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跃跃欲试
弊端就是这群人里只有我一人轻功一流,可在枝头踏足连续飞跃,江浔勉强能行但他得留在底下主持大局。就在我微有些傲娇和沾沾自喜时,突觉四面八方有戾气袭来,眼睛微眯就瞧见那是无数道利箭从树影里向我疾射而来。
我挥剑而挡,可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阵又一阵的箭雨,一个不慎就见一支利箭扑面而来。心中剧骇,我金无悔一世英明,竟然死于......万箭穿心!
疼!我倏然而惊醒,头皮发炸,一身的冷汗,浑浑噩噩中才知那是梦。可疼是真的,我的右臂被江浔给紧紧掐住,他靠得极近,我惊魂未定地想开口询问何事,但嘴一张就被他给捂住,随即他的唇凑近耳畔低询:“醒了吗?别出声。”
醒是醒了,不明白的是他这是要作什?不过转而我就意识到周遭氛围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杀气。江浔已经松开我的手臂,去到附近的护卫处推醒下一个。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就觉得四周很暗很暗,之前的篝火堆都灭了,只留了一点火星,扑闪扑闪的像鬼魅的眼,显得气氛更加低迷。这时候出现异常不外乎两种可能,天黑风高时,牛鬼蛇神出没时!当然此处“牛鬼蛇神”不是真指那些,森林里的危险如若不是成群野兽,就是我们这趟来的目的绿林贼匪。
我的心情是复杂的,除去那次抓余天平与那刺客真正对决外,下山闯江湖就没再有过特别大的作为,所以眼下可算是我第二回与强敌真正对阵,难免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依我的脾气就提剑先发制人冲出去了,可江浔为长,他已较明确地暗示不要轻举妄动了。
当空气中出现一道熟悉的细声时,我的寒毛根根竖起。不是因为我对这声音熟悉,而是就在刚才梦中才经历过,所以异常敏感,是利箭疾射声。
听声辩位,我扑了过去。但惨叫要比我更快,一名护卫应声而倒!与此同时,江浔已扬声怒令:“所有人就地找树掩护,对方有暗箭。”
我一个拔地而飞,直冲云霄树顶。梦里我面临万箭穿心之险,在这梦外绝不能历史重演,我要化被动为主动。听觉是我除轻功以外,唯一狠下功夫的另一门技能。当第二支箭矢出来时,我已听出射箭者的方位,脚踏如燕,翩然而跃向那空间。
但当我踪跃而下到半空时就发觉不对,气息!不止一人。暗默那团,至少聚了十几人,我及时收势朝另一方向飞跃,身后异常凌厉的风声鼓动耳膜。嘴里发苦,怎么就背到真的重演梦中场景,这是好多支箭在射我啊。念在转,身体没闲着,上蹿下跃避闪着一支又一支的箭,我的额头开始冒汗。
庆幸箭雨没有梦中那般来自四面八方,但长此下去我也定体力不支要跌下去。尤其是其中有道异常凌厉的箭,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屡屡阻断我欲挣脱箭雨的路。
31.野兽的眼
就在这生死攸关时,一声铿然响在身侧,无形的箭雨阵里多出了一道身影。漆黑中的剑影我熟悉,正是江浔。随之下方也传来护卫们与人搏斗声,一场厮杀竟毫无预兆地在深夜展开了。有了江浔的助力后,我躲闪地就不再狼狈了,并且两人联合了还能抽出余力朝对方反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就让暗箭没机会发出!我们抱着这念,再度俯冲而下,也杀入了敌人阵仗。
过了数十招我就觉不对,怎么敌人的招数与那日的刺客极像?不是说这林子里是些贼匪吗?越打越觉得不对劲,这群人显然训练有素,根本不像是普通的贼匪那般如一盘散沙。他们分出几人游缠住我和江浔,其余人全部去对付护卫们,屡屡听到惨叫声多是己方,我不由心急如焚,可就是挣脱不开对方的缠斗。
天暗、地势,都对我方十分不利。趋利避害是娘亲教我的,一直被我奉为至理名言,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对江浔喊:“扯呼?”可等了片刻也不见他有回应,只出剑更快,试图突破对方的阵营。心中一盘转就了然了,这估计是他第一次吃大亏,清高和尊严不容许自己不战而跑。可我深以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是绝对的金玉良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也是前人通过经验得出的真理。
踌躇了下,再度扬声喊:“大局为重,想想那帮护卫。”言语间我跳出了包围圈,朝着某个方向飞扑,刚才就已观察到了,这群人并不是毫无章法,那个角落里的人就是他们的首领,一切都在听他令而行动。
身后终于传来江浔地沉声:“撤!”我嘴角弧度上弯,孺子可教也,一剑刺出,正指那人胸口。对方似没料到我能冲出阵营,还能在秒瞬间冲至他面前。所以防备慢了一步,胸口正中我一剑,黑暗中,我与那人眸光相对,不由毛骨悚然。
那是一双......形如野兽的眼,戾气盛然不说,还带着一股死气。剑入肉三分,也不见那眼神有异色,我一咬牙手上使力将剑对之穿胸而过。
使剑者通常秉持的就是那长度,对方不至于手能触及你。然而我为灭其威风,把剑当成了刀使,近身而搏,我的空门也随之呈露了出来。那人的掌挥来时,杀气将我完全笼罩,逃脱不得,除非我愿将这剑撇下而撤离,但也是慢了。
掌已贴到了我的左肩,我甚至错觉听到了骨碎声,可如期中的疼没有来。因为一支剑虚空而掷进来,如若对方硬要伤我,那么他的手腕势必被长剑洞穿。高手之间对决,在于分秒必争,我看到那野兽之瞳里有迟疑,乘机拔剑倒退,退出了那杀气阵。
极速掠后中,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掌托住,耳旁是江浔低声:“走。”
我们一齐飞奔在林中,呼呼的风声抛在耳后,脑中钝钝地想:那些护卫们呢?都被我们抛弃了吗?那他们的结局......到这我的思绪就嘎然了,不敢往后继续想。
32.反应之快
终于空气中凌厉的杀气消散了,身后也没了迫人的脚步声,我们步伐渐渐缓下来。一场搏命厮杀,一次拼命狂奔,让我大汗淋漓,可等停下来撑着树干喘息时,风吹过就激起阵阵寒意。这寒意沁入皮肤,钻入了心底。
我讷讷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剑没了。”
江浔静了一默后道:“人在就行了。”我听出他语声中多少有些消沉,明知不该问还是忍不住艰涩地问了:“其余护卫们呢?都被......留在那了吗?”
逃命为上是对的,可是抛下同伴,我有些过不了自己这关了。
江浔:“没有,在去救你前我领他们跑出几十米便让所有人向四面八方各自散开。”闻言我大喜,好一招破整为零。对方人数至多十几人,我方有二十多人,厮杀时死了几人,但在关键时刻全员散开,就将目标都分散开了。虽然未见得能脱离这迷林,可至少暂时能避得一时,等到天亮再循着痕迹去找。
事实上我的想法太过天真了,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开始返回去搜找同伴。可一直找到正午时分,也之找到了三名护卫,其余人等全都了无踪迹。厮杀场地我们也回去过,却是没有任何一具尸首留在那,若不是地面血迹明显,真令人怀疑昨夜那场厮杀是不是梦。
盲目而寻并不是办法,就在我们一筹莫展时,来了一骑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马队。为首那人骑在一匹大黑马上,浅白与之映照得尤为明显。
我愣愣地仰首看着那张俊美的脸,脑中很不合场地想:要是骑了白马会更好看吧。
细流划过耳膜,像在轻抚心弦:“无悔,阿浔,你们可还好?”
终于拉回我偏离的思绪,但还是有些摸不着北地问:“子渊,你怎么会来?”来人不是别人,是最无可能会来的宋钰。我往后看了看,该出现的凌盟主却不见其影,让个...呃...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这要是遇上那群人可怎么办?
宋钰没急着答我,翻身欲从马上下来,可那头黑马高大异常,并在他侧身在半空时突的扬起蹄子对天长啸。我见状面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张手而拦,将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宋钰给稳稳抱住,真真是吓出我一身冷汗。
反倒是受害人宋钰面色如常,完全没有半点惊色的,待我将他扶稳时甚至还调侃:“无悔的反应是越来越快了。”我很想回一句:不快能行吗?不快他就摔地上了。像我皮粗,摔那么一两下没什么,他这种文弱的摔一下可不得了。
还在心里吐槽着,身后江浔不快的声音就传来了:“无悔,你打算一直抱到什么时候?”
“啊?”我愣愣扭头,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还揽抱着宋钰没有松手,而在场所有人都在对我们行注目礼。一下极,连忙缩回手藏于身后,可那两掌控制不住地火烧般发烫。
我不敢去看宋钰,但余光却忍不住往那边抛,见他似乎完全没尴尬之色,只对那边的江浔道:“阿浔,将你们遭遇的情况道于我听吧。”
于是一干人围坐一起,由江浔将昨夜的凶险情形陈述。
33.幻觉
等讲到众人失散时,在场诸人除了宋钰,全都面色沉重。他带来的人有近二十人,其中不乏参与武林大会的门派有身份者,可这些人反倒没一个毫不懂武功的人来得冷静。
宋钰面色平静地沉思了片刻后才抬眼,视线有意无意间飘及我处,口中问:“无悔,你可知我为何会亲自赶来?”这问题不是我刚见他时想问的吗?后因马突然发癫而忘了问,诚实地摇摇头。他轻抿了下嘴角,“是阿浔在飞鸽传书中将你们所走的密林路线画给了我,只浅看一眼我就觉事情不对。贼寇再能耐也大都是斥之武力,即便有人通晓奇门之术,也不可能会这困龙阵。”
“你说什么?困龙阵?”江浔首先惊呼而出。
我见宋钰颔首,不由出声询问:“困龙阵有何奇妙之处?”
“此阵法的奇妙在于不光使人困于阵内,更是时长一多就会产生幻觉。”
“幻觉?”我咀嚼了下这两字,“子渊,你不会想说昨夜我们那场厮杀是幻觉吧。”
他轻笑:“那当然不是,地上血迹斑斑在目。我说得幻觉是你们夜间的沉梦,以及激斗时的感受。打个比方说,敌方或许只有三五人,在你们看来却有数十人,对方只有两支箭,你们却听到密密麻麻的箭啸声。”
我与江浔面面相觑,昨夜当真是如此吗?那如果对方只有三五人,就将我们二十多人打成一盘散沙,岂不是太过狼狈?还有......“那我刺中那人胸口一剑,也是幻觉吗?”
宋钰给我两字:“可能。”
一下就让我泄气了,当时还以为拼着受对方一掌也要重挫那敌首,结果告诉我说可能是错觉,而我根本没伤到对方,最后还与江浔狼狈溃逃,更让护卫们都迷失于林中。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有点无地自容啊。
我的心思太浅白,被宋钰瞧了去,他宽慰道:“无悔不用着恼,我也就是打个比方说三五人,依照你们形容的情形,至少有六人以上。他们要分成三股人,你和阿浔起码得分由两人才能缠住,余下护卫单靠一人也不可能将之打散。尤其关键在于他们有个核心,正是无悔你最后刺的那人。不管你有无刺中对方,也是成功破了其幻阵。”
我不由唏嘘,宋钰就好像是在现场亲眼目睹这一切般,将场景分析的头头是道,而经他这么一解释,我与江浔也稍稍挽回些颜面。但眼下丢了大队伍死了兄弟是事实,而且还死后还无法入土,也不知被那群人将尸体搬移到哪去了。
“子渊,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江浔的突然之问拉回了我偏离的思绪,蓦然想起这确实奇怪啊,我们被困在密林中不得门路而走,寻找同伴也是艰难,何以就撞上了?巧合吗?
宋钰的答案很快否定了我的猜测:“身在江湖不会武,总要有所长。幸好不算愚钝,对阵法颇有些研究。尤其在看出阿浔画的是困龙阵时,就算到你们可能会有麻烦,立即向盟主请示赶过来了。”
我闻言大喜,从地面跳了起来,“你懂阵法?那敢情好,快快带我们去寻其余护卫。”
却,无人应我。
34.术学有专攻
宋钰抬眼看着我,而身侧的江浔也是微蹙了眉道:“无悔,你先坐下。”我莫名其妙地坐回位上,纳闷地问:“现在有子渊懂这阵法为何不立即去寻人?他们流散在外,晚一分找到就多一分危险呀。”
江浔不答反问:“无悔你可知道困龙阵从何而来吗?”
我自然摇头,此前并无探听过阵法相关的事,对这方面完全不通。现下不是有精通人士在嘛,何故还来问我。但见宋钰浅笑不语,隔了数秒江浔自问自答了:“困龙阵不是出自我们中原,是敌国南越惊虎堂所创。昨夜你与那人对阵时,有无察觉异样?”
我想了下,诚实道出当时的念:“那些人的招数似乎与那晚刺杀余天平的刺客有些相似。”
江浔面色沉鹜凝向宋钰,“看来并非我武断,南越人侵入荆州欲图搅乱我中原武林,从流觞剑被盗起是开端,这片林子是他们阴谋的另一步,只证明谋划已久。”
形势似乎却有那么些严峻,原本以为就是普通贼寇,可却俨然是敌国奸细扮成贼寇在这伺机而为。可讨论这些可等事后,眼下迫在眉睫的应该是找人啊。宋钰看出我的焦急,轻声说:“无悔稍安勿躁,困龙阵你不明白,是按时辰轮转的。它的玄妙在于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轮转一次阵形,现在离轮转时辰还有两柱香,如若不等它重新启盘,很快阵法就变,容易误入它的阵眼里,那样就连我也难破阵了。”
我惊愕之极:“阵法还会自行移动?这也太诡异了吧。”抬头环视四周,莫不会真有那怪诞之力?宋钰就像是知道我心中想法似的,轻道:“不是鬼神之力,是人为。当施阵者布下时就设了一个特定机关口,与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一个道理,只消他在那段移动某个位置,阵法就会随之而改变了。这就是奇门遁术的精妙之处。”
好吧,术学有专攻。一个字,等!
两柱香在平常就觉是一眨眼功夫,可眼下当大伙都沉默不语时,时间就跟蜗牛爬似的。终于熬到看见宋钰起身,我腾的一下蹿跳而起,急急问:“是不是可以走了?”但听一声闷哼从后传来,回头间见江浔低着头,顺目而视,呃...太过激动,一不小心踩着他脚了。
宋钰在旁调侃:“无悔要不要打头阵呢?”
我还没来得及应声,江浔抢口截断:“我打头阵。”双唇紧抿、神色严峻,我张了张口缩回了到嘴边的话,默默将脚收回。
当半个时辰过去,我就知道宋钰果真没自夸,在这一片迷乱林中他显得淡若清风,完全没被周遭树影所惑。江浔在最前方探路,他漫步在后沉稳指挥若定,我们完全没有走重复的路。但令我忧虑的是,半个时辰之内未见任何一名护卫,几曾有发现踪迹,可却始终没找到人。而余下时间就只剩半个时辰,阵法将又要变换,这如何是好?
然而,是我多虑了。
35.欲盖弥彰
江浔在前方十几米远处嘎然顿步,右手不自觉地去握剑柄,可身形却变得僵硬。宋钰走上前后与他并排而站,气氛顿变得肃然。当我目睹眼前一幕时,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并指甲深陷掌心。
在我们前方三米远处有一个深坑,不是很大,也就......长约五米宽约三米吧。问题不在于那坑有多大,问题在于那坑里。
堆了满满的人,死人。
那些失踪了的护卫们,都在这里。而其中,只有鲜少的不是护卫的衣装,身着夜行衣,应当是昨晚被江浔撂倒的。我清晰记得自己的剑,再快也没抹过一个人的脖子,除了最后那一剑,我感觉刺进去了,但宋钰说,那是错觉。
不管是否错觉,我只知道眼前这一刻,是真的。
像是有人用一桶冰水从头浇下,一直凉到心底深处,还不止,寒意还涔涔冒出来。我有些难以相信这一切是事实,在昨天之前,我们还一路意气风发地往这密林进发,心中那是一个慷慨激昂,不说分分钟把贼匪拿下吧,至少谁心里都是自信满满的。
可当一脚迈进这个谜一样的森林后,一切就改变了。迷路、阵法、过夜、狙杀、溃逃!然后是,死亡。甚至夜间入睡前,大伙都还聚集在火堆前聊着呢,转眼成了眼前这冰冷的尸体,还被丢在这么一个坑里。
没有人开口说话,宋钰带来的护卫们在一具一具把尸体给搬出来,江浔也在其列。我本想上前帮忙,可是脚抖的不行,迈不出那步。有个疯狂的念头在叫嚣:假如我当时没有逃,而是与他们共进退,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
这念一突起就跟长根了般,然后在心里奔蹿着冒,很快就长成了树,满心满心的负疚感。
“无悔,这不是你的错。别哭。”宋钰平静的声音在耳旁。
我愣愣地转头,不太明白他的话,谁哭了?可是下一秒脸上就被他的指尖划过,很凉很凉,倏的一颤,惊觉到什么,抬手去抹自己的脸,竟...满面湿濡。
可是泪有什么用?泪有什么用!
铿!我抽出长剑仰天而啸。那是心中的悲鸣,穿过树桠,扬上云霄。
再次起程时所有人都变得沉默异常,二十多人走在林间只闻脚步声,就连呼吸也都敛到最轻,像是怕重了会扰到逝去的亡灵。江浔依然走在最前,笔直的身板透着冷硬,我几步追上前与他和宋钰并肩,也不看他们,口中只道:“动手的时候算上我一份。”
江浔的目光在我脸上顿了顿,转而轻应。
然而事情远不像想象得那么简单,在宋钰的指引下我们是走对了路,也走出了密林,可林后就是一座高耸的山,黑压压的松树漫山遍野,那群人的据点无处可寻。
江浔将剑鞘重重垂于地上,带着发泄的怒火。而我也握紧了拳眼中冒火,恨不得那火将这满山的树烧光,让凶徒无所遁形。这时,可能只有宋钰是平静的,在我敛转眸光间,看到他微眯着眼,缓缓道了四字:“欲盖弥彰。”
36.再次迷失
江浔立即问出了我的疑惑:“何意?”宋钰转过头,目光从江浔的脸上划过定于我身,莫名的我觉他似已胸有成竹。果听他道:“密林、困龙阵、尸坑,还有这山,都不过是障眼法。我们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他们不是普通贼匪。”
“那他们在哪?”我迫不及待追问。
宋钰淡淡一笑,“无悔你想,如果是敌国派来的尖细,关卡设在这片密林里,什么地方是最先能让他们捕捉到重要讯息的?比如来者何人,比如人数多少、可有武功?”
我是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余光却见江浔的身体震了震,已经失声而问:“你意思是他们不在这山中,而是在初始地?”宋钰点头:“刚才一路过来我就觉得奇怪,只要是人出没的地方难免留下痕迹,哪怕草斜一分,泥少一块,但到后面...这片地域至少已经有三月无人踏足过了。”我想了想提出疑问:“有没有可能还有别的途径?”
“不可能。”宋钰否定了我,“不管什么阵法,有一点是异曲同工的,就是它们都只有一个起点与终点。而一旦布下,阵法等于就是死的,它不会因为是谁布置的就对其无效。只要走在这阵中,就得遵守它的法则。中间每隔一个时辰变换的是它阵内方位,也与起始无关。”
那就是说我们还得回走到起点?但是起点处我们来时就有仔细查探过,并无见有可避藏之处。我正自思量,突听江浔问:“子渊,你想到了何处?”
“阿浔先说说你的看法。”
江浔二话没说抽出长剑,在地上比划着什么,我凝目细看发现他是在画简易地图。底下一团代表身后黑压压的山,方框代表这片森林,然后他的剑尖似乎在随意地乱点,突的一顿,定住了!江浔缓缓抬起头去看宋钰,我从他们相对的视线里看到了......沉定与一致。
那是进密林前十里外的一个村落位置,我们经过时还曾在那村外停留片刻以作休息。偶有三两村民们在田间耕作,也有孩童在远处嬉闹,看着是一副乡间和睦场景。但此时受了他们二人的点播去回想,似乎这“和睦”变得有些诡异。
密林早就传闻有绿林匪寇在叫嚣,不少商贩都失踪,证明这片地界不太平。那离开只有十里的村落怎可能还能宁和?首先假如是普通的盗匪,他们自不会有什么公德心在,附近一片定被烧杀抢掠;其次眼下已确定并非普通盗匪,而是敌国的奸细,那就更不可能放弃那么一块有利地域而不去动。
时近傍晚,不知是否因为进入了深山区域,竟开始起了雾。江浔坚持立即返程,务求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密林起始地。我也持相同意见,因为,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前一夜的血杀。黑暗,往往遮蔽的不止是人的眼睛,还有心。
但即使坚持返程,也并不顺利。低估了雾的浓度所造成的视觉困难,即便宋钰对这密林的困龙阵成竹在握,可也无法扭转大自然的规律。在半个时辰后,他停了下来摇头:“不行,我无法辨认了。”说着又在左面一棵树前绕了一圈后道:“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经过这里了。”意味着,我们再次迷失于这密林中。
我回头环看众人,天已经变得昏黑了,可能再过一刻时间就彻底变暗,心中产生莫名的恐惧:假如再来一次,又是一个亡命之夜吗?
就在这时,宋钰清浅的声音响在身后:“你们都过来。”
37.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1)
夜,很深。
月光再皎洁明亮,也穿不透层层密布的树桠,更穿不透浓厚的林雾,所以寂静的深夜除了一片漆黑,仍然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这万籁俱寂里,空气中弥漫了诡异怪诞的气息。我听到风的声音,叶片沙沙的声音,还有,身旁轻细的呼吸声。这是一个灌木丛,层层密密的灌木将我与宋钰包围,形成一个天然屏障。在不久之前,宋钰定下了一计。
他说,阵是死的,人是活的,而浓雾则是自然环境的不可变因素。即便是困龙阵的设计者,也无法将这不可变因素剔除在外,所以我们遭遇的困境对那群人而言也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老天很公平,它让原本不平等的双方变成了平等。
因此宋钰反布围龙局,引敌方深入,进而歼之。是夜,只要对方还存妄念欲图置我们于死地,那么那个被宋钰安排布划的场地就是修罗场。
原本我也是要参与其中的,但被江浔以监将身份驳了。理由是我必须得保护宋钰。这确实是件大问题,宋钰脑子虽灵活可手无缚鸡之力,身旁若没个人,万一敌方厮杀出阵到他身边,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最终我被安排了与宋钰一起窝在这灌木丛内,静观其变。
狭小的空间,两人身体几乎挨着,偶尔我一动碰到了他垂在身侧的手,凉凉的。我微侧眸光,昏暗里看不清他脸,但能看见那双晶亮闪了睿智的眸子。
仔细听了听四周动静,见并未有异状就压低声轻问:“很冷吗?”眸光流转于我脸上,“不冷。”我琢磨了下,又问:“那你紧张吗?”宋钰轻声笑了,却道:“无悔,别担心,既来之则安之,该来的自然会来。”话落轻拍了了拍我的手,凉意微触,意作安抚。
黑暗中我瞪眼,谁跟你说我紧张来着了?我就是......就是问问罢了。
说老实话我是忐忑的,不知道宋钰布置的这场杀局能有用不,也不知道被安排在外的江浔和护卫们能抵挡得住那群人不?因为前事,我心中已经有了恐惧,怕一招不得成反被击,怕再一次看到满地的尸体全是我的同伴。
就在思疑间,突的空气流动异常,我心口一凛,凝神去听又觉没有。
想了想,我盘腿而坐,气沉丹田,凝心于一点,祛除杂念。听觉是娘特意叮嘱我要苦练的,神偷最重要的就是望、闻、听,而爹也说过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却未必是虚。听到风的声音呼呼过,树叶沙沙响,然后,微不可察的有极轻的步履声。
来了。
风速没有变,叶子依旧沙沙,但是多了一种声音。凌厉的萧杀声破空划转,不是一股,是无数股。在那个被宋钰设为阵地的场子四周,分布了十八名护卫,每人均持弓。只是箭雨阵不是主流,真正的杀局在...地坑。
宋钰在道出计划时语气是寡淡的,可他说出口的字句,却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38.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2)
对方使弓,我们也使弓,而且是近二十把弓从四面八方包围,只留一个口子让他们进来,那个口子最后将会由武功最高的江浔填上。拿句粗话说叫:关门打狗!
然后,他们把山庄护卫尸体全都扔在坑里,宋钰就让人挖了个一般大小的坑,尽管他什么也没说,可大伙全明白那意思,挖坑时分外卖力。
牵一发而动全局,当第一支箭破空而过时,一切都已开始。
没有惨呼,也没有嘶喊,只听到一声声闷哼以及箭入肉的钝响。这群人是受过训练的,哪怕面对死亡,都是无声无息地倒下。我握着剑柄,全身神经都绷紧着,耳里听着那嗖嗖的箭声,脑中反射各种画面,空气中回流的气息压抑得让人窒息。
在这紧绷过程中,唯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身旁的宋钰似乎没有一丝的紧张,他的呼吸清浅而均匀。哦,是了,他没武功,耳力没我好,听不见外面动静。
我们离那处不算远,但这距离对于没有武功的宋钰而言已是听力的极限,而空气中的异常回流也只有习武之人能感受得到。萧杀的气息感觉就像扑面而来般,令人毛骨悚然。等等,扑面而来?我倏的一惊,有人发现我们藏身地了!而且那道凌厉之势是以疾速向这方向劈空而来。我想也没想去捂宋钰的口鼻,自己则屏住呼吸。
掌心有那么一瞬的暖吸划过,但立即宋钰似有所悟地也顿住了呼吸,只是不知是否我错觉,好似黑暗中他那星眸敛了我一眼。这时我没心思去管顾这些,全身血脉贲张,死死瞪着那萧杀感的方位,即使我其实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我听出来了,来人只有一个,而到了近处他就顿住了,似乎是在辨认具体方位。脑中胡乱盘思着想怎么会有人能逃出那重围?是宋钰布设的局失败了?那江浔和其他人呢?还在转念间,突的想到一事,我习武之人能屏气时间长,可是宋钰......惊惶去看他,那双星眸已经闭上了!吓得我立即缩手,然而他的气息并没出来,身体更是绵软靠向了我。
心沉的瞬间,杀气逼近!我们已暴露,本能地将宋钰往后一推,刺入灌木丛的剑带着杀伐决断,我勉强抵挡,但因空间小而无法拔剑。揪住一个空档,我从灌木丛里破出,但当对上那双野兽般的瞳子时,心都颤了下。是那个人!那群人的首领。
我下意识地去看他胸口,可黑色夜行衣下无从辨析,而且他的气势是将我完全笼罩的,无论我怎么出招都被他化于无形,那双呈露在外无情的眼看我就像看一个死人。在颓势越来越明显时,我心沉到谷底,这一次江浔还能来得及救我吗?若我死于这人剑下,那宋钰怎么办?又想他刚才被我捂住口鼻太久,气息断了。
各种念头在脑中闪过,手上一抖,胸前就露出了空门,那把将我困住的剑已刺来。剑入身体时,我还在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凉凉的,麻麻的,然后才觉疼痛。
39.夜杀
此时本该是一剑洞穿我身体的,但那首领突的疾掠后退,剑尖也抽出,带着我的血气。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眼前黑影一闪,等过两秒我反应过来,他朝灌木丛去了。
回头时只见剑花飞旋,灌木丛在剑形下被劈散,宋钰那显目的白赫然入眼。他是坐着的,之前闭了的眼睁开了,可我没从那眸中看到有丝毫惊惶,哪怕黑衣首领的剑将他四周灌木丛削开,使得他无所遁形,依然是淡淡的。好似一切事尽都与他无关。
我飞扑过去急救,但有道身影却比我还快,刺耳的金属碰擦声重重钝响,彷如心头被狠敲了一记。定睛而看,发现那比我先一步救下宋钰的人竟然是其中一名护卫,而此人使得是刀。虽与那黑衣首领气势差了一截,可因为刀比剑更重更狠,一时间勉强能与之抵挡。
我本欲上前帮忙,却听那护卫低喝:“快带军师走!”愣了愣一把拽住宋钰的胳膊就跑,这时候一个小护卫都比我头脑清醒,知大局为重。跑出三十米远我揽住宋钰的腰提气腾空而飞,看准一粗壮的树杈一跃而上,等稳住身形后先看了眼宋钰。
这处拔高,月光从树缝里透进来,他温润好看的脸看得分明。脸色略有些白,但惊鹜之色分毫不见,眉宇微蹙着,我忍不住脱口而问:“你不害怕吗?”
宋钰转眸来看我,唇角浅抿:“怕与不怕,都不会阻止事情的发生。”我怔了下,觉得也是,当那黑衣首领的剑气将我笼罩于无形时,即使怕,也无法阻止他的剑穿入我身体。再看那处,已经不单单只是那名护卫在与黑衣人对抗,那矫健的身形与熟悉的剑招让我感到心安,江浔终于赶过来了。
随之护卫们越来越多,将黑衣首领包围其中。局势扭转的速度惊人,刚刚我还是被完全压制,转眼就成对方被围攻了。而我瞧了片刻也瞧出江浔等人动机,是想活捉这人。
居于上回教训,即使已站于不危之地也没放松片刻,凝目看着战局,耳听八方,以防再像上次山庄一般有人暗伏。然而,战局看似已定,却突见那黑影拔空而起,江浔的剑已指向他,但他竟完全不顾,一掌劈开挡在前的护卫,就朝我这方向疾掠而来。
我提剑而上,不管对方的目标是谁,我都不能让宋钰再呈于危险境地。这空档里,有一名护卫试图冲过来阻拦,使得是重刀,我看清正是初前先我一步救下宋钰的那人,他的刀法很简单,就是横切竖砍,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但那无形的杀气却显著。
只是黑衣首领并不与他纠缠,一个极刁钻的角度错开了护卫,但被从后赶上的江浔刺中了后背,即便这样他也没改初衷,向我疾冲的速度更快。凌厉的掌风比他人先到我面门,我咬牙迎剑而上,决定与他来个硬碰硬。哪知眼看那掌到跟前时突然扭转方向,虚空打了一掌,我刚暗呼好险就想到那个位置是......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当一抹浅白从空中坠落时,我一个飞扑刚好垫在了底下。
40.什么是江湖
随之就感到重量压下,是我低估了宋钰那轻飘飘的身体吗?为嘛我感觉像泰山压顶,压得我整个人都头昏眼花。而眼角之处,黑影已快速掠走,消失在了黑暗中。
好一招声东击西!利用我与宋钰打开必杀之局。
脚步声追来,但听江浔沉令:“别追了。”转而一双脚到了我跟前,头顶传来询问:“你们可有事?”我龇牙苦笑,“这时候你首先要做的是把他移开。”
终于身上轻了,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撑地而爬起时伸来一只手扶了我一把。我也不客气,借力而坐起,却是一愣,“他怎么了?”
宋钰安静地躺在地上,双目沉闭。江浔瞥过一眼答:“应是被掌风扫到承受不住昏过去了。你也是的,为何要把人往树上带?”
呃,我这不是觉得...树上安全吗?
宋钰没过多久就醒来了,脸色略为不好,当得知是我垫在了他身下免他重摔之痛时,黑灼灼的眼朝我看了看,然后道:“理该如此。”言语态度毫无半点感激之意,我为之扼腕、顿足、气闷。
人与人当真没可比性,我与宋钰都算不同程度的受伤,我受的是外伤,他则是被那黑衣首领给震伤了筋脉属于内伤,可这待遇是天差地别啊。宋钰是被护卫们抬着走的,我则是随便丢了金创药让我自行敷药。虽然我伤的不是地方,也不方便让谁帮忙上药,但总要有点慰问吧,可怜我又是被剑刺又当肉垫的。
倒是留心了那名护卫,听到他们喊他小刀。人如其名,长得也与他那把看似普通的刀一般冷硬。原来宋钰算到可能会有漏网之鱼,就安排了小刀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还果真被他给算对了,适当的时机解了命劫。
当走到那片场地时,我下意识地神经一紧,浓浓的血腥味飘散于空中。有人点燃起了火把,黑暗顿消去,目之所及与白天的场景一般,一个深坑,堆叠了好多具尸体。只是换了衣装,清一色的夜行衣,而不再是护卫的装束。
清点过后,一共是十一人,尽死于乱箭以及深坑里埋下的尖刺。箭阵、陷阱,这本不是特别精妙的阵法,可就是让这一群人全数躺在这,除了那个脱逃的可能是首领的人。
我独自靠在一棵树上,有些惆怅。白天为护卫们的死感到悲恸,然而晚上看到这些黑衣人的尸体时,却没有那种愤恨释怀的感觉。只觉得...杀戮很可怕,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下一刻可能就倒下了。
就连自己,不也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吗?这种滋味既陌生又彷徨,然后还有种莫名兴奋。江湖真的不像我下山时想的那样,它要来得更直接,也不对,有时是迂回百转的,就像流觞失窃案里的余天平。翻遍脑袋,没想出更贴切的词来形容,还是作罢。
正好这时江浔走过来,我叫住他问:“诶,你说什么是江湖?”他偏了头朝我看,那眼神有点类似于看白痴一般,他说:“你是吃饱了没事干吗?”我恼怒地踢了一块小石子过去,被他轻松避过,丢下一句:“恩怨即是江湖。”
一琢磨,确实有这么回事。前一天黑衣人杀了我们的护卫,后一天我们反杀了他们,这不就是恩怨吗,只是解决恩怨的方式很血腥。
41.进
“无悔,觉得害怕了?”
我看了看一身浅白的宋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来,就那么静默地看着收拾残局的众人。想了下摇头答:“不是害怕,就是觉得......”觉得什么半天也说不上来,耷拉了脑袋无精打采地说:“算了,不提这事了。”
肩膀被轻拍,宋钰如沐春风的嗓音近在耳畔:“不要彷徨,当你一脚踏进江湖这漩涡,有些事势必得经历。”
天亮后,雾随风而散。剩下一半的密林刚好一个时辰内穿梭而过,无阻碍回到了起始点。目标是十里以外的那个村庄,经宋钰分析,目前有两种可能:逃脱的那名黑衣人带了人全部撤离,或者在村庄里布下险局等着我们。
问哪种几率大,他回答说不一定。意味着我们此行去村庄,要冒一半的风险。不过这不能成为我们停步不前的理由,既然要来铲除这绿林贼匪,哪怕是已经变了质也得彻底铲除,否则这一块只会是荆州武林的一大祸害。
队伍停在离村庄一里之外,决定由江浔带两人先行探察。我这个“伤兵”暂时不能背负这类打头阵的任务了,只能留居后方。没想江浔这一去就是一整个上午,始终不见回。各人心头都添上了阴霾,有护卫主动向宋钰请命再去查探,但迟迟未得宋钰允许。
我也心中着急,想问他在等什么。江浔三人一去不回,很有可能是中了埋伏,这时候当以最快速度赶去,或还能救他们。但宋钰却道:“都稍安勿躁,事情恐怕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若真有设下埋伏,以阿浔的武功发出信号弹还是可行的,但我们至今为止未收到任何信号。这里头显然透着蹊跷。”
“但我们难道就在这干等?”我焦急如焚地问。
宋钰看了我一眼后道:“无悔若是真的着急,那就一起进村吧,是福是祸且看天命。”
闻言我反倒一愣,没想他这么快就同意了。并且一令而下,一干人立即启程,他仍由那匹黑马代步。没过一会就看见了村庄,从外相看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村,假如那屋顶的烟囱冒了白烟的话,就更添乡村气息。
但就是这一点令人费思,午时正好,该是炊烟升起时,整个村子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无。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宋钰突然低头问我:“无悔,进还是不进?”引得身旁几道目光也都看向了我,好似那决定权就掌握在我手中一般。
我略一沉吟,重声答:“进。”
他浅浅一笑,抬首,“好。”
单单一个“好”字,让我觉心头沉重,仿似那重担一下就压下来了。我自行走在了最前开路,手握剑柄全身神经紧绷,双耳竖起。入村的第一户,很破旧,窗户上都开了两个大洞,门就歪歪斜斜在那,似开似合。从洞口往内探视,不见有人,像是一间空屋。
有人在问宋钰:“需要进去探一下吗?”没等宋钰回答我开了口:“里面没人。”站在门前我就凝神细听,屋内无一丝响动,包括人的气息。宋钰说:“不用进了。”
42.两种可能
如此,我们从村头走到村尾,没看到一个人。整条村子变成了空村,其中有推门而入查探过一两间完好的,作息工具都齐全,被铺整洁,但走时并无携带任何物品。也可能是......带走了必要的东西,余下这些被认为是不必要的。
总之可以确定这村子之前是有人的,而此刻已经全部走光了。但是有一点疑问:整条村里难道都是那群黑衣人驻扎了吗?如果不是,他们为何会将普通村民带走?那如果没带走,村民们去了哪?心中隐有不好的念,依那群人血腥残忍的手法,通常只有一种可能。
不想再去细究,目前该想的是江浔三人去了哪?有护卫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众人目光全都凝于宋钰身上,突然间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却足智多谋的人当成了核心骨。
宋钰也不负众望,清流般的语声缓缓而道:“阿浔三人的失踪只存在两种可能:第一,是他们进村刚好与对方撞上,打斗在了一起;但这种可能我之前就说过,无论敌方有多强大,阿浔不至于连发信号的时机都没有。所以更倾向于第二种,他们与我们一般进村发现村子空了,按理这时就会及时回报,定然有什么引得他们进到一个无法预料的地方。”
“那会是什么引他们去的?”
宋钰环视全场,淡淡吐了一字:“人。”
我们开始挨家挨户搜查,不是搜查人迹,而是寻找可有暗门之类的。依照宋钰的推测,村庄只是黑衣人掩护的外衣,要做到让整个村的人都消失,必然还有退路。而那退路,我们搜罗了村庄四周,都不见有任何人为痕迹,那就只可能在村里。
再一次见证了宋钰的神机妙算,果然在其中一户极普通的房屋院内,找到了可疑痕迹。是点滴血迹,从屋门口处向内延伸,一直到庭院的井口边。井口内已确定无水,是否底下就是暗道还待查证,但我依稀看到当时江浔与两名护卫刚巧站在门外,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在窗前一露脸,引得他们想也没想就冲进了门,然后看到那人跳进这口井内。
当时他们必不会想太多,就也追了下去,然后底下等着他们的却是再不能控制的局面。
问题就来了:这口井,我们是下还是不下?下,可能会与江浔他们遭遇一般,底下极可能有埋伏或者是机关迷香之类的;不下,村里再找不到第二条通往别处的暗道,难道就这么放弃江浔三人?显然不可能。
最终定下由我带十名护卫入内寻人,剩余护卫留在上面保护宋钰,时间以两个时辰为限。两个时辰后,不管我们遭遇什么,他们立即撤离村庄回名剑山庄再作定议。
此决断十分理性,也很合理。可我心头就是有那么些不舒服,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等同于假如我们回不来就要被放弃了。宋钰突的朝我招手:“无悔,你过来。”
43.陪葬
我快步走上前,他挽住了我肩膀将我带到一旁,微俯了视线认真看我:“如若你和阿浔都先后失手在里面,余下的人即使再进也无可能救下你们。唯一的法子是我回城让盟主召唤更多武林高手来营救,哪怕是动用朝廷的力量,你明白吗?”
是我太直白将心思都露于脸上了吗?竟被他一眼看穿了。他说得确实是理,只是......我讷讷地说:“可能等你带更多高手来时,我和江浔都已不在了。”
时机这东西就是这样,一旦过了,就时不再来。以那首领的残忍,假如抓到我和江浔,必然是不会放过。
但听宋钰用从未有过肃然的声音沉道:“如果是这样,我会让那些人为你们陪葬。”
我心头耸动,看着他发愣。明明他手无缚鸡之力,受了那首领的掌风都能气脉混乱晕厥过去,可说这话时却掷地有声,让人感到对他信服。
在我跃下井口前,我又回头看了眼宋钰,他的眼神里有着安抚,轻启唇做了个口型:等我。在他嘴角划过弧度时我一跃而下,井口到底不到一丈,我安然落地。在我之前已有护卫下来,确定底下是有条通道,正在口处等着。等十名护卫全都下来后,我们开始出发。
通道狭窄,只可供一人通行,势必我们得一字排开一个接着一个。心念翻滚,想这时若冒出个敌人来,可是连拔剑的余地都没;或者突然从哪放出迷香或毒气什么的,也是没法避开的。娘亲曾告诫我切忌去到密闭空间,无论何时都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假如没有退路,那宁可不去。我下山没多久,就把她的告诫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路向前,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时听到前头护卫低喊了声:“到头了。”我很是一愣,这就到头了?没一点意外发生?等了半响,不见前头有动,不由催促:“快走啊。”我还急着看外头是什么景象呢,然而仍是前头那护卫在回话:“参卫,前头无路了。”
......
等我从队伍中间挤到最前头时,果然见通道尽头被堵,就着火光查探,不像是临时被人堵上的,而且接缝处也都契合,并不是机关石门之类的。等于是说这条暗道最后是不通的,那江浔会去了哪里?此时宋钰不在,否则只需他来分析这情况,挠了挠头环看四下都巴望着我的眼神,目前我算是这十名护卫的头,都在等着我决定呢。
只得硬着头皮吩咐:“大家在这附近四下找找看可有可疑痕迹。”
人稍稍散开了些距离,各自负责一块区域在搜寻。居然还真被我蒙对了,没过一会就听有人在喊:“参卫你快来看。”可怜通道实在狭窄,我又得贴着墙从这群彪形大汉身边挤过去,难为我这娇小的身体了。等到了那处一眼就看到护卫指的顶端一角,有条很明显的缝隙,是了,难怪我们来时并无见有岔道,而人又不可能在这暗道里凭空消失,原来不到尽头处有这么一个暗门是设在顶上的。
44.杀人灭口
我略一踌躇,决定派一名护卫回井口将此地情形报告于宋钰,觉得让他随时得到讯息汇报是有利的。而我带了余下九人在推开那暗门后爬了上去,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上层竟然是个空间不小的溶洞。虽然我下山闯荡江湖的经验不足,但常识还是懂的,一般溶洞只会出现在山里,平地上是不大可能的。就好比我的青灵山,就有类似这样的溶洞好几个,都被爹给利用起来了。呃,心思偏远了,眼下问题是村庄这一带并无山脉,这溶洞从何而来?
我怕自己不熟悉地形而漏了什么,还特意问了一名护卫此处范围内可有大小山脉,哪怕是土墩。那护卫想了片刻后答:“参卫,村子四周并无山脉,若算离得最近的可能就是咱之前在密林尽头看到的那座了。”
微微一怔,那座山?仔细去回想,我们在宋钰的指引下穿越密林将近花了两个时辰,可那是受了困龙阵的局限,需得按照布阵的路线走。假如说直线穿过的最短距离,半个时辰脚程很有可能。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真的是冤大头了,到了人家家门口又再折回头,然后再走这密道回过去,合着就是绕着林子来回走了。
但这也不能怪宋钰决断错误,他不是神仙,断然不可能知道村庄底下会有密道通往那座山内腹地。而且诚如他所言,密林后半段以及进山口都无人行走的痕迹,不是山上布置了致人于死地的机关就是那儿也没进山的路。这条暗道是唯一通向里面的。
快速运转脑袋分析很是累,这种用脑子的活还真不是我擅长的。其实上来了就有迹可循了,地上隐有血迹,时间紧迫也不管那许多,我带了人追踪着那血迹向内。至少一路过来未见打斗痕迹,可见江浔到此还暂没遇上敌人。
喧嚣的人声老远就依稀听到了,等我们掩身到近处细看,一眼就看到江浔独立场中,剑尖指地,而他的四周围了一群人。其余两名护卫被包围在另一个圈中。有人喊了声“上”,好几个壮汉就提着刀冲上去与江浔斗在一起了。
按理这时我该出手相救,但有件事令我感到奇怪,这群人虽然面目狰狞也都不怀好意,可是明显杀气没夜里的黑衣人重,就连出招也都如一盘散沙似的,他们胜在人多。
观望片刻,我一挥手,九名护卫冲了出去。
不管如何,先解了江浔之围再说。有了我带来的人加入,场上形势立即转变,不出一刻就将那群人打倒在地。江浔朝我飘来一眼后直接揪住其中一人衣领斥问:“说,你们将村民们关哪了?”那人已吓得直颤抖:“大侠,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原来这群人原本才是这片密林真正的盗匪,偶尔劫杀过往的商人车辆,不想在两年前他们折了个大跟头。劫到了黑衣首领那一批人的马车,其结果不用说,他们的首领当场被杀,并且被鸠占鹊巢。然而黑衣首领并没有赶尽杀绝,只让他们挖地下通道到村中,其后就一直被关在这溶洞内。不说锦衣玉食,但温饱没少他们的,就是不能出山。
直到昨夜,黑衣首领一身萧杀地回来,命令他们从通道去村里将所有村民都抓来山洞。江浔果然如我之前所料,碰上了其中一名逃出来的村民,然而那村民以为江浔是他们同流,吓得又躲回了通道。
界此我能想到黑衣首领要把村民都抓过来的目的只可能是: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