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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无悔全文阅读

作者:浅浅烟花渐迷离     金玉无悔txt下载     金玉无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就在我正得意间,突的刃入肉的声音抵进耳膜,眼睁睁看着那刺客以自杀的姿态把脖子迎上江浔的剑尖,并疾速掠进,任由剑洞穿了他的咽喉。

    不仅我呆了,就连手持着剑的江浔也呆住了。

    刺客的身体还笔直站着,但是头已经垂倒而下,江浔手只松了一度,剑柄脱手而出,刺客从屋檐滚落了下去。砰的一声,重重落地,震得我心头恍然不已。直到感觉胳膊被轻碰了下,听到江浔在耳边低语:“先下去再说吧。”

    我愣愣地应了声,看他飞跃而落于院内后,才慢腾腾地也跳了下去。可是,心有余悸。

    而等到了底下后才发现那最早被网给网住又被绳子层层捆缚的黑影,居然也横倒在地,看着那一动不动状,像是......死了?倒是那凌庄主面色沉鹜地站在那,眼神狠狠瞪着黑影,不知意欲如何,有些渗人。

    我左右瞧了瞧,主动靠近了宋钰那处,因为江浔也在那边。待我悄声趋近时,宋钰似有所觉地回眸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弯眼神安抚。届时他的流觞剑已入鞘,被他握在右手中。若不是场合不对,真想自告奋勇上前为他代劳提剑。

    默默将渴盼的目光从流觞移转,回到了场上。发现有人上前揭下刺客的面具,并面无表情地抽出还刺在其咽喉间的长剑,拿布擦拭干净后走过来递向江浔:“江少侠,您的剑。”

    江浔默点了下头,接过剑插入鞘中。

    突闻有惊异声传来,侧目去看,只见凌庄主亲自走上前用刀割开了黑影身上绳子,又割开那网,这才一脚将黑影踢翻到正面。我探头去看,眼睛越瞪越大,这这这......我们在这围堵的难道不是凶手吗?怎么会是天山孤客余天平?

    凌庄主的身体晃动起来,出口带了颤音:“余老啊余老,我凌某待你也可谓恭敬如长,你竟欲陷我名剑山庄于不义,更想灭我凌氏一脉,当真是......”

    “啊?”我小声惊呼,真的是他?想那几个时辰前这老人家还一副义正言辞状,满脸都是慨然正气的,转个身居然身份突变,从那正义的顶端一下跌落到谷底,成了那穷凶极恶的凶手。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忍不住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江浔,压低声问:“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静了一瞬,就在我纳闷转头之际,听到宋钰清流般的嗓音低道:“网张在那,谁往里头钻谁自然就是凶手。”呃,何时江浔移到了另一边去,换成宋钰在身侧了?不过他意思是肯定那余天平为凶手了?那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突然有些觉得这江湖不好玩了,之前娘不止一次告诫过我:江湖险恶。但我不知竟险恶到如此这般,转眼两日前后死了六人,而赫赫有名的天山孤客余天平居然还是幕后凶手。

    后继事宜无需我再参与了,这回是真被引入了女宾的某间厢房。躺在卧榻上时,由于之前太过精神以致于睡意全无,于是脑子就开始不停转动了。想着想着我就郁闷了,之前宋钰安排我留守南面,江浔留守北面,然后余天平就住在北面,然后江浔“很自然”地偶遇了深夜出来的余天平,然后有张网、有一干护卫,包括凌庄主以及宋钰都暗藏在旁。

    我觉磨来觉磨去,怎么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呢?要不是我后面闻声而赶去,又凭借轻功一流挡住了那刺客,最终才立得一功,要不然我就纯粹在那南面的屋檐上吹风喂蚊子了。

16.脑袋打了结

    想来想去都觉不甘心,反正天已大亮又睡不着索性起身,穿上靴子就朝外走。不曾想拉开门时用力过猛,与正站在门外的浅白撞了个正怀。于是我再度感受到宋钰的身单力薄,人被我撞得往后倒退开好几步,若不是有堵墙抵住,定然是摔倒了去。

    我有些心虚地缩在门槛内,小声问:“你没事吧?”

    宋钰稳住身形后,神色倒是没怨怒之色,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你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我回头看了看屋内,再迈出门槛左右看了下,心里不由嘀咕:这里是女宾地界,他一个男的跑过来,而且突然出现在我门外,还怪我毛毛躁躁?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那张看似温和实则寡淡的脸,我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抿了抿唇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钰浅浅一笑,捋了捋袖子后才道:“看无悔毫无睡意,可是在纠结我为何安排你在南面而不是北面?”想也没想就脱口而问:“为何?”问完心头才打了个疑:他怎知我在想什么?宋钰不答反问:“不知无悔可能带我上屋顶?”

    我将他上下而扫,“那又何难?”

    两人到得院中,我执了他一只胳膊用力提气,低喝一声:“起!”身体轻盈而升空,同时也带动了他,随后稳稳落在屋檐之上。转头去看,见他并无任何惊色,反而目光微眯了看向远处,并抬起一手指着南面道:“你看。”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这处屋檐相对要比别地都高一些,但也就站高望低看到一片又一片黑色的屋头罢了,他是让我看什么?

    耳旁宋钰在道:“围困之局虽设于北,但若余天平突围成功必从南面而逃。因为山庄四周以南邻市,他只需逃入市井街巷,那么就很难再抓到。你的功夫或许及不上他,但是轻功绝对是这些人里数一数二的,就好比对那刺客,只需你拖得半刻,他们即无所遁形。”

    我细细琢磨他的话,还没顾得上应答,就听旁处传来一声嗤笑,江浔竟就坐在另一个屋头,似笑非笑道:“她的脑袋打了结,你跟她解释再多也明白不了。”

    宋钰垂眸瞥了我一眼,然后也笑了,似乎还带了点腼腆解释:“我已经尽量简单描述了。”

    我顿觉好生着恼,这两人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脑袋打结?明明刚刚宋钰所说我都领会了,就是指我给安排的任务是以防后患。虽然这后患最终也没来,就已经被拍死在北面了,但我那固若金汤的防守之职仍有着举足轻重地位。

    “阿浔也睡不着吗?那不如由我做东,三人找一地品茗叙谈?”

    我深以为,宋钰找的品茗之地当是在茶楼或者酒馆,哪想他将我和江浔带到了自己居屋的院中,并从屋内搬出椅子和桌子,以及一套茶具,就开始洗杯煮茶起来。

    江浔倒是随遇而安地坐下,观赏着宋钰那熟练的泡茶手法。说实话,宋钰的姿态当可用优雅来形容,一举手一投足都带了尊贵气息。看他将刚泡入茶壶的茶水分添进五个小杯中。我舔了舔唇,甚觉口渴,于是不客气地拿起一杯一饮而尽。

    然后看到两人都对我行注目礼,不知哪出了问题,疑惑地问:“怎么了?”

17.太贵

    宋钰抬手掩唇轻咳了两声称没事,江浔索性撇过头不看我。随即我见宋钰将那剩余的四杯茶往茶槽里倒,急忙去拦已经是最后一杯了:“诶诶诶,干啥要倒掉啊,都还没怎么喝呀。”可他手腕绕了个弯避开了我阻拦的手,还是将那最后一杯给倒进了水槽中。

    顿了顿,提起茶壶时才道:“无悔有所不知,这第一道茶是温杯洗茶,不被饮用的。”

    “洗茶?什么意思?”

    江浔接口:“洗茶的意思就是第一道水泡茶叶,是将其表面附着的脏污清洗干净。就好比洗衣服,至少得洗三遍,衣服才干净。”

    ......意思就是我把那脏污的洗茶水喝了?

    看着他们那要笑不笑的神情,我倒是没恼羞成怒。只是端起宋钰刚刚又倾倒了茶的杯子,开始一杯杯往水槽里倒,等倒到第三杯时被江浔给按住了手,他瞪着我问:“你干嘛?”

    我瞧了瞧他的手,想当然地答:“不是你说要洗三遍吗?”

    宋钰苦笑:“阿浔的比喻可是误导了无悔啊。”话落时我的手上一空,他将茶杯给取走端至鼻前轻闻,随后放于唇间浅浅抿了一口,然后才道:“饮茶之道,分为三开。第一开为洗茶,第二开乃上品,是茶之最浓郁口感最好之时,第三开则是让茶味唇齿留香,记住那味。无悔,你倒那两杯,可是把我的好茶叶给浪费了哦。”

    闻言我吞咽了口口水,迎头问:“你这茶叶很贵?”

    “是庄主知我喜好饮茶,特地赠我的。市面上当卖一百一两吧。”

    我惊愕急问:“一百贯钱?”见他摇头,正要暗松一口气,却听他说:“一百两银。”

    “什么?”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他那跟前的青花瓷茶壶,“就那茶叶要一百两银子才买一两?”那刚才看他抓入的茶叶至少也得有半两吧,也就是说得五十两纹银......我目光投向水槽懊悔不已,刚才被我倒的那两杯值二十两银子。

    要知道我从青灵山下来后,盘缠有限,一路省吃俭用基本已经花差不多了。哪想我随手倒了两杯茶就倒掉二十两银子,可供我一月的生活了。怎生叫人不肉痛?

    而在我这方肉痛间,江浔已端起杯子与宋钰一般先闻后抿了口查,然后肯定道:“明前龙井。”宋钰微笑点头:“阿浔看来是同道中人。”

    桌上只剩了一杯,我赶紧抓在了手中,这可是热乎乎的银子啊。过了片刻,宋钰就催促:“无悔为何不喝?你可先将茶杯放在鼻前闻一闻茶香,那香味会满溢你的五官,等你再品时味蕾会特别敏感,也能品出茶中的真味。”

    我很是坚定地摇头:“我不喝。”

    “为啥不喝?”江浔侧头奇怪地看着我。

    朝他翻了翻眼皮,闷闷吐出两字:“太贵。”他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侧着身拿戏虐的眼神看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财迷嘛。”

    火气上扬,你全家才是财迷。碍于场合,我将火气压了下来。

18.我不是故意的

    在宋钰几番劝说,并称屋内还有茶叶下,我终还是将那十两纹银,哦不,将那茶给喝了下去。可是直到几口见底,也没品出他刚才所说的那茶中真味。可见这文雅之事当不属于我,心里估摸着下次他请喝茶,还是让折现吧。

    或是我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太过明显,别说宋钰,就连江浔也瞧出来了,他蹙了蹙眉在那问:“你不会还在心疼那倒掉的茶吧?”

    当然不是,我岂是那种一直耿耿于怀的人?

    还是宋钰说话玲珑:“无悔,若有疑问可但说无妨,这里并无外人。”

    我对他后半句那“这里并无外人”很有好感,于是敞开胸襟直言:“宋......钰,恕我冒昧啊,令尊二十年前乃是江湖人称第一剑客,与我爹是齐名的,为何你......”

    他听得很认真,见我顿住时浅笑了先道:“子渊。”

    “啊?”我懵懂不明。

    他说:“我名宋钰,字子渊,你可称呼我为子渊。你是想问家父剑术一流,何以我却没有武功吧。”我点头承认,从第一眼见他时就瞧出来他的脚步虚浮,并不如学武之人般稳健。后来又两度相碰,也曾抓过他的脉搏,更觉他完全没有内力,何况他拔剑的姿势,实在是不像一位名剑侠之后啊。

    “不瞒二位,家父早前并不知有我这儿子,与他相认还是十年前他临终前。”

    我彻底呆了,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转念间想起之前宋钰提及自己年龄为二十五,而娘给我讲的都是二十年前的江湖趣事,那时宋逸还跟爹争抢娘亲呢,算起来那年宋钰岂不是五岁了?脑中缓缓闪过三字:私生子。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好像无论问什么都不太好吧。

    反倒是宋钰并不为意,平静而述:“我娘死得比较早,她在临死前告诫我,说我爹是个盖世英雄,我不可去扰乱他的生活。除非是,到我该尽责任和义务的时候。辗转得询他在一次行侠仗义时受了极重的伤,我这才启程去找他,等找到他时他已时日无多,最终只来得及将流觞剑传给我就咽了气。”

    一代名侠竟如此凄惨地死去了,委实可惜啊。我在心中如是慨叹,随而又问:“既然流觞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唯一遗物,何故还要把它赠予名剑山庄?”

    宋钰不答,而是看向我身旁的江浔问:“阿浔以为呢?”

    江浔略一踌躇文绉绉地说了八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宋钰笑了,可我却一头雾水,“这是何意?”江浔没好气地呛我:“你是猪脑袋吗?”我立刻头皮就炸了,本着不耻下问的,没想受他几次三番嫌弃加“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极掌拍桌面,没想那桌子极不牢靠,我这一掌拍下去立即四散而塌,紧随着哗啦啦脆响,宋钰那套精致的茶具......碎了。

    四下无声!就连向来面不改色的宋钰都惊愕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再抬头看了看我。而江浔也是僵坐在那,双目瞪视着我,像看怪物一般。我...我...做啥了?就是拍了下桌子啊,有些忐忑地低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19.还钱

    宋钰倒没见表态,江浔跳了起来:“不是故意的?可知子渊这套茶具值多少银子,是你刚才喝的那杯茶的一百倍。你根本就是气刚才我笑你财迷一事,然后借题发挥。”

    我气得浑身颤抖,抬指指着他鼻子怒:“你胡说!”

    “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

    忍一次,是我金无悔个性,因为娘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两次,超出我金无悔的性情范围之外,所以我怒拍了桌面;忍三次?天方夜谭!

    拳头砸了过去,不管江浔是有备还是无备,我只知道一拳正中他脸,立即一块青紫呈现。随后,他也怒了。于是两人就在宋钰的院子里大战起来,倒是宋钰,他看我俩打得酣畅淋漓,反而让出了空间,走至走廊底下,开始观战起来。

    原本我还纳闷他为何不直接先回屋避上一避,等与江浔打到第一百回合时已然了悟,因为他的屋门被我一脚“不小心”地踢碎了,他的格窗被江浔一拳打穿了。主要是空间有限,他那屋首当其冲,很难避开,反倒是他站的长廊,因为有柱梁挡着,要更为安全些。

    许是宋钰这屋在名剑山庄的偏角,而我与江浔又不无默契地都不使轻功上屋顶,是故院落里打得飞沙走石的,也没引来山庄里其它人。就在不知道多少个回合,而我深感手脚酸软之际,宋钰清醇的嗓音飘了过来:“你们要是打累了,就下来喝杯水酒吧。”

    江浔率先弹开,嚷了句:“不打了。”此话正合我意,但我还是得要放句狠话:“暂时先放过你。”他冷哼了声,就向长廊里宋钰那边走去。

    等我缓步走过去时,见两人已经坐在长廊的石椅上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宋钰向我招手:“无悔可会喝酒?”我瞄了眼他们的酒液,先问:“这不会又是什么琼浆玉液吧?”

    宋钰抿唇而笑,“当然不是,这就只是我自酿的桂花酒,没什么度数的。”

    桂花酿?我的眼睛瞬间一亮。

    “怎么?无悔懂这桂花酿?”宋钰眼尖,瞧出了我的眼神变化。

    我也不忸怩:“懂谈不上,就是曾在青灵山上自己也酿过几回。”是娘教我的,说是山上别的树不多,就桂花树最多,每到那个季节如若不摘点派用场太可惜了。于是每年都会做上一坛子的桂花酿,我在旁看得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

    宋钰为我倒了一杯,细抿了一口。这次不像刚才品茶,很快就在味蕾间寻到了熟悉的味道,飘香四溢,涩中带甜。莫名的,我想娘亲了,也想家了。也不知道爹知闻我的江湖名声没?难得惆怅,正欲感慨一二,突听宋钰问:“无悔可是喝完了?”

    我看了看空杯,答:“喝完了。”

    “喝完就行,接下来我们来算一下账。”

    嘎?算账?“算什么账啊?”

    宋钰但笑不语,只抬手随意地一指。我很老实地顺着他手指方向回头,然后......傻眼了。那个本是静宜的院子以及屋子,如今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大致也可六字概括:断了,破了,碎了。只听细流的嗓音在耳后清点:“一套茶具千两,桌椅乃是紫檀木所制,门窗是香樟木,还有室内的屏风......合起来一共也就两千一百两纹银,咱们也不是外人,就把那零头一百两抹了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向我伸手,掌心向上摊开,不明所以问:“干啥?”

    干干脆脆两字:“还钱。”

20.区别

    我一个跌冲腿软向前踉跄,宋钰的掌改摊为扶,我有哭的冲动啊,两千两!把我卖了也不值那些钱啊。“可以赊账不?”

    宋钰收回了扶我的手,很爽快地答:“当然可以。”

    我松了口气,揪着的心落回地面。却听他又道:“那在欠账期间,无悔就随在我身边吧。”张嘴欲驳,可是毫无立场,烂摊子都还撂在那,铁证如山。视线瞥及某处,精神一震,“那窗户不是我打穿的。”

    沉默好一会的江浔立即接口:“窗户多钱?”

    宋钰浅声:“一百两。”

    只见江浔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过,举止可谓豪爽又阔气。我恨得暗暗咬牙,但囊中羞涩,一百个铜板可能有,可是一百两......就别提后面那天文数字了。

    这是我来江湖后得到的第一个深刻教训:有钱可走遍天下,没钱就身边溜达。

    江浔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瞧我,然后堂而皇之地称累了去休息,就消失在走廊尽头。话说与他打斗之后也觉浑身疲乏,但我这人有始有终,事从何起并没忘,所以在走了两步后又回头:“那个子渊,刚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到底是啥意思啊?”

    宋钰眨了眨眼,似没料我会有此一问,可他不知这般表情比那淡若清风状更抓人眼球。接下来他花了近半刻钟为我讲述了这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典故,等讲完后征询我:“无悔可明白了?”我摇头。什么虞叔有块宝玉,虞公想要得到,虞叔没有给他又后悔了,赶着去把宝玉献给了虞公;然后虞公又看中了虞叔的宝剑,这次他却没再献,而是发兵攻打虞公。这虞叔的思维不是前后有矛盾吗?既然最后结果是反,何不一开始就不把宝玉献上去呢。

    待我将疑惑道出后,宋钰抿唇而笑了:“无悔此言并非没有道理,只不过虞叔前后两次的决断需要因时制宜。前一刻的决定不代表就是懦弱,后一刻的反扑只代表时机成熟。”

    我似懂非懂地走了,脑子真的有在打结,像一团毛线理不出个头来。转过长廊弯角,目不斜视而走,走出几步听身后有人在唤:“诶!”

    顿步回转头,疑惑而询:“你不是走了吗?”

    半个时辰前嚷着累了去休息的江浔,居然还斜靠在那处墙上,表情慵懒。他站直了身走近我,低眸而视:“听明白子渊的意思了吗?”

    我是个不爱记仇的人,一码事归一码事,之前的恼火也都在刚才一场酣战里发泄了。所以诚实而答:“没明白。”他一脸我就知道的神色,“简单来说,子渊在十年前得到其父宋逸的遗物流觞剑,而他又并没武功,这时若有人对那流觞有觊觎之心,别说他保不住,很有可能会因剑而丧命。据我所知他是五年前才入的名剑山庄成为一名食客,之前五年恐怕为了守住流觞没少吃苦头。”

    “所以你意思是他在借助名剑山庄来保这流觞剑?”

    “名剑山庄,荆州武林正派之推崇,凌庄主的为人世人皆知,而他爱剑如痴也是名扬在外的。子渊把流觞赠予名剑山庄,而非赠予凌庄主,这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

    这我就不懂了:“有何区别?名剑山庄不就是凌庄主的吗?”

    “非也。山庄是凌庄主所建没错,但它在成名之后已经属于武林,否则也就不可能江湖皆知流觞剑在名剑山庄了。所以,子渊并非是把剑赠予了凌庄主,而是赠予了荆州整个武林。”

    经他这么细细解释,我似乎有些懂了。宋钰势单力薄,又没武功,以他一己之力即便是躲藏也很难保流觞一世,索性他公开将剑赠予名剑山庄,让天下武林都知道,那么等于就是让天下武林来监督并守护这把上古名剑。但凡有人欲夺剑,就好比那余天平,天下武林群而攻之,而且还不用他出面,自有凌庄主一力代劳。

    此招可谓绝啊。

21.巨债

    就目前而言,他的计划是成功的,尤其是凌庄主还将他奉为上宾。光看这院落的待遇就能瞧出一二了,念及此我不由心烦,抬眼瞥看了江浔一眼,欲言又止。

    果听他道:“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吧。”

    于是我探问:“你可是很有钱?”他愣了愣,答:“还行。”默了一秒,我厚着脸皮要求:“那能不能借我两千两银票啊?”他瞪直了眼,半响后断然答:“没有。”而且还举步就走,我连忙去拉他衣袖,急道:“你别走啊。刚才那些损失赔偿你也有责任啊,如若不是跟你打起来,我岂会欠下巨债。”

    他回头,看的不是我,而是我拽着他衣袖的手,“两千两真没有,那不是小数目。而且,我们打完耗损的物什也及不上你那一掌将桌子拍碎的价钱,这责任我不来帮你担。刚才子渊不是已经答应让你赊账了吗?又不是要让你立即还。”

    “倒不是你欠两千两,哦不,应该是一千九百两银子。你是无债一身轻不知背负巨债的压力啊,我想想就觉得悲催,随便那么几掌就成了巨债背负者了。”

    江浔琢磨了下,问:“那你现在问我借了不也是欠债吗?你也没钱还啊。”

    “你跟他不一样。”

    他顿了顿,“哪不一样?”

    “子渊看着平易近人,可我对他总有些发怵。”至于你,等真借到银票后,我就直接赖账了。当然,这后半句话我就在心里想想,不可能傻的真说出来。可等我抬头去看江浔时,发现他脸颊微红,轻轻将衣袖从我指尖抽出后低道:“晚些吧,我想想办法。”

    随后极快地撇下我而走,好似怕我在后面追似的。我想了一瞬,觉得这多半是落空了,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不管如今我是否成了负债人,有件事却是板上钉钉了,就是我不用再愁想不到借口参加武林大会了。作为此次凶案的功臣,加上宋钰的关系,我心安理得在名剑山庄住了下来,省了我的盘缠。那案子也就以天山孤客余天平落网而告终,至于最后将余天平暗杀灭口的刺客身份有好几种说法:有的说是柳州沧海派欲吞并荆州武林,故而想借此武林大会之际灭名剑山庄,从而侵占荆州势力;也有的说那刺客长得有些像胡人,很可能是敌国派来的尖细,欲图拨乱武林这一池水,让中原武林自相残杀。

    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没得出个结论来。渐渐这争论声被武林大会给淹没,名剑山庄里聚集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整日都热闹非凡。我乐此不疲地游走在其中,听着他们说的江湖传闻,回头我就躲在屋内埋头在羊皮册子上刻字,将那些传闻精炼了摘录下来。

    羊皮册子的封皮上,我工整地刻了五字:无悔江湖录。

    几曾也做过梦,若干年后或许我这本《无悔江湖录》将广为流传,流芳后世。此刻的我绝然没想到若干年后,我亲手刻的这本册子,会成为......祸害。

    期待已久的武林大会终于要在明天召开了,我激动到整夜无眠,在船上辗转反侧着想明天会是怎样一个盛大的场面。据娘告诉我,一般武林大会都会有个比武什么的,我正好可以见识各家各派的功夫招式。天还没亮我就起了,实在是兴奋地呆不住了,还不如……上屋顶拉筋晨练去。

22.门第之见

    等上到屋顶时,发现有人比我还早,看清是谁就屁颠屁颠踏瓦而飞。到近处我放轻了脚步,乘其不备从后而扑,就在我的手即将搭到对方肩膀上时。突然那挺直而站的身影一个矮身,我的双手腕被扣住,紧随着一个直拽的力将我顺从惯性往前甩出。

    当然,身体的腾空于我而言是家常便饭,不会有一丝害怕,但为了效果我故意惊呼出声。于是在身体出去一个身位时,左脚踝被抓住,我又被拖了回去。抿唇贼笑,右脚用力踢蹬向他面门,一声低咒传来,我被甩向了空中。一个翻腾,单脚稳稳落在屋檐头上,嬉皮笑脸地瞧着那方问:“你怎么这么早?”

    江浔的眼里有丝火气:“知不知道一声不吭从后突然冒出来很危险?”

    我满不在乎地摆手,“危险啥?你还能把我怎样啊。”江浔不理我,闭目吐纳了去。我既然来了,哪会任由他忽略,跑到他身边搭讪:“诶,你说等下那大会可是要一个个比武过去?”江浔没睁眼,语带微嘲:“你还想上去比?”

    “我怎么了?难道不行?”我很是不服地反驳。

    江浔翻开长睫,横眼飘我,倒是没特别的鄙视之意,可我就觉哪里不对劲。隔了数十秒,才听他似笑非笑道:“到时看你有没有机会上呗。”

    我不乐意了,这是什么话啊。但回头我就明白了他意思,当庄内武林人士都往山庄某处齐涌时,我也随着人流而进。哪知到了某个门厅处就被拦下了,说是得有门有派,且门派长者才能入内正式参加,至于弟子都得留守在外。

    无门无派,无身份地位,就是我了。忍气咬牙报出爹的名字,然后那拦挡的小子也不知哪冒出来的,把我上下打量后,不无讽嘲地问:“金错刀是谁?”

    顿把我给哽住,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亏爹还常常自夸名气多大,合着就那一般老家伙知道二十年前有一个刀客叫金错刀,这些武林新生根本就没听说过他。

    不死心地又报娘的名字,小伙子倒是没再反问是谁了,而是一本正经道:“庄主说了,需得自身有门派,且有身份威望者方能入内。姑娘就不要让我为难了,这边还忙着呢。”

    一声闷笑从后传来,我还没回头,就见小伙那本死板的脸立即变得笑颜如花:“江少侠您来啦,快请进。”一只黑色长靴从我侧旁跨了出来,顺着那靴我的视线慢慢上移,俊逸之极的脸,似笑非笑的神色,不是天明之前与我在屋顶说话的江浔又是谁?可他这身宝蓝镶边的长袍,是上哪去换的?还真......挺好看的,尤其是他那把镶嵌了宝石的剑挂在腰际,显得特别潇洒俊朗。

    他低眸睨着我,“怎么?进不去?”

    我不理他嘲笑的态度,径自瞪着那小哥质问:“他为何能进?”

    小哥先是一怔,转而理所当然地答:“因为他是江少侠啊。”我呸,我还是金女侠呢,你家庄主抓凶犯时你在哪啊?心中一万个吐槽外加憋屈。磨了磨牙继续质问:“你刚不是说了吗,必须得自身有门派,而且在门派内身份有威望者才能入内。他空有一个什么少侠之名,无门无派的,为何就能进了?”

    如果这所谓的武林大会有如此不公平现象,我第一个不服。

23.少有

    哪想小哥张了张嘴,还没出得来声,身旁的江浔就反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无门无派了?”

    我这才正视他,“那你说,你是什么门派?”

    他勾起唇角轻轻一笑,笑得那叫一个百媚生的,然后嘴里轻吐两字:“少林。”

    “啥?”我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少林?”盯着他那墨发顶冠,不无取笑地道:“你在开玩笑吧。”江浔挑了下眉,缓缓道:“是谁告诉你少林弟子就必须得光头了?我乃少林方丈松仁的俗家弟子,此次特代表少林出席武林大会。”

    代表整个少林......就是不入江湖,我那浅薄的江湖经验也都知道少林乃武林泰斗,江浔这名头可谓响铛铛。我顿时如憋了气的皮球,嫣了。

    可突听江浔在问:“她是我朋友,能一起进去吗?”

    我的耳朵立时竖了起来,脸上装作无动于衷,但垂落的眸里抑制不住期盼。可听那小哥甚是为难地道:“江少侠,这......于理不合啊。”

    尼玛凌庄主究竟上哪找来这么一个死板脑袋的人做这门神,一点变通都不懂。

    “无悔?你怎么还在这?”细流清和的嗓音从不远处飘来,我抬起头,正看到宋钰站在门庭之内,眉宇微蹙地看着我。小哥回头看是他,语带恭敬地询疑:“公子,这姑娘是您......”

    “随护。”宋钰简单吐了两字,就直视我,低令:“还不过来?”

    我终于是反应过来了,抑住嘴角上弯的弧度,快步越过小哥走向宋钰。到得跟前时,见宋钰微抬了手臂,长袖将他的掌覆于底下,轻吟出他口:“抓着。”我立即伸爪拽住了他袖子,堂而皇之地跟在他身后向庭内迈进。

    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有脚步声随来,不用回头也知是谁。等江浔并排时,我重重哼了声,充分表达我对他的不满之意。他反常地没有拿话刺我,溜了眼我拽着宋钰袖子的手就移转了视线,气压莫名变低。

    由于终能得见武林大会盛况的喜悦盖过一切,我的心情并未受那不识大体的小哥影响,很快就多云转晴了。而且我左探探右望望,见在场大都是年长有胡须者,只少有几位是青年才俊,而宋钰与江浔就是那“少有”中的两位。

    当然,现下我金无悔也占了一席名额,顿觉傲娇起来。

    只不过我傲娇没多久就感到郁闷了。原因是,自凌庄主出现后,众人分坐两排靠椅里,而我因是以宋钰随护之名入内,故而没给安排座位,这也就罢了。看宋钰坐于凌庄主下首,江浔则坐得也比较靠前,这些我也都能忍受,唯独不能忍受的是......我期盼已久的比武迟迟不开始,反而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畅谈江湖形势。

    眼看已到了午时,凌庄主终于停了下来。但我期待的没有来,宣布开饭了。也算是......稍稍抚慰我蠢蠢欲动、焦虑了再焦虑的心。只是当菜肴一盘盘上桌时,我发现一个问题:场上如我这般是随护的不下十位,都没有给安排座位,而此时全都殷勤地上前为自己的门主或长辈添饭加菜,却没一人有在用食。

    觑了觑宋钰的后脑勺,不会要我也来服侍他吧。

24.绿豆糕

    有道目光射掠而来,我立即有所觉,扭头去看见江浔正直直看这边,眼神里的涵义我略有迟疑,但还是悄步移了过去。到他身侧时,还没待我询问,就见他的手从底下伸了过来,掌心躺着两块绿豆糕。我大喜,毫不客气地接过,乘众人没留意这边,赶紧塞了一块嘴里。

    入口即化,满满都是绿豆的清新味,真是好吃。很快又把另一块也给吞吃了,视线从江浔肩头飘过到他桌上,见那盘子里还剩两块绿豆糕。他没好气地低啐:“馋猫。”可爪子却仍伸了过去,翻掌而收,速度快得邻座都没发现,剩余两块糕点也纳入掌间,然后也不回头向后递给了我。

    我乐滋滋地接过后,凑近他耳边:“谢了。”哪想他的耳朵突的红了,还微微避让开侧看我,那双眸子仿若夜间的星子般,特别亮。

    余光中见宋钰在朝这边看来,我立即直起身跑了回去。

    当细白的手端了盘子递过来时,我怔愣地盯着那盘中的绿豆糕。身前宋钰低浅的声音宽和道:“站了一上午也是饿了吧。”阳光下,他仍是一袭白衣,与江浔的宝蓝锦袍相比,就素淡了不少。只是他就这么坐着,没有一丝的江湖习气,眉眼间也都是淡色,可却完全不觉得突兀。“无悔?”一声低询打断了我的寻思,视线所及处再见那盘绿豆糕,我不由赧然,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在他面前发呆走神。

    正要伸手去接,可是右掌抬了抬就缩回了,袖下掌间还有两块江浔给的糕点呢。换了左手去接盘,宋钰轻轻一笑就回转了身。

    颇有些怨念,桌上那么多菜肴你不给我夹点,为啥偏偏也是给我吃绿豆糕?虽然这味道不错,可是江浔那边四块加这一盘六块,一共有十块啊。

    在我接连吞吃下五块时,就不由感到腹胀了。宋钰突然回转头来,洞黑的眸子瞧了我一眼后就无奈道:“看你吃的。”语落时他伸指在我嘴边轻轻掠过,糕点的碎屑就在他指尖。

    可是......我石化了!那被他指掠过的位置就像有火在烧一般。他似犹然没觉我的异常,轻轻弹去那指尖的碎屑后,还低声叮嘱:“不用急,慢慢吃。下午场还得一些时候才开始的。”

    我是再不可能吃得下那剩余五块绿豆糕了,而且不知是否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那边江浔有意无意的视线在飘过来。乘着没人注意,将五块糕点用纸包了藏好,等过片刻才将盘子从宋钰腋下递进桌上。他这次倒没回头,只是觉得那清和的目光在我手上流连了两秒。等我缩回来时,那手也像之前嘴角那般烫了。

    午后场开始了。

    我没有像凌晨那般激动,也没像上午那般焦虑,整个人就一直神游恍惚。等神缓过来时发现已近黄昏,呃...我等待已久的比武大会还没开始,难道还有午夜场?

    但就在傍晚时分,我看到一位长须老者站出了列,之前有听到介绍他名头,是洪武门的掌门人。老掌门开口就震动全场,音量足以让在座都能听清:“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也开了一整天到尾声了,诸位各都将咱们荆州武林形势分析透彻,是该推崇一位盟主出来统领我们,可与柳州和韩阳武林抗衡。”

    老掌门的提议立即得到众人附和,唯独我纳闷了,武林大会到尾声了?不是还没比武吗,武林盟主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口头决定?

25.秦太守

    结果真被我说中了,就是这么随便!毫无悬念的,在老掌门的提名下,名剑山庄凌庄主以全票通过成为了荆州武林的盟主。我顿觉索然无趣,枯站了一天,原本还跃跃欲试想试练下自己的武艺能排第几的,若不凑巧得了个第一,那也不拒绝当下盟主玩玩。

    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完全没戏,内定的。

    虽说我对凌庄主的威望没啥垢怼的,可就是觉得特无趣。

    成为武林盟主后的凌庄主满脸春风得意,朗声宣誓着定好好统御江湖,平乱一切纷争盗寇。陈词可谓慷慨激昂,使得众人情绪都沸腾了,当然,我身前的宋钰除外。

    他就跟个没事人一般,淡若清风坐那,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在凌庄主一番陈词之后,似乎事已定局,我也只等散场好回去整理这不甚愉快的心情。突然有道突兀的声音缓缓响起:“凌庄主成为我荆州武林的盟主乃众望所归,但本太守以为盟主当还聘请几位德才兼备者辅助于你才是。”

    循声而望,出声的正是凌庄主之前左首位置的一位中年男人。之前我只当是哪个门派的有身份地位者,竟没想是这荆州城的太守。仔细看此人衣色虽黯淡,布料却很精致,之前几乎都没有参与各方武林人士的讨论,就一直安坐在那。

    凌庄主闻言似有一愣,回转身时却立即应道:“秦太守言之有理,凌某也正有此意。不知太守大人有何提点与建议?”

    我忍不住蹙起眉来,何以江湖事要牵扯到朝廷官员?江湖武林事,不该就由江湖人士做主决定的吗?但环视场上,没有人出声提反对意见,我自然也不会强出那个头。

    那位太守的目光首先朝着我们这一排掠过,精光熠熠,顿在某处时道:“据闻前几日庄内有贼寇闯入杀人夺剑,后被一名少侠将凶犯抓获,不知是哪位?”

    凌庄主闻言也望了过来,目光落在我身旁几个位处,扬声而答:“是江浔江少侠。确如太守所言,那晚多亏了江少侠才将贼寇拿下。”

    太守的眸光回移,落在了宋钰这处,“听闻当夜抓凶徒的计谋乃是你庄内的一名宾客所献,老夫倒是想认识下这位足智多谋的才者。”

    凌庄主立即对这唤:“宋贤侄,快来见过秦太守。”

    宋钰这才起身,款步走上前,朝着坐于位上的抬手作了个揖,“晚生宋钰,拜见太守大人。”莫名的,我看着那微弯了腰的白色身影,心底有一抹不舒服,对那有些惺惺作态的秦太守。凭什么江湖上的武林大会,要由他一个朝廷命官在这指手划脚?

    最后在那秦太守的参谋之下,宋钰成为了盟主的军师,江浔当了盟主参将。拿秦太守的话说是,当今武林需要新鲜的血液来填充,一棒子将在座的年长者给打了。不用说,场上气氛低迷,各门各派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好好的一个武林大会,因为没有比武决胜负而逊色,因为秦太守这突然一出而变味。

    就是在这情形下,江浔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的名头亮了出来。

26.一锤定音

    “凌盟主,秦太守,事关那晚凶案被破获,除去盟主与宋军师布谋精妙外,还有一人也功不可没。”

    我在当时就觉心头一震,随而似有所感的不可抑止地剧烈跳动起来。果然在秦太守询问还有何人时,江浔指向了我,以足以让在场众人全都听到的音量报出我的名字:“金无悔。”有那么一瞬,我似乎找到了自身价值,感觉整个脸上都发着光。

    江浔顿了顿后解释:“当时若不是她阻拦刺客及时,很可能像那晚的惨案还会接二连三发生。此事当时在场的凌盟主与宋军师都可作证。”

    秦太守征询地去看凌庄主,在见其点头称却有此事后才转眸过来将我上下打量,那眉宇越蹙越紧,像很是犹豫地道:“这位姑娘看着年岁尚幼啊,又是女流......”

    我顿时心生不服,脚迈出一步正要分辨,却被江浔在旁拽住了抢先道:“刚才太守也说了,武林需要新鲜的血液,无悔年岁虽不大,但武功却极高。无论是朝堂还是这江湖,举贤任能都是必要之举,我认为无悔当可成为盟主的左右手。”

    凌庄主保持着沉默,宋钰只淡笑不语。似乎焦点就集中在我们这了,终于,秦太守开口:“既然江少侠一力保荐,那就让无悔姑娘当盟主参卫吧,不知盟主意下如何?”凌庄主连忙回应:“凌某正有此意。”

    界此,一锤定音。

    凌庄主正式胜任荆州武林盟主,宋钰为军师,江浔为参将,而我不战捞了个参卫。虽然听着这等级,我肯定是落了最末,但相比其余啥也没捞到的,想想就让我觉得特兴奋,真没白费我这一天站岗外带被奚落嫌弃的苦啊。

    之后凌庄主身为盟主,在山庄的最华贵的厢房摆了一桌盛宴,这回我可名正言顺地落座了。在席的除去庄主、太守、宋钰和江浔外,还有那位洪武门的掌门,以及两位别的门派代表,至于其余人则由庄内管家安排流席在外设宴。

    我是坐在江浔下首的,因为得了这个护卫身份,也属于武林前流了。所以我坐在那,多少是将他们的交谈听进耳里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凌庄主上任盟主后势必得先燃一把火,目标是荆州城五十里外的密林。据闻有好几批商人经过那地,人与货都无辜失踪了。官衙已经派过好几次人去查,只知道那密林里躲着一批绿林盗匪,但具体位置却不知。

    而今这任务就落到了新任盟主头上,我看那秦太守笑眯眯的样子很给人一种贼贼的感觉。乘着众人觥筹交错微醺时,我跑出厢房去透气,没想在门外与江浔撞上,他迎头而来见是我问:“怎么出来了?”我撇撇嘴,“里头太吵了,出来透透气。”

    他本已要迈入的脚缩了回来,低头看我一眼后,“去那边僻静处吧。”说完先一步前行带路。我纳闷地盯着他后背,之前他不是说去解手嘛,这解手完了不回去继续陪客,跟我这来凑什么热闹?想是这么想,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27.女侠

    倒确实是个僻静之地,一个小院子,虽然空空荡荡门庭紧闭,但是将外面的喧闹声都隔开了。我看江浔的脸有些微红,刚才几番敬酒他坐在我边上,好似喝了不少。我倒是象征性地就喝了一杯,其余的都被他以我是女流给拦下了。理由很让我恼火,在青灵山上我可是常偷喝爹的酒,认真喝起来酒量不见得就输他们。不过那秦太守让我觉得假,不愿对着他敬酒,是故被他挡了酒也没计较。

    这么安静有些尴尬,我轻唤了声:“诶。”

    江浔侧眸看我,挑起眉道:“就不能唤我名字吗?”既然打破了沉寂,我也无所谓了,拿肩膀顶了顶他说:“咱两谁跟谁啊,还跟我计较这个。诶,我问你啊,为啥好好的一个武林大会到最后被那秦太守给横插了一脚,而且我看凌庄主完全没有一点不快的。”

    江浔没有立即回答我,目光凝于某处,侧脸沉静,过了片刻才缓缓道:“荆州城内聚集这许多武林豪杰,全都进了这名剑山庄,假若你为官,能放心不?江湖虽然游离在朝堂之外,但它只要身在我们汉室天下,就属于汉室皇朝的一个版区,所以,江湖与朝廷本就密不可分。”

    我似懂非懂,就知道他意思这秦太守的行为是合理的。“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受朝廷管辖啊?”他答:“原则上是,但身在江湖自有朝廷触手不及处,也不是绝对的。”说完他侧头认真看我,“无悔,你对朝廷很反感吗?”

    愣了下摇头,道出心中想法:“倒也不是,就是觉得江湖本该是咱一帮武林人士施展身手之地,多了朝廷出来干涉难免束手束脚的。”

    下山之前听了那么多江湖故事,我向往的江湖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怒剑云霄闯名堂,是深夜街头独挥名剑像风一样潇洒,是无拘无束畅意无所。而今,首先我向往已久的武林大会并没有我一展身手的机会;其次当了这参卫也觉得有些胜之不武,并不是靠真实力得来的;再则被委派任务去除那绿林贼寇,怎么有点像是朝廷把解决不了的烂摊子丢给我们呢。

    江浔笑着摇头:“无悔此言差异。听过一句话叫水能载舟水能覆舟吗?水就是这江湖,舟就是朝廷,两者之间是相互制衡的关系。什么是江湖,有人在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等厉害关系自有盟主与子渊去烦忧,你但可不必为其所扰,过你的女侠生活就是了。”

    听到女侠两字,我的眼睛倏的一亮,兴匆匆凑前问:“你也认为我是女侠吗?”

    他第一次不吝啬夸赞:“当你不畏生死勇拦刺客时,就已经是值得让人敬佩的女侠了。”

    这回我真的心里乐开了花,而且毫无保留地呈露于脸上,嘴角咧得大开。他伸手过来在我脑袋上揉了揉,也笑:“傻样。”

    可我却是一僵,到底我是个姑娘家,还是懂男女有别的。呃...与他的距离似乎太近了,还有他抚在我头上的掌始终没拿下,这举止都有些暧昧啊。

28.哪根葱

    就是在这种时刻,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后传来:“无悔,阿浔,原来你俩都躲在这,盟主和太守都问起你们多次了。”我蓦然回首,有种偷东西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虽然脑袋上那爪子也在当时一刻给缩走了,但面对宋钰那张平和的脸,我不禁面热起来。

    江浔倒是并无异色在问:“宴席还没结束吗?”

    宋钰笑回:“就是到了尾声,见你二人去了还没回,我才不得不出来寻。”眸光移转至我脸上时,他调侃:“看来无悔是不胜酒力啊。”成功引来身旁江浔的侧目,我更加发窘了。

    跟着宋钰往回走,江浔落了步伐在我身侧,突的凑近压低声在耳旁轻语:“这样很好看。”茫然抬头反问:“啥?”语声较大引得宋钰回头,浅淡的目光再度划过我脸,抿唇道了句:“确实。”转而与江浔相视而笑。

    我在莫名其妙里坐回座位,胡乱想了片刻也没个头绪。等抬眼准备去听桌上动态时,忽觉气氛有些不对,一桌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我。这是......要干嘛?

    沉寂足有十秒,终于有人打破静谧开口,是最让我觉意料之外的秦太守:“不知参卫可曾有婚配?小儿年岁倒与你相近......”

    没等他话说完江浔就截断:“太守大人,武林儿女当以大事为重。剿灭绿林贼寇刻不容缓,我等定全力以赴完成此次任务。”太守怔了怔才捋了胡须道:“参将说得是,那本太守就在荆州城里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之后席散,凌庄主将人送出了屋,由宋钰随侧。在走出厢房时,宋钰回头看了眼我与江浔,唇角微掀,似略含深意。等其余人都相继而出后,我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前后心情有了大颠覆。之前不管怎么着,我也算在武林占得一席之地,哪怕这一席之地占的有些疙瘩,到底也是好事。没料这宴席结尾还被膈应了回,若不是江浔和宋钰各都给我使眼色,我那暴脾气可要收不住了。

    秦太守?哼,他儿子是哪根葱啊。

    ###

    任务之赶,赶到武林大会隔日我们就启程了。由我和江浔为先锋,领山庄众护卫以及江湖侠客去往荆州城五十里外的密林查探。凌盟主与宋钰暂留名剑山庄,负责主持大局,至于这大局主要就是一群武林人士的去留问题。

    名剑山庄每隔五年发起武林大会,之前没拥护谁做武林盟主也会收揽投靠者,而今当了这盟主,估计山庄内的食客将会扩增一倍。据闻战国时代“四公子”就有门下食客三千之说,凌庄主与之相比还差得远矣。

    是故,从某种意义上也叫巩固盟主地位。自然此为头等大事,至于绿林贼寇,盟主委以我和江浔重任,认定以我们的功夫加上几十名好手将之一窝端不在话下。可我们进了那片密林后,首先遇上的不是匪徒,而是......迷路。

    当第三次经过被做了记号的树时,江浔命令众人停下,四周环视后道:“先别前进了,这林子有问题。”我好奇地问:“有什么问题?”他略顿了下开口:“沿路而过的每棵树的树杈似有特别修剪,地下丛草也并不是杂乱而生,都有刻意的人为痕迹。”

29.迷阵

    闻言我特意观察了下,原谅我实在瞧不出他说的那些,就觉得树大同小异,几乎每一棵都长得一样,而丛草也就是丛草,并没有说是变成了花。但江浔既然如此说,定有他的道理,想那无辜失踪的商人,很可能就也是误入了这林子,最终迷失在林中。但是我有一事不明:“这个林子是商人必经之地吗?”

    回答我的是其中一名护卫:“并不是必经之地,是一条捷径。如果不走这林子,就得绕走十公里,那条道还因极少有人走,路况极差,遇到下雨天马车就很难通行。”

    路况再差也比被匪徒困在这林中丢了性命好吧,我真不知道那些商贩是怎么想的了。林子虽有问题,但也不能就阻了我们的脚步。想了很多条应对之策,比如十步一刻记号,或是捻一根长绳由一人拉着头向前直进。但结局都只有一种:回到起点。

    好似有股诡异的力量,在将我们指引着绕圈。我刚将这想法道出,就被江浔敲了头并低斥:“休得妖言惑众。”我很是不服,憋着气问:“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江浔眯起了眼,轻吐两字:“迷阵。”

    “啥?”

    他又重复答案。我的情绪从惊异转变成兴奋,早前就听闻江湖上有奇门遁法,没想来抓个贼匪就给碰到了,这意思是那贼匪中还有懂奇门之术者?一改我对盗匪那莽夫凶徒的印象啊。只是,我就听说,却是不会这门术法,娘有试图教我,但觉我不是那块料,终究还是罢了那念头。原因还是我小时候太野了,要我坐在室内研究那阵法根本就坐不住。

    很觉懊悔,是该什么都涉猎一些啊,要不然现在就是我一展身手的时机了。而今只能在脑中空想想,却无所作为。天色已黑,江浔阻止了大家再作尝试,现下我们还拧成一股全聚集在一块,若是天暗了还贸进,很有可能会失散。

    一行人里属他职位最大,我没意见,其余人自然也都听令之了。于是生火的生火,拣材的拣材,条理分明,并没因为遇到第一个瓶颈而慌乱。

    江浔向山庄连发三道飞鸽传书,将此处困境汇报于盟主和宋钰那边。接下来就是度过这晚,等待明早看是否有什么契机。此时众人灭匪的雄心都犹在,即使遇了难题,也都并未放于心上,三两成群围坐在火堆前,没了山庄里的束缚,而我和江浔虽然是队伍的头,但都是不拘小节之人,所以各护卫都畅谈愉快,满面笑容。

    直到深夜各自入睡,只留了两人守夜,其中一人就是江浔。我本自告奋勇一起守夜,但被江浔以明日对我还要委以重任而“婉拒”了,安安稳稳地靠在树桩上就入了梦。

    梦里我飞跃在树梢枝头,身姿灵活像猴子,呃...好像没这么形容自己的吧,不管了,就是非常顺利地在树影间穿梭。这是江浔想到的破阵之法。既然地面林间受那人为痕迹的影响,我们用尽各种办法都出不了阵,那不妨脱出这范围,把视界放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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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无悔介绍:
什么是江湖?人即是江湖,恩怨即是江湖。
这个道理原本不懂,我向往的江湖是沧海高山,云雾缭绕,自由自在。
后来才知,这是一个没被叫醒之前的梦......
梦里,我年少不知愁,笑意恩仇怒剑云霄。他说:我们一起仗剑江湖,看这大好河山。
梦外,我站在那高楼之上对天发誓,今生都对身前这人誓死相随。
金玉无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玉无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玉无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