朱由检便相会在了秦园。
明媚的阳光令整个天地都宽阔了起来，马车自一院梅花中驶出沿着主街行驶向城外。
宋秦歌拉开了自己的四门寨之行。
自二月二之后的一月时间，通过宋秦歌调度，琮记四下采购，三百多万石的粮食运送向南方和四门寨。
赈灾时期，三百多万石粮食需要消耗过千万的银两，而此时粮价都维持一两一石左右。
除了运送四门寨的粮食自顺天府、山西等境内收购，向首里、梧州一线的粮食全部在应天府区域采购完成就近运送。
源源不断的粮食、农耕器械通过商道运送向了兴武、振武，宋秦歌也终于抽出时间可以进入四门寨，考察基础建设项目为钱币、票号的前期工作筹备。
马车出京城时从豫州封丘出发的祁远山等人恰好自官道绕过顺天府北上。
北上已经稀疏下来人流中也有一支特殊的队伍在前行。
是山东境内脱离巡检司后加入四门寨，以贾英等人为主的家属人员。
贾英、徐等的家属在气温回暖时在区域内琮记以及刘秉义等人协助下迁出赶赴向四门寨。
北上灾民数量完全的回落。
年底的降雪以及朝廷对红薯推广和粮价下跌让选择了坚持的民众守候着希望。
守候希望的还有朱由检、朱由校。
但宋秦歌却知道天灾会持续加重，这是自己和文无忌都无法阻止的自然现象。
又一次的迁移或许数个月之后便会从山西、陕西一线大规模的拉开。
对于四门寨而言，这种时间的缓冲是有利的，对于朝廷而言，沉重的只是一年比一年愈演愈烈的内患。
随行的还有彭炳、施音，对于两人而言，四门寨之行意义非凡。
无数次两个人将四门寨设想成一个神话当中的世外桃源之地，虽然这片区域还爆发着战事。
来来去去，马车出顺天府，京城内也有马车行驶向各地。
有结束朝政回府的官员，也有向皇宫方向前行汇报或接受召见的官员。
两辆马车在街道交汇，崔呈秀下车进入另外一辆马车车厢。
宽大的车厢内端坐的入宫的魏忠贤。
车内交谈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不久之后崔呈秀嘀咕了一声：“和以往比较，皇上似乎有点与众不同”
“何处不同？”魏忠贤问。
崔呈秀一点一滴的回忆着早朝的一幕。
年后的朝会中朱由校提出向宁夏镇增加兵力，朝堂大臣虽然诧异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解。
毕竟已经接收到女真西伐林丹汗的信息，宁夏镇居近乌海林丹汗所部势力范围，防患未然，并无不可。
许微的诧异也只是集中在素来事发适才关注战事并做出决策的朱由校竟然主动起来。
但这种变化带给多数的大臣是欣喜。
不包括崔呈秀以及魏忠贤等人。
魏忠贤喜欢一个处处能向自己征求意见的朱由校，更喜欢朝堂之上任何决策的产生和颁布都同自己有关联。
可这种以往熟悉的一幕如今越来越出现了偏差，宁夏镇增兵，事前魏忠贤没有探知到任何的信息，如今则是信王推广红薯和改制。
魏忠贤不适应，人也忧患起来。
魏忠贤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皇帝对自己百分之百的信任之上，如果这根线松动，后果不堪设想，魏忠贤知道自己树敌多少。
所以魏忠贤敏感、在乎朱由校的一言一行并费神思量着如何讨好朱由校。
仔细的回味，崔呈秀说道：“宁夏镇丢失，文武大臣推测着女真的后续动态，文臣推断女真横扫林丹汗所部，目的是增加同朝廷的洽谈筹码，武将则认为女真旨意是西南而下，侵犯整个宁夏镇平原地带。皇上的观点却恰恰相反，指出女真西南而下缺乏动机，首先是拉长了陈兵带，其次是西南人烟稀少，女真即无法满足大规模侵边掠劫的目的也会面临被固原镇方向我朝兵力分段截杀的危险，皇上指出女真目的是东南迂回，威胁靖边、榆林继而是大同一线。如果是文武官员提出这种见解分析，虽然震惊倒也不至于无法接受，可如今推导的却是皇上”
稍微的思索，斟酌词汇，崔呈秀说道：“皇上是更加明睿了起来”
光线从车帘一侧落入进来在魏忠贤阴沉的五官上切割成明暗的两种颜色。
魏忠贤早有体会，一字一句说道：“早就感觉到了这种变数，或许是皇上确实明睿了起来，也或许皇上还是那个皇上， 是身边多了一张蛊惑皇上的嘴脸。”
“千岁是指信王？”崔呈秀问。
点头，魏忠贤说道：“信王有赈灾和歼灭女真渗透进入飞虎营精锐的功劳，自春节之后便频繁出入宫城，一次两次可以视为是皇上召见或者入宫请安，频繁了便有目的动机存在，之前信王不也推断了女真出兵高丽且被证实，所以不是皇上有改变，而是信王影响到了皇上。”
“可调查了信王身侧所有人员，赈灾结束，武邑聚在信王身侧的人员便各奔东西，目前来看，信王府原有人员之外出现的陌生面孔也就牛金星一个人，牛金星可以排除，信王推断女真出兵高丽时王爷和牛金星是没有任何交集。确之凿凿，信王是在赈灾当中接触到了牛金星，宝丰县举人，从行事特征分析，也不过是钻营取巧之辈，无甚能耐，关村、陈桥之战信王调动曹州区域巡检司，证明也是信王担心区域内巡检司调动会走漏风声，这也不算是信王大智如愚的表现”
逐一分析，崔呈秀拧眉。
老谋善算，但崔呈秀那里知道自己获取信息的渠道早就被信王控制。
曹少商、周之涣、霍泰安、左叔达以及为锦衣卫搜集信息的徐荣都向锦衣卫、东厂汇报了相似内容的情报。
顺天府当中朱由检不断和四门寨山海客栈来往，但以琮记如今在顺天府的能量以及墨言等好手的协助，徐勋无声无息进入信王府自然不是难事也不会被魏忠贤获知。
排除了每一种推测，崔呈秀说道：“近期信王似乎同温侍郎颇为较好”
魏忠贤点头：“赈灾期间温体仁变和信王距近，但温体仁你是熟悉的，要说能推断女真接二连三的格局部署，高看了他。”
“会不会信王真的开了窍” 崔呈秀谨慎的说道。
魏忠贤冷哼一声，想到关村之战死亡的傅应星，魏忠贤双拳紧捏了起来。
“开窍又能如何，信王如若不改制，凭借赈灾积累起来的声望和皇上的宠信，或许还会忌惮几分，但信王如今自掘坟墓改制，这就是同满朝文武对立，没权没势，仅凭皇上恩宠，如何改制。私下走动走动，加大对信王的弹劾力度，必要时制造点障碍出来，皇上只是尝试，自己也是知道改制困难重重，许微的受阻便收回指令也是有可能。对了，找几个大儒，信王不是要调查士绅田产，让大儒写写文章，批判信王，千夫所指，看信王还能如何应对。”
“明白” 崔呈秀点头。
想了想，魏忠贤说道：“皇上午后到西苑游船，早朝之事你反应的也恰好是时候，到时再旁敲侧击打探一番”
“有劳千岁” 崔呈秀毕恭毕敬开口。
交谈声停息，崔呈秀出车厢进入自己所乘的马车。
落下光线的街道有花粉的味道弥漫着，两辆马车错向而过各奔东西。
皇宫；
朱由校心情颇佳。
首先是季节的原因，不管如何，毕竟已经是春天，气温回暖，柳树抽芽，冬季的萧冷全无，走在有暖意的光线下，人也愉悦。
其次是朝会。
想到自己抛出女真东南迂回，威胁靖边、榆林、大同的观点时满朝文物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朱由校便觉得舒心，看着那些侃侃而谈文臣武将凝语的样子，多多少少，朱由校是有报复群臣私议自己不理朝政的快意。
行走的时候朱由校想着要不要将朱由检再一次召唤入宫中，自己和和气气全方位的同朱由检商讨一次女真的问题。
身后随行的太监王体乾，朱由校边走边思。
紫禁城西侧的北、中、南三海合称西苑。是朱由检游息、居住、处理政务的重要场所。
魏忠贤、王体乾原本提出了二月二游湖。
但天公不作美，阴阴沉沉，破冰的湖面再一次结起了薄冰，只好作罢。
数日以来朝堂议事针对的都是信王。
朱由校心烦意燥。
魏忠贤一边操控着力量制造种种不利于信王的言论，一边又想尽办法让朱由校愉悦开心。
此时已经三月上旬，气温持续回暖，大地复苏，湖畔间的垂柳被抽芽的嫩绿点缀。再好不过踏春游湖的时间。
前日时刻魏忠贤提出了泛舟游湖的建议，朱由校欣然允许。
魏忠贤早就等待多时。
朱由校想要放松心情，魏忠贤则要打探消息，王体乾是单纯想着如何王皇上开心，目的不一，
但对于朱由校而言，一条原本许微偏离了的时间线又在这个春日悄然的被修正了过来。
第二十八章 蝴蝶飞不过沧海
檀香袅袅，游船在泛着波浪的湖面上许微起伏着。
宫城内摆弄着木工的时候感觉不到，行走在金碧辉煌建筑群中时对视线内的绿意也是一扫而过。
站在游船上举目四顾，朱由校适才觉得初春的新绿舒心怡人。
冬季的蛰伏后自枯黄中抽出的绿意浓艳欲滴，少了夏日的沉闷，秋日萧瑟，充满活力。
朱由校的心情也逐渐愉悦了起来。
女真迂回，深度威胁的是大同一线，但朱由检提及过，从河洛道口南下的女真万人规模军队是被击退。
大同区域暂时无忧。
无忧就意味着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调动部署。
时不待我，但还是有人修补了女真撕裂开的一道缝隙。
想到这些，朱由校又懊悔了起来。
自己是忘记了问何人击溃女真数万兵力，两个蒙古部落，但主导战事的却是汉人。
应该被犒劳。
朱由校越来越觉得有将朱由检召唤入宫内的必要。
随在身侧的魏忠贤无时无刻在观察着朱由校的神情变化。
时而欣喜，时而蹙眉，时而深思的姿态。
“皇上确实是变了”魏忠贤内心想到。
熟悉朱由校，以往这些神态在皇上身上是很少体现而出。
寥寥数次也是在木工房内皇上面对雕刻时才会不经意间表现，如今却成了常态。
“皇上，翼州布政司呈报信王爷核查士绅田产”
查验观色，感觉到朱由校面色舒畅起来的时候魏忠贤开口。
点了点头，朱由校说道：“你是如何看待的？”
擅长揣摩人心也精于算计的魏忠贤暗中部署，前一刻更是对崔呈秀下达了利用大儒撰文抨击朱由检的指令。
但攻于心计，朱由校面前，魏忠贤是懂得要藏锋。
“赈灾期间失去土地的民众甚多，粮价是降落了下来，这是利国利民的喜事，而且导致之前囤粮的不少大户破产，变卖土地，信王爷稽查士绅田产，自然是利于布政司统筹，避免田赋流失。”
朱由校点头：“还是你看的明彻。朕也是这样想的，当初国库空虚，辽饷不足，是你的建议让朕暂缓了辽饷危机，渡过燃眉之急。但如今格局在变化，宁远局势持续紧张，如今林丹汗败北，宁夏镇丢失。林丹汗侵边，是祸及了我朝安危，但林丹汗和女真矛盾更加的集中，因为林丹汗限制了女真向蒙古草原一代的发展，所以林丹汗想要互通商市，朕同意。养狼驱虎，是有一定效果的，看看林丹汗和女真爆发了多少战事，大规模的，两次。如果女真这些精兵部署在宁远，我朝不堪重压。可如今林丹汗败北，我朝便要全面对垒女真，朕要以变化应变。”
看着魏忠贤，想了想，朱由校说道：“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传承下来的教训，对抗女真，必须要有安稳的内部发展环境，这也是对的，但问题是国库依旧空虚，宁远、大同、宁夏镇方向都要增兵，银两从何而来？年前的灾荒我是迁移了百万的民众，如若今年灾荒不停呢？还会有多少灾民出现，总不能灾荒出现都需要依靠迁移民众去解决问题。所以有些事情到了不得不为之的时候，红薯推广，核对士绅田产数目，增加商业税收，国库有储备，能扩军增加装备，还能调拨银两赈灾，这些都是对抗女真的资本”
“打，现在我们是打不过女真人，他们凶悍，但防御能？宁远局势你看到了，增加火炮数量，士无怕死之心，是能守的下来，只要我大明境内安稳，慢慢消耗女真，持久必胜。所以朕适才要不遗余力推广红薯，让信王主抓抗旱以及局部的改制，你是有眼光的，要协助信王。”
“明白”魏忠贤点头。
五官恭敬，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朱由校兴趣颇高，看着枯木逢春发新芽的远景，继续说道：“女真夺取宁夏镇你认为会后续会有如何动作？”
魏忠贤早就从崔呈秀口中得知了朱由校的言辞。
思索了半响，魏忠贤谨慎的说道：“宁夏镇西南绵延土地逐渐贫瘠，人口稀少又远离顺天府，女真应该会向东迂回威胁向榆林、大同一线”
朱由校笑了起来：“你的判断是对的，和朕的想法不谋而合，女真的目标是榆林、大同一线，所以两方向都要增加兵力，你看曹文诏如何，将其调向榆林”
魏忠贤哪里知道此时才是游击将军身份的曹文诏。
心中想着崔呈秀没有向自己反馈曹文诏这个人信息。
口中确附和着：“皇上眼光如炬，既然看重，曹文诏定然有过人之能。”
朱由校终归还是没有说出曹文诏乃朱由检推荐。
“你也是这样想的，很好，就让兵部将曹文诏调动向榆林，他是很能打的，跟过孙承宗，精通兵法，作战骁勇，难得的良将”
朱由校如此说时魏忠贤内心咯噔一响。
“跟过孙承宗，就定然不是崔呈秀推荐”
人便忧虑了起来。
大同乃重地，大明朝廷部署有精兵，但将官却全部为魏忠贤心腹，朱由校对魏忠贤的信任依旧，可调动曹文诏的言语落入耳际，魏忠贤却总有朱由校针对自己的不祥感。
两人交谈间游船已经航行到湖中央，有鸟儿觅食，姿态翩翩。
朱由校靠近向船舷，观察仔细。
时至午后，落下的光线温暖怡人，魏忠贤、王体乾都随了两步。
风势逐渐强劲，湖畔随风舞动的柳条剧烈摆动了起来。
吹过湖面的强风带动起了朱由校衣衫，手指水鸟，朱由校说道：“女真就如水鸟，我朝则似湖，水鸟是能捞取数条鲜鱼果腹但终究是无法将整个湖归为己有。”
“皇上形容精辟”王体乾奉承。
风势渐强，湖面水波涟漪，湖畔杨柳舞动疯狂，湖面低飞的水鸟吃力的抗衡着风势
“风大， 皇上龙体为重”王体乾说道。
朱由校点头，人却依旧在船舷部位。
水鸟最终在风势的强压下落入水中。
衣衫扬起，朱由校满意的转身。
鬓发忽的一声被强风带起，身体摇晃，朱由校感觉平衡感失去。
魏忠贤视野中朱由校摇晃了起来，大吃一惊，口中叫喊着，魏忠贤疾步上前搀扶朱由校。
为时已晚；
单薄的身体在失去平衡的刹那已经后仰了出去，就在魏忠贤右手接触到朱由校的时候大明皇帝整个身体后斜着栽落向水面。
“噗通”水花四溅，朱由校没入水中。
魏忠贤、王体乾色变;
“皇上落水，救驾，救驾”两人声嘶力竭的呼喊着，随行护卫的船只上有侍卫已经接二连三跳入水面。
西苑震动了起来。
申时，皇宫；
凝重的气氛压抑在整个皇宫当中，魏忠贤、王体乾等焦躁不安的守候在外，有御医不断进入。
御医走出时魏忠贤等人围拢了上去。
“皇上如何？”魏忠贤极问。
“还在昏迷当中，被惊吓，湖水冰凉风寒外加皇上体弱，恐会遗落下病根”御医神色沉重的说道。
王体乾战战兢兢，魏忠贤神色不定，窗外日光落了下来。
房间内朱由校还没有完全的苏醒，人处半昏半醒当中。
感觉周边一切都在浮动迷蒙着，朱由校看到了自己落水，看到了魏忠贤、王体乾以及侍卫在救驾，自己在湖面极力的挣扎，风势强劲，体力逐渐的消失，湖面成了万丈深渊，营救的画面被吹散，迷迷糊糊中朱由校看到大明太祖将自己从水中拉起。
感觉随着太祖在一个虚无的空间掠行着，朱由校看到了大明万里江山，河川山峦，看到宁远一线操练的前沿将士，也看到了川陕交界区域燃着烽烟。
“蒙古人打下了一个万里山河，夺取了我汉家江山，但哪又怎么样，朕还不是将蒙古人驱逐到了北方荒凉之地，胡无百年之运，这是对的，高筑墙，广积粮、中原稳，天下安。一步一步去做，大明会重现辉煌”
太祖的声音朦胧了起来，朱由校呼喊、寻找，周边又重复的开始忽明忽暗。
视线的远端，朱由校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乳母客氏、张皇后、杨涟、左光斗、袁崇焕、魏忠贤、田尔耕、朱由检，一个个一言不发走近了过来又从身侧错过。
朱由校大喊着，却没有人回复。
“朕令其回话”朱由校指令着。依旧没有人出声，一个个人影走进，走远，消失。
顺着朱由检消失的方向朱由校追了出去却融入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房间外；
走出的御医神色越发凝重，有朱由校挣扎的声音传出落入魏忠贤等人耳际。
魏忠贤神情再次巨变，皇上的情况似乎很严重。
夜色落下，朱由校还没有完全的清醒，间或恢复意识，也是口齿不清含糊其辞，似乎在呼喊这太祖皇上和信王。
有月光洒下的时候顺天府内朝堂重臣已经全部得知朱由校落水被营救后始终昏迷不醒的消息。
那一刻，许多人感觉天塌了下来。
第二十九章 诡谲
顺天府郊外；
夜色笼罩着远处的城廓和山峦，苍穹深处有什么东西翻动了一下，天际线有亮色展绽开。
晨光熹微。
马车平顺的行驶在官道上，有交谈声自车内响起，偶尔也有嬉笑声。
宋秦歌等人夜间并没有投宿。
马车宽大，内设有软裘，躺卧适宜，像移动的房间一样。
以宋秦歌的身份和秦园财力，宋秦歌自然无需节俭到长途跋涉中要劳苦自己。
天明之前睡醒的施音钻入到车厢，两个人交谈说笑了起来。
百里之外，一种不安的气息笼罩着京城。
夜间时分京城和宫城便增加了人手，提高戒备等级。
天色尚未彻底的亮白，街道已经多了向宫城行驶的马车。
宫城城廓外探，内操军将官左叔达看到城外黑压压等候的人群。
有张瑞图、施凤来、顾秉谦、崔呈秀、田尔耕等。
左叔达长吸口气，面色凝重。
天色完全的放开，城门开启，人进人出，信息也开始在顺天府的深宅大院中传散了出去。
有信鸽飞上了天空，也有骏马疾驰出城外消失在官道当中。
山海客栈徐勋是接收到了信王府人员传送而来信息。
前日皇上游舟时坠湖，情况不明。
宫城开启，信王府便接收到了左叔达安排人员传送的信息，信息反馈向山海客栈的同时王府安排人员向人在河间府的朱由检汇报。
王府人员出京城时已经有琮记站点放出的信鸽展翅在天空。
未时，京城西北怀来。
马蹄声急速拉近，车队中两名琮记好手打出手势，车队暂停，人员戒备。
靠近后发觉是琮记怀来站点人员，戒备解除，一封绝密情报送入到宋秦歌手中。
车厢内宋秦歌面色巨变，人下车，沉思了起来。
彭炳、施音不以为然，皇上落水又不是归天，京城也不过稍微的震动一下而已，修养数日，皇上还不是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朝堂之上。
但宋秦歌知道不会。
朱由校大限已去。
而且宋秦歌是知道此时京城的局势要比历史中更加严峻。
距离朱由校落水染疾身亡的时间虽然只是推迟了半年左右，但这半年期间朱由检因为赈灾和瓦解女真、大乘教的阴谋声名鹊起，更在赈灾当中严厉措施惩办了无数的世家门阀。
如今朱由检面对的是因改制而遭受到朝堂群臣弹劾。
四门寨是给朱由检营造了一个最佳的改制环境，朱由检自商业领域改制，琮记全方位配合协助，事半功倍。
但也因为改制，朱由检在朝堂之上却处于四面险境。
宋秦歌也知道历史中朱由检登基，魏忠贤以及客氏多方阻挠，熹宗执政期间，客氏害怕皇帝妃子产下皇子，母凭子贵使用各种狠毒的手段残害打压妃子和皇子，致使天启一朝中朱由校生虽有皇子，但无一能够长大成人。
张皇后流产之后再无身孕，同客氏、魏忠贤脱离不了关系，慧妃范氏所生皇子一岁夭折，同样是客氏所为，裕妃身怀六甲时被幽禁于别宫活活饿死，还是和客氏脱离不了关系。
这都是黑暗而现实的存在。
历史中尚且如此，眼下朱由检和魏忠贤早就对立。局势只会更加的严峻。
还有诸多潜在的隐患，罗国相、骆师蓉等人和策划了大乘教举兵的背后主谋依旧活动在暗处。
朱由检顺利登基几无可能。
想到这些的时宋秦歌焦虑了起来。
强迫自己冷静，关联内外，宋秦歌命令站点放出信鸽向文无忌传送信息，随后直接折向返回顺天府。
午后的阳光下官道沙尘飞扬，车队提速。
日升日落，夜色再一次笼罩的时候河间县县城内朱由检接收到信王府传送而来的信息。
灯光将朱由检身影投射的单薄异常，朱由检右手在空中无意义的伸了一下，想要出声，所有的语言却被哽住。
泪水从年满十七岁的朱由检清秀五官上了流淌了下来。
不久之后朱由检召唤墨言。
房间内有交谈声响起，遂即产生了争执。
朱由检要回京，素来言听计从的墨言却坚决的反对。
“宫中传出的信息皇上风寒昏迷，为什么不能回京”已经失去所有理智的朱由检低吼着。
墨言跪地：“就因为王爷在京城之外所以不能回京”
“为何？”朱由检厉声发问。
“因为皇上并没有召唤，信息又是从王府传送而来，河间县是有锦衣卫、东厂人员在监视王爷一举一动，如若在没有接收皇上指令之前王爷回京，锦衣卫上报，居中如若有人煽风点火，皇上会如何作响，群臣会如何思考！说王爷居心叵测”
墨言如此陈述，如果雷击的朱由检摇摇欲坠，退后两步，颓然在坐在椅子中。
醐醍灌顶的一句话。
皇上无子嗣，在没有指令前提下自己贸然回京，确实给人太多的把柄。
“难道就这样候着”朱由检虚弱的开口。
“风寒、惊吓都有可能导致皇上长时间昏迷，但皇上有先皇庇佑，也定然会苏醒，王爷如今能做的只有等待信息，当然防患工作还是要安排，王府不能有异常举动，还要监视东厂、锦衣卫”
“朝堂大臣呢？”朱由检问。
想了想，墨言说道：“群臣弹劾王爷皆因改制而起，如若皇上昏迷或者持久不能痊愈，为稳定局势，改制也只能暂且搁置，这种前提下王爷便无法触及群臣利益，弹劾自然也会落下，不至于有大臣会铤而走险在如此特殊局势下会不利于王爷，需要提防田大人锦衣卫和魏公公东厂。”
言落，斟酌词汇，墨言说道：“如果京城有文先生便好了，文先生居于暗处，能监视东厂、锦衣卫一举一动，即便对方有异常，文先生也定人能化解。”
“召唤文无忌！，”
墨言摇头：“王府还是不能直接出面，况且远水解不了近渴，信息已经传送到了山海客栈，可文先生如今身在何处？或许在河洛道口，或许在云内州，信息传送抵达到人进入京城，至少是在半月之后，而且文先生在同女真周旋，一月之后皇上痊愈也是有可能的”
想了想，墨言有补充：“山海客栈接收到信息，王府即便不出面，山海客栈也会将信息传送向文先生，以文先生之才能，会有考虑周全的安排”
墨言如此说的时候朱由检内心稍微的安稳了少许。
人便想着自己同朱由校相处的点点滴滴。
皇上的推心置腹，拳拳之心，敦敦教诲。想到朱由校，在联想到眼下格局，朱由检内心有痛苦的声音响起。
何其关键的时刻，宫内竟然发生此种事件。
空荡的房间内只有凄凄惨惨的朱由检一人，退出的墨言叮嘱王府送信人员回京后的诸事情安排，随后时间，墨言加强了周边警戒。
顺天府已经高度戒备，宫内封锁了所有信息，再一次进入京城的宋秦歌从街道不时驰骋过的锦衣卫、东厂番子马匹嗅觉到风雨欲来的不同寻常。
没有任何最新信息传入山海客栈，宋秦歌自秦园发布出指令，期间中断同加入秦园的官宦子弟来往，同时宋秦歌开始自顺天府外围召集人手秘密入京以备不测。
三日之后，信鸽落在了五原。
宋秦歌无需长篇累牍的叙述，情报只有四字。文无忌比宋秦歌更加详尽的熟悉历史。
泛舟落水！
大漠残阳坠在黄河的上方，文无忌矗立在黄河边缘。
河道已经融冰，大块冰凌相互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脚下的草地亦有绿芽生机勃勃的抽出。
“该来的还是来了”文无忌自言自语。
文无忌确实比宋秦歌更甚至这段历史的黑暗，宋秦歌知道客氏祸害张皇后、慧妃、裕妃，却不知历史中成妃也被客氏幽禁，但依靠私藏的食物活了下来。朱由校染疾期间，客氏几乎上演了‘狸猫换太子’一幕，安排怀孕的宫女进入后宫，冒充熹宗子嗣，却最终被张皇后识破，张皇后力劝朱由校传位于朱由检。
朱由校传位朱由检，之后在宫内浣衣局审讯客氏，宫内竟然有客氏安排怀孕冒充宫女的婢女八人之多。
尚书霍维华进献灵露饮，朱由校饮用确得臌胀病，逐渐浑身水肿，加剧病情。
直接的、间接的都是同客氏和魏忠贤存在关联。
事关整个格局，文无忌不能让宋秦歌独自在京城面对冲击。
云内州女真摩拳擦掌，局势不容乐观，但京城更需要自己，这事关自己和朱由检联手对抗女真。盛京接收到战况，如若增加兵力，四门寨还是无力单独抵抗。
简短的军事会议，诸事交待，文无忌携陆迁、莫不问、风四娘、莫胭、蓝燕子、邱青桐及其霸刀营一百二十人快马加鞭直奔顺天府。
时间在河间府朱由检的等待及其文无忌披星戴月的驰骋中走过五个日夜。
朱由检依旧没有接收到京城方向朱由校召唤自己回京的信息，宫城朱由校风寒，始终处半睡半醒状态当中。
文无忌等人一人四骑，全部都是耐力出众的蒙古良驹，抵达大同西北时距离朱由校落水已经过了整整八日。
夜色再一次落下，宫城深处的咸安宫，明亮的烛火闪烁着，灯影之下，客氏急躁的来回走动着。
京城一隅，魏忠贤也同田尔耕、崔呈秀、杨衰、田吉等人处在了一起。
第三十章 蠢蠢欲动
方方正正的院内有明明晃晃的月色落下，晚风吹过时宅院的上方有夜鸟飞过。
房间内灯光将田尔耕、崔呈秀、杨寰、田吉等人身影投射的明暗不一。
众人神情也是明暗不定。
“皇上还是没有痊愈的迹象” 杨寰问。
烛火明亮，但因为角度的原因，魏忠贤五官轮廓被打出一片阴影，人也显得阴鸷异常。
“没有”
“万一皇上有三长两短，如何是好？”田尔耕叹气。
杨寰说话阴仄仄的，令人心悸，但相貌却是端正威武。
看着不语的魏忠贤，杨寰说道：“皇上得到先皇庇佑，安然无恙也是有可能的，但假设最坏的一种可能，如若皇上确实是龙体欠安，会有何等事件发生，都知道皇上身无子嗣。”
“以当前皇上对信王的宠爱，极有可能……”
田尔耕言语又止，但房间内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真要是朱由校有三长两短，大明的皇位十有**是要落到朱由检身上。
产生这个推断，众人思维便天马行空起来。
田尔耕、崔呈秀、杨寰等人皆依附在魏忠贤之下，立场相同，此时的观点也接近。
对于朱由校，众人都是不遗余力的在辅佐，当然这个辅佐是建立在自身立场，自我定位之上。
皇上信任魏忠贤，魏忠贤身居高位，众人都是鸡犬升天，一荣俱荣。
所以众人对朱由校、对大明朝廷的‘忠’建立在打击异己，巩固自己权限上。
对抗女真，众人意见也是一致，不敷衍应对，不屈膝卑躬，可一切又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共性，要尽可能的将武官纳入自己阵营，掌控在手中。
所以便也产生了大量耿直良将被排挤，无能阿谀奉承之辈上位的一幕。
因为这些因素，众人都是希望朱由校能痊愈，但朱由校每况愈下的身体又要让众人现实的去分析最坏一种可能。
皇上万一归西，朱由检登基又将产生如何变数。
是否会如若以往的恩宠!
想到这个问题，房间内的众人都心有忐忑。
朱由检通过赈灾声名鹊起，期间魏忠贤是有配合、支持朱由检。傅应星之死让魏忠贤耿耿于怀，但这种芥蒂却不存在田尔耕等人身上，了解的信息很透明，傅应星是自动请缨，关村、陈桥之战信王府同样折算了大量的好手，可朱由检清查士绅田产的举措却是影响到了众人实际利益。
再次就是朱由检在系列事件中表现出的能力远远超出田尔耕等人判断。朱由检还体现出了凡事亲身亲为的特性。
这些行为让田尔耕等人如芒刺在背。
如若朱由检登基，意味着无法为所欲为，意味着权限会遭受到限制，意味着很多见不得光亮的事情有可能会被朱由检翻旧账。
“如果皇上病情持续加重，便只有一个办法” 杨寰阴仄仄的说道。
众人视线对望想杨寰。
没有开口，杨寰右手在空中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田尔耕色变摇头：“不妥，如若是往常阶段倒是有可能，但现在特殊，但凡信王有任何意外产生，都会被怀疑”
杨寰冷笑：‘如何怀疑？信王改制，得罪的不仅仅是地方世家，还有满朝文武，能怀疑到你们之身。再说也，也仅仅是怀疑，皇上执政，期间你我遭受的怀疑不少，如结果呢，怀疑的人要不受牢狱之苦要不身首异处”
“或许有折中的办法？”孙云鹤说道。
“皇上有太子便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废话，要有太子还需要秉烛夜谈商议”田尔耕不满。
魏忠贤却是心思倏动。
“有皇太子确实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有风自窗户进入，房间内灯影摇晃，交谈声低落了下来却并未终止。
窃窃私语!
京城一隅的宅院；
宅院不及朝堂官员所居庭院深深，富丽堂皇，只是比京城普通小吏房舍稍微的规模。
有人影从街巷深处的一片暗影中走了出来，观察良久，翻墙进入。
院内响起低沉的预警升，人影回了一句，“门朝大海”
暗语对接，灯光亮起，曹少商出门将霍泰安接应了进去。
“王爷现在如何？”曹少商问。
“人还在河间县县城，已经接受到王府人员汇报信息，王爷的意思是皇上没有指令，王爷不能入京，王府活动如常。加强对田大人、千岁大人及其相关官员监视，宫内的一举一动只能依仗左叔达”
“王爷还是冷静的”曹少商说道。
“王爷即便焦虑乱了方寸，身边也有墨言”霍泰安开口。
“皇上会不会？”言落的时候霍泰安又问。
“宫内封锁了消息，得不到皇上最新状况的情报，王爷推广红薯及其改制，离不开皇上鼎力支持，但愿先皇庇护，皇上能痊愈”曹少商说道。
略微的思索，曹少商叮嘱：“王爷改制时遭受朝堂阻力，女真渗透进入的首脑也未伏诛，特殊时候，一切都以王爷安危为主。’
“千岁大人和田大人、杨大人、孙大人晚间聚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有不利于王爷”霍泰安说道。
曹少商面色凝重了起来。
自己和霍泰安只能暗中监视打探消息，通风报信，却无法进一步的深入行动，墨言能担大事，可势单力薄。
想到这些的时候曹少商关联到一个人。
文无忌！
“如果文先生在，王爷会少了很多压力”曹少商一字一句说道。
一样的夜色，一样的灯火；
翼州涿县范家；
信息来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让萨哈和范永金都有点措手不及。
朱由校游舟落水，八日之后信息适才传送到范家。
范家手握皇商，在顺天府虽无琮记般铺设网络，但范家却可以和朝堂众多大臣牵上关系。
京城的戒备引起了范家京城人员的关注，深入打探便得知到朱由校落水的消息。
详细内幕不得而知，但感受到京城压抑气氛的范家人员还是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
皇上极有可能病情严重，京城暗流涌动。
眼线自然不知道范家常住着盛京的一位王爷，但京城的任何风吹草动影响的都是范家皇商，信息十万火急的被传送而来。
“信息可靠”萨哈确定的问范永金
“可靠”范永金肯定
“如果朱由校身亡，谁能继承”
“皇上无子嗣，可能是朝廷境内郡王”
“朱由检呢？”萨哈问。
想到朱由检，范永金凝重了起来，内外关联的思索，最终说道：“可能性最高”
得到相对肯定的答案，萨哈来回踱步。
对于朱由检，萨哈早就摒弃了最初的不屑和轻视，举兵到商市，自己两次都是败给朱由检，如果关联到田家庵方向的战事，已经是三次完败。
“不能让朱由检继承大明皇位，不到弱冠之年便如此了得，一旦登基，手握天下大权，岂不是一跃冲天”萨哈自言自语。
随即萨哈又意识到了机会。
京城戒严，大明皇帝十之**不容乐观，不管朱由检是否登基，过渡期间内都是大明朝政不稳的时候。
袁崇焕被朱由检罢黜官职，眼下岂不是宁远一线出兵的最佳机会。
时间过渡，夜色逐渐深沉。
县城另外方向的宅院中有人影先后飘出融入到无边无际夜色当中。
继调动诸库向盛京传送信息之后，萨哈又一次调动人员赶赴盛京，同时在数月时间的蛰伏后萨哈又将目标瞄准向信王朱由检。
夜色中文无忌等人已经进入到张家口西南区域。
有站点琮记人员接应，最新的信息传送到了手中。
夜色中有战马的响鼻声传出，人员暂时休整，文无忌和陆迁、风四娘、莫不问、莫胭聚在一起。
“信王没有入京，顺天府全面戒严，皇宫封锁消息，事态应该到了岌岌可危之时”。
知道结果，但文无忌还是从分析的角度陈述利害关键。
“信王没有入京，是否存在皇上指令无法传达的一幕”莫胭问。
“存在这种可能”文无忌点头。
途中莫胭、风四娘等人便原原本本的得知了文无忌有关一旦宫城出现意外，信王登基的可能。
莫胭、风四娘等人对朱由检抱有好感，但却并不关注谁能九五之尊，君临天下。
文无忌的阐述让众人改变了意识。
朱由校身无子嗣，一旦朝堂失控，各派都会不遗余力扶持势力不一的郡王上位，朝堂内乱由此产生，红薯推广，改制等所有四门寨的部署都会遭受影响，女真大举进攻，局势严峻，只有朱由检上位才能保证平稳过渡，四门寨也可以联手军队共同对抗女真。
意识就在文无忌的这种厉害阐述中统一起来。
思索，文无忌说道：“信王不能入京，琮记只能居于暗处以监控为主，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保证信王安全入京，兵分两路，四娘带燕子等人先行入京汇合秦歌，我到河间县面见信王。”
“如若京城有异动呢”风四娘问
“听从秦歌指挥”
“明白”风四娘点头。
短暂的休整，夜色中马队分开，文无忌直奔河间县县城。
第三十一章 植入
万物复苏，五原南向的黄河河道冰凌碰撞，发出震耳欲聋声响，九曲蜿蜒，黄河进入晋地时已经彻底解冻，滔滔大河冲刷着两岸泥土滚滚流去。
晋地吕梁；
三月中旬，抽出的绿色点缀在贫瘠的山地间彰显出许微的生机。林木不密，山势起伏，荒凉大于绿意。
崎岖的山道间数十人跋涉之后停留了下来。
最初的去向目标是榆林北部，但连日来络绎不绝的消息让人群开始变得思想不一，前行踌躇了起来。
带头的叫刘四九，诨号上天猴。
身手敏捷，功夫了得。
刘四九原本是苍岩山山匪，依靠在无常剑徐伯颜势力之下讨生计。
年前，苍岩山发生了巨变，无常剑徐伯颜、卷地龙崔谦等人连同手下数十名好手无缘无故失踪。
众说纷纭，有猜测是众人遭受到仇家，对于这种说辞，刘四九不屑一顾，徐伯颜一把无常剑鲜有对手，同时失踪的还有崔谦等人，都是苍岩山的枭雄，绿林之中哪有一网打尽众人的厉害人物。
另外一种说辞则是徐伯颜等人已经洗白为官，刘四九倒是相信这种说辞。
山匪洗白上位的例子数不胜数，以徐伯颜的能力，还不是各地官府、世家重点拉拢的对象。
因为徐伯颜等人的消失，苍岩山大大小小的山匪力量火拼了起来，都想坐上第一把交椅。
刘四九是失败者。
权利的争夺中刘四九失去了在苍岩山立足的机会。
一行人北上，目标是田家庵。
刘四九等人自然不知四门寨，打探到的信息也就是翼州、晋地大量的灾民北山，百万之众，对于刘四九等人而言就是机会。
把持商道，占据山头，活的远比在苍岩山有滋有味。
但零星传来的信息却让刘四九等人犹豫了起来，田家庵在发生战事，女真南下，同区域内叫四门寨的一股土匪交手。
女真是否凶猛，刘四九不知道，但能和军队对垒，势力定然强悍，自己只有数十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犹豫不前，各种不一的说辞也随之产生。
“特么的苍岩山不能立足，田家庵又去不得，这是断了出路，老天既然不给活路，反了得了”一名头目牢骚。
“对呀，反了，吕梁比不上苍岩山能养人，但区域群山绵延，官府势力又薄弱，瞄准几户世家，赚个金银满钵，官府能奈何，田家庵是去不得了，又无退路，总不能喝西北风等死”又有人说道。
刘四九思索，人站了起来说道：“苍岩山时虽然劫持为生，但多半都会给商队活路，要劫持世家，就是同官府为敌，那可是要将脑袋拴在裤腰带生活”
“谁没有沾了人命，都有，一个和两个有什么区别，杀一个人，落到官府手中是掉一次头，杀十个人还是掉一次头，再说了越是闹出动静，官府越是忌惮，看看那些洗白上位的人，说没有几十上百的命案，都不好意思炫耀。官府越是无能为力越要想着法子招揽，向前无路，退后路绝，拼了就是了，要不制造动静洗白上位，要不就闹大一点，风风火火。”有头目站了起来说道。
“好，痛快，不愧是随着我走出苍岩山的兄弟，不去田家庵，就在吕梁立足，杀世家，劫县城，狼吃肉，狗吃屎，没有活路就杀出一条路” 刘四九拔刀挥舞了一下。
“大哥英明”多数的声音支持了刘思九。
决定之后便是踩点和行动，一日之后，刘四九一行人出现在了县城。
蝴蝶也再一次煽动了翅膀。
历史中崇祯元年，杨鹤上书，罗列进入山西的流寇，名单中所列人员有李自诚、刘国能、满天星、马守应、混天王、赵胜、刘九思等三十余人。
往后的日子，杨鹤之子杨嗣昌多半的时间都在为剿灭杨鹤名单中的人员起兵而征战，文无忌所在的时间段，混天王却加入了大乘教，被击杀在关村、陈桥之战，名为李自诚的人在四门寨太玄骑，而刘九思却因为范永金对宋秦歌的伏击杀人灭口格杀了徐伯颜，导致苍岩山山匪火拼，刘九思无立足之地北上田家庵，阴差阳错的在吕梁点燃了星火。
相同的时间，名单中还有一名叫张存孟，绰号不沾泥的人也在陕西洛川做出了如若刘九思一样的决定。
星星之火在晋地、川陕交接区域，就在这个民众充满了希望的春天燎原了起来。
陕西蓝田，还有一名年满弱冠，名为刘宗敏的铁匠盘算着要不要到田家庵讨生活，县城内有铁匠半年前进入田家庵，传来的消息是生意红火，收入不菲。
刘宗敏自认手艺高超，别人生意红火，自己去了就能打出名声。
但想到背井离乡，刘宗敏又犹豫起来。
天下大势，暗流涌动，变数无常。
时间已至三月下旬。
河间县城郊外。
文无忌看到了和赈灾区期间截然不同的面貌。
官道中已经少有北上在灾民出现，县城之外民众忙碌着春耕，多个集市点还看到了琮记人员宣传红薯的栽种技术。途径唐河时更目及了在建的农田水利工程。
这些都是朱由检推动的结果。
郊外来往的民众眼神中不再是赈灾时候的惶恐、绝望。
县城在望，文无忌知道自己将和朱由检拉开一场特殊意义的交谈。
关联内外，文无忌全方位的思索过，在河间县会见朱由检，文无忌要先于信王入京给朱由检分析格局。
还要道破天机，大明皇帝讲传位为信王。
严格意义，也不算是道破天机，范永金、魏忠贤都猜测到了这种可能，甚至墨言私下都或许想到过，文无忌是要将这种别人的推测直接摆到朱由检面前。
让朱由检相信这是命，天数。
所以文无忌还要扮演一次神棍。
让朱由检在入京城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明白大明的国运走向，明白坚持到底的改制才是唯一出路，明白只有和四门寨联手才能在当下抵挡住女真军队，给朱由检改制提升国力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而这之前，文无忌早就给朱由检植入了一个潜意识。
同朱由检分别时文无忌说过，朱由检是天降大任。
朱由检不会思维延伸的去考虑内在含义，但如若亲耳听到朱由校传位，朱由检便会打开这个潜意识。
文无忌是知天命的人。
这是文无忌所能想到，双方联手作战，最为有效和朝廷避免矛盾冲突的方法。
黄昏晚照，琮记站点人员接引下文无忌、陆迁、莫胭等人进入县城。
朱由检并没有丢下手中计划的诸多事项安排。对于士绅田产数量的调查还在继续，红薯推广和水利工程力度也在加大。
只是夜深人静，时间的煎熬便缠在身上，星光月影，昼夜流逝，朱由检无数的回忆着宫内和朱由校的点点滴滴。
期间也能想到文无忌。
那些文无忌出手于无形，不断替自己化解危机的种种。
灯光将朱由检消瘦的身影投射到窗户上，远处高低错落房舍间的夜色动了下，陆迁出现在房顶。
有讯号的发问声响起，墨言出现在屋脊。
陆迁止步，四周有王府侍卫靠了上去。
“是陆爷”有认识陆迁的侍卫惊喜的开口。
“好久不见”陆仟抱拳。
走近，墨言看到陆仟熟悉而沾染风霜的面孔。
“文先生来了”陆仟说道
英雄亦有英雄泪，此时的墨言内心也是感怀。
不出意外，文无忌等人是接收到山海客栈信息披星赶月抵达，看陆仟脸上的风尘就知道长途跋涉的艰辛。
“来了就好，王爷甚念文先生”墨言说道。
朱由检先是听闻到外围有警戒声，手中拿起文无忌赠送的燧发枪，人戒备起来的时候看到远处房舍人影幢幢，随后信息传来，文无忌抵达。
人‘啊’了一声，一把推开房门，院内淡淡的灯火下文无忌身影已经清晰了起来。
疾步上前，朱由检看到了一月以来朱由校之外自己最为想念，熟悉信任的文无忌。
视线相对的时候，朱由检顿然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下来。
同时朱由检分明的感觉到宅院内弥漫开的一种安稳。
墨言、陆仟候在房外，两人进屋，朱由检也未急于就京城之事展开话题，看着风尘朴朴的文无忌，“自北方而来”
“云内州”
“千里之路呀”朱由检感慨一声
“事关重大，万里之遥也要抵达”
“女真如何？”
“林丹汗败北，生死不明，女真夺取宁夏镇，在乌海一线陈兵过十万，但眼下女真忙于收服漠北蒙古诸部，尚无暇向榆林一线迂回出击，再起战事估计也是在一月之后，京城之事要紧”文无忌说道。
朱由检拧眉：“有这么严重？”
信王心系京城中的朱由校，但却没有认为情况会危及朝堂变动，听出来了文无忌口中的京城之事要紧这句话和自己所想象的有不同意义，朱由检拧眉。
“十万火急”文无忌开口。
第三十二章 推心置腹
月落乌啼，运河从县城贯穿而过连通南北，城墙上灯光点点，巡夜的军士在吹面不寒的春风中交谈着，口中提及的多半都是红薯的推广却不知道制造一幕的人就在县城宅院内商谈着天下大事。
院子里有晕黄的灯火，石桌石凳不远区域是一株参天古树，比较吕梁的山地和云内州，河间县城内的春意更加盎然，嫩叶完全舒展了开来。
星光被遮挡了半边，另外的一半从细小的嫩叶间漏了下来，落在文无忌、朱由检身上。
外围的预警扩大了出去，先前部署在房舍四周的侍卫溶入到更加深远的夜色当中。
宅院只有文无忌和朱由检两人。
文无忌将云内州、田家庵的战事部署改动后虽然言简意赅的陈述，但情节还是将朱由检吸入了进去，撇开身份，十七岁的信王就像一个听故事的少年，激动、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当朱由检听到利用牛群杀伤女真骑兵，山谷埋设**伏击时人‘啊’了一声，随后拍着大腿说道：“妙，妙计”
陈述的最后，朱由检得知文无忌收拢了打散的林丹汗麾下多名悍将。
想了想，朱由检问：“女真大军依旧陈兵在乌海，先生南下，林丹汗麾下将官是否可靠？招揽不久，怕人心不稳”
笑了笑，文无忌说道：“历朝历代，都不乏帝王千金买骨之说，千金能买的了，那就不叫忠骨。武将的能力有高低之差别，但需求都是简单到极致，无非就是信任而已，你信任，他便会将心挖给你，叛乱是如何发生的，是将不合适的人放在不合适的位置，力不胜任，人便荒唐了起来。林丹汗不知生死，如若还活着，十有**将逃亡向青海大草原，刺邑大军覆没，知道自己无法寻找林丹汗，女真又是生死之敌，国恨私仇，留在云内州牵制对抗女真，对刺邑来说就是忠和义，最好的选择。能做这种选择的反而是非同寻常之人，因为要面临不解、误会、猜疑。刺邑不会产生人心不稳的一幕，只会刺激还留在云内州的义士同仇敌忾。”
字里行间的意思有些朱由检能意会，有些只能朦胧的感受。
文无忌手指在桌面画出一下，随后说道：“驭人，首先要了解手下人员的特性，随后要知道人普遍存在的各种需求，生活需求、安全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等都是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地位当中体现而出的动机追求，每个需求都有对应的阶段，这个阶段可能很长，十多年，也可能很短，一年半载。知道阶段内手下或者民众的需求，诸多看似复杂的事情便简单了起来，赈灾当中的民众需要什么，不是尊重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而是生活需求。手工作坊主又需要尊重需求。你能让灾民活的下去，灾民便信任你，感激你，你让手工作坊主感受到经商和格物创造不是歪门邪道，不堪伎俩，他们同样会感激你，安心经商，创造发明，那么商业发展便会可期，创造发明也会蒸蒸日上。如果从法令层面再给予支持，发展便更加的可期待，朝堂官员需要的是什么？是自我实现的需求，有严格行之有效的监督、考评机构，甄选的官员大致都会身怀才学，给他们一个发挥的平台，公平公正合理上位的机会，问题也迎刃而解。”
文无忌微言大义，深析浅出，朱由检能明白多半的内容。
灯光下一副受教的姿态，人想着文无忌这是就改制层面给自己建议。
想了想，朱由检说道：“皇上支持局部改制，赈灾之后世家积累有大量田地却又将田地纳入士绅名下避税，这如何应对。”
文无忌问：“王爷可知徐大人”
想了想，朱由检说道：“徐光启”
文无忌点头：“对”
“徐大人归隐已久，早些年是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
朱由检如此答复，却不知道文无忌提及徐光启和解决士绅田产避税问题有何种关联，不过没有诧异文无忌知道徐光启。
南迁北移，南下的线路途径松江府，文无忌知徐光启也在情理之中。
“徐大人耿直，虽然年迈但精力尚存，徐大人归隐多半也是被遭谗劾去职。王爷推广红薯，农业改制，有徐大人相助事半功倍，我是零散的搜集有徐大人所著农政全书资料，徐大人所著，比较日不落、高卢鸡等国相同范畴类书籍其全面性、科学性更是超出，徐大人是国之大才，当重用，按照徐大人农政全书所提及，科学种植施肥，田地增产明显，红薯并不能替代粮食，只是补充，所以在耕地面积一定的前提下要想尽办法增加产量，产量提升，民众在相同自然环境下便有增产带来的抗风险能力，也会避免田地的流失，对于稳定粮价格更有基础作用，这是第一步。”
“如何避免世家利用规则将田地纳入士绅名下避税，一劳永逸的决绝问题，八个字，依法纳税，人人平等”
“啊”朱由检大吃一惊。
文无忌正色：“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依法纳税，人人平等”
“会乱了的”朱由检说道。
“眼下是会乱，但日后未必，如果王爷以身作则，依法纳税呢”
“这样也可以？皇上是不会支持的”朱由检思维彻底紊乱。
“如果王爷会成为皇上呢？”
“文先生不可大逆之言”朱由检色变。
文无忌笑了笑：“王爷认为大逆之言，但此时顺天府恐怕有为数不少之人在思索这个问题”
没有给朱由检缓冲的时间，文无忌直接说道：“我说京城之事十万火急，为何？就是涉及朝堂稳固，皇上大智如愚，天纵才能，但却命中注定有劫数，为何宫中封锁了消息？十有**是皇上龙体欠安，大限已去，王爷要有心理准备。时逢女真击败林丹汗，大军云集乌海，我朝丢失宁夏镇。境内赈灾结束，粮价回落，皇上英明支持王爷改制，如此特殊时刻，我又何尝不希望我朝稳定，但一切天定，非人为意志可转移。所能做的只有面对和接受。皇上病危，如何维持朝堂稳定，如何让我朝避免眼下的危机。皇上身无子嗣，王爷知道，满朝文武也知道，所以思索的大有人在，只不过不语言表或者私下商讨而已。”
“天命，劫数，这不可能？ 皇上龙体安康，落水营救也及时，宫内有天下御医，不会的”朱由检否认，喃喃自语。
“皇上安康，再好不过，可真要如若王爷所想，为何宫内信息始终被封锁？不合常理”
夜深沉，风再起，枝叶摇晃；
坐在石凳上的朱由检面色苍白。
突入而来的信息将朱由检打击的神情具乱，但就宫内的了解，朱由检有超出实际年龄的成熟，反复的思索文无忌的分析，朱由检发抖了起来。
“即便皇上龙体迁安，身无子嗣，但皇位继承，各地郡王大有人在。福王、小王爷皆可”朱由检说道。
“王爷可曾记得北上之时我对王爷言语”
“请先生明示”朱由检说道。
“天降大任”文无忌掷地有声的开口。
朱由检在记忆中提取信息，记得当初文无忌是如此开口。身体轻微的颤动了起来。
“当初先生便知道皇上由此一劫”朱由检问。
文无忌那会实话实说。
直接告诉朱由检自己能看破天机岂不是陷自己与水火当中。
“这自然是不知道的，是知道王爷定然会担当大任，当时思索的可能便是改制，改制乃国之根本，王爷力担此任，我朝振兴，这就是天降大任，但如今皇上意外，恐怕这个大任还有另外的意义。大明郡王众多，为何皇上唯独将改制重任交托到王爷身上，是因为皇上慧眼，知道王爷能有所担当，天赋禀异，所以一旦皇上自知大限，定然会妥善安排，王爷便会君临天下”
语速逐渐加快，“王爷当前所做之事便是祈福皇上的同时心安红薯推广等诸多既定之事，皇上会召王爷入宫交代，倒是王爷莫要推辞。”
“可是……”
朱由检想要辩驳，但无法组词。
“当下我朝处于内忧外患之时，一旦朝堂动荡，便给了女真可趁之机，大明数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云内州之战，女真动用火炮，这是宁远未曾出现一幕，火炮射程、威力犹自超出佛郎机炮，王爷可曾设想一旦女真大量装备火炮，局势会恶化到何种程度。女真夺取高丽，增加的战争潜力，还有一国之工匠可以利用，火炮出现，火绳枪距离装备恐怕为期不远，以女真目前依旧处于上升时期的军士战力搭配大量备有火炮、火枪的军队，宁远、锦州可能坚守？格局在变化，看似是远虑，但转瞬之间就会成为眉睫之灾，王爷难道想让我朝万里江山就这样被女真践踏，已经没事多少时间了。女真稳定漠北，到时有近千万的蒙古人口被纳入其中，整合高丽，以女真军政合一，寓兵于民的方式，将会组建多少军队？”
第三十三章 撬动
星光荡漾着，宅院内安静异常，疏影横斜的古树间有夜鸟的声音落下。
朱由检不语，复杂的神情交织在清瘦五官上。
文无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云内州方向女真一旦再次发动战事，即便有刺邑和土默特部，也只能为我朝争取到半年时间，如果盛京方向女真增兵，或许时间更为短暂，我是支撑不住的，除非朝廷能出兵，但即便如此，也只能是为暂时性阻挡女真南下，这个时间，就是改制的黄金机会。未来数年，会很艰辛，坚持过去，就有反击的希望。就女真所产生的威胁，我朝过于被动，要有一个战略性的部署，分阶段坚定不移的去实施适才有扭转乾坤的希望，而不是如今一样女真出击，我朝被动应对，战事三年如何，五年如何，着都要有计划，在搭建的计划框架内举国之力发展军备提升国力。王爷，不要忘记，女真威胁之外还有约翰牛、高卢鸡。此番赈灾，有大量粮食是自安南南部购买，海上商道有消息传入，日不落已经将势力范围蔓延向了苏门答剌北部，一旦约翰牛势力向东再次蔓延，陆地距离我朝乌思藏只有一山之隔，水路也仅仅是海峡相阻，且海峡如今掌控在荷兰人手中，四面危机。”
“如若您无法重现太祖般的辉煌，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恐怕就不是一句说辞如此简单，是真的会汉亡”
朱由检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浑身上下火烧一般的滚烫，千万支细针在血液里穿戳。
朱由检想到了朱由校，一字一句的想到了朱由校的言辞。
“胡无百年之运，历朝之今，都有南北对抗产生，五胡乱华，辽金夺取半壁江山，但终究都无法实现对我汉家江山的全权统治，蒙古人建立元朝，也仅仅是不足百年而已，建贼也定然摆脱不了这个命数，屯粮、扩军，防御为上，用时间换取格局层面的主动，只要中原之地安稳，有江南的支撑，女真能奈何我如何？等女真内部动乱产生，朕大军出击”
朱由检内心翻江倒海，文无忌的言语和皇上的分析惊人吻合。
面对女真，要有长远的布局，阶段内按照计划步步为营，否则绝无对抗可能。
眼神复杂的看着文无忌，朱由检说道：“本王离京之时，皇上召唤入宫，谈及女真威胁，皇上所言也是如若先生分析，说现阶段要防御为主，整军备武，还要保证中原不乱，久峙女真定然内乱，到时便是出击良机”
“特么的”
文无忌内心被穿戳了一下。
朱由校竟然是如此思索的，有点颠覆认知。
文无忌神棍样十足；
“皇上大智如愚，天赋禀异，既然如此，王爷更加不能辜负皇上拳拳之心，我朝振兴与否便全部寄托在王爷身上”
又是长久的安静，朱由检面色逐渐平稳了下来
“皇上真要如若先生推测，本王答应”
文无忌内心长舒口气。
如若朱由检被召唤入京，朱由校叮嘱，信王必然不会推辞，但文无忌知道自己的苦心苦口不是多此一举。
通过历史事件的作弊，给朱由检再次植入了潜意识。
改制、战略布局、兴武强国，让朱由检更加的信任自己，历史中朱由检勤勉有余，但优柔寡断又生性多疑，这种性格的弊端在赈灾中逐渐被消磨，如今这些意识的强化更助于朱由检脱胎换骨。
而且朱由校无形中还帮助了自己，一句胡无百年之运和长远布局同自己的思路吻合，这让朱由检更加信任自己。
历史中朱由检执政前期的功绩是可以肯定的，有好的开始，之后所有的走向被更改也未尝没有可能。
至少因为自己出现，袁崇焕不会身受凌迟，孙承宗也不会被罢黜，身死在发动民众参与的高阳保卫战当中。
还没有达到最终目的。文无忌继续说道：“明面的改制王爷暂且搁置，这是稳定朝堂的当务之急，但私下对士绅田产数目的调查还需要继续，改制触及的朝堂群臣利益，就当下处境而言，对于王爷是不利，如若王爷君临天下，首先掌控锦衣卫、东厂、内操军，控制军队，随后才能大刀阔斧改制，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根除各种障碍，诸多细则到时同王爷另外商议，当务之急，王爷还需要提防有肖鼠之辈作乱，阻碍王爷大业。”
朱由检没有出声，看着文无忌。
文无忌也看着朱由检。
“我明白了”朱由检说道。
文无忌点头。
“信息也定然会传送到女真手中，罗国相等人具在，不利于王爷也是有可能，京城有曹少商、霍泰安等人，王爷可以私传指令特殊交代，防患未然，皇上状况如何，宫内人员清楚，自宫中也需要第一时间探知信息，王府应该是能做的。墨言等人因关村、陈桥之战已经被人熟知，我会增加人手保护王爷安危，剩下的，便要依靠王爷。只希望王爷能记住，您是天选之才，担任振兴我朝的大任。”
“好”朱由检点头。
宅院内安静了片刻，随机朱由检看着文无忌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先生还有何叮嘱”
“王爷，长途跋涉，腹中空空如也”
朱由检‘啊’了一声。
拍了下大腿便要召唤侍卫。
“我来下厨，云内州时学会了烤肉，让王爷尝鲜”
“好”朱由检笑了起来。随即便感觉到饿意袭身。
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心忧皇上及其局势而食不知其味，少食饿体。
文无忌列食材，朱由检叮嘱了下去，不久之后一名眉清目秀颇有书卷气息的弱冠年纪男子准备妥当送食材而来。
颇为陌生，文无忌打量数眼。
男子离去，朱由检说道：“曹化淳，诗文书画，样样精通，原本是宫内太监，曾入王府陪伴侍奉过我，后因犯错发配到应天府，赈灾结束，皇上体恤我辛苦，便从应天府召唤了回来。”
“曹化淳啊”文无忌回应了一声。
朱由检看了看文无忌，略微奇怪，文无忌语气中似乎认识曹化淳。事小，终归还是没有发问。
远处落下星光的屋脊；
“原本是要到云内州汇合文先生为抗击女真尽绵薄之力，但因为朝堂决意向宁夏镇增兵便暂且搁置前行计划，想不到宁夏镇还是被女真抢先夺取，和陆兄联手痛杀女真只能期待在日后”墨言不无遗憾的说道。
“来日方长，必有联袂出击的机会”陆仟安慰。
“对了，女真是装备了火炮”
“是的，威力超出佛郎机炮，眼下是数量不足，但既然能生产，不久之后也定然会提升产量大规模列装”
“王爷也在搜集工匠扩大兵仗局”
“朝廷早该如此，期待有朝一日在宁远军队能将女真轰击的七零八落”陆仟说道。
闲谈的时候两个人嗅觉到有香味从宅院内飘出。
两人起身，望向招远。
浅浅的微光勾勒出文无忌和朱由检两人，宅院内放置了原本烤红薯的火炉，炭火闪动着，文无忌、朱由检对向而坐，文无忌手中有成串的鲜肉，左手似乎撒着什么东西，香气传来。
晚风里蕴着丝丝的暖意，温暖的夜色里。一切和谐而相安！
朱由检度过了自离京以来最为踏实的一幕。
晨光熹微，不一样的气氛弥漫在不同的区域。
顺天府秦园。
宋秦歌先是原原本本的了解了田家庵之战的起始以及兴武古城会议的细节，振武方向的局势。
所有军事、民生、改制层面细枝末节的事情全部了解透彻，宋秦歌拉着蓝燕子左看右看。
蓝燕子不明所以，却觉得秦歌眼神古怪陌生让人起鸡皮疙瘩。
“不许这样看”蓝燕子知道自己黑了很多
“得手了没？”秦歌笑了笑问。
“什么？”蓝燕子一头雾水。
“寨主啊，可拿下了”
“呸”蓝燕子笑骂了一声，随后摇头，最后还是那句话：“寨主很辛苦的”
“这次我帮你”秦歌没正经的说道。
“真的”
“假的”秦歌没好气。
秦园外围；
鳞次栉比的房舍以主街为中轴朝着四面八方延展出去，行人商客来来往往，大街小巷中商户的吆喝中兀自夹杂着骡马的鸣叫，檐下筑巢的燕子飞来飞去。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民众自然不知道宫内的一切，但变化却始终存在，沿着主街数辆马车行驶之后靠近到宫城，区域全部被内操军封锁。
不久之后数名宫女扮相的女子在客氏安排人员的接引下进入宫内。
宫内；
富丽堂皇的房间内朱由校卧在软塌上，有太监伺候，名为灵露饮的药丸被朱由校服用而下。
自舌尖传来的香甜感蔓延向全身。
“不久之后应该能痊愈，当前时刻，朕是不能有任何的意外，信王改制，女真陈兵云内州，多事之春。”
想到信王，朱由检沉思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诏令
三月下旬，顺天府的天气完全暖和了起来，京城气氛却在这种令人舒怡的天气中两极对立着。
朝堂重臣忧心忡忡。
自朱由校落水已过一月时间，皇上病情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期间朱由校召唤多位重臣入宫议事。
出宫后大臣心事重重，对于皇上召见所谈及的内容闭口不提，旁敲侧击的其他大臣问而无果，忧虑越发的加重起来。
对于城内的百姓和普通文人才士而言，三月的春天是欣喜的。
冬季的大雪让民众守着瑞雪兆丰年的信念，往常的农作物种植之外京城周边红薯推广轰轰烈烈的展开。
民众、小摊小贩看到的又是一项生计的来源。
文人才士是有爱国情怀的，天启七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件，但终归而言，凶残的女真还是被抵挡在了宁远一线，赈灾亦已皆大欢喜的结果落幕。值得抒发胸怀，文字激扬。
在粮价飞速提升，导致大量手工作坊主破产之后，这个春季的三月，顺天府又焕发出勃勃生机，大量的商铺、食肆、作坊重新开设起来，膨胀的速度犹自超出年前。
京城中的说书人不再绘声绘色的讲解众多才士和青楼女子的韵事，陈桥、关村之战早就传开，各种加工宣扬信王及其突出狭义、英雄主义的故事在酒楼、茶肆传开。
街道挂剑的文人明显多了起来，唐时风骨一时间成为文人当中效仿的潮流。
三三两两踏青文人口中诗词也多半带有边塞之风。
秦园期间内组织了两场诗会，爱国诗会，轰动顺天府。
此时的秦园已经成为京城文人、外地入京士商眼中的圣地，赈灾期间宋秦歌、施音、彭炳为主才女才子数月奔波赈灾的事迹将众人的形象拔高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此时人们论及秦歌，已不再是拿京城第一才女的身份看待，眼神中又夹杂了其他的成色。
比如深文大义。
熙熙攘攘的街道，风四娘和蓝燕子男装扮相端坐在酒肆中。
距离酒肆拉开点距离则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府邸。
两人监视的同时聆听着酒肆说书人口若悬河的故事。
“那女子，手持一把开山斧，建贼高手大刀宽如门扇，女子虎扑，刀斧交击，互斗数十回合，电光火石之间，开山斧迫开对手攻势突了进去直中胸口，哗啦啦一声，五脏六腑流泻而出”
“好，杀得好”酒肆中有食客拍桌子叫好。
说书人已经在酒肆中连续说了半月之久的《黄河群侠传》
今日说的桥段是“王贤卖国通敌女真阴谋作乱，女侠仗义出手敌酋在劫难逃”
“先生，这黄河女侠相貌如何”叫好声中有食客问。
听我慢慢说来；
“飒爽英姿双板斧，眼若铜铃照天光；面似铅云照狻猊，愤嗔人间不平事”
酒肆中食客哄堂大笑，蓝燕子趴在桌面，双肩耸动着。
“先生，你说的是黑旋风李逵吧”有食客笑的前仰后翻。
施耐庵的水浒早就问世，食客很容易将说书先生口中的风四娘同李逵关联在一起。
说书先生摇头晃脑
“黄河女侠就叫赛李逵”
“怎么不过赛一丈青呢？”
酒肆中又是一阵大笑。
风四娘拍桌子瞪眼，最后嘀咕着要找秦歌算账。
活动在顺天府人流密集场所说书的十有**都是琮记人员。
如此改变，目的其一是宣扬节气，第二则是混淆参加了陈桥、关村之战的四门寨人员身份、相貌。
酒肆中食客多半认为说书人夸大其词，但对于关村、陈桥之战却深信不疑，多半的人员都是看到过官道驿站公告栏中张贴的画像，此时也顺着说书人意思叫好了起来。
两名途径酒肆的捕快也是笑了笑，脚步轻快的走过。
庞大的顺天府内此时活跃有特殊机构过万的侦查人员，都因朱由校而起。
东厂、锦衣卫、琮记。
东厂和锦衣卫密切关注着进入京城的人员以及朝堂大臣府邸、信王府，琮记则在监视着锦衣卫、东厂和魏忠贤集团人员。
宫内；
明亮的光线从窗户投入，空气中亦有暖意，朱由校沉思着，当目光偶然落向自己逐渐浮肿起来的身体时思索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偏殿中魏忠贤和王体乾进入后被戒严，交谈声响起
“皇上龙体欠安，你也是看到的，万一圣上大限已去，皇上身无子嗣，这如何是好？”魏忠贤忧心忡忡说道。
“这呀”王体乾同感。
“如果皇上真有三长两短，你看谁会继承”魏忠贤问。
内外关联，王体乾道：“信王居高不下，但是否是信王，还得需要皇上亲口诏令”
“信王和皇上血脉相连，为人谦和，原本也是好的，但自赈灾开始，王爷心性大变，严于律法，凡事又亲身亲为，如今又在调查士绅田产，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王爷登基，你我恐怕就不能如此被信任重用。”
“但这是大势所趋”王体乾说道
压低声音，魏忠贤道：“皇上信任信王，皇后又不待见你我，时常劝阻皇上远小人近贤人，小人是谁？含沙射影说的就是你我，有没有办法让皇后、信王失宠”
王体乾举目四顾，视线收回时问：“有何良策”
“安排人员，制造出皇后参与，张国记立王爷为帝的一幕”
色变，王体乾说道：“主上凡事愦愦，独于夫妇、兄弟间不薄，一不慎，吾辈无遗类矣”
王体乾如此阐述，魏忠贤也面色凝重了起来。
魏忠贤施的其实是连环计。
将有身孕的女子送入宫中冒充宫女，制造朱由校有后的假象，这是第一步。
病危之中的朱由校容易被蒙蔽，但过张皇后一关却难。
张皇后个性严正，母仪天下，不齿魏忠贤和客氏行径，时常在熹宗面前提起两个过失，也曾多次以皇后的身份惩处客氏。
客氏对其恨之入骨，不断造谣。宫中张皇后同客氏的争斗由来已久，客氏造谣张皇后是盗犯之女，将女儿托付给生员张国纪。张国纪犯有欺君之罪。造谣争斗中魏忠贤指示顺天府丞刘志选弹劾张皇后和张国纪。
但朱由校对张皇后始终深信不疑，反倒是所有弹劾人员被惩办。
将身孕女子送入宫内，假冒朱由校有后，计划中最为关键的是魏忠贤要防御张皇后阻梗。
继而便想出了栽赃张皇后的连环计。
哪怕朱由校只是幽禁张皇后，依旧相信朱由检，计划却已经是天衣无缝。
但王体乾的阐述让魏忠贤意识到自己还是过于急功近利。
朱由校对张皇后有情有义，始终信任，况且皇上还没有表态由谁继承皇位，自己贸然行动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窗外春光明媚，房间内的魏忠贤烦躁着。
三月末；
人在河间县的朱由检牵挂朱由校的同时将心思依旧放在红薯推广、兴修水利当中，魏忠贤、客氏不断的合议对策，而卧病的朱由校则对众人信任依旧。
次日，朱由校抱病在乾清宫召见内阁大臣、科道诸臣，下招表示魏忠贤、王体乾忠心耿耿可以商议国家大事，封魏忠贤的侄子魏良栋为东安侯。
随后时间，朱由校下令召唤朱由检折返京城入宫。
日光落下，得知朱由校召唤朱由检入宫消息的魏忠贤、客氏、崔呈秀等人都急躁了起来。
日光倾城，宫内房间檀香袅袅，魏忠贤肃立在前。
“有宫女身孕了”朱由校颇为诧异的问魏忠贤，语气中带有喜庆。
“千真万确，恭喜皇上”魏忠贤毕恭毕敬。
“好，好，朕有子嗣，天佑我朝”人逢喜事精神爽，朱由校少见的振奋了起来。
退出房间，魏忠贤曲着的腰背挺直，人一步一步慢行在春光当中。
从朱由校的反应当中魏忠贤判断，自己走对了棋。
数百里之外，河间县县城。
有自京城而来的骏马驰骋进入，不久之后信息传送到朱由检手中，皇上召唤自己回京。
被打赏人员退下，房间内文无忌、朱由检处在一起
五官的神情并没有多少自己被召唤的喜悦，朱由检说道：“数日前皇上乾清宫召见内阁大臣、科道诸臣，下招表示魏忠贤、王体乾忠心，可议国事，封魏忠贤的侄子魏良栋为东安侯。此番召唤本王如京，皇上真可能如若先生推测病情加重。”
“凡是都有定数，王爷节哀，当务之急是王爷尽早入京，京城局势诡谲，及早有助于王爷了解内幕，夜长梦多”
朱由检点头：“也只能如此”
时间稍后，朱由检一行人离开河间县城。
部署在城外的霸刀营分成两组，一组由莫胭、莫不问带领活动在暗处，一组则由陆迁带领乔装成侍卫随行在车队当中。
文无忌则扮装成车夫。
文无忌的观点是车夫最靠近朱由检，文无忌能提供最后一道屏障保护，而且便于同朱由检的交流。
车辚辚，看着视线前方的文无忌，朱由检过意不去。
“定带你如手足”朱由检这样想着。
第三十五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顺天府；
巍峨的宫城内外有盔甲明亮的内操军巡戒，日光倾城，落在富丽堂皇的建筑时折射出各种色彩来。
进入房间的光线温暖而舒适，软塌上的朱由校也露出了数日来少见的神情和健康气色。
软塌旁是陪着的张皇后。
握着张皇后的手，朱由校说道：“这些日子多数时候都是在思索，其实想想，我是错了很多，让自己这个皇帝束手束脚，权力扔出去这么多，你看看现在，什么都不放心，宁远呀、红薯推广呀，信王什么的，还有宁夏镇局势，朕是聪明的，你看看那些木工，可为什么局势还是到了如此程度”
张皇后反握着朱由校的手：“皇上也说了，胡无百年之运，您是看的很准。你还说，中原稳，天下安，信王在扩充兵仗局，建贼凶恶，但依照皇上的部署，是能熬过眼下阶段，此消彼长，也能抵得住女真。”
“我是怕等不到那个时候”
“皇上……”
朱由校摆手：“你是不需要宽慰，我知道自己身体，撑不下去了。对了，魏忠贤说有宫女身孕，朕甚是欢喜，如若是男孩，就立为皇帝，如是女孩……总不会都是女孩……”
朱由校思维跳跃性的说着，张皇后聆听的仔细，五官平静。
耐心等待到朱由校言落，张皇后说道：“如若皇上没有听到魏忠贤的信息，会如何安排”
想了想，朱由校说道：“那便是信王了”
张皇后点头，慢慢的开口：“我是想着您能康复，无时无刻的祈福，希望皇上您能治理国家大事，能看到我朝振兴，重现辉煌，杀败建贼。但皇上您也说了，在中原稳定前提下，我朝会和女真持久对峙，我朝要改制，整军备武，期间不能有丝毫的内乱。有宫女身孕，这是好事，但是不知道男女，皇上诏令，男孩可立皇帝，到时如若是女孩呢，群臣如何应对？太祖立训，内宫后妃必读《女诫》，其目的是禁止后宫干政，这些逐一出现，妾身又如何处置？之前是有三位皇子夭折，即便是男孩，如若重蹈之前的那些灾祸，朝政又如何处理。皇上您说了，当下局势严峻，不能内乱，但这些任何其一的因素都会导致朝政不稳，民心惶恐，将士惴惴不安，军心大乱。女真渗透进入的细作还是存在的，王贤的主要党羽也依旧蛰伏暗处，都是祸患，皇上您需要三思”
光线浮动在房间内，将张皇后和朱由校分割在两侧，房间内的阴影和亮堂泾渭分明，如同此时张皇后和朱由校鲜明的立场。
“你的意思呢？”半响之后朱由校问。
“家一日不可无主，朝堂之上一日不可无君，特殊时刻，需要特殊面对解决问题，如若皇上真觉得精力无法维持，皇上早先也是中意信王，便立信王为帝。信王醇厚，体恤民众，赈灾期间又积累了名誉，如今还在推广红薯播种，负责兵仗局，熟悉朝堂内外实物，有良臣辅佐，还有谁比信王更加在这个时候能继承、完成皇上您的夙愿。”
朱由校不语。
张皇后语气平缓：“妾身不懂军务，但也知道宁远局势紧张，宁夏镇燃起战火，女真一旦得知我朝巨变，会如何操作，怕是要大举进攻，此时我朝便需要有人将文武大臣、军心、民心凝结起来的人物，除了皇上、信王之外，还有谁能具有如此才能？信王是在关村、陈桥击败了女真渗透进入的精锐，信王对于女真，本身就已经是威慑。如果天下太平，皇上的想法自然可行，但眼下是局势不稳，内忧外患。一旦皇上另立其人，改制、红薯推广等皇上苦心经营诸事怕是都要荒废，我想皇上也是不愿看到如此局面产生。’
房间内再一次沉寂了下来。
“我想想”朱由校说道。
张皇后点头，手却始终握着朱由校。
掌心的温暖传了过来，刹那间朱由校恍惚，这种感觉是伴随了无数的日月流逝，宁远一线军队连战连败，自己乱了方寸，皇后也是如此握着自己的手。
朝堂党派相争，自己烦忧，皇后还是这样握着自己的手。
赈灾期间粮价飞涨，民不聊生，自己苦闷，皇后还是这样握着自己的手。
日影西移，光蔓延了进来落在张皇后的身上，皇后**而肃穆。
出房间之后，张皇后面色凝重了起来。
张皇后知道魏忠贤和客氏的种种行为，内心反复思索着朱由校所说有宫女身孕的信息。
“这是有蹊跷的”张皇后内心想着。
数百里之外，车队在官道上驰骋，文无忌也在想着宫内的事情。
“明末朱由校、朱由检两兄弟，历史记载中一个勤政、一个不理朝政，宫内却都有一个好皇后，张皇后自然不必说了。历史中要无张皇后，估计以后也就没朱由检什么事。朱由检登基，周皇后布衣素食，将后宫搭理的井井有条，虽然同田妃有冲突，但周皇后关心社稷，常拿出私蓄和宫中节省下来的费用充作军费，这样的皇后也算是深明大义，田妃也是节俭。皇上贤明，后宫内斗的屡见不鲜，朱由检两兄弟在位期间却终无大的波澜，难能可贵。或许此次入京，自己是能看到周皇后”文无忌这样想着
“先生是同女真交过手，说说看法”身后响起朱由检的说话声。
女真凶残之类的文无忌无须再提及，遵循诱导的原则，文无忌说道：“田家庵之战虽然利用了牛群众创女真骑兵精锐，但战事在山谷间爆发时决定走向的还是对垒双方的士兵，如果士兵怯战，也不会有战事最终的胜利，关村之战王爷也看到了，巡检司弓兵同样能拉出去对抗女真飞虎营精锐，为什么关村、陈桥之战巡检司弓兵能打，田家庵的义军能打，到了宁远一线我朝数十万的军队便打不过对手，是我们天性差，比不过自冰天雪地走出的女真，不是！是训练荒废已久，国库空虚没有银两调拨补充装备，找对正确的路子，坚持下去，是能打得过女真。王爷提及皇上的布局，很多地方都是高瞻远瞩行之有效，但执行过程中能否按照皇上的意愿发展下去就不得而知，欺下瞒上，私扣军饷等都在削弱着军士战斗力。”
稍微的停顿，文无忌说道：“王府发送出皇上落水的信息，我为什么能第一时间赶到河间县城，是因为信息传送的及时，可以第一时间调动安排，战争是一个系统庞大的工程，涉及到战事的准备、物资调度、存储、信息侦查、时机把握以及对士兵意志的提升和指令、信息的传达。”
“宁夏镇战事回传到顺天府，耗时近一个月，耽误时间，所以北方驿站间的信息传递效率还需要加强。再次就是绝对要杜绝私扣军饷、欠饷的一幕发生，北方的军士面临着同女真对战压力，生死悬在一线，而且北方干旱民众穷苦，多数的家庭就是依靠投军的卖命钱在生活，欠军饷等同于是绝了活路，会引起兵变，满足这两个条件，底层就算是稳定了下来，举国之力，整军训练，研发火器，哪怕宫内辛苦一点，两到三年时间去提升士兵战斗力，和女真形成对峙，如果我朝和女真能产生互有胜负的对峙，局势就会走向有利于我朝局面。”
朱由检点头，默记着文无忌特殊交代的事项
文无忌还在继续：“这是我和王爷角度、立场分析的结果，不好听一点，是一厢情愿的想象，
女真会给我朝从容准备的时间和机会？不会，战事吃紧，我朝会源源不断的向交战区域增兵，士兵未来得及训练或许就被派遣上了战场，所以战略防御也不一定是龟缩在城池内，可以想办法转移女真视线为自己的发展创造时间。”
“水师可以出击向高丽，宁夏镇方向也能做文章，一味的在宁远增兵是无济于事的，看似抵挡住了女真，实则也将自己一切搭了进去。兵无常形，如果女真自另外方向出兵呢，朝廷有没有想过，遵化一线就是突破口，要防患未然。”
“对内，锦衣卫和东厂是能好好利用的，陈桥之战时同曹少商交谈过，倭国入侵高丽，我朝出动水师驰援，旷日持久的战事中是有大量锦衣卫潜伏进入高丽敌后侦查，陈桥之战王爷是看到了我手下那批人，田家庵战事的胜利起关键作用的便是他们，锦衣卫、东厂综合能力是超出我手下那批人，正确的使用锦衣卫、东厂，是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特别是骚扰对方辎重线、刺杀要员之类的任务，锦衣卫、东厂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战事不一定就要局限在战场上双方你来我往，将眼光拔高一点，情报站、间谍战、舆论战都是伴随产生，这个过程中还有反间计，合纵连横，袁崇焕将军被罢黜，前因我看就是女真的反间计。你想呀，宁远之战袁将军几乎轰死努尔哈赤，袁将军能投敌？即便后来有，朝廷诏令袁崇焕将军回京，袁将军自知有去无回还能毅然前往，其实很多事情不难理解分析的。历朝历代，为什么这种事件都发生在我们汉人当中，因为想复杂了，说的多，做的少，武将容易成为文臣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夕阳西下，文无忌声音针扎一样进入朱由检内心。
第三十六章 京畿之危
夕阳西下，斑驳的老树根，昏鸦；
文无忌声音落在金黄色的余晖当中。
“努尔哈赤伐我大明时列出‘七大恨’其实就是舆论战，制造同仇敌忾的目的，也确实做到了，舆论战做到极致，真就产生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效果。”
“间谍战是什么？”朱由检问
“可以理解为细作战，就像赈灾当中的商市之争，黄家、渠家等是同女真有千丝万缕关系，同时又握有我朝皇商，这就是间谍，已出卖我朝军队部署，朝政状况为目的换取同女真经商的好处并接受女真以打击我朝为目的的各种行动任务，通过商市行为制造出足够深厚的民间矛盾，他们的破坏作用不亚于我朝一次战事失败产生的连锁影响”
文无忌如此解释，朱由检明白，人点了点头。
从再一次接触朱由检到北上，文无忌已经在方方面面的灌输，此时朱由检意识中诸多内容开始清晰了起来。；
改制的关键，格局的部署，军队的调整以及部署，包括困扰朝廷的赋税等系列问题。
越来越接近顺天府，朱由检内心也越来越明彻。
此时朱由检缺少的也只有权力和经验。
滔滔大势，在越来越偏离历史轨迹的走向中，有些涡流已经在酝酿变化、产生。
天启八年三月二十六日，夜晚戌时一刻。
遵化一线洪山口北部区域。
夜色深沉，大金军队穿行在漫漫春色当中。
沙尘、冬季干枯过的草叶随着阵型的前推被卷入了空中。
军阵前方则是辐射出去的斥候，手牵守山犬的斥候队伍扩散出十多里的区域，夜间巨大的行军方阵，女真军士却没有多少的喧哗发出，响动在夜幕下的也只有士兵沙沙的脚步声，骡马牵引的车轮声。
步军、骑兵还有重军。
重军的规模远超出图尔格西伐林丹汗的大军，天佑大将军数量同样超出。除此之外，重军当中首次出现了诸多女真西伐军所不曾装备的武器。
全部来自盛京高丽之战所得。
能将13公斤实心弹打到数里外的“天字号火炮”，高丽独创研发的“大将军铳箭”，还有火铳和火绳枪。
多数的火铳都是丰臣秀吉入侵高丽前后明朝援助高丽的火器，火绳枪都来自战场缴获的倭国士兵所有。
高丽之战结束，盛京在战略上瓦解了明朝联手高丽对盛京东南侧翼的威胁，发展层面得到的则是高丽整国的工匠及其水师、物资及其军队。
高丽修文偃武，火器的发展尚不及万历高丽战争时期，但战争却也是万历年间以来明军、高丽军队首次面对大规模装备火器军队的入侵之战。
对于当事国而言，影响深远。
至少在战争结束期间，为应对倭国的卷土重来，高丽大力发展火器，明朝也在加大援助。
而盛京对高丽的战争结束后拿取了所有万历年间战事遗留下来的福利，包括为数不少依旧精通火器制造的工匠。
盛京已经开始研制火神枪、火铳，活动向洪山口的大金重军所装备火器则全部来自缴获及其军械库中大量火铳维修后二次利用。
修修补补，此时的重军配置了装备火铳、火箭、火绳枪为主的三千多人部队。
战略层面，盛京已经发生了本质性的转变。
高丽威胁尽去，大明丢失了辽西整片区域，盛京收服区域内所有蒙古诸部，皇太极亲率精骑在敖木伦闪击多罗特部落，俘获数万人，趁胜追击取察哈尔蒙古。
高丽之战及其先后发生的多罗特部、察哈尔蒙古之战结束，短时的消化之后实力持续提升的盛京又将目光瞄准向大明朝廷。
而此时大明朝廷罢黜了袁崇焕。
一个变数就此产生。
宁、锦一线双方持久对峙，盛京久攻不克，皇太极将目标瞄准向明长城蓟镇防区。因为蒙古诸部的臣服，盛京已经完全的具备出击条件，大明则因为袁崇焕的罢黜忽视了盛京的攻击意图。
也就在高丽战争期间，袁崇焕上书朝廷，指出蓟门陵京肩背，兵力不足。一旦盛京以蒙古部为向导突破长城，则将直接威胁顺天府。
此时的顺天府因为蝴蝶效应所产生的变数，原本在这个时间段登基的朱由检在翼州一线赈灾，袁崇焕却因为盛京提前出现的离间计被罢黜。
被续命了的朱由校都未曾批阅到袁崇焕奏折。
以结束东征的多尔衮、岳托为将。
盛京兵出东、西两路，活动向长城关隘洪山口、大安口。
从战略意图到出兵方向，眼前已经被酝酿的战事相似另外空间历史朱由检登基初始的京畿之战，但在这个空间，被提前了一年时间。
星高月黑，洪山口城四面群山环绕，城北是巍峨的万里长城。关口两山相夹，形成险峻的天然关隘，
夜色中女真斥候蔓延上了卧虎一样蜷伏的山地。
行军队列当中的岳托气势如虎，神色冷峻。
大军出击时盛京接受到兴武、振武方向兵败的信息，消息是由张家口方向活动的眼线传送而来，没有详细的战况汇报，但足够让盛京上下震动。
韩代、伊尔登数万大军竟然败给四门寨。
抵近洪山口，外围斥候遭遇萨哈调出的诸库。
所有的信息完善了起来；
四门寨同大明朝廷有关联，装备有大量性能先行的火绳枪、对手以牛群重创韩代、伊尔登骑兵，田家庵之战四门寨火器的大规模应运最终导致了战事的走向。
当然岳托也知道了萨哈在大明腹地布局功败垂成的情报。
对于萨哈的失败，岳托并不是看中很重，站在盛京角度，萨哈进入大明腹地近一年时间中的行事甚至不能称之为失败。
王贤举兵，这是意外之喜，失败了也只是稍微的嗟叹。
近一年期间，有成千上万萨哈召集的能工巧匠进入盛京并对重军建设发展做出了有目共睹的作用，这是萨哈南下最大的价值所在。
当然还有商战当中系列的出手，产生了不计其数破产的民众，盛京眼中，不管顺天府南迁北移，朝堂和民众的矛盾始终是在激化着。
盛京没有思考的时萨哈出手阴差阳错的将朱由检提前推上了历史的舞台，朱由检比较历史晚登基，但此时的朱由检就视界的开阔和心性的坚定又远非历史同期所能比较。
萨哈是一把双刃剑。
诸库言简意赅汇报之后继续赶赴向盛京，多尔衮、岳托大军则西南而下。
此时萨哈第二次调动汇报顺天府变故的人员尚未通过燕山，但战略层面，盛京的出击却也完全的吻合了萨哈利用朱由校患病出击的筹算。
盛京东征主力不仅仅回调且动用了高丽数万精锐，多尔衮、岳托西南而下逼近向洪山口、大安口的同时阿敏领两万骑兵活动向淖尔河一线呼应向图尔格。
阿敏并没有领重军，绰尔河背部蒙古诸部悉数臣服，有的是军队。
盛京两方向出击的同时配合性的措施也实施了下来，皇太极严令北方蒙古诸部向南方从事马匹在内的生意。
禁马令被下达并严格执行了下去。
洪山口；
夜色下的山林有乌鸦在飞，山地的轮廓昏暗，乌鸦飞上夜空的时候两名明军斥候警惕了起来。
各自负责一个角度，交替前行。
夜色中响起“嗤”的声音。
斥候条件反射的向侧翼跃了出去，身体腾空的时候肩窝区域感觉到被撕裂的疼痛，弩箭插入。
另外一侧的斥候已经木桩一样栽倒在地面。
杀意从黑暗中袭来，女真斥候扑出，双方缠斗数下，中箭的明军斥候喉部被拉开，血水喷溅入夜色。
不就之后，女真军队潮水一样靠近向洪山口。
天启八年三月二十七日。
晨光熹微，号角声从山地间急促的响起，城墙明军士兵眼界内远方的天被女真骑步军撕裂，利用夜间对明军斥候的清除，搬运上山地的火炮对驻守洪山口的明军士兵开始轰击。
轰！ 轰！震耳欲聋炮击声在山谷中回响，霰弹、实心弹轰爆在城楼带出一道道的血线，攻击的指令声伴随着军士前推的脚步不断的传达着，如雨点般的箭矢覆盖向城墙。
明军主力部署在宁远一线，完全没有预料到大金会强攻洪山口，驻守城墙的明军拼死抵抗但终归势单力薄无力阻挡岳托大军兵锋，狼烟自长城防线升腾向天空，申时一刻，承受大金军队强攻的洪山口防线被撕开。
一个时辰之后，长城另外关隘大安口被多尔衮夺取，两方向大金军队蜂拥而入攻击向喜峰口。
绵延起伏的长城烽火台上狼烟如柱，八百里加急的紧急战况十万火急报送向京城顺天府。
京城西南，朱由检、文无忌等人则在这是时刻通过保定府，距离京城间隔三百多里。
三月二十八日，岳托、多尔衮突破喜峰口，大军直逼遵化。
遵化西南三百多里便是大明京城顺天府。
第三十七章 兵临遵化
盛京；
天空有飘动的云团，光线从云缝中落在城市的建筑、林木间投射下片片阴影。
春天的气象已经无处不在。
城市效仿顺天府的建造格局，鳞次栉比的房舍以御街为中轴，朝着四面八方延展出去，因为盛京的改制策略，街道商客来来往往，蒙古人、汉人甚至是高丽人。
八角重檐，满铺黄琉璃瓦的大政殿光彩照人，殿堂榫卯相接，飞檐斗拱，彩画、琉璃将其点缀的富丽堂皇。
殿内大片的光影下皇太极、代善处在一起，殿内有诸库汇报的声音响起。
整合眼线口中所得知的信息，褚库汇报的巨细无遗，皇太极聆听的也认真。
褚库退下，皇太极站了起来，走了数步，人站在光合影的中间，抬头，视线内便是宫城巍峨的轮廓和深邃的天空。
自皇太极继位，近一年时间，盛京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
丈量土地，将部分土地发民户耕种，不许旗主、贵族再立庄田。其余汉人分屯别居，编为民户将奴婢设为编民，这种措施的颁布削弱了贵族特权让皇太极更加的处在了权利顶峰之中且有力的推动了农业发展和封建化进程。
战事期间，流亡出来的民众数不胜数，但更多终归是无法拖家带口的迁移，只要有活着的机会，民众就会挣扎求生，皇太极的改制恰好给了这样的生存环境。
经济快速在盛京发展而起。
盛京已经全面的效仿了大明的朝堂体制，设置三院六部，建立完备的国家机制，并令儒臣翻译汉人书籍，学习文化知识。
军事层面，实施“邦家未固”对大明采取议和策略，同时屡次侵边，掳掠大批人畜、财物，瓦解侧患，扩充军队组建汉军八期和蒙古八旗。
所有的改制、方略都在皇太极的铁腕和代善等人不遗余力的支持下执行了下去。
改制的期间，因为宁远方向和大明朝廷议和策略的执行，通过张家口一线，以范家为主的商队持续不断将盛京所需的各种物资运送到境内，也包括萨哈搜集的工匠。境内收服蒙古诸部，侧患尽除，大金军队建设，经济发展等蒸蒸日上。
是到了再一次利用战事发展自己削弱对手的时候。
时间就选择在汉八旗、蒙八旗完整所有的编制整顿，重军扩大以及春耕时季。
出击的时间点还呼应图尔格西伐。
只是有些事情终归还是偏离了盛京的推测。
比如韩代、伊尔登的兵败。
按照盛京的筹算，韩代可以拿下田家庵，截断四门寨商道，图尔格击溃林丹汗大军迂回。大的格局层面便形成了真真意义的三箭齐发。
大同、顺天府、遵化三线大明朝廷同时面临战事危机，顾此失彼，任何一个方向的突破都会获得丰厚的收获。
粮食、牲畜、可以充当劳动力的大明百姓及其对战事主动权的掌控。
顺带还能碾死狂妄的没有边际的四门寨。
但这个原本由局部契合成整体的战略部署却因为中路的失败而不再完美。
皇太极身后是随着的代善，火器的作用已经无需累赘的阐述，皇太极原本就重视火器的研发，高丽战事结束，重军又利用修复的火铳、火绳枪做了演示。
自高丽所得的火绳枪已经有了时限，射程相当角弓，但杀伤力却是角弓所不能比较。
横向比较，褚库口中四门寨装备的火绳枪射程是超出自高丽的所得，威力也更加惊人。
皇太极健硕的身体在光影中矗立着，半响之后开口：“你怎么看！”
代善没有思索，直接说道：“萨哈分析应该是正确的，四门寨是同大明朝廷存在关系，而火绳枪也非大明朝廷所生产，如果大明朝廷具备这种能力，不管从任何角度分析，宁远一线明军理应是首先装备，如果没有火器，田家庵的战事定然也会是另外一个走向。天佑大将军炮性能超出明军火炮，所以火器的后续研发和装备还要加大，持续保证这个优势。而做到短时之内再一次扩大技术的领先，便要两方向同时下手，集中工匠研发的同时可以利用高丽和倭国接触，购买、学习技术，从高丽获得的信息分析，倭国境内格局并不稳定，这或许是机会，倭国境内的大名有火器生产技术却缺乏物资和银两，找大名换取技术，计划是可行的”
“此事至关重要，便由你和佟养性去负责”
“明白”
光线西移，苍穹有鹰在盘旋，皇太极说道：“洪山口应该已经突破了”
代善点头：“剑走偏锋又是精心准备，时间也恰在春播时季，此番出击，丰厚收获的同时破坏大明遵化一线春耕是能达到目的。破坏眼下的春耕，大明朝廷便要组织人力补种，秋收时再一次出击，即达到了破坏目的还能抢收。大明朝廷一年的努力悉数落入我们手中。”
皇太极笑了笑说道：“大明朝堂外强中干，但眼下真要双方将所有军队陈兵一处厮杀，我们胜利了，被消耗的也大差不差，眼下是我大金至关重要的一年，只需要一年，大金就能将军力的优势扩大到令大明朝廷绝望的程度。大明朝廷是有能人贤才，看看田家庵之战，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失败的终归是我们。说大明皇帝不理朝政，我宁愿相信这是胡说八道，释放烟暮也未尝不可知，让我们等着大明朝廷自内瓦解，实则大明暗度陈仓的发展军力。汉人狡诈，人心不齐施权弄术是特性，可一旦真要心齐起来，比撼山都要困难。我们和谈，大明朝廷也乐意拖着时间，其实就是缓兵之计，真要有机会，大明朝廷绝对会想着弄死我们，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看看早年的那些措施，联手高丽、林丹汗四下出击，没有击败我们便换一个方式。如何定位这种策略？用时间换取备战部署，努鲁儿虎山出现一支装备火绳枪的精良部队，或许也是这种战术的一种衍射。大明朝廷要利用时间给自己赢得发展的机会，岂能如愿？我们便以战养战，破坏他们的耕种，劫持秋收的成果，劫持搜集工匠，不断的腐蚀瓦解。看看汉人的历史，有多少改朝换代是因为天灾**民不聊生，矛盾集中了，大明境内便会动荡，还如何发展。”
稍微的停顿，皇太极说道：“萨哈是走了一步好棋，可惜功败垂成，盛京应该多给予支持，萨哈太过于追求完美，什么事情都要部署妥当，想着不动则以，一动雷霆，机会就是这样失去，让褚库另外挑选一批人，哪里乱便到哪里，收拢小规模山匪力量去制造混乱，我们是没有损失的，劫持的钱财通过商队流通到盛京，成功了便继续扩大声势，牵制大明更多数量的军队，战事陷入困境了游动作战，四面绝境时核心人员跳出换地方再来，死的都是大明境内的民众，消耗的是大明军队，还能得到钱财，我们有什么损失？大明朝廷要图一个安稳的发展环境，我们在保持战事压力的同时四处点火，让其疲于应对，看对手如何应对。萨哈也不需要涉险策划这些事情，交褚库就可以，褚库是将官，更加的果断和择机。萨哈多去学习学**明商业的发展模式，萨哈喜欢大明的格物创造，搜集能人、技术，这是他的优势，我大金也需要各个领域的贤才，让最为合适的人去做最正确的事情，这是我大金优于大明的关键，要发扬光大”
“明白”代善说道。
两人的谈话持续到午时，不久之后，各种指令传达了下去，代善亲自召见褚库和佟养性开始逐一安排。”
天下大势，小小涡流，云内州黄河北部，苍茫的草原已经有绿芽抽出，万物复苏，完成对漠北多部蒙古部落整顿的奥巴在训练之余按照图尔格的叮嘱开始筹备骑兵游击战术。七老图山的崇山峻岭间有图尔格派出的斥候化整为零的进入。
区域内规模不大但一经产生定然惨烈的战事隔三差五便会爆发。
四门寨的投军人数已经超出五万，备战、训练同时进行着。
京畿方向，十万火急的军情信息也被汇报进入大明都城。
文无忌、朱由检一行人的前行速度只是略微超出常规，途径唐河修建的水利工程时朱由检又耽搁了半日时间。
多尔衮、岳托大军出喜峰口的战况消息早就八百里加急的送出，所以朱由检、文无忌尚未抵达，盛京举兵的情报已经出现在乾清宫朱由校手中。
女真突破喜峰口大军直逼向遵化，得知到信息的那一刻，朱由校感觉天都塌陷了下来。
乾清宫内顾秉谦、施凤来、户部尚书王永光、兵部尚书崔呈秀等个个面色凝重。
女真来者不善，这次是直逼顺天府。
定兴县；
有信鸽落下，站点琮记人员取得消息，翻阅后面色也沉重了起来。
不久之后乔装成侍卫的陆仟靠近到驾车的文无忌身侧，汇报了一则琮记遵化站点飞鸽传书的信息，女真兵临遵化城下。
第三十八章 城破人亡
官道两侧林木枝叶已经完全舒展了开了，远处低岭间交错着花木的火红和绿意，视线的远端山丘上林木在冬季的时候因为取暖而被砍伐焚烧。
灰烬一冬的地面开垦出了农田。
有农民在播种。
接收到信息的车队提速，尘走沙扬。
震撼依旧如鼓鸣响起在朱由检内心深处。
途中文无忌言谈之间提及女真可能自其它方向攻击，长城防线到遵化是突破口，战事就这样汹涌而猛烈的发生。
女真的推进迅雷不及掩耳，遵化十之**是无法坚守，遵化丢失，女真兵峰距离京城便只有三百里左右。
信息同样震动着文无忌，历史中的京畿之战，文无忌熟悉，发生在1629年，盛京出兵，破喜峰口之后将遵化和三屯营两个重要军事要点暴露女真兵锋之下，袁崇焕令山海关总兵驰援，其结果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在遵化和三屯营间遇伏，全军覆没，女真对遵化及其三屯营发起攻势，城破之时明巡抚王元雅自杀殉国。
最后的走向便是女真大军直攻向顺天府，朱由检任孙承宗为兵部尚书负责京畿保卫战，袁崇焕领大军回援。
袁崇焕也因此走上了军事生涯的终点，
袁崇焕率援军赶至京师近郊，尽统各路援军。大军城外休整，被朝堂官员弹劾袁崇焕拥兵坐视，欲与女真结城下之盟。
尤其是京城外的戚畹极度不满，说袁崇焕名为驰援，却任由女真劫掠焚烧民舍，不敢一矢相加。
历史中的京畿之战是大明朝廷和女真战事的一个转折点，袁崇焕入狱后被凌迟，满桂战死，女真则完全的解析了大明朝廷的防务和实力，随后的期间侵边纵深南下越来越频繁，力度也越来越大。双方走向终极对决。
这是文无忌所熟悉，产生变数的则是时间提前了一年，朱由检还未登基，大明朝廷处在动荡之中，而袁崇焕被罢黜官职。女真装备及其领军将官也是有所差异。而历史的京畿之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孙承宗此时则又因为袁崇焕的罢黜而负责宁远防务。
这都是变数，由此产生的还有一个可能，或许会影响到朱由检登基的一些阻挠力量。
这是基于历史文无忌对格局的洞悉，对于袁崇焕和毛文龙，文无忌都是通过历史记载了解，是与非不去评论，但就当下，文无忌却知道朱由检在登基之后逐渐掌控大权的过渡期间，只要善于驭人，两人在对抗女真当中都可以发挥出举足轻重作用。
接受到情报的信王心如火焚，文无忌和朱由检有短暂的交谈，对于宁远及其遵化一线涉及军务方向的事宜，朱由检知之不详，尤其是春节之后随着红薯的推广及其改制的推行，朝堂出现大量针对朱由检的弹劾，信王更加刻意的去回避了解军务，避免授人手柄。
军事信息信王知之甚少，一切都只能在进入顺天府之后另行商议。
顺天府宫城；
日光升起，房间内的光线裁剪出张皇后消瘦的身影
朱由校握着张皇后的手，掌心的温暖感依旧。
“建贼夺取了喜峰口，兵锋直逼遵化”朱由校说道。
握着朱由校的手，张皇后似能感觉到朱由校身体内力量的流失。
人轻声说道：“皇上安心养病，京畿重地，皇上都是重点部署，宁远一线兵力也能回援，信王也即将入京，都会过去的”
点头，朱由校说道：“你说的是对的，朝廷眼下是多事之秋，如今建贼复又起兵，我朝是万万不能再有内乱，就让信王继承朕的皇位，信王继位，面对的便是建贼兵临城下的重压，朕是对不住信王。”
“信王赈灾，当初也是不知道建贼进入我朝腹地并勾结王贤等贼人，但信王还是化解了危机，或许这就是天降大任。”
朱由校点头不语。
阳光笼罩住两人！
遵化东北的山地；
急促的**射击声从林间响起撕裂了前一刻还处在宁静当中的山林，战事爆发便快速的蔓延向山谷方向。
捆绑了油布的火箭覆盖向山谷明军，随后山林间响起火铳、火绳枪的射击声。
铅弹呼啸在低空，空气被挤压后化成波纹向四周扩散，血水、毛发迸溅入空中。
一场对于明军和盛京而言都极具意义的战事在遵化东北的低丘间爆发。
脉络的走向还是吻合了历史，但过程的细节却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
岳托大军兵临遵化城，围而不攻，实施打援的战术策略，明军调动山海关总兵赵率教领一万骑步军驰援。
双方斥候力量的对比让赵率教一头掉入到岳托的伏击当中。
四门寨对垒女真从无被突然伏击一幕，原因就在于四门寨有不逊色甚至局部范围超出的斥候力量。
铁血旗、锐金旗等作战单位配置斥候之外黑翎卫又是负责侦查渗透的精锐，霸刀营军士也能胜任斥候的角色。
四门寨斥候部队虽然没有女真斥候一样有足够时间的磨砺成长，但苛刻的训练，文无忌的言传身教以及以老兵和陆庄弟子为班底组建的四门寨侦查力量却弥补了组建时间不足的弊端。
所以四门寨的军事发展其实是在文无忌军事知识及其经验指导下走了捷径。
文无忌首先利用自己优势组建黑翎卫、霸刀营两支类似另外空间的特种部队。用丰富的军事理论培训将官，然后利用蒙古大营、首里之战等完成将官理论和经验的一次融合。其中自然也包括文无忌自身的能力、视界的提升。
女真的发展则完全的遵循了要不在战事中壮大，要不灭亡的这个规律。数十年的战事中逐渐培养除了诸如岳托、多尔滚、图尔格、阿敏、鳌拜等新老结合的将官。
因为性格以及战事的扩大和对大明文化的理解学习，诸多的将官又分成不同的流派，有的依旧秉承发扬着一力降十会的战术，本身也是能征善战，例如鳌拜、奥巴马、阿济格等，有的则更注重战术的谋略的应用，岳托、阿敏、莽古尔泰。
大明朝廷不缺战将，但确实如若皇太极对代善所言。但凡能真善战之将要不被文臣压制无法尽情施展才能，要不就是成为朝堂权利争锋中的牺牲品。
魏忠贤外甥傅之琮、冯继先荣升为都督佥事，崔呈秀其弟崔凝秀为蓟镇副总兵。同党全部坐镇蓟、辽，以及山西宣府、大同各险要之地。
良将被排挤打压，军士训练荒废，火器技术倒退，江河日下。
所以三方的军事力量中侦查层面处于绝对劣势的是明军。
文无忌眼中锦衣卫、东厂都是可以胜任渗透侦查且已经向朱由检提出了建议，但此时两大机构的主要的职能并不集中在外战方向，这是一个原因。
另外层面便是格局，明军以城池为主，点线防御，削弱了斥候的功能。
最重要的原因依旧是明军训练荒废，战斗力不足，斥候多半由领军将官亲卫担任，数量不足难以覆盖太远，一旦遭遇女真斥候，多半遭受的是被围歼的结果。
女真恰恰相反；
军中底层多半的将官都是斥候起家，以猎户为核心组建的斥候部队在长年累月的厮杀中已经将经验和恰巧、战力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诸如岳托这种大金名将更是看中斥候的作用，其数量、质量均超出西伐的图尔格所部。
斥候放出，数里范围内能形成毫无死角的侦查预警体系。
精心的部署，活动在山林间的斥候轻而易举格杀了明军斥候致使赵率教所部在没有接收到任何预警的前提下掉入到多尔衮的伏击。
对于女真而言，这是保持了士兵战斗力优胜出明军的前提下对于火铳为主火器的一次投入使用。
火光在阳光下跳跃着，吞噬灰黑的引线没入钢铁之中，有***燃烧的引线在空中闪烁着星火，随后或者临空爆炸，或者落地明军队列中带起无数的血线。
两侧火铳、火绳枪的射击密集而猛烈，采用的战术是喀喇沁之战四门寨烈火旗已经使用过的排射法。
战事走向了田家庵烈火旗伏击韩代大军的模式。
暗红色的鲜血和尸体交织成一幅惨烈的图画铺展了出去，不久之后明军溃败，预伏的骑兵展开追杀，马队冲锋过去，成片成片的明军被冲散、包围、屠杀。
冲击中一名女真额真将刀锋延伸向赵率教眼前，双方互斗，赵率教栽落马下，重伤的十年体被随后而来的两支长矛挑起，撕裂。
一万自山海关驰援而来明军全军覆没。
多尔衮伏击成功，岳托开始强攻遵化，夜间时分，城内潜伏的女真内应夺取并打开城门，女真大军蜂拥进入，城破时刻，巡抚王元雅自杀殉国。
遵化城破。
数百里之外，文无忌、朱由检一行人已经靠近到顺天府外围数十里地界。
女真出兵的信息早就散布了出来，
巨大的混乱也弥漫在顺天府外围。
区域内民众、居住在城外的官宦外戚组成浩浩荡荡的人流蜂拥向京城方向期待着天明之后入城。
对战事抱有悲观的京城郊外大户则开始举家南下。
继赈灾期间的民众北上之后顺天府区域首次出现因为战事引发的民众南下。
看着官道中越来越多或者南下或者流动向顺天府方向的民众，文无忌皱眉。
在驿站短暂的驻足，车队直奔近在眼前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