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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情深,共我绵长全文阅读

作者:云书赫赫     谁来情深,共我绵长txt下载     谁来情深,共我绵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9 情愿住进你的围城

    我颤抖着身子蹲下来,从门缝下轻轻扯出雪纺衫,薄透的质地泛着淡淡的女性香水味。

    血液“嗡”地冲上脑门!

    猛一推开房门,眼前一片狼藉的混乱。

    陌生的女人bra,熟悉的男人内裤,衬衫,西裤……七扭八乱的绞扭在一起。而床上,褶皱的薄被下,萧毅尘半裸着身子沉沉入睡,而他怀里抱着的,是长发如瀑皮肤白皙的谢谢媛可!

    我身子一抖,整颗心像是绞扭了起来,一寸一寸的抽痛,两脚发软差点站不稳。

    狗男女!

    这便是说要用一辈子绑住我的男人!这便是口口声声说只对我有感觉的男人!这便是信誓旦旦的说和别人是逢场作戏的男人!

    才闹翻没几天,居然和其他女人滚到了一起!

    而这个小三,居然还是当年那个!

    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小三。

    我心冷如冰,死死地盯住那纠缠的的**,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倒下。身子却不停地瑟瑟发抖,悲愤的绝望拥塞了整个心房。

    谢媛可杏眸微睁,像是倏然发现我的存在,猛然一开眼,缓缓地坐了起来,嘴角掩饰不住的胜利和得意。

    身边的男人似是感受到什么,眉目一动,抬手懒洋洋的揉了揉眼睛,听着谢媛可柔声道:“阿尘,你醒了。”

    萧毅尘仿佛一惊,猛然一回头,与我四目交错。

    我身上的火苗越烧越旺,克制住满眼的泪水,怒道:“你让她出去。”

    谢媛可摆出一副充耳不闻的表情,娇滴滴的说:“霆芯,这样闯进人家的房间,是不是不大好啊?”

    “让她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我两眼喷火,目光死死盯住仍睡意惺忪的萧毅尘。

    他抬手胡乱抓了抓墨黑的短发,一时不曾言语。谢媛可像是得到了支持,装着无辜道:“霆芯,大家好聚好散,你又是何苦!”

    我怒不可遏,直接冲进步入式衣柜,翻找出一根撑衣杆,返回房间指着贱女人:“滚!”

    谢媛可神色惊慌,吓得不停的要往萧毅尘怀里躲。男人不耐烦地推开她,“我和她的事轮不到别人插手!”

    贱女人吃了瘪,回头又转阴为晴,娇然一笑:“那回头我再过来。”**的身子摸索着要翻身下床。

    我看着白花花的裸*体格外刺激,手收回来不停的绞扭着手里的白衬衫,不一会儿传来撕裂的声音。

    谢媛可盯着我的手尖叫:“你干嘛撕我衣服!”

    她裹着一张床单赤脚就要冲过来,我拽着撑衣杆目光阴鹫:“敢过来?”

    瞅着她身上的床单一片虚无,撑衣杆再度一指:“床单留下,那是我买的,不许带走!”

    她一脸惊愕,又委屈的瞥向萧毅尘求救,后者只给她冷漠的侧脸。

    慑于我的威势,她隐忍着道:“你把衣服还我。”

    我把手中的物件用力一甩,轻飘飘的布条翩然落在不远处,成了几张布条。她深呼了一口气,拽紧拳头上前捡起,顺带捡了地上的裙子和内衣,把床单丢在了床上,小心翼翼的绕过我夺门而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只能听到我整颗心逐渐碎裂直至掏空的声音。

    萧毅尘翻开薄被,裸着古铜色的身体下床,悠然捡起的长裤。

    我缓缓地走过去,堵住他要走出房门的路,闻见一股淡淡的酒味。

    我泪眼朦胧,强撑着最后的意志,一字一句地道:“你真的渣到这程度吗?为什么我从没发现!”

    他冷然如冰,抿着嘴一身肃然。试图绕过我。

    我悲愤的又一堵,空出的手狠狠的甩了上去。

    一巴掌。他的头一偏,右脸抽动了几下。

    两巴掌。他依旧一声不吭。

    三巴掌……

    我几近疯狂的扇他耳光。这便是我爱了四年的男人,这便是想走就走说回就回的男人!

    每响一次,我的心就碎裂一次,到后来打了多少巴掌我都记不清了。

    可是他像雕塑一般,仿佛巴掌不是打在他身上,只随着巴掌的力道动了动,没有其他声息。俊脸上顿时留下了一个个暗红的掌印,清晰得如同我们的曾经,让我逐渐看清了残酷的现实。

    直到我的手火辣辣,忍不住“嘶”出了声,却发狠的还要扇,被他的大手握住手腕。

    他面色有些颓然:“芯芯,你打那么多,就能忘记痛苦吗?”

    我随着巴掌渐稀的火苗,腾地又被点燃了。方才还没出息的隐隐心疼,未想在别人眼里却是笑话。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内心疼痛得几近失觉,升起无数的悲凉来。

    为什么我要过来!为什么我要过来自取其辱!眼不见为净。

    看不见,我还可以拥有过往的美好回忆。看不见,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看不见,是不是就可以认为他只是为了他的母亲。

    可是,现实却像我撕开了一道裂口。

    我用力要甩掉他的手,声音悲愤而凄凉:“我不会忘!我一刻也不会忘!我一刻不会忘记你带给我的残忍!从今往后,我对你的记忆,只有恨!你拖着我不离婚是吗?没关系!我是你的合法妻子,我有权行使我的权利。我会好好行使我的权利!”

    我的决然让他脸上有一瞬的抽搐,却定定的看着我:“你不该来这里。”

    我蓦地抬头,看着他脸上的道道指甲痕,腹部狠狠一阵痉挛,差点要全身软下去。我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心痛到麻木。

    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嘶吼:“为什么。”

    我依旧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如果恨,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解脱?为什么还要婚内出轨?让我痛苦很开心吗?

    “为什么!”我用力挣扎着,越挣扎越绝望,左手忍不住要伸过去,却忘了手上的撑衣杆不曾放开。他没躲闪,杆子直接打到了他头上,他眉头皱了一下,却执拗的说:“你先冷静。”

    那份固执而冷然的眼神,狠狠的刺痛了我。

    我再次抓狂的挣扎,手腕被他越抓越紧,恨恨的道:“你现在又算什么?”

    他的手劲很大,手腕的疼痛,将我的悲愤释放了一些,只听他声音深沉:“没有为什么!”

    他见我神色稍松,从我左手夺过撑衣杆,眸底决然而固执,却没有再看我一眼,从另一个方向走入衣帽间。我早已没了力气,冷冷的坐到了地上。我恨透了这张肮脏的床。

    待出来的时候,他早已穿戴整齐,一脸漠然。

    我恶狠狠的说:“萧毅尘,别以为你会有第二次来求得我的原谅。不会有第二次!”

    不会。

    再也不会!

    我的孩子不需要这样的父亲!

    他脚步顿了一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决绝的走了出去。扔下一句话:“你不走,这房子也归你了!”

    当大门“嘭”地一声关上的时候,我泪流满面。

    爱情是一场梦,我和他,终究走到了梦醒的时候。

    跌跌撞撞的走出去,脚底发虚,全世界都陌生了起来。

    刚走出粤海天地大门不远,一辆红色车子驶到了跟前。车窗缓缓摇下,谢媛可的脸探了出来:“霆芯。”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把手按了按斜挎包。方才在那个男人跟前,她矫揉造作,不敢撒野。

    这在外头,鬼知道她有什么花招!

    看着开门下车,一步步靠近的脸,心头一阵酸水涌了上来。这个女人,三年前趾高气扬的向我耀武扬威,如今又像一只胜利的孔雀。对她,我只有恨,但我更恨的,是那个男人和她的纠缠不清。

    她一改方才的娇柔,俏脸上一阵狠戾:“赶我走?也不看看几斤几两。”

    我看着她的嘴脸怒意横生,我没让你身败名裂,已是手下留情。

    许久,我冷冷地道:“几斤几两也得看男人给你的分量!”

    她眸底闪过前所未有的阴狠和骄傲:“是,之前他是没碰我,可如今,我可是刚从他床上下来。他就是我的。怎么?被他赶出来了吧。什么前任现任。在这之前,你也是他的前任。如今不过风水轮流转,他真的转到了我这里。你若还打什么歪主意挖我墙角,别怪我不客气。”

    风水轮流转?

    是啊。我和她轮流坐庄,被那个男人游刃有余的周旋。

    如今转到了她这里,她怎么可能容忍他人觊觎?

    我全身凄冷,声音却冷傲毫不示弱:“从他床上下来,我不是第一个,你也不是最后一个。”

    他能玩弄我,也可能玩弄每一个人,就像他能踹开你一次,同样可以踹开第二次。

    她嘴角一扯,随即轻慢的笑笑:“瞧你这憔悴的弃妇样。不就是被男人甩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行了,我也不为难你。”

    声音陡然转冷:“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别再来这里找他。”

    我不再看她,挺着身子径直离开。

    不再来这里?

    我知道很快那套房子会过道我名下。

    用钱来打发我,有意思吗?我冷笑着,在秋风中再次笑出了热泪。

    钱,有意思吗?三年前,谢媛可有钱,她帮了他;三年后,还是谢媛可有钱,可他还是上了她,然后给我钱。

    你说,钱有用吗?

    路过熟悉的百货商场,我一头扎了进去,穿梭在各大名品店,拿着萧毅尘给我的副卡,开始不停地刷。到后来实在提不动了,我给了店员一个地址,叫她们送过去。

    路过母婴店的时候,我腹部再度一阵隐隐的痛,浑身冰凉。我扶着墙一步步的走进店里,硬撑着把从出生到3岁的婴儿服、婴儿用品各买了两套。

    我写了个地址,刷完卡的时候,店员关切地问:“美女,你没事吧?怎么嘴唇发白?”

    她伸手要扶过摇摇欲坠的我,接过一触到我的肌肤立马尖叫:“呀,你怎么全身发冷啊?”

    这一声大叫把我吓住了,眼前逐渐影影绰绰,她的脸晃成了无数个重影。我眼前一黑,摔到了她怀里,只感觉腹部有如撕裂般的痛。

110 情愿住进你的围城

    我害怕极了,扯着店员气若游丝:“我肚子好痛,我的孩子……”

    脑子一沉,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看见了萧毅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竟然哭了。

    “渣男,你又来做什么!我说过不会给你第二次原谅的机会,我的记忆里只有恨你,恨你,你求我也没有用!”

    萧毅尘一脸温柔,竟然温声跟我道歉了,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对。你先养好身子。”

    我哭得更凶了,生平最受不了萧毅尘哄我,“萧毅尘,我说过不原谅你就不原谅你。”

    “好好好。不原谅不原谅。”他居然完全顺从我的意思,三两下把我哄着入了睡,仿佛之前的狠戾和决绝不复存在。

    没多久听到手机铃声响了。我在床头摩挲着手机,冷不丁的触到一双温润的大手。

    我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一看。一只陌生的手里拽着手机伸给我,而手的主人,居然是谭佑文。

    我腾地坐起身,扫描仪一般扫视了周围,是一间雪白世界的vip病房。

    一摸肚子,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回头看了一眼床头的标签:缺氧性休克。

    我深深的舒了一口气,不是流产。孩子还在。

    再看坐在凳子上的谭佑文,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把我的错愕尽收眼底,声音温纯:“去了门店,书慧说你不舒服,我软硬兼施才获得了许可证。你没事就好。”

    我不动声色的稍稍拉开了距离。

    神啊,我居然把谭佑文当成了萧毅尘,没说什么令人娇羞的话吧。

    “只是作为朋友的关心。”他解释道:“你别介意。阿姨还在医院躺着,你可要先把自己照顾好。”

    一说起妈妈,我眸底微润,轻声说着“谢谢”。

    “你怎么也经常在佛城?”气氛有些尴尬,我随口问了一句。

    “重点区域。”他道:“这次虽然让fk抢了头彩,可该维护的区域还是不能放弃。”

    眼泪再次涌了出来,fk这个词,和萧毅尘捆绑在了一起,每提一次,心就被掏空一份。

    没多久书慧来了,谭佑文也不便久留,叮嘱我多加休息才离去。

    “谭总对你可真上心哪。”书慧边收拾着床边的小桌子边说,“今天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没事。医院打给了我。你大上午的跑去买宝宝东西,闹的哪一出?”

    我忍着眼底的涩意,淡淡道:“我去了渣男家,出来顺路去买东西而已。

    书慧一愣,扔下手上的东西,坐到床边问:“你去了萧毅尘家?”

    我声音凄然,“对。还看到了谢媛可在他的床上,披着我买的床单。书慧,是不是很讽刺!”

    “靠!”书慧的吼叫刺破病房,估计看着我泪眼朦胧才忍住,“男人都一个贱样。渣就渣吧,你现在怀有身孕,没跟谢贱婊撕吧。”

    “我把她赶走了。我完全可以打她,可我不屑于这么做。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萧毅尘。书慧,没想到我第二次还是看走了眼。难怪人家说,男人出轨,没有两次、三次,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同意离婚吗?”

    我惶然摇头,“他咬死不离。我也不怕他。”

    “那孩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语含涩意:“我想听听医生的意见。孩子是我的,他要敢抢,我跟他拼命!”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一低头,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雪白的床单,晕开了一小圈水渍。

    妈妈昏迷不醒,男人出轨背叛,怀着个孩子……

    人生落魄至此,还有更惨的吗?

    可孩子是我的!这么想着,我狠下了一颗心。

    “我原本以为你俩还有和好的机会,看来是我太乐观了。你如果想要做妈妈,我建议就把这一胎生下来。社会观念在逐渐开放,单亲妈妈同样可以养育孩子。何况,你还年轻,以后还是会遇到好人家的。”书慧诚恳道。

    医生的意见和书慧大致相同:再流掉,以后将不易受孕。

    不是我有多想流掉孩子,而是它的存在无时不刻的提醒着我,他爹是渣男!为同一个女人负我两次的渣男!

    这么想着,心抽痛得要窒息。

    我扯了个谎,说自己要去外地出差,让书慧帮衬着。爸爸连续一个月的陪床,前几天看他渐疏的头顶熬出了白发,此刻想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在医院躺了一天半,医生看我精神恢复得不错,床位也比较紧张,便把我打发走,叮嘱我定期产检。

    我笑得苦涩,别的孕妈欢天喜地的迎接新生命。我却待在黑暗世界里独自守着不知该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宝宝。

    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书慧在打点,她上午在几个三甲医院踩点,下午会到我的小公司蹲坑安排工作。我笑说你要不要也入股。

    她提溜着一颗大眼睛道:“我得先稳住这份饭碗,反正有的是时间给你打下手。哪天你真正发达了,我再坐享其成。看我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我哭着一张脸笑了。

    省区王总打电话过来:“小唐,有空吗?准备到你办公室聊聊。”

    “行。王总说个时间,我在办公室等候。”

    “那明天上午十点怎样?”

    “好。”

    我上个月进货和回款都达到平均水平,现在月初,怎么就找上门来了?

    有点反常。

    这才歇了几天,又得打起精神来高速运转了。

    交谈下来才知道,十二月有个订货会,问我要不要参加。

    原来是面膜项目要进军大陆了。

    “这是公司要重点推出的品牌,它在t湾已获得了良好的市场反应,明年将成为公司新的业绩增长点。”

    我犹豫了起来。

    萧毅尘去t湾才谈下不久,就要上马铺货了。

    lk以快速反应著称,果然马不停蹄。

    在护肤领域,面膜早已是护肤品市场里的第二大品类,仅次于膏霜。fk瞄准的这个时期恰逢面膜的高速发展期。年底铺货上陈列架,年初就可大干一场。只是参加订货会,不可避免要和某个人再遇。

    这个人的嘴脸,我是一刻也不想保存。

    我斟酌再三,对王总道:“原先我主要做彩妆,才摸索出一点门道来,还想在这品类上深耕细作。贸然切入护肤,反而会分散精力,两边不讨好。实在是精力有限。要不,等我做大了再进?”

    王总笑着道:“小唐啊。你是公司重点培植的代理商,项目一下来我立马想到了你。虽说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就因为是第一个,资源才集中,公司也会有更多倾斜。等过了这一时期,再想代理可不一定有位置了。至于你说的精力,你大可不必担心,跟着公司政策走,总不至于累死骆驼。”

    我顿了一顿,还是道:“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大合适,光是fk几十个彩妆加盟店就焦头烂额了,再匀出精力去搞护肤,我怕我会精分。”

    “哈哈哈。”王总夸张的笑了起来,眯起的小眼似有意味深长,“既然你那么坚持,那我就不勉强。只是,我还是想说,不想去订货会,总该能信得过我吧。你派个人去走走形式,签个字进个货就行了,何必要放弃这大好机会呢。”

    我的脸微热起来,王总多少猜出了我不情不愿的原因。上回萧毅尘纡尊降贵的为我的活动走秀,明眼人都能看出门道,但他一向不乱嚼舌根,也就不再多问。

    我一想到坐镇总部的那个人,就无限的抵触。若不是不愿瞧见谢贱人的厌恶嘴脸,保不准我会转回这佛城总代的资格。天涯陌路,便要永无交集。

    可我打心底不想便宜了她。女人的战争,不仅是男人。

    最后仍是拒绝:“不了,我先把lk彩妆做起来,再考虑她的子品牌。”

    挂了电话,才发觉胸膛止不住的起伏。

    什么时候起,一谈起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事情,浑身就不停的颤抖。

    他是一味毒药。

    出院之后我不愿再住那套房子,那是市中心的高端楼盘城江帝景。生活、服务、交通都属上佳,房价直逼广城闹区。

    可徒增悲伤的回忆,独自住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天我独自一人回去。熟悉的路口,熟悉的环境,仿佛我一转身,那个男人就从角落里走出来,拥住我甜蜜回家。

    这样幸福的回忆让我胸口一阵酸涩,一股恶心涌了上来。

    还在伤春悲秋、愁肠百结时,有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不是谭佑文吗?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调查跟踪我,面色瞬间尴尬,加上身体不适,整个人都没精打采。

    “你也住这里?”他面露讶色。

    我不自然的撩了撩滑落的几根刘海,“来……来拿点东西。”

    敏锐如他,自然察觉我话中的玄机。

    “我早前也在这里买了一套,就在后面哪一栋,没想到那么巧。”他神色关切,“你脸色不大好,我陪你上去吧。”

    我有点尴尬,即便他知晓我和萧毅尘分手,贸然送一个女孩子上楼是否显得过于轻浮?

    只是,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犹豫了一下居然点了头,在他的注视下,按开了密码,直达楼层。

    后来想想,或许是谢媛可的刺激,我抓狂地也想在曾经恩爱的房子里,注进别的男人的气息。

111 情愿住进你的围城

    我和谭佑文肩并肩站在电梯里。四周的镜面锃亮的发光,映照着玉树临风的他和萎靡不振的我。空间里只有彼此清浅的气息交错,彼此都没有说话,让人有一种温热而暧昧的窒息。为了避免尴尬,我微微垂眸,避开了他在镜面里略显灼热的目光。

    好不容易到了楼层,我竟有种恐慌的错觉。

    已经好几日不曾回到这里,空气中竟然有一种被灰尘蒙上的沧桑感。轻车熟路的走到门禁前,抬手覆上指纹锁。

    门,应声而开。刚要抬腿进去,一座黑影挡住了视线。

    萧毅尘?!

    我惊得后退一步,错愕的盯着他,半天切换不过来合适的表情。

    他平静的脸,在看到我身后的人后神色一冷,阴沉地先声夺人:“怎么?没钱开房吗?要带着男人回来!”

    我心中的火,被他的粘酸刻薄腾地点着了。原本还有些惊慌失措,此刻好不容易平静稍许的心,被他一句话给扎得跳起来。我狠心往前踏了一步,语气坚定而狠绝:“这话该我问你!你带着谢媛可滚了我的床单,我为什么就不能带人回自己的房子。”

    他眼色一抖,料想不到我说话如此狂放,勾唇一笑:“你牛。也不枉我当年的**。”

    他抬眸轻蔑的哼出了声,对着谭佑文道:“人说偷鸡不成蚀把米,我想谭总可是这谚语的典型。哪天我到高校讲课,我可得把这当小案例广为传播。”

    身后的男人轻轻一笑,不卑不亢:“我不明白萧总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市场瞬息万变,能嗅到市场需求趋势的,才有可能成为王者。而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见得赢了一次就是常胜将军,技不如人就自己找原因,和别人没关系。”

    我听着俩人的较量格外烦躁,用憎恶的眼光瞪着眼前的男人:“这是我的房子,请你离开。”

    萧毅尘并未恼怒,反而玩味一笑,瞥了瞥谭佑文,“我跟她有话要说,你就在外头等着吧。”话音刚落,我胳膊立马就被他大手一扯。顾及着肚里的孩子,我动作有些掣肘迟钝,被他带进了玄关。大门在身后应声关上。

    他把我抵在了墙上,压住我的双肩,眸底有种嗜血的戾气:“我听说,你拒绝加盟新面膜项目。怎么,迫不及待的要投向谭佑文的怀抱吗?”

    我心头的火一直在燃烧。他的不可理喻让我悲愤糟乱。从前这份不可理喻总让我犯贱的屈从,因为他的霸道是一种宠溺,可此时他的强势让我格外的憎恶。明明已经如此残酷,又何必做出一副酸意正浓的深情?

    “我投向谁,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你不会还想着那一纸证书吧。你没有履行义务,有什么资格行使权利!”我没有挣扎,就这样决绝的迎视着他,没有半点闪躲,因为我知道挣扎无用。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依旧染着狠戾:“所以,你放弃面膜项目,准备投向谭佑文的千粉佳人?”

    我微微一怔。千粉佳人是mb新购的彩妆品牌,主打潮牌彩妆,目标群体低龄化。刚刚谭佑文无意中有提起过,我并未起意,没想到却被萧毅尘疑神疑鬼了。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敏感多疑了?

    我并未否认。凭他这副高高在上的霸道,我便毫不示弱。

    我冷笑着:“我爱代理什么就代理什么,你管不着。你不是要报复我吗?这次,你预备怎么报?萧毅尘,你还能像个男人一样活着吗?”

    我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的瞬间,曾有恍如云烟的畅快,可是转瞬而来的,是一种窒息般的扯痛,有如钻心。

    他嘴角僵硬的弯起一抹弧度,眸底有如寒彻骨的坚冰,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一丝光彩。半晌,压住我的力道悄悄的变松,他视线一转移,我的眼泪忍不住滑了出来。

    他模糊的背影,一如我看不透的他。

    到底为什么?我们要走到这步田地?是不爱了,还是爱得不够,还是……不能爱?

    我不信,他会害我的妈妈。可我不敢怀疑,妈妈曾经和他母亲有关联。

    这样的纠葛,让人肝肠寸断!

    他打开门,对着门外的人冷哼了一声:“不要得寸进尺!”

    稳健的脚步声渐渐的消失在楼道,格外落寞。

    谭佑文走了进来,看着逐渐软倒的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我猛地调回意识,轻轻擦拭了脸颊的泪水,没敢看他,“让你看笑话了。你进来等我一下,我收拾完东西就行。”

    说着,转身进了客厅,再进了主卧。

    卧房里有他回来过的痕迹。贵妃榻前,精致茶几上的烟灰缸,散着还未完全熄灭的烟灰。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最后一次,呼吸有他的气息。

    我把常用的衣物塞进了大箱子,原本以为一个大箱可搞定,不曾想,两个都塞得满满了,仍觉不够。我是多么想要逃离这里,逃离有关他的一切。

    我推着大箱出房门时,坐在沙发上的谭佑文站起身,过来接过我手中的箱子,“你这是来搬家啊。”

    我抽着脸僵硬一笑,“对啊,临时还找了你这个搬运工,给你添麻烦了。”

    他爽朗地笑笑,“我从不撩美女,我只是美女行李的搬运工。”

    “……”

    缓缓行驶在佛城的大街上,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想起不久前,我兴高采烈的带着妈妈住进那套“婚房”,那时的幸福甜蜜犹在眼前,如今,我们各自离开,去往不同的方向,世事无常,转瞬天涯陌路。

    我一直浑浑噩噩,神游到了不知名的地方。直到车停了下来,我恍从梦中醒来,看了看窗外,是吹着凉风的江边,疑惑地看着他,听他说道:“下去走走吧。”

    我顺从地下了车。走到斑驳的石栏边,凭江远眺。谭佑文就稳稳地站在我身旁,几丝长发被风有意无意的轻滑到他胳膊上,仿佛带着扯不清的粘连。

    “以前失恋的时候,我总爱来这里吹风。虽然一时半会无法舒缓心情,倒也比闷在屋里强。”他清脆的声音在风声里有点闷闷,却依旧清晰可闻。

    我没应声,又听他道:“你知道我的初恋为什么抛弃我吗?”

    我一听措辞顿时觉得滑稽,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个公子哥也有吃瘪被抛弃的时候。”

    他哼笑了一声,道:“那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没告诉她自己家的情况,还四处勤工俭学,一块钱当两块钱花。不过,我对她从不吝惜,我想吧,正常的学生恋爱,就该是纯净无杂质吧。我们在一起度过了非常美好的时光。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谭,你太穷了,照你这样,以后即使找到好工作,得奋斗几年才买得起一个限量包。我的青春又有几年够你挥霍?我当时就懵了,我女朋友因为我买不起名包要跟我分手,学生都那么现实了吗?那晚我也是跑到学校附近的江边,大喊了十几分钟,结果被保安逮住了,被教育了一个晚上才放回来。”

    我淡淡的露了笑意,听他继续道:“如果,如果我以后要和一个女孩在一起,我会坦诚所有,包括我的家庭。所谓知根知底,是对彼此的尊重,我不会在硬性条件上有所欺骗和隐瞒。”

    我内心晦暗,想起了当年装穷和我在一起的萧毅尘,那时候,他八成也是害怕拜金女的觊觎吧。

    真是讽刺。

    约摸觉察彼此的尴尬,我随口问:“那……你大学毕业后都没再找过女朋友吗?”

    “有过两个。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都是草草结束,长不过一年。”

    “哪里不对劲?”我话赶话的问,不想彼此之间过于安静。

    “怎么说呢?就是人与人之间仿佛多了些戒备。在大学那会,我以为自己足够有魅力,足够撑得起爱情的资本。可初恋的事,让我大为受挫。从那以后,我对接近我的女孩总是抱着太多的审视和考究,再也不能纯粹的去爱了。再后来,我工作需要,研究了不少消费者洞察的书籍,也顺带翻了些心理学的书籍,越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十分的脆弱,有过一次深切的裂痕,便很难再恢复。”

    我的心有如泡沫般砰的炸开了。这话似乎影射了我和萧毅尘的一切。直到现在,我仍无法确认萧毅尘的所作所为是报复心作祟还是其他缘故。但我确信的,是我们之间脆弱的信任,在一天天的疏离中逐渐的耗尽。

    想到这里,我的心疼到麻木疼到窒息。

    谭佑文似乎觉察到了我的走神,诚恳的道:“霆芯,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对我的救场从半信半疑到充满信心,我都看在眼里。一直以来,不是我自夸,我所到之处都有点众星拱月的意味,但那天你似乎很平静。并不是因为你对我的特别,我才这样说。而是每次见到你,你都特别的平静,你有你的骄傲和自信,不盲从,不屈就,总有着一种淡然的美好。哪怕遭遇不堪的事,大哭过后依旧能冷静面对。”

    我不自然的扭头看向了远方。我感受得到谭佑文一直以来对我若有若无的好感,可从不知道,这么落魄不堪的我,是如何在他眼里塑造成了一励志女的。

    他又继续道:“你和萧毅尘的事,我就听说了一丁点,也没有打探的耐心,更没有说三道四的资格。只是,我想,感情应该是顺其自然的,不勉强,也不故意疏离。就像那水中的落叶,顺着水流的方向而去,不要去阻拦它,自有它该去的地方。你说是吗?”

    我闷闷的没出声,即便知道不言语是不礼貌的,也找不出合适的言辞。

    秋风轻轻的吹着,带着萧瑟的凉意。站到累的时候,他才要把我送回去。不过,我临时提出想去门店看看,今天恰逢周末,正是销售高峰期。

    路上,我随意的问起千粉佳人的事。他声音挑了挑,“你对这品牌有兴趣?我们正在寻找新的代理商,你倒是可以一试,不过,你现在的门店似乎没位置给我了。我们要求加盟的店必须标准陈列。”

    “其他门店得谈了才知道,也不一定在我的直营门店上柜。”我应道。

    内心忐忑不已,我方才不过试探一问,这样的对话仿佛肯定了我的意向,令我不安起来。

    谭佑文温润一笑,“那好,明天我到你公司详谈,你若能代理,那再好不过。”

    这就一锤定音了?

    待到门店附近的时候,小丽的电话打了过来。我一接起,她气喘吁吁的说:“芯姐,公司着火了!”

112 情愿住进你的围城

    我听得脑子一嗡,被小丽的电话惊得要跳起来,火急火燎的催着谭佑文把我送去公司。

    我租用的小办公室处在一座自建小楼里,小本生意,还撑不起高档写字楼的花销。待小车驶入小巷子,不远处的一处小楼窗户不停的散出滚滚浓烟,若隐若现的火苗裹挟着热量冲出了窗户,从一楼到三楼都有不同程度的燃烧。楼下早已停了一辆消防车。

    我急忙给小丽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们到了,问她在哪儿。

    她在那头语速十万火急,说在仓库,正一箱箱把货品往外搬,趁火势不算大,能救一箱是一箱。

    我更急了,“赶紧撤啊,火灾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我知道,姐你不用过来了。挂了啊……”

    “嘟嘟”的长音响得我心惊肉跳。小丽个妮子,拼起来可是能玩命的。

    不行,这太危险了。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下车就匆匆往一楼后面仓库跑。

    谭佑文拉住我:“火势大,不要乱跑啊,叫员工赶紧撤。消防员能救的肯定会救,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甩开他的手,“那妹子死心眼,我得过去看看,没事。”头也不回的往前冲。

    谭佑文无奈,三两步就赶上我,随我赶到了小楼后方连着的一座小仓库,就在窄窄的小路旁。这里消防车进不来,尚无人过来灭火。

    一股股浓烟从仓库里妖娆的弥散出来,看样子,连一楼都有了火势,仓库被殃及池鱼。小丽正急匆匆冲进浓烟火海,喊都喊不应!

    我当时火烧眉毛,想都没想也一头扎了进去,只感觉衣袖被谭佑文的力道扯了一下,我一跑又松开了,只听得他沉声大吼,却早已理会不了。

    进了仓库,滚滚浓烟熏得我一时睁不开眼睛,喉咙被呛了得直咳嗽。迷迷蒙蒙中,我找寻着小丽晃动的影子,见她扛着一大箱货物要往外冲,我赶忙迎上去大喊:“赶紧出去!”

    边喊着边拉着她出去。没想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脚上不知被什么绊倒,搬着重物的身子忽的一股脑儿往前倾,那股力道扫了过来,殃及我,在我俩一阵惊叫和谭佑文一声大喊中,她扑倒在地,而我被绊住,身子失去平衡后仰了下去,她手上的箱子重重压住了我的左腹!皮肉的扯痛伴随着体内一阵隐隐的痛排山倒海而来。

    我心跳得越来越快,全身一阵寒凉,顿时头晕目眩。终于,小丽的惊呼声成了我沉入昏迷前唯一听到的声音……

    时光机带着我在一片迷雾中穿梭徘徊。待我再度睁开眼睛,谭佑文的俊脸给我来了个大特写。满脸的关切和惊喜,“你终于醒了。”

    我脑子迷迷糊糊,却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腹部,心跳得好快,都快要蹦出来了。

    看着谭佑文立即给我呼叫了服务,我脱出而出问出心底的担忧:“我没事吧?都没事吧?”

    谭佑文睨了一眼我的手,再对上我焦急的双眸,坚定的道:“孩子没事,小丽没事,在和派出所的人登记报灾。”

    我的心砰的响了一声,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终于,还是让别人发现了。

    医生是个中年妇女,进来给我做了简单检查,然后苦口婆心道:“你们年轻人也太不知珍惜了。本来就有先兆性流产,还剧烈运动,还好送来及时,不然随时胎死腹中,看你有得哭。”

    谭佑文一直讨好的说是是是,好声好气的把医生送出了门。

    我看着谭佑文的脸有点发懵:“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没有说话,坚毅的脸上明显有一丝失落,只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你也太不小心了,今天那么危险。”

    我靠在病床上,蔫瘪瘪的没有一丝生气。伤春悲秋和焦头烂额的生意,是我最近生活唯一的两件大事。我是不是太狠心,我是不是太自私。

    我失神的望着谭佑文:“我都忙得差点忘了这小家伙了。”

    他定定的望着我,坐到了椅子上:“是……他的吗?”

    我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缓缓的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在谭佑文面前,这是瞒不下去的事实。

    我撑着昏昏沉沉的头脑,把手中的水杯放回小桌子:“今天你也看到了,我跟他,都到了这副田地,所以,这孩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扯痛得厉害。没有关系,就是最残酷的现实。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怀我的孩子,他睡他的小三,多年的情分,就此断了来路。

    “没打算用孩子缓解一下吗?”他不解的问。

    缓解?如今这样的关系还怎么缓解?妈妈成了植物人,真相扑朔迷离,他对妈妈怀恨在心。如果这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那出轨同一个小三的事实,又岂是一个孩子能咽得下的一口气!

    想到这里,我的心像被一根针扎过一样。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被同一个人出轨两次。如果这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的爱情是有多卑微!

    我眼眶染了一抹涩意,声音略显悲愤:“有一种怨恨,叫无法原谅。”

    谭佑文的眸子似乎恢复了一点光彩。“那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幽幽的吐了一口气,淡定的看着窗外的某一处道:“我不想再堕胎。孩子是我的,为什么不能生下来。”也许在得知孩子的存在时,我早已坚定了这颗心。

    他似乎很意外,但依旧掩饰不住眸子里的失落,“你要做单亲妈妈?”

    我颓然点头,算是默认。

    我想,今天的一切于他无疑是震撼的。纵使他从前知晓我和萧毅尘的关系,明白我不会再纯洁无瑕,也没有今天看着我怀有其他男人的孩子来得震撼。

    或许,我的形象早已轰然倒塌了吧。

    于他眼里,我一个未婚女子,却执意要生下别人的孩子。即便对我有几分心思,又有几个男人愿意喜当爹的做个接盘侠?

    会不会,下一刻,他就厌恶离开了?

    只是,我的心却稍稍舒展了些许。这样,我就无需藏着掖着了。

    我把他眸底的挣扎和许许痛惜看在眼里,自嘲道:“今天,让你看笑话了。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我把书慧叫来,她会照顾我。”

    他像是从梦中惊醒,大手忽的抚上我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我很疲累,想抽出来却被他稳稳按住,那一刻甚至无耻的有了一点点的贪恋。

    “没事,没事。”他平静的看着我,不容置否的重复着,却也没再扯出更有用的说辞。

    我回转过神来,觉得有些尴尬。他说得平静,我却听得不是滋味。手动了动,眼睛东张西望:“我手机呢?”

    他才松开了手,起身从旁边的衣柜里拿出我的小包,掏出手机递了过来。

    我舒了一口气,给书慧打了个电话,叫她帮忙去看看小丽那边什么情况。电话那头的书慧气喘吁吁:“我知道了。刚刚也听她说了,你没事吧?身体这样怎么上窜下跳?”

    我忙说没事,聊了几句才挂。没敢再看他,只轻轻说道:“书慧准备过来了,我也想睡会儿。”

    他给我掖了掖被子,抬眸定定的看我:“那我去给你买点东西,你睡一觉醒来再吃。”

    我刚想说不用,他早已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我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怔愣出神。如果说之前他的有意靠近令我迟疑不自然,那得知这种真相后的坚持,让我更为忐忑不安。一时间我理不出子丑演卯来。

    我在医院又待了两天。近来都是和医院结缘,还是妇科,我又无奈自嘲。

    火灾起因有了眉目,原来是秋干物燥,老化的电路不知怎地擦出了火花导致。因为小丽抢救及时,公司的货品只损失了三分之一,而隔壁的另一家仓库,过半的货物被烧成黑炭,损失不小。

    我听书慧说到起火原因时觉得不可思议:“还老化电路擦枪走火。那里上个月不是才检修过吗?怎么就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唉,鬼知道都检修了什么呢?总之,这次算是福大命大,还有小丽这福将,回头可得犒劳这位功臣。还有,我已经清点过了,被烧的是部分新品,影响不大。”

    我点点头,不忘叮嘱道:“让小丽辛苦盯着,别让她来看我……”

    书慧一时了然:“行,我知道了。不过,谭总也知晓了吧。怎么还是这股热乎劲儿啊?”

    不只书慧诧异,我也有几分不解。明明我已是残花败柳,他这两天却不遗余力的坚持来探望,帮我打饭,陪我聊天,和我分析今冬化妆品市场行情,就好似我怀的不是别人的孩子。

    连医生护士的叮嘱,也是第一时间和他提及,张口就是:“先生要记得给太太量一下体温。”

    “先生记得别让太太喝凉水。”

    “……”

    起初我尴尬得本想纠正,他却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直接把她们的叮嘱接了下来。待她们离开后安慰道:“别理她们,我们心理明白就行。出了医院,谁也不认识谁。”

    有两次,望着他忙前往后的背影,我甚至出现幻觉,就好似萧毅尘站到了我跟前,为着几个月后出世的孩子喜不自禁。那一刻,我眼角又涌出了湿润。

    幻觉,终究是幻觉。

    真实存在的,是书慧无意中透露:萧毅尘和谢媛可同去阳城海边度假,手牵手的照片,刷遍了谢媛可的朋友圈。

113 情愿住进你的围城(5000字)

    听到这消息手掌忍不住发软,差点没拿稳手上的水杯。我以为已经在渐渐平复的伤口,开始了新一轮的撕裂。

    我失神的望着书慧:“萧毅尘,和谢媛可是真的了?”

    他们不是酒后乱性,而是破镜重圆,一如半年前的我和他?所不同的,他们是光明正大,毫不避讳别人的目光,也不再有家庭的阻挠。可不像我,即便领了证,也是躲在暗处的小丑,永远也上不了世俗的台面。

    书慧看着我的颓然发怔,心知说错了话,大骂道:“狗男女不会有好下场。霆芯不要再为他们置气,也得为肚子里的宝宝着想。”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包裹住的窒息,半天透不过起来。

    什么没有碰过她,什么逢场作戏,什么会为我出气,什么等他两年后公开,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为了今日的携手相游?这不过是蓄谋已久的扯谎,而我,不过是这对狗男女手中的棋子?还是一枚愚蠢的棋子?

    我一想到谢媛可得意的笑容,心头禁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发寒。

    难怪,在我接收佛城总代后谢媛可那么安分守己,我以为是谢兆鹏说服了她,我以为是萧毅尘震慑住了她,我更以为她是眼见无望最终放弃。我怎么能忘了,他们在广城和佛城的交界处私会,我怎么能忘了,在烈日炎炎下,她那一声“阿尘”是那么的亲密而婉转。

    我又怎么知道,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们又是如何的柔情似水?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有点冷,你帮我把窗户关严实一点。”

    身子动了动,钻进了被子索取一丝丝的温暖,入冬时的寒意,一阵阵的席卷而来,手脚冰凉得没什么温度。医院是个令人悲伤的地方,可有一点,它可以让你忘记了外头的世俗,让你有理由像鸵鸟一样埋起自己的坚强伪装,自由的脆弱。

    我出了院,书慧看着我黏答答,身体虚弱无力。医院和公司都没事的时候,索性陪在我身边,中午给我做做饭。她陪我一起边吃边聊,说着大学里的快乐时光。

    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可在书慧面前也不愿别人为我担心,何况,按书慧说的,就说自己不吃,总不能饿着了肚里的小家伙。

    我埋头啃着白米饭,味同嚼蜡,吃着吃着,一股涩涩的酸水猛的上涌,甩手放下饭碗,冲到洗手间吐了个翻江倒海。等到我直起身来,全身虚软得没了主心骨,软绵绵轻飘飘好似风一吹就走。

    书慧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口,“你先好好调整吧,等宝宝稳定下来再忙活,人说前三个月要倍加小心,何况你现在那么虚弱。公司有我呢。”

    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是沉默不语,心头一阵悲凉。

    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接起一听,居然是蒋德宝的声音。想起他之前软硬兼施的威胁,心头窝着一腔难言的火气。

    “唐总,近来可好?”

    “不好也得好了。”我扶着额头,倔强的不愿示弱。气场这东西,有时候是自己给自己充的。

    他在那头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我听说你的仓库被烧了,应该没大问题吧。”

    一股闷气又涌了上来。他幸灾乐祸的语气,莫不是这事又和他有关?

    只是,和同一个人几次三番无聊的较量,让人心生疲惫。

    我索性问道:“蒋总有什么指教就说出来吧。我的公司惨遭横祸,流年不利。蒋总是要拉我一把吗?”

    “唐总说笑了,唐总和萧总关系匪浅,哪用得着我出手相助,我不过简单问候罢了。做生意总有个磕磕碰碰,不容易,大家互帮互衬是应该。我的活动时间调到了下周,先试试,唐总可要指点一二啊。”

    蒋德宝何等狡诈之人,不过来给我敲山震虎罢了。试试?试试我是否妥协吧?关系匪浅,之前的恭谨终于在萧毅尘的冷落之后撕毁了。

    仓库起火事出有因,波及几个公司,难道真是他为了教训我摆出的一道?

    我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走到今天,我唐霆芯终于要独自面对商场上的腥风血雨。没有了萧毅尘,难道我就任人宰割了吗?

    中午躺了一小会儿,精神恢复了少许。下午直接去了医院,医生把我拉到办公室,告诉我,妈妈现在情况比较稳定,可以出院疗养,有情况再送过来。

    稳定?昏迷不醒,无声无息,只能吃半流质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睡不起了。

    医生淡定的说:“她只是深度昏迷,不需要呼吸机也能存活,你该庆幸不是脑干死亡。事已至此,你难以接受也得接受,不如调整心态,适当的进行神经刺激,不是没有奇迹的可能。”

    医生话说到这份上,光躺着医院也无济于事了。只是一个问题摆出来了:出院之后,爸妈住哪儿?

    作为好姐妹,我暂住到了书慧临时租住的房子,可即便书慧愿意,我怎么好意思把一个植物人和一位老人搬到她那里?

    城江帝景的房子,我是一刻也不愿再住了。老家医疗设施自然比不上广佛,有个三长两短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想到,一段短暂的婚姻,竟也把我逼到了无家可归的境地。我是有多悲哀。

    书慧赶了过来,了解了情况,拉着我说:“你和叔叔阿姨先住我那里,我一个人随便找个窝落脚没问题。门店那边不做就不做,别跟他硬碰硬,忍一时风平浪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别拿自己的茅草屋去顶他爆发的山洪。”

    我听得句句在理,只是心头那股气一时间顺不过来。

    没想到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才说要去门店看看。谢媛可就如苍蝇闻到肉似的,又找了过来。

    如今的她,春风得意,事业自然如鱼得水,而萧毅尘的雨露把她滋润得娇媚动人,顾盼生辉。人说爱情的滋润堪比任何顶级的琼浆玉露,可不是么!

    她气质动人的噔噔走到我跟前,婉转一笑:“霆芯啊,近来可好?”

    呵呵,我发现来者不善的人开口都喜欢这样的搭讪方式。一周前,她被我拿着撑衣杆从萧毅尘的床上赶下来,如今她终于从容的走下他的床,趾高气昂的得意毫不掩饰。

    我戒备的往后稍退了半步,便听她道:“我和阿尘刚从阳城回来。虽然不是第一次去,可到底不一样。他给我过生日,当着好多人的面亲了我。霆芯,你明白的吧?”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得势的人为何总喜欢跑去情敌跟前张狂炫耀,是因为来之不易吗?

    “我记得你说,即便是请君入瓮,萧毅尘也依旧站在你身边。只是……”她装作无辜的两手一摊,“只是现在他好像没站在你这边。”

    我一时气结,对于她,有恨,有不甘,可所有的一切,不过源于萧毅尘的态度,非常可笑。

    我定定的看着她,发狠道:“我记得我说过,我要靠近佛城的五十家门店,你都准备好交接了吗?近段时间忙,没空搭理你,可不代表我会忘了这一茬,小小的录音可还在我手上。”

    她的俏脸神色闻之一暗,“你可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是你。”我声音带着戾气,“男人给你了,门店让给我,不正能表现你的大度吗?你当初害我几次,别以为他心里没谱,哪天给你翻旧账,我看你俩的感情有多坚挺!”

    我揣摩她的心思,揣摩她对失而复得的战战兢兢,毫不手软的去戳她的弱点。那一刻,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决绝来。别再让我逮到什么痛处,哪一天真让你翻不了身。

    看我面色冷傲,她的气势不觉弱了几分,却依旧一副胜利者的傲然:“这次他既站到了我这里,你再想夺走,可没那么容易了。我们的感情有多坚挺,以后走着瞧。至于门店嘛,就当是他给你的分手费,连带三年前的一起。五十家门店,足够了!”

    我内心一阵痉挛,痛得难以自抑。

    等到她转身离开,我一直大口喘着气,浑身在打抖哆嗦。

    我已经打算默默带着孩子安静生活了,为什么每走一步都有他的气息,都有他的缠绕?

    是不是他到过的地方,有关他的一切都会阴魂不散?

    是不是只要我没消失,有关他的一切便会不厌其烦的找上门来烦不胜烦?

    回家看着紧闭双眸的妈妈,五味杂陈。给小姨打了个电话,按她之前的安排,带着先到隔壁的惠城小住一阵。书慧对我的决定大为支持,不是我惹不起,对此刻的我,没有比远离喧嚣更好的路。

    小姨在惠城有套小别墅。我原本抵触小姨的过分热心,但她到底是妈妈的亲妹妹。此刻的我再有傲气,也难敌现实的无奈。

    小姨把我低头的尴尬看在眼里,劝着道:“我说过把你当亲生的看,你再不愿意也是我家人,我姐姐的女儿。你的骨气留着对付辜负你的人,别冲到家里来。”

    ……

    我弄了台车,和爸爸带着妈妈踏上了前往惠城的路。那是西邻广城的一座二线城市,“半城山色半城湖”的秀丽郊外,确实适合休息疗养。

    这个月加盟店陆陆续续的回了款,我手头也开始宽裕了一些,给家里请了个护工兼保姆,是书慧老家的人,知根知底,协助爸爸照顾昏迷不醒的妈妈。爸爸也辞去了老家工厂的工作,专心照顾妈妈。

    我以为一切都会回归短暂的平静,至少给我凌乱疼痛的心一种慰藉,然而世事如同脱轨的列车,任性的横冲直撞,在我还未回过神时,给了我无数种意外。

    这天门铃响了。我疑惑的和爸爸对望了一眼。我们搬来不久,和街坊邻居顶多不过点头示意,连姓氏都未必叫得上,怎么会有人来敲门呢?

    护工何姐开门一看,谭佑文一身清爽的牛仔裤t恤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

    我满脸诧异,“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笑意盈盈的往前踏了一步,“怎么,我也不是空手而来,就那么不受待见?”

    我尴尬的笑笑,让何姐把他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你这是做什么?”

    “来看你和叔叔阿姨啊。”他就着我递到地上的拖鞋,换下了脚上的板鞋。

    跟着我走进了客厅。爸爸从卧室出来,在楼上看了一眼,边走下来边笑着说:“是小谭啊,怎么大老远的老过来了?”

    谭佑文随意的和爸爸坐到了沙发上,“你们一家子搬来这里也没知会一声,问了书慧也不说,好在我灵机一动,问了小姨。”

    “阿姨现在怎么样了?”他关切地问。

    “还不是老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爸爸神情沮丧。

    ……

    爸爸陪着他稍作闲聊,心知他此行目的,也便识趣的上了楼。

    当我们面对面,一种局促与不安涌了上来。我说:“我们到外头走走吧。”

    他欣然答应,出门的时候随手把我搁在沙发上的外套带上,“外头凉,别着凉了。”

    我微微一怔,对于另外一个男人的关心有些措手不及。

    今年我的桃花运也太旺了。

    离开了翁同,我找回了萧毅尘,以为一切开花结果。结果桃花开了不少,却只在阴暗角落里结了一个果。如今又要开二度吗?

    我看着他,有些不适应。默默地从他手中接过外套披上,出了房门。

    别墅区的绿化精细而恰到好处。我们肩并肩的走在石头小径上,不时走过三三两两或遛狗或散步的男女。

    “你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他温声打破安静。

    我浅浅一笑,“猪一样的生活,自然膘肥体壮。我在这里悠闲自在,忙可把书慧忙坏了。”

    “总要劳逸结合,人不可能永远像一根弦绷着,绷得越紧,越容易断。”

    我看着他温柔如暖阳的轮廓,竟也多了几分轻松。

    也不知怎么聊的,谭佑文就说道:“上回医生叮嘱你半月产检,有去检了吗?”

    我神情一怔,声音有些不自然:“正打算这几天去,附近刚好有家医院。”

    已经三个月了。搬来这里之后,我开始有意识的进补一些有营养的食物。爸爸对我开始喜欢核桃仁芝麻之类的东西有些诧异,却也没多细问。

    我还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和盘托出,就一直拖着不说,能拖一天是一天。我怕爸爸受不住,我和萧毅尘陷入冰点的关系,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来,让他如何接受。

    谭佑文定定的看了看我,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刚好明天我有空,我陪你去。三个月了,可以做一次全面检查了。”

    我眼前微微一晃,心情有点复杂。他这样的示好是要做什么?

    “你不用紧张。”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异样,“第一次做产检总要有人陪的,就当我给你壮壮胆吧。”

    看着他的诚恳和坚定,我竟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

    第二天早上,我跟爸爸说要出去一下,爸爸似乎心知肚明,也没多言。谭佑文早早就等在别墅外,开着一辆黑色奥迪。见我出来,靠在车身的伟岸身躯随即一动,大踏步的迎了上来。

    一件黑色夹克外加挺括牛仔裤,挺拔的身躯看着魁梧矫健。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作为附近富豪区的配备,医疗资源自然位数一流。我们在一名护士的指引下直接进了医生诊室。谭佑文提前做的打点,有关系,任性。

    做b超的时候,护士是位胖胖的中年妇女,看到高大帅气的谭佑文两眼放光,忍不住笑着道:“老公不进来一起看看吗?”

    饶是谭佑文纵横商场,此刻也有些尴尬的脸色发红。

    我心头一阵扯痛,真正的老公正琵琶别抱,软玉在怀。

    喉咙苦涩,半天才溢出声音:“他……是我表哥。”

    ……

    如果前一刻我还在伤春悲秋、忐忑犹疑,那么此刻看到宝宝的b超图,我的手微微颤抖着。

    此时的宝宝已经初见人形,尾巴完全消失;眼睛及手指、脚趾清晰可辨。微微蜷缩的四肢在羊水中似乎在动,又似乎呆萌的静止。

    我兴奋的轻声叫着:“这是我的宝宝吗?他能动了吗?”

    医生和蔼一笑:“动的幅度极小,看不清楚,月份大了,就能看得到了。除非……他睡着了。”

    我惊喜得眼角渗出了眼泪。无怪人常说初为人母的喜悦,原来是这样的情难自抑。

    那么个小生命,竟然在我肚子里悄悄长大着。

    医生告诉我,我体重偏轻,该多加营养,放松心情。我满口应承。

    出了产科,我难掩初见宝宝的兴奋和激动,手舞足蹈的描绘着宝宝的模样。

    谭佑文静静地听着,不时发挥他的想象力接上一两句。新的生命,于他而言,也是新的存在。

    忽然,前方咕噜噜的推过来一台护士手推车,谭佑文下意识的揽住我的肩,迅速把我拉到旁边,避开了可能的撞击。

    他温暖的怀抱,在成双成对产检的男女中,竟让我隐隐贪恋着。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有点尴尬,轻轻的挣开了他,继续往前走。

    无意中抬眸一看,一位贵妇的眼睛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与我四目相对。在我一阵错愕间,她端庄浅笑示意,随即和跟班优雅的离去。

    我顿在原地,心一点点地收紧。萧毅尘的后妈,萧太太,怎么会在这里?

114 情愿住进你的围城

    我脚底有些发软,差点没稳住。

    萧太太看到谭佑文拥着我从产科出来,一定能猜到其中弯绕。萧毅尘和谢媛可那么招摇的在一起,不可能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

    罢了,和萧毅尘的关系早已烟消云散,又何惧他家人的诧异目光?何况,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我突然觉得可笑起来。我们都到了这副田地,我居然还死皮赖脸的在意别人的眼光。

    “你怎么了?”谭佑文盯着我的脸紧张起来:“你没事吧?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脸色那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进去让医生看看。”

    我忙收回目光,只轻轻摇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孕妇都这样。”谭佑文估计没看到萧太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我第一次接触孕妇,还不知道怎么处理,你要是不舒服就直接说出来,我不了解,这不还有医生嘛。”

    我把他的真诚和恳切看在眼里,内心却不是滋味。潜意识里,我知道这样做对他是不公平的。我是否喜欢他?

    答案是否定的。可是为什么我又要贪恋他陪伴在侧的时光?是失婚后对依靠的希冀,还是内心寂寞后的荒凉?

    总之,望着相依而行的男女,我竟找不出说不的理由。

    何况,他并未有任何求爱的表态,我是否要迫不及待的推开这难得的肩膀?

    他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出了门诊大楼,上了车。路上他时不时的挑着笑话讲给我听,还启动十万个为什么引着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

    “宝宝什么时候能查出男女了吗?”他好奇的问。

    “四个月吧。”我轻轻的答着,有些心不在焉。

    “意思就是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知道宝宝性别了?你喜欢男孩女孩?”

    我心思蔫蔫,没精打采,可说到宝宝,内心不禁涌出一丝暖意,“都喜欢吧。”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他似乎很上心,声音诚恳道:“我问下营养师,看怎么给你调理身体,最好开个孕妇食谱。”

    我咬了咬嘴唇,终是没有拒绝。

    到了别墅门口,我说了声谢谢,从容走下车,并没有要留他进屋的意思。谭佑文只微微一笑,调转车头缓缓离去。

    我有些失魂落魄地往里走,抬头一望,爸爸早已站在门口往外张望,“怎么到门口了,都不让人家小谭进来?”

    我略略心虚,嗫嚅道:“人家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时间喝茶聊天?”

    爸爸喉咙滚了滚,终于问道:“你和小萧的事……是不是和小谭有关?”

    我蓦地抬眸,面露诧异的望着他,支吾道:“爸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不会是怀疑我跟小谭有事,萧毅尘才那么对我的吧?”

    压抑多天的苦涩又涌了上来,我艰涩的道:“爸,萧毅尘的事,跟别人无关,你的女儿没有做对不起人家的事。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你还是别问了。”

    “我怎么能不问呢?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女婿,又莫名其妙的消失,我的闺女难道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这么多天了,他有没有见过你,跟你说什么了吗?”

    我不知从何说起,哽咽道:“爸,我说过,一切等妈醒来再说,妈会醒过来的。”

    爸爸看我言辞含糊,穷追不舍,“难道真是小萧推了你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霆芯,到底什么事,有什么话不能对家里人说?你妈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

    爸爸态度很坚决,逮着我非要我坦白所有的子丑演卯。我把心一横,一五一十的将两位妈妈的恩怨和盘道出。

    本以为很艰难的话题,三言两语就简述完毕,却也没有半点轻松。爸爸听得稀里糊涂,满脸的莫名其妙。

    “就因为这个,他设计逼你结婚?”他错愕的盯着我问。

    我凄然回道:“和我结婚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是因为翁同的视频被逼无奈。只是他有没有参杂了其他想法,我真的不知道。爸,他现在不肯离婚,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你还是别问了。该给妈妈讨回的公道,我不会放过。求你别问了。”

    爸爸看着我的诚恳哀求,一时不知所措,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更好的法子,只是神情哀痛,不住地叹气,不住地叹气:“佛城真是晦气,先是你妈莫名其妙的惹上这单事,接着又是你……早知道当年就不让你妈出来了!唉……唉……”

    我听着他的唉声叹气,内心又扯成一团,闷闷的进屋回了房。

    一夜辗转难眠。到惠城的日子,我时常翻来覆去如烙饼,每一个夜晚都格外漫长,躺很久才勉强睡去,白天若是犯困没精打采,再睡个回笼觉补眠。怀孕的缘故,安眠药是不敢乱吃的。

    今夜我脑子又异常的清醒,不知是感受宝宝存在后的兴奋过度,还是谭佑文带给我的丁点感动,又或者是偶遇萧太太后的忐忑不安。总之,神经里没有半根是有消停休息的迹象。

    等到了十二点,手机里叮地响了一声,没多久又是另一声,再又一声。

    我狐疑的伸手从床边的柜子上取下手机,打开一看,几条“生日快乐”的祝福铺满了屏幕。我还未从惊喜中转神,一个熟悉的名字闪到了眼前,我呼吸一窒。他发来了问候:“还是要说声生日快乐。”

    我的心像是被拉出来绞扭了一番。生日快乐?上一周,你才和你的女人共度生日,你此刻的祝福是来恶心我的吗?

    盯着那几个扎眼的字,整晚都没法思考,更无法入眠。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爸爸早已坐在白色长桌旁,看着我下楼,笑眯眯的说:“生日快乐!”

    我扯出一丝微笑应着,看到桌上早已摆放了一碗色泽诱人的面,有些动容。

    爸爸说:“今年比较特殊,生日就简单过,等你妈醒过来,明年……”说到这,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只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面,示意我吃了。

    我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意,苦涩的笑说:“我吃我吃,明年我们一家人一起吃。”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我默默的走了过去。

    门一打开,书慧兴奋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动,大叫着:“生日快乐!”

    我微微一怔,随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逼出了眼泪。我抱住扑上来的书慧,对着她身后的谭佑文和宋献智微笑示意,有点心虚又很激动。

    我心头暖暖的,热情的把他们迎了进来。爸爸看到一下子来了几位客人,忙对何姐说:“菜可能不够,你去买多几个。”

    宋献智第一次见到爸爸,忙恭谨地递上了名片,嬉笑着说:“唐老板是我的客户,就是我的衣食父母,衣食父母的父亲,还请多多关照。”

    书慧小手一拍他的肩膀:“贫嘴都贫到霆芯家里来了,也不害臊。”

    宋献智不改嬉皮笑脸:“我才不害臊,我又不是没带礼物来。”说着翻出随身携带的礼物盒,打开一看,是一套精致的骨瓷茶具。

    爸爸招呼着大家落座,看着屋子里的一团喜气,原本干瘪的老脸才稍稍有了点光彩。

    书慧看着谭佑文终是忍不住道:“刚刚问你带什么礼物,你口风严实着。可看你两手空空,到底准备了什么玩意儿。”

    谭佑文抬手看了看手表,淡淡一笑。没多久,门铃声又响了。何姐忙自觉的去开了门,接着往里喊:“小唐,有你的快递。”

    我狐疑的看了一眼谭佑文,他站起身笑容和煦:“我去吧,定是送的人到了。”

    几双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到门口,然后指挥着人扛东西进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对精致的青花瓷花瓶。

    他和宋献智小心翼翼的取出来,笑着道:“我搞了两个清代的青花瓷,釉色很好,可以放客厅。我还订了半年的康乃馨,每天会有人送花过来。”

    “香气很淡,清新怡人,不会对身体有害。”他最后补充道。

    “哇……”宋献智忍不住呼出声,“人家送九十九朵花,你可是把半年的花都预订了,可真行啊。”

    我呆愣地盯着那上好的瓷质,不知是要表现什么心情,谭佑文的心思在一点点的表露,像缓缓的浪花,一点点的向我涌来。

    我一个已婚孕妇,哪里修来的福气?

    书慧见状,忙打哈哈道:“你们都送得那么文雅,就我这包包送得俗气了,唉。”

    我微微一笑,“我谢你们还来不及呢,来了还带来那么多的惊喜。”

    谭佑文抿嘴一笑,“小事一桩,你看着开心就好。”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宠溺,连宋献智都笑得意味深长。

    午饭的时候,宋献智提议碰两杯,书慧又拍了一下他胳膊:“喝什么喝,霆芯不喝酒,你在其他地方逼她也就算了,在我眼皮底下还来事,当我空气吗?”

    谭佑文和爸爸抿嘴直笑,气氛颇为融洽。

    宋献智提议,把生日蛋糕抬到妈妈房间,让妈妈也感受我过生日的喜悦。

    我强忍着笑意,在一片欢快的生日歌中,在昏迷的妈妈床前,度过了二十四岁生日。望着妈妈一直紧闭的双目,我心情迷惘、苦涩、悲痛……种种情绪,复杂交错。

    老天啊,新的一年,能否给我一个安稳的惊喜,让我告别此刻的心虚害怕?

    过后,几个人坐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边吃着零食边开着电视。

    商场上纵横驰骋的人,也有如此闲情逸致的时候,三两杯清茶,三两位朋友促膝交谈,其乐融融,看着特别暖心。

    书慧和我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电视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电视里忽然出现了一台熟悉的车子。

    我瞪大眼睛盯着,忽的就凑到电视机前,只听节目主持人用平板的语调继续播报:“……事故发生在广惠高速***路段。据悉,被撞的小轿车内有两男一女,其中一名男子伤势较重,现已送往医院抢救。”

    一个画面一晃而过,担架上满脸血迹的人影,让我心头狠狠一抽。

115 情愿住进你的围城

    我死死的盯着电视机,像要把屏幕盯出一个窟窿,指甲在皮肉上掐出一个个月牙痕。

    书慧冲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我,“你先别急,应该不是萧毅尘。”

    听到这个名字,我浑身一震,像被什么轰到一样,一时握住书慧的手:“那车牌就是啊,那血人就是啊。”

    宋献智诧异的声音传来:“萧毅尘出车祸?”

    我全身冰冷到声音飘忽:“说是在广惠高速路上的车祸,你们说他怎么会在来惠城的路上呢?”

    谭佑文绷住脸,掷地有声:“我问问交警大队的朋友。”

    说着,在我巴巴而急切的目光下,拨通了电话。书慧把我扶回沙发上安坐,可我觉得一分一秒都那么漫长,即便我恨他,即便我想淡出他的世界,可听到他出事,我还是从头到脚每一根神经的疼痛,从指尖到心尖的冰凉,整个人像被撕裂了一般。

    我整个心像快要跳出来似的,早就迫不及待的飞去他身边,是死是活,是爱是恨都要探个究竟。

    谭佑文对着电话“嗯”了几声,收回线的时候神色凝重,“熟人告诉我,像是某知名化妆品公司老总,具体姓名未知。”

    我身子一软,瘫在书慧身上,紧紧扯住书慧的衣角。

    谭佑文看着我的失态又补了一句:“车上还有一名长发女子,因为被男人抱住,伤势较轻,另外,男司机已不省人事……”

    我抓狂的心再次冷下n度。

    长发女子?被男人抱住?该不会是谢媛可吧?

    宋献智这时惊叫:“这是亡命鸳鸯啊,听着都令人动容。”他的话又狠狠的刺了我一下。

    我脸色煞白,转头看向书慧,竟然苦笑了一声,声音想是有点诡异。

    “假如真是萧总出了事,那萧家人都会很快到医院照顾。”谭佑文小心翼翼的说。

    我点点头,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我一个不受萧家人待见的莫名女人,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书慧安慰道:“对啊,有萧家人在,你去……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她神色复杂,接着道:“事到如今,你要操这份心吗?你要去看吗?”

    没想到她把问题抛了出来。我手脚都在颤抖,结结巴巴道:“看萧毅尘还是看谢媛可?”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呆掉了。

    是生是死,于我,意义何在?

    死了呢?他不曾公开过我的身份,我挺着肚子上门去,昭人耳目,见最后一面?

    活着呢?人家正牌女友患难相守在侧,我这隐婚太太又是哪门子的身份,又会被摆在什么位置,我的出现有什么意义?

    想起了之前他的决绝,一股凉意窜了上来。

    真是可笑!我竟然天真以为他是来看我的路上出事的。

    即便真是,带着女人来看我,是挑衅还是故意刺激?

    难道此刻我就该死皮赖脸的凑上去吗?

    我紧紧的闭上双眸,克制着克制着,终于用平静的声音道:“书慧,我想回房休息。帮我送送他们吧。”

    说完,缓缓睁开眼睛,任凭心头一阵一阵的抽搐,硬撑着爬到了楼上,徒留谭佑文和宋献智一脸的复杂。

    关上房门,我把头埋进枕头里,内心一阵一阵的恐惧。负我两次的男人,出车祸了?

    所有的背叛显山露水后,我恨过他,怨过他,可从未想过会有那么快的现世报。

    不是还没确认吗?我着什么急,操什么心?

    萧毅尘忙着和小三卿卿我我,怎么有空来惠城,我真是异想天开出魔怔了。

    只是,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他真的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书慧很快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道:“你如果真想去,我陪你。”

    我声音戚戚:“如果是重逢前,听到他出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找他。可是现在,他带着贱女人出的车祸,我却没有半点力气再去了。书慧,我这算不算狠心?”

    书慧轻拍我的肩膀,道:“不是你狠心,是你去了又能怎样?改变不了什么事实,见一面,给自己留多一点伤害吗?”

    书慧的话说到了我心上,只是我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

    电话铃声响了,我居然像触电一样跳起来抓起电话,划下了接听键。

    只听程皓焦急的声音穿过耳膜:“霆芯,你在哪儿,萧毅尘出事了。”

    尽管早有耳闻,可还是在听到这消息时手掌一划,手机差点滑落掌心。

    我的泪腺早已风干,只哽咽着问:“伤得重吗?”

    程皓的呼吸明显一顿,不知是因为我的淡定还是问的问题,他有些支吾的回:“还在抢救中,送医的时候已经重度昏迷,我们现在广城**医院,谢伯父也来了……”

    “谢媛可也在车上吗?”

    “在,伤得也不轻。”程皓的语气明显紧张得不行,“阿尘的车头都看不清什么形状了,太惨烈了……”

    后面那一句如同一把刀子深深的扎了进来,钻心彻骨的疼。只是,我狠下一颗心,“我现不在广城,有什么情况你再跟我说吧。萧家人都会到的。”

    程皓明显又是一怔愣,“霆芯……你……”

    我心里抽泣着,眼泪又在眼眶不停的打转,嘴上道:“如果我去,也不能帮上什么忙,不过让萧家人添堵罢了。谢小姐不是也在吗?”

    “……”

    脑子里闪过什么概念,又问:“车……是怎么撞的?怎么会撞得那么厉害?”

    “是大货车失控跑了过来,侧翻的时候压到……”程皓痛心的道:“霆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过来看看。”

    我心里不停的挣扎,嘴上坚决地说:“程皓,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

    躺回床上,我内心波涛汹涌。萧毅尘,确信无疑出事了,程皓的确认,千真万确。

    我自然理不清程皓对谢媛可的情愫。如果是真爱,为何心上人躺进了哥儿们的怀里,他能如此坦然,还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

    没多久,程皓的电话又打了进来,“霆芯,阿尘重度昏迷,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你真的不过来吗?”

    我的悲伤终于变成了绝望,整颗心再度揪到了一起!如果前一刻还在抱着侥幸,抱着他不会出事的坚信,那么此刻,我所有的希望瞬间暗了下来。

    我嚯的站了起来,拉开门就往外冲去。书慧拉住我,“你这是干什么去!别忘了你还怀着孩子,不考虑自己总要考虑宝宝啊。”

    我挣扎着回头,早已泪流满面,“他是孩子的父亲,假如他真的去了,孩子总要见上一面,不然我会恨我自己。”

    “我陪你去。”书慧看着我的悲痛欲绝,叹了口气,“我陪你去。”

    她带着我上了一台小车,油门一踩轰了出去。

    我一直紧紧的抓着拳头,指甲陷在白嫩的皮肉里,几近掐出血迹来。

    书慧安慰着说:“下病危通知书不一定就会出什么事,你先别急。你这么一惊一乍,宝宝哪里受得了。别到时候人没事,宝宝有个差池,那个人会怜悯你吗?会为你哭吗?”

    我点头,又转过头对她说:“我就想让宝宝看一眼,是死是活都没关系了。”

    书慧轻叹了一口气,继续专注开车,终是没再说话。

    路过事发路段的时候,我每根神经都竖了起来。路段已经恢复了正常,路面上清晰可辨斑斑暗红血迹,随着车速一闪而过。

    我瘫软在位子上,大口喘着气,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调整心态,不能害了宝宝,不能害了宝宝。

    “你没事吧?你脸色又发白了,我开到外车道,不开那么快了。”书慧担忧的问,“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说啊,别拿宝宝和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我点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从来没有这一刻希望,惠城到广城这段路,更近一些,更近一些。

    后来实在憋下去了,拨通了程皓的号码。结果,拨了三遍都处于正在通话中的状况,我更是急得坐立不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快要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听到书慧叫了一声:“到了。”

    我才回过神来,拆下安全带手脚并用推门出去,脚上像踩了风火轮似的往里面冲。

    程皓电话打不通,我们只能一路问着上了手术室所在楼层。

    结果,从门缝里看见萧董事长和萧太太、张又佳、程皓以及谢兆鹏守在家属等候室。所有的激动和急切在此刻稍稍冷静了下来。

    书慧直接问:“萧毅尘还在抢救,你确定要和他们一起等吗?谢媛可估计也在抢救。”

    我内心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勇气,正如风化一般一点点消散。门内是家属的等候,门外呢,我算什么?

    这时,手术室的铁门哗啦打开,里面的人有了动静。书慧下意识的把我拉到了拐角。

    只听有人说道:“病人情况稳定,已经做了伤口清理,麻药过后就会醒过来。”

    “谢谢医生……谢谢。”是谢兆鹏在说话。

    “那我儿子呢?”是萧董事长的声音。

    “不是很清楚,您再等等。”

    “……”

    我的心再次冷到谷底。

    等到铁门再度哗啦拉开,又听到有人说:“人还在昏迷,脸部有多处伤口……建议送香港进一步治疗。”

116 情愿住进你的围城

    送香港治疗?我和书慧藏在安全门后,黑暗里呼吸有些窒息。

    “他头部被撞上,双脚和腰部遭到重创,左脸颊受伤,缝了八针……”

    “我儿子没有生命危险了?”萧董声音有些颤抖。

    “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待会会先推回病房。等麻药推后,看他什么时候醒过来,再决定是否去香港治疗,那边的植皮技术比较发达。”

    “谢天谢地,总算没事。”是萧太太悲喜交加的声音。

    “叔叔,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张又佳声音娇俏的说着,“叫尘哥炒掉那个老周啦,开车那么不靠谱。”

    “佳佳别乱说话。”萧太太温柔的轻斥,“老周可是追随你尘哥多年的人,这次是大货车失灵才导致。”

    “固然是大货车之过,可如果老周反应灵敏,肯定也能躲过啊。”

    “人没事就好。”萧董长长的一声感叹,“这次多亏了谢家的可可把他拉开,避免了头部的重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孩子,对阿尘感情是真。只是,我不明白,不是说,那个路段当时没什么车,大货车和阿尘的车隔着两条车道吗?怎么就压到了?小皓,交警那边你多盯着,阿尘和可可不能白白被撞了。”

    “我会的,萧叔。”

    “大货车本来就是高速路杀手,随时可能失控乱撞……”

    “佳佳先别说了。”萧太太打住了张又佳的话。

    只是我的心凉了又凉,原本已松了一口气,却被后面的几番对话给惊住了。

    不是萧毅尘抱住谢媛可,而是谢媛可拉开了他,救了他一命?

    如果真是这样,我是不是该奉上满满的祝福了?正如宋献智所说,这对亡命鸳鸯,关键时刻还上演了蓝色生死恋,让我自叹不如了。

    饶是我自称爱了四年的隐婚太太,在那千钧一发,也不一定会有这样惊心动魄的本能吧?

    谢媛可,这关键时刻的一拉,还真是奠定了你在萧家的位置。

    可不是么?小三上位,有时候拼的不只是智商和情商,必要时候的牺牲也在所难免。不搏一搏,怎么能跑赢正室呢?所以,应变能力很重要,善于把握机会,一切都水到渠成。

    我轻轻地笑了一声,在昏暗里神情一定又很诡异吧,不然书慧怎么会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我?

    很快,铁门再次被重重拉开,紧接着听到“阿尘”“尘哥”……的急切呼喊声。

    我提着一颗悲凉的心,终是忍不住从门上的玻璃悄悄的往外探了探。数个人影一晃而过,一众人簇拥着一台推车小心翼翼的往电梯推,推车白花花的床单上躺着的,是他们心急如焚要关怀的家人。

    而隔着一扇门的,是毫无关联的两手发凉的人。

    门里门外,早已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有热意涌上眼眶,生生被我压了下去,把眼泪逼回心底,整颗心像被沸水烫到一样的酸疼。

    我想,这个人已经承载不了我的眼泪了。

    我缓缓地拽上书慧的胳膊,用一个陌生得连自己都害怕的声音,扭头对着她,视线竟有些模糊:“书慧,我们走吧。”

    即便分道扬镳,我也不愿自己是泪目不堪如弃妇的那一个。

    书慧抓住我的两只手掌猛的来回搓着,“我们回去,在这儿太冷了。”

    都十二月初了,南方的冬天来了,能不冷吗?

    从方才的急切激动到现在的心凉如水,我这个天大的笑话能不冷吗?

    来之前我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光明正大看他一眼,是死是活都做个了断。然而,面对我的却是这样一个事实。

    孩子,那就是你爹。

    ……

    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我胸前猛然一阵恶心,埋头乱撞的钻进厕所,吐了个肝肠寸断,脸上每个孔甚至是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吐。

    无意中抬头一看镜子,整张脸比鬼还恐怖。人家说七窍流血,我这是几窍了?流了满脸都是,分不清是泪水是鼻水还是口水。吓得我不敢再抬头看。再一次证明,孕期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是骗人的鬼话。

    书慧一脸镇定的给我递纸巾,默默地看着我。待我处理完所有的污秽,又默默的送我回惠城。

    临近事故发生路段,书慧故意放慢车速,转到了慢车道。

    我面无表情,声音没有温度的说:“书慧,麻烦开快点,这么恶心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停留。今天是我生日,已经够恶心的了,不要再添一分了。”

    书慧闻言,又默默的踩了油门,不动声色的换到了内侧车道。

    回到惠城的别墅,刚换好鞋,就看到爸爸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

    “爸。”我调整了声音,轻轻的叫了一声。

    爸爸缓缓的回过头来,一抹悲伤浮在脸上,嘴角蠕动了两下,欲言又止。

    我的心揪了起来,冲到爸爸旁边喊着:“爸怎么了?是不是妈……”

    爸爸摇摇头,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肚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喟叹,“如果不是我今天无意听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家里,你打算瞒多久,你能瞒多久?”

    我微张着嘴巴,瞬间明白了几分,眼眶涌出了湿意:“爸,我……”今天在我房里和书慧的对话,爸爸听到了。

    “几个月了?”

    我垂眸扫了一眼肚子,只好低低的回:“三个多月了。”

    忽地抬起头,坚定的说:“爸,我要生下这孩子,它是我的,跟别人无关,你不要逼我打掉。”

    爸爸神情哀伤,“那个男人呢?你不打算告诉他?他家有钱有势,能瞒得住吗?”

    “爸,他刚出了车祸,带着别的女人出了车祸,都没死。他都有其他女人了,哪里顾得上我,我就等着两年后跟他离婚。”我木然道:“反正其他的你别问了,我会处理好。”

    “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带小孩,就不怕别人非议吗?”爸爸痛心的道。

    “不怕。”我咬牙道,像是要坚定自己的心,一字一句的道:“现在不比从前,单亲家庭那么多,好些不也活得好好的。爸,我现在什么也不想,想那么多也没用,我只想妈醒过来,我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我们一家人快乐的生活。我现在生意有了些起色,勉强能养活我们一家人。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为了让爸爸更放心,我轻咬嘴唇,补了一句,“而且,谁又能说,我以后不会遇上其他更好的人,给孩子找个好父亲?”

    爸爸看着我的坚定,满眼莹光,却最后只能说:“你长大了,我也不能说你什么了。从你擅自和那个男人领结婚证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女儿,我是管不住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了。你要生就生了,你爸我身子骨还硬朗,还能给你带几年小孩。”

    爸爸无奈的妥协,让我感动中又有一丝惘然,心底早已落空空的,无着无落。

    窗外是深邃无边的夜色,昏暗的路灯下,两棵小小的桂树分立小道两旁。它们的叶子在冬天依旧苍翠浓郁,在微风中轻轻浮动。只是,原本成双成对的小树,看着似乎萧索寂寞,凄凉了我彷徨的心。

    我回过头来木木地说:“还有饭吃吗?”

    爸爸像是刚回过神来,轻拭了眼角的湿意,“有有有,何姐,麻烦给霆芯弄点吃的。”

    第二天谭佑文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露台摆弄花盆里的三角梅。

    “听书慧说,你昨天回广城了。”他声音表现得很淡定。

    我点点头,“谢媛可拉了他一把,不是他抱住她。”我纠正着。

    他有些愕然,“那你见了萧董事长了?”

    我摇摇头,用困惑的眼神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见他父亲?”

    “我听说当时的情况有些奇怪,他们的车在不同的车道……”

    “我听说了。”我漠然打断他的话,“这些是交警和他家人该关心的问题,我这个无关人士就不操这份闲心了。我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死心才去的,现在一切结束了,他们家和我,除了生意上的往来,没有其他关系了。”

    我不再去说那些无用的话,不再去听那些毫无意义的消息,因为没人能解释得了是为什么!

    谭佑文看着我的决然和冷漠,便缄口不言。他转移了话题,告诉我千粉佳人的代理文件,已经交由小丽审核,到时候我得签字。

    我眼前稍稍有了一丝光彩。

    我躲在这个地方苟延残喘,独自消沉,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只有夜半无人时,寂寞是指尖的凉和心底的痛,都差点忘了,远在百里之外的广城,有我的责任,有我的世界。

    我询问了具体的政策及优惠。之前相关规定尚未下发,谭佑文只给我讲了个大概,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索性翻出电子版的合同,和我一一解说文本内容。

    我们坐在别墅外露台的椅子上,细细的沟通着具体的细则。说到最后,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俩如此熟络的关系,对于他们公司合同上的内容,我详细的询问,就好似我不信任他似的。

    他把我的疑虑看在眼里,温然笑道:“这是必走的流程。你得把公司的这些规则都摸清摸透了,以后和加盟商沟通时才把握好处理的度,比如说我这项给你这样的折扣,那项却没有给。你和加盟商谈判,人家要求更多的优惠,你就得权衡如何不让自己吃亏。”

    我脑子有一些混乱,似乎在很远的从前,我刚接手他家佛城总代,这些规则都是我和他家的销售人员反复沟通才逐渐明晰。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法,或许在某些人眼里,我永远是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那一个。

    都不重要了,和旁边飘落的树叶一样,都不重要了。四周仿佛恢复了平静,就好似冬季的萧索是原本就有,从前就是这么苍茫,这么虚无似的。

    我陷在深深的沉思里,仿佛要把所有的过往一并卸载,把不着边际的一切卸载。

    我冲着谭佑文笑了笑,有些苦涩。

    他眸底似乎有深情款款,有几许无奈:“我要去北京出差,半个月后回来。”

    “嗯。”

    “……”

    我静静的望着草坪上枯黄的景观草,再回头时谭佑文给我递了张纸巾。我木然的接过,打开来轻轻盖到自己脸上,汩汩泪水缓缓滑落。

    (卷二完)

117 不诉从前过往

    第一次产检过后,我才真切感受到小生命的存在,伴随而来的,是各种恶心。早上刷牙的时候,一阵强烈的牙膏味也让我恶心。接下来,各种味道轮番折磨,首先是香水味,隔壁邻居入住了两个黑人,偏偏非常热情作息时间和我相近,身上的香水味隔个十里地都香气扑鼻。见过一次吐得昏天暗地之后,每次看到他们都跟老鼠见猫似的。然后是油烟味,还有可恶的汽油味,这些味道都强烈地令我想吐。

    我想这可惨了。那时候,千粉佳人的代理权刚刚签下来,我却迟迟没有回佛城,只能通过视频和业务员们安排任务,隔着山长水远,总感觉沟通不顺畅,寻找加盟店的事情推进缓慢。

    直到十二月底,孕吐才开始有好转。我给爸爸转了一笔钱,叮嘱着有事打电话,收拾东西回了佛城,租住在公司附近的一室一厅电梯房。书慧本想拉我同住,我思量着总归不是长久之计。都是成年单身,万一她带个男人回来,我这个待产的孕妇岂不是让人进退两难。

    借由mb原有的彩妆品牌,新品牌的加盟招商说难不难,说易也并非易事。起初我还纳罕,为何他不把佛城的总代交由宋献智一并打理。谭佑文告诉我,宋献智除了日化行业的代理,还忙着自家的酒店业务,无暇顾及。

    业内同一个代理商同时代理同一个品牌商旗下的多个品牌并不鲜见。信与不信,或许与我无关。只不过经历了萧毅尘对谢家似有似无的打压,我下意识的想,会不会这也是谭家的分散风险策略。或者说,新品牌的铺货,对宋献智诱惑甚小。

    我也真是阴谋论附体了。我自嘲着。

    拜访的第一位客户是兴采连锁店的老板。从小丽搜集的资料看,这是佛城排名前十的中型连锁品牌,在佛城坐拥三十多家门店,根植各大社区,位置得天独厚。

    老板是个女的,姓韦,三十多岁年纪,妆容精雕细琢,服饰得体考究,颇有品味。对比起来,我宽大的羽绒服,素面朝天外加几点妊娠斑,气质气场似乎高下立判了。

    第一次拜访不过说明来意,我并不抱着立即谈成谈妥的幻想。不过为显庄重,我带了小丽,提了手提电脑同行。

    只是,刚一落座,韦老板的手机响了,她略显歉意的说:“我接个电话。”边说边起身出了门。

    这一去,就是半个小时。

    谁都瞧得出来,这是明显的轻慢。

    我神色淡然的等候着,小丽也不急不躁。此时的我,早已不是初入行的生涩急躁了。

    待到门重新被推开,韦老板微笑着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啊,事情蛮多的。”

    我恬淡一笑:“没关系。”

    “刚刚说到哪儿了?”她坐进了她的老板椅,随手拿起方才小丽呈递的千粉佳人资料问着。

    还没开始谈呢,我轻轻腹诽着。

    “刚刚说到韩国的行业流行趋势。”我也不急着切入加盟邀请,谈起了东南亚的彩妆发展,又对国内的流行趋势、消费习性侃侃而谈。来之前,对行业新出的几个数据过了个遍,此刻如数家珍。

    “是了解得挺深入,不过我做的是小本买卖,这么宏观的数据,对于大企业或许才有用。”她将我们的资料轻轻一扔到桌上,拿过手机随意翻了翻,眼皮拉了下来。

    我不动声色,仿佛不曾察觉她细长眼睛里闪过的挑衅。我用了一分钟时间简述了我的全色这半年多来的团队建设、拓展门店数及整年的业绩。

    我说:“彩妆这几年的增长速度远超护肤。受众逐渐低龄化,年轻化的趋势非常明显,这已经不是过去‘30岁以上才买得起化妆品’的时代。此外电商影响,实体店客流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如何引客到店,是提升单店业绩的关键因素之一,而据我观察,一个门店30%以上的彩妆陈列,才能有效的持续的吸引住年轻的消费者。”

    我看着她听得入神,继续道:“据我了解,贵店以护肤销售为主,不可否认,在过去几年,护肤产品销售占据了大部分江山。可是今年以来局势似乎发生了些变化,业绩增长达不到预期,客流明显不如从前。不只是贵司,不少连锁店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如何在品类上创新、在活动模式上创新、在服务上创新,或许是不少人正在思索的问题。”

    她眸色里有些探究,“你对我门店情况似乎了如指掌的样子。”

    我毫不掩饰的点头,“我在之前走访了贵司十家优质门店,每个门店在高峰期观察了一个钟头,再看成交的频率,注意成交的品类估摸出来的。”

    看客流,看成交,这一招是无意中从谭佑文的谈话中学来的。

    这时,她不动声色的把我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在我稍显挺出的腹部停留了几秒。女人的敏锐,或许让她有所察觉。

    “看你年纪也不大啊。”她眸底添了几分色彩,没有之前的怠慢了。

    我没有闪躲,坦诚的说了自己的生肖。在行业资深前辈面前,你没必要隐瞒自己的资历,也隐瞒不了。

    她一字眉一挑,颇有些诧异:“我的优质门店分属不同的区域,你都跑了个遍?“

    我诚实的点头:“做市场,不走市场,怎么了解市场?”

    “哈哈哈……”她听了我绕口令似的话禁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不愧是代理商中的女强人,连笑声都震人心魄。“比我小一轮呢,就这么拼,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让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浅浅一笑,“您过奖了,我要向您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希望以后能有这机会。”

    她神色松松,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一直微笑回应,后来听她道:“那你顺道介绍一下你们的政策吧。”

    我喜上眉梢,这已经不是扔资料说考虑的阶段了。忙叫小丽一一道出,我作必要的解说和补充。

    这场原本以为很快结束的沟通,足足谈了将近一个上午。临走的时候,韦老板说原本要请我吃饭,但她有重要的事要离开佛城。我莞尔一笑,“我们改天再约,等您有空。”

    她点点头,热情的轻拍我的肩膀,“以后你叫我韦姐吧。你这样子得多加注意啊。”

    我喜不自禁,想不到今天那么顺利。她主动拉进关系,说明我们的合作胜利在望。

    听着她意有所指的关心,我腰挺直了几分。原来挺着大肚子跑生意,也并非那样的不堪入目。

    出来经过她公司的办公司,两位员工正在窃窃私语什么。

    只听其中一人小声说道:“那个谢小姐是不是上回来过的那位。”

    “是呀,看着挺漂亮的。”

    “俊男美女嘛。听说追着fk的老总追到香港医院去了。”

    我的心微微一颤。

    “你们又在八卦什么呢。”韦姐忍不住轻斥。

    “没什么没什么。”两位神叨叨的女员工忙回了自己座位。

    “唉,谢家和萧家的事在业内传得沸沸扬扬。”韦姐作为女人,也随口八卦了一番,“你听说了吧。那位萧总车祸毁了容,在香港待了两个月,谢家的女儿追了过去,也是够痴情。”

    我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不让自己露出不堪。

    出了兴采,原本平静的心轻轻摇曳,而后我轻车熟路的要去涤荡内心有关他的一切。我以为可以像过去两个月那样,只是,随着冷风吹来,我心房像是被吹开了一角,寒意似乎无孔不入。

    才一月初,这点冷意算得了什么。

    我让小丽先回去。

    跟了我那么久,她多少了解了我的脾性,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拿捏得当。她瞥了一眼我被羽绒服包裹住的臃肿,眉上掩饰不住的担忧。

    我安慰着:“没事,谭总准备过来了。”

    小丽顿时吐了吐舌头:“别怪我太笨。”

    ……

    关城。

    无数颗米粒大小的雪子纷纷降下,有的打在屋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有的打在树枝上,翻了个跟头;有的落在了地上,高兴地蹦来跳去。渐渐地,都化作了清澈的雪水融进了土里。

    来看雪,是我临时的要求。谭佑文毫不犹豫的驱车送我来到了粤北地区的小城,他的别墅。

    “怎么站在风口吹风,着凉了怎么办?”一件大风衣从身后披了上来。

    “没事。”我嘴角扯了扯,“想到和韦姐谈得很投机,现在还挺兴奋。”

    “很顺利?这韦总可是有名的刁钻,你居然把她搞定了?”

    “还不算吧,谈了两个钟头,她还要再看看合同,说一周后回复。”我静静的望着四周围的白茫茫。

    谭佑文愉快的道:“那估计**不离十,不然她也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在你身上。”

    他笑着问:“你居然不带我们的销售人员就自己谈好了。来这里看雪,就是为了犒赏自己吗?”

    “算是吧。”我轻轻的说,脑海里还盘旋着在韦姐公司听到的话。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的吧。

    想起后来程皓打电话过来,我一律按掉不接,再后来我把他电话拉入黑名单,自此世界清净了。无关紧要的人,就留给别人牵肠挂肚吧,我一厢情愿操的哪门子心。我忍下心头所有的疼痛,不去想,不去听,不去念,只盼着记忆尘封的那一天。

    只是今天,有关他的只言片语一出,我的心又揪到了一起。

    一阵冷风夹着雪花刮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捧着脸有些寒意。不是说孕妇承载着两个人的温度,会更怕热吗?怎么穿了那么厚实还那么不经冷。

    身边的人走上前来,将我身上的外套往中间裹了裹,“进去看也是一样的,你的房间刚好对着这一面山,推窗可看。”

    我两手扶着他的外套垂眸不语。那里残留着他独有的气息,他的温度。我还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温暖,我还没适应他的热度。

    忽地,一双大手抚上了我的手背。我的心砰的一动,禁不住抬眸,和他的深情四目相对。

    “霆芯,高兴着你的高兴,喜悦着你的喜悦。谢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

    这样的情形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一股复杂的心情涌了上来。我克制着,平静的说:“佑文,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

    他的手迟迟没有放开,温润如玉,有一丝清凉,又带着几许热度,一点一滴的渐渐漫到了我心底。

    “我只是跟随自己的心走。”他清亮的眸子里带着肯定,带着执着,更带着令我心慌的深情,“也希望你不要回避自己的心。”

    我心头泛着苦涩,“我现在怀着孩子,体态臃肿……”

    他修长的食指,直接按到了我的唇上,让我身子一颤:“没有哪个孕妇是体态轻盈的。我父亲从小就告诉我,每一个孕妇都是伟大的。”

    他顿了顿,眼神无比的坚定;“我明白你的意思。在得知你怀孕的时候,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你,你不知道我内心有多抓狂有多挣扎,为什么我总让别人占了先机。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先来后到,笑到最后的才是王道。”

    “可是那是别人的。”我不知从何说起。

    “我也是别人的孩子。”他一语道出天机,“我不是我父亲的孩子。”

    惊愕挂满了我的脸上,这一消息不啻于豪门秘闻。

    “你……”

    “我是父亲收养的孩子。父亲参加过越南自卫反击战,受伤之后便……”他言语支吾了一声,又深情的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这本是他的秘密不宜张扬,但如果我不说,你就会有各种顾虑。我现在告诉你,就是希望你卸下所有的包袱。”

    他紧了紧手上的力度,“我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很突然,没关系,我都会在你身边,只希望你不要拒绝。从前的,就让它成为过往。我们看的,是未来。”

    他的话,他的身世,在这一刻坦露出来,我不知该作何表情,心情很是复杂。

    站了许久,我的手在他那里也变得温润起来。他叹了口气:“我们进去吧,别站太久了。”

    我瞥了一眼走廊外不远处白茫雪景,整颗心就如那一片雪白一样虚无。

    这天之后,谭佑文似乎兴致更高昂。从前只是守在楼下等我收工。如今,直接上了楼,坐在会客室安静等候,连小丽和另一位文员红红都挤眉弄眼的默认了他的存在。

    兴采的韦姐很快把签好的合同送了过来。千粉佳人的开门红,让手下的业务员都信心满满,磨刀霍霍要在年前搞定几个客户,来年再大干一场。

    以前小姨总说我们家的人有做生意的基因,我不置可否,如今想来,倒是心头喜滋滋。对于小人物而言,一点一滴的进步,都是温暖的小确幸。

    临近春节,我给公司的业务员和导购团队派了大红包。今年业绩磕磕碰碰,倒也略有盈余,我也不吝啬,钱分出去还可以再挣,高涨的士气千金难买。看着员工们欢天喜地的神色,久违的畅快缓缓的滑到了脸上。自己的努力不仅养活了全家,还惠及其他人,被需要的存在感给了我一丝丝充实。

    “芯姐,今年打响第一炮,明年更要芝麻开花。”金牌业务员小郑得了便宜在卖乖。

    导购团队20人,业务员队伍发展到了4个,所谓金牌业务也是鹤立鸡群,我嘴角浮着清浅的笑意。

    “看芯姐满脸红润,就知道今年是个丰收年,明年要更上一层楼啊。”

    我的心头微微一晃。小丽说得委婉含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脸部轮廓越发的圆润,厚重的大衣下更显体态丰腴。

    五个多月了。这个生命在我肚子里生长了五个多月。每一次的产检谭佑文都悉心陪伴。这样暧昧的关系让我心头忐忑。待到七八月份,肚子一定藏不住。谭佑文这是铁了心要往自己头上扣帽子。

    这个行业抬头不见低头见,等到传得沸沸扬扬,他家人知晓我的存在,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而我还来不及深思熟虑,另一个消息则在业内广为流传。最开始听到的,是来自公司导购群的八卦。

    这天,有个导购闲聊中提及:原本佛城总代的女儿谢媛可,被fk的太太收做了干女儿。

    消息一出便有人问:不是追去香港要做儿媳妇的吗?怎么做女儿了?

    ……

    这一消息差点惊掉了我的下巴。

118 不诉从前过往

    谢媛可为了巴结萧家,竟玩起了认干妈的把戏?

    萧太太走的什么套路?

    莫不是张又佳觊觎萧毅尘,萧太太把她收做女儿,让她和萧毅尘成为兄妹关系,断了她的后路,为张又佳扫除障碍?

    不对,张又佳也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如果真要赋予伦理的罪名,那两个妹妹都是痴心妄想。

    我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又拍掉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我这操碎了的闲心什么时候能消停一下!

    萧家、谢家,谁做谁的女儿,谁做谁的女人,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除夕那天,我租了辆车去了惠城,免去了挤大巴的痛苦和逼仄。原本小姨要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年,有个女长辈,到底能张罗点事,热热闹闹的图个喜庆。

    爸爸委婉拒绝了,说大冷天的就不用东奔西跑,让他们在云县自己过。我心知他是不愿妈妈的昏迷坏了小姨一家欢天喜地的年味,即便是亲姐妹,到底还拖着另一个家。小姨也没多言,老早派人送来了粽子、糕点还有一些当地特产,叮嘱何姐提前买了纸钱红烛。即使不在老家,一应祭礼还是不能少。

    何姐在除夕这天休假回了老家。窗外鞭炮声声,厨房只有爸爸里外忙活,有些驼了的背影看起来落寞苍凉。

    我压下缓缓涌起的酸意,择了点菜,简单打了下手,就被爸爸赶了出来,“挺着大肚子,一边歇着吧。”

    谭佑文打来电话,问我过年准备得怎么样了。“家里杀了两头猪,现在正摆桌祭祀着。流程繁琐,但老人讲究,也就随他们去。”他向我解说着家乡习俗。

    我平静的和他打哈哈。从关城看雪归来,我和他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不再拒绝他的帮忙,不再带着刻意的疏离,言语间也多了几分轻松和自然。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多少有些闪躲。

    书慧曾诧异:“他一个大老总若是真愿意喜当爹,那你就是大黑夜捡了块金元宝,回家偷着乐吧。可男人的心捉摸不透,你已经两次看走眼了。在交付身心之前,可得慎重了。”

    我自嘲道:“我现在挺着个大肚子,怎么交付身心?”

    “别打岔,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喜欢他吗?”

    我顿时干笑了几声,眼角渗出了几许泪意,“书慧,我现在这样子,有喜欢别人的资格吗?何况这一年,我先是和翁同吹了,又跟了萧毅尘,现在转投谭佑文?我有几颗心,几分意,安放得了那么多人?”

    “没事,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可是这一次,你可得看好看好就看好了。”她一直重复着那两个字,让我心里苦涩涩又暖融融。

    同是被负的那个人,我们是有多害怕再次重蹈覆辙,害怕拳拳赤心,再次遭遇痛彻心扉的背叛。

    此刻,谭佑文温言问候,我平静回应,缓缓的声音里,倒有种相敬如宾的默契与暧昧。

    不诉从前过往,只问眼前未来。新的一年,我不敢过多奢望,只求孩子和家人平安健康。

    这一年的年夜饭,我们在惠城异地,冷冷清清,映衬着屋外的烟花灿烂。爸爸故作愉快的安慰:“又要过一年了。新年可以转运,希望能转出你妈的苏醒。”

    我轻拍爸爸的肩膀,强颜欢笑:“我相信会的。”

    九点多的时候,我就躺到了床上。肚子越来越大了,睡觉时总是找不到舒服的姿势。有次在谭佑文跟前随便提了下,第二天他给我弄了个中间凹下去的枕头,告诉我,孕妈咪最好就是左侧卧位睡,这个睡姿是最好的睡姿,枕头放我的肚子,左侧卧位就舒服多了。

    这样无声的贴心陪伴,对他到底不公平,可是我能忍心推开吗?

    我在员工微信群里派了十几个红包,一阵哄抢,不过图个喜庆热闹。再看其他群,也是同样的光景。在业内混久了,大大小小的群一字排下,好不热闹。

    随意点开一个,是fk的代理商群。当初是省区总监王总把我拉了进去,群里成员除了各大小代理商,还有公司销售团队和高管。

    和萧毅尘的疏离多少影响了我对fk的热情,我已经好久没在里头发言,此刻连窥屏都显陌生起来。

    群里这时出现了一个大红包,熟悉的名字砰的让我心头一颤。群里沸腾了,刷刷的一路“谢谢”之后,有人发言:萧总回归了?

    萧毅尘:是的,下个月可以回来和大家一起共进退了。

    代理商们又是一路刷屏的欢呼。

    我就这么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和开疆辟土的代理商们积极互动,鼓震士气。他回来了吗?伤好了吗?

    紧接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跳出了界面:新年快乐!

    在寒冷的除夕之夜,整颗心像一种慢性病,一点一点的疼痛起来。

    ……

    年初一不兴出门,我懒懒的待在房里按着电视遥控器,不停的调台打发时间。

    年初二的时候,一大早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从窗外望去迷迷蒙蒙一片。所谓春雨贵如油,便是这样毛毛细细的模样。

    早上书慧打电话过来,嚷嚷着一个人在韩国又冷又寂寞。

    我怪她,“不都自找的吗?不回家也可以和我一起过。何苦跑那么山长水远的地方给自己找孤独。平常又不是没时间前往。”

    “若是陪你过不回家,我妈肯定说死我,还不如飞出来找个旅游的由头。”电话那头她哈着粗重的气息。

    春节,是大部分人的温暖,也是一些人的无奈。

    而老天就是不让我家过个好年。因为雨天路滑,爸爸在经过门口石子路的时候一时大意,脚下打了个滑。

    我慌了。五六十岁的人看着身子硬朗,实则最怕磕磕碰碰。妈妈成了植物人,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何姐又没来。我挺着粗重的肚子一时不知所措。

    打了120电话,等待的时间里,我心急如焚,不知道爸爸摔坏了哪里,更没力气去搬动一丁一点。

    “爸,你摔哪里了?”

    “好像是腰和腿,好像是关节炎又犯了。”

    漫天寒风里,我对着倒在地上不时哼哼叫的老爸,竟失声痛哭起来。

    好不容易等来了救护车,护士看着身子笨重好不容易爬上车的我,嘟囔了一句:“你家没人了?”

    我摇摇头,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哽咽难耐。

    去了医院拍了腰椎和股骨的片子,医生告知,爸爸是摔倒之后引起腰椎的压缩性骨折,需要在医院躺几天。

    “大过年的住医院真是晦气。”爸爸躺在病床上哀声道。

    我给他调了调床的高度,安慰着:“大过年的把晦气用完,开年就有好运啦。”

    “希望吧,希望吧,我把家里的晦气都承受了,你和你妈都转运了。”

    我眼眶热烘烘,一时无话。摸出手机一看,有三条未接来电,都来自谭佑文。

    我吸了吸鼻子,给他回了一个。

    “在忙吗?那么久不接电话。”响了一声,就立即听到他急切的声音。

    我告诉他,爸爸摔伤了,在离家十几分钟路程的私人医院。

    “你把具体病房告诉我,我去找你。”

    “不用了吧,大过年的。”

    最终,我拗不过他,心底也说不出什么情绪,索性就把房号告诉了他。

    他老家就在广城市郊,驱车过来不过两三个钟,一时半会也到不了。我就趁着老爸休息,回别墅给他拿点换洗的衣物,顺便照看一下妈妈。

    我沿着路肩一路张望,望眼欲穿的等着过往的的士,旁边刚好是公交站,稀稀拉拉的站着等车的人。

    好不容易招来一台车,眼看着它放慢车速却风风火火的驶过来,我动了动站得发麻的脚,正要上前。忽的,背后涌上来一股什么力道把我往前一推,我笨重的身子失去平衡,重重的往前扑了过去。

    那一瞬间,我整颗心都收紧到了一起,身上每个毛孔都冒着恐惧。千钧一发之际,的士在我眼前“吱溜”一声刹住了车。只是我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出于本能,我身子一侧,胳膊和胯骨侧边先着地。可饶是如此,肚子还是被撞了一下。

    周围的人低呼了一声,等到的士司机下车来一看,我捂住大肚子,本能地喃着“孩子……孩子……”,疼痛开始从腹部抽了上来。

    精神气越来越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时间在恐惧与虚无中穿梭,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睁开眼睛,我第一反应便是一摸腹部,隆起的触感让我眼角逼出了泪意。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孩子没事。

    再抬头一看,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和蔼的中年妇女。盘起的黑发,细长的眉眼,藏蓝色的妮子大衣透着优雅的气质。

    她冲我微微一笑,“你总算醒了。”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嘴上道:“是您救了我?真是谢谢您。”

    “是我儿子把你送来的,我是佑文的妈妈。”她绽开得体的笑容,温和道。

    我脑子微微一晃,惊愕得手和脚不知往哪里放了。

    我见过翁同妈的刁钻,领教过萧老爷子的不屑。如果把见家长当做一种面试,那我只有在小姨给我相亲的时候,仗着小姨的面子才有的二面机会。此刻,在谭佑文的妈妈面前,我有些惊慌,脑子千回百转。我想着,没有家世傍身的唐霆芯,是否也有家长垂青的资格?我倒很想拼一拼,即便没存那番心思,我也不愿自己成为攀附的那一个。

    “你不用紧张。年前我在佑文的房里发现了你的照片,佑文就跟我说了。”她给我掖了掖被子,又把保养得宜的手覆上了我腹部的位置,轻轻按了按,脸上有种与世无争的恬淡与宁静。“比照片长得漂亮,就是憔悴了一点。”

    我忐忑不安的凝望着她,静静的听她温言温语。谈吐展露气质,看得出她教养很好,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否的自信。

    “佑文前些年给我看过两个女孩的照片,后来却也没带回来过,我想,肯定没遇上如意的吧。今天中午本来我娘家有宴席,结果他半中途就走了,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我很好奇的跟了过来。你不会觉得唐突吧。”

    我心头有些澎湃,却竭力平静地道:“不会。谭太太您好,我叫霆芯。在病床上这样跟您见面真是失礼了,也谢谢您远道而来看我,真的很感激。”

    “你叫我阿姨吧。”她抿嘴一笑,略表歉意:“也是佑文不懂事,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让你一个女孩子扛了下来。是我们谭家没做好。”

    我忽地有点懵,“不,这不关佑文的事……”

    “我知道这种事不该你来提。”她缓缓截住话头:“也知道你对我们这种家庭有所顾虑。”

    我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了,“阿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不用替他说话。”她轻启柔唇和蔼说道:“你是怕我反对你们?我们家的情况或许佑文有跟你提过一些。看了那么多年,我知道儿媳妇是求不来的,得儿子们自己喜欢了才行。我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何况你还怀了身孕,我们谭家不能负了你。”

    我顿时满脸惊愕。

    命运的列车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豪门谭太太,居然要敞开大门欢迎我和孩子?

119 不诉从前过往

    我觉得眼前的状况有点复杂,嘴上嗫嚅着不知从何说起。一定是谭佑文跟家里说了什么,不行,这种事要当事人挑明比较好。

    只听谭太太又温和道:“看把你紧张的。佑文是很有主意的孩子,我听他的。我不会逼你,你大可放心……”

    “妈,原来你自己进来了,害得我还在外面找你呢。”正说着,谭佑文一身雨意风尘仆仆的推门而入。

    “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就自己进来了。”谭太太平静的看着帅气儿子向自己走来,依旧不紧不慢的说。

    谁知,谭佑文大踏步的上前,牵过她的手,“妈,外婆那边宴席还没散呢,你还是回去吧,霆芯这儿有我呢。”说着,不由分说架着她起身。

    “哎,我不就和霆芯聊两句,你急什么呢。”

    “妈,我聊好了自然向您汇报,您这样会吓到人家的。”

    “聊好聊好,肚子都那么大了,得等到什么时候?委屈了人家,人家父母饶得了你嘛。哎……你干嘛推我……”

    “我心里有数……心里有数……”

    一阵轻轻推搡之后,谭太太优雅的声音消失在了病房之外。

    我看着这架势有点懵。

    没一会儿,谭佑文的身影晃了进来,“没被我妈吓着吧,她跟过来倒把我吓了一跳,她这人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你跟你妈说了什么,她好像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我声音有些焦急。

    “误会就误会呗。”他一副坦荡的表情,“我本想等跟你谈好了再告诉她,这样不会让你觉得难堪。”

    “谈好什么?”我暗吸了一口气,觉得空气有点窒息,“佑文,你得跟你妈说清楚,我不想让她误会,长辈们很会来事,到时候真牵扯不清了。”

    他墨色的眸子染着一丝深意,看得我心里酥麻。

    “霆芯。”他的大手很自然的按上我的手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不介意牵扯不清。”

    我身子有些发僵,只感觉他男性的气息与我的混乱交织。

    “我知道现在有种乘虚而入的意味,我不逼你,但我要让你知道,我不介意和你牵扯不清。”

    我定定的直视他的双眸,艰难说道:“佑文,孩子不是随便一件物品。他生下之后会和我一起生活,会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你真的,不介意养别人的孩子吗?”

    他的手紧了紧,带着不容我抽开的力度和柔软的温度,一点点地向我弥漫开来。

    “霆芯,孩子对我来说,是陌生的,不管是谁的孩子,都是陌生的。我说过当初我有过挣扎有过迟疑。我甚至还跑去抱别人的孩子,尝试去喜欢别人的孩子。这段日子,我陪着你产检,看着你肚子一天天变大,看着你一天天变圆润,我心底竟有种莫名的满足。这个孩子除了精子是别人的,他成长的每一步都与我息息相关,为什么就不能算我一份?”

    他清浅一笑,脸上绽放着奇异的光芒,“我知道我这样说你难以理解,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怕被别人误会。”

    我垂下长长的睫毛,没敢再看他,心头百味杂陈。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纠结犹豫,深深的看着我,“霆芯,我知道这样很突然,让你一时难以适应。这也是为什么我迟迟不带你见家人的原因。我就想着我们顺其自然的发展,等水到渠成,你再回答我。”

    我缓缓抬头,“那别人……”

    他的手抬起来,伸到了我的脸上来回摩挲,“就让别人认为好了,我愿意背这个锅,把孩子领了。”

    我身子一直微微僵硬着,呼吸有些局促。

    不可否认,他的坚定让我有一丝的动容,不是每个男人都有那样的气魄,去忍下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孩子。我不愿意用找一个好老公不如找一个好爸爸的标准去衡量一个男人,毕竟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但一个驰骋商场的男人那么坚定地给我一个答案,那一刻的动容是不言而喻的。

    之前反复对比过,是不是因为在落魄的时候别人给过一丝温暖,我就会欣然屈从。

    对翁同的当初,有感恩有不忍。

    那么对谭佑文呢?或许更多的,是感动于一个成熟男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我知道,顺其自然是对彼此最好的未来,却没想清楚如何去接受这样一个他,和那样一个我。我突然从心底抽出一丝害怕,对未来的害怕。

    “霆芯,我已经很久没有动心过了。可不可以请你,成全我这份心。就算以后反悔,我也甘之如饴。”

    这样的卑微让我心头一痛。我在坚持什么?坚持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还是某个痴心妄想的可能?

    未来是多么捉摸不透的字眼。许我一世姻缘的男人,转身抱了别人。不到未来那一刻,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坐等着我?

    不如成全?成全他,是否也成全了自己,成全了当下的顺其自然,成全了将来的某个不后悔?

    这么想着,心头坦然起来,只是喉咙迟迟发不出什么声音。

    忽地他把我的头抱进怀里,灼热的肤感和刚毅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好吧,把你吓坏了是我不对。你不要想太多,顺着感觉走,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我们先把孩子生下来,其他以后再说。我妈那里我自会有说法,她是位很开明的家长,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我也会处理好一切,不让你受委屈。”

    或许是我的怔愣不语让他觉得不真实,他又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要想啊,你是伟大的孕妇,孕妇不都是女王吗?你要理直气壮的支使别人呀。”

    后面那句玩笑话让我心头发堵,只是手脚僵硬的不知所措。

    他又像是忽略了我所有的反应,抱住我的手紧了紧力度。

    大年初二,春雨初停的下午,这个男人把我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咸涩的泪水滑落眼角,是告别,还是感动,早已说不清。只感觉自己的命运仿佛走向了另一条轨道,要越走越远,而我的心早就空出了一大块。

    ……

    我告诉谭佑文,当时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他望着我若有所思,“你有没有看清是什么人?”

    “没有。”我迷惘的摇头,“当时我的注意力都在的士身上,周围人不多,也就没多注意。”

    “你不用担心,先好好养胎,医生说你受了惊吓,需要调养。我会找人查清楚。”他轻拍我的小手柔声安慰,“叔叔和阿姨那里我也会派人照顾。”

    我怅然点点头,不知道背后是意外还是别有用心。阴谋在半年前常侵袭着我,那是萧毅尘带给我的动荡。如今我颓然退出,不曾与人相争,又是谁背地里要谋我一算?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年在一阵担心受怕中忐忑度过,而谭佑文也在医院中陪我过了春节。

    爸爸掩饰不住的歉意:“你这样总往医院跑,你家人都没意见吗?好不容易过个年,一家团聚,却这样麻烦你。”

    谭佑文露出皓白的牙齿,诚恳地道:“没事,我工作比较自由,什么时候想回家都行,也不在这几天。您和霆芯都不要有心理负担。”

    初八的时候我和他一同接爸爸出院,负责的护士大姐不住的夸赞:“老唐,人说女婿顶半个儿子,您呀,这福气可是杠杠的。”

    爸爸笑容僵在那里,说是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倒是谭佑文一脸的坦荡:“护士大姐,你们大过年的还坚守岗位,真是不容易,我看哪,三倍工资哪里够,该五倍八倍呢。”

    一席话说得护士大姐哈哈直笑,大家暖意融融。

    开年过后,新一轮的市场争夺战又要开始了。fk省区销售总监王总老早就给我电话拜年,要和我约元宵后的时间,重新部署佛城区域新一年的销售计划。

    老爸虽只是轻微骨折,但怎么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基本痊愈。何姐是过来帮工了,可我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家中二老。生意随时都可以做,家人的平安健康分分钟怠慢不了。王总无奈,只能再约三月底的时间。

    六个多月的身孕,把自己养成了滚圆臃肿,而腿脚开始出现水肿。谭佑文早已给我三十七码的脚准备了大一码的鞋。饶是如此,浑身仍觉得笨重不堪,走几步就开始喘气。

    这天我照例外出散步,活动的圈子无非是别墅区内或附近。被推事件后,我出门都带了一根防狼棒,随时警惕周围的动静,尽可能不到僻静的角落停留。

    走多了几步,我在小区中心花园的凉亭休息。

    富态的大妈问我几个月了,我如实回答。早春里的平静闲聊,倒也是一番闲适。

    忽然,前方出现一小片攒动。身边一富老姐淡定的说着:“看那个男人,长得还挺帅的。”

    我闻言忍俊不禁,下意识的抬眸往前一望,整个下巴都顿掉了。

    我像触电般蓦地站起身,匆匆说了句“我先走了”,转身挺肚快步离去。我想过万千种和他重逢的时刻,却漏算了这一刻。我挺着肚子,他前呼后拥。

    ps:七点半钟还有!

120 不诉从前过往(加更4000字)

    我急匆匆的从凉亭另一头离开。

    绕过物业管理处后是一条小路,从这里往前再拐弯就离所住的别墅不远。一路上横冲直撞,收了不少怪异的眼光,可我心跳得厉害,逃也似的半刻也不敢停留。

    我以为可以就此躲过,没想到那几个方才听过的声音又从物管处的另一头小路传来。我慌了,扶着大肚子下意识的开始小跑,生怕被他们赶上,被人认出来。

    只是我怕什么来什么,那几个人的声音如鬼魅般竟然越来越近,只听一个熟悉又沧桑的声音说着:“这地段风水很好,小区门口对着古代一位将军的古屋,适合置办一两套。”

    我心头一抖,一个没注意磕到一颗小石子,脚下一趔趄。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好在一位行人刚好路过扶了我一把,“你没事吧。”

    我慌忙摇头,不动声色的挣脱手继续往前赶。

    听到身后有人说:“这小区孕妇挺多的啊。一路过来都看到好几个。”

    “这正验证了萧总的说法,风水好,多子多财。”有人回应道。

    我加快脚步,内心嘭嘭直跳,走了没多远,身后总算没了他们的声音。

    回到别墅,我一进门就靠在玄关墙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这样的场景,在我的脑海轮回了多少遍了?该有的情绪,在我的心里演练了多少回了?可是,真正遇到的时候,我的心又像被刀片生生划开一样。

    我承认,即便我在心底把他恨成不堪的角落,即便决绝地想要断绝彼此的联系,可我依旧想象不出再见面时我淡然说出“好久不见”的模样。而现实中,我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四处逃窜。

    他没有认出我的背影,几米之外的你我,相近不相识。瞥了一眼身上宽大的深蓝色大衣,我这副虎背熊腰的模样,会不会从背后看像只狗熊。

    只是,我怕什么?怕他的诧异?怕他决绝的眼神?还是,怕他知晓我怀孕后不可预估的举动?

    还有,他怎么来这里?为什么在这里休养还会遇上他?

    我茫茫然地在玄关站了许久,何姐提着垃圾出来看到我傻站愣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换了鞋子进了客厅。

    ……

    下午谭佑文来看我。何姐对这位特殊的客人早已见怪不怪,直接把人让了进来。他一看到我,就快步走上来问:“怎么脸色那么差?”

    我头一偏,不动声色的躲过他的抚摸,说道:“我没事,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他扶我到沙发上落座,自己坐到了单人沙发上,眸底深情款款,“刚开了几个会,想到你就赶过来了。”

    我有点魂不守舍,随口问道:“我爸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也准备回佛城了。今年的任务不小,得开始忙活了。”

    谭佑文点点头,“你要是认为身体没事,回去指导手下的人也好。只不过量力而行,要拼命也得等生完孩子。”

    “千粉佳人年前才谈了一家连锁,不到十家门店,韦姐那边还处于观望状态,我想着这次以连锁品牌为主要突破口,一来他们知名度高,客流有保证,二来他们门店多,谈一家可得多家网点,事半功倍。”我咬了咬嘴唇,带着期盼的目光道:“听说全国百强连锁会议将在广城举行,你会参加吗?”

    他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一丝探究,提醒道:“你想参加?你知道这样的大型会议,他会来。”

    我呆呆的望着他手中的茶杯,喃喃地道:“他回来了对吧。我能躲得了他一阵,能躲得了一辈子吗?都是这一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听说整容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小心翼翼的说,“你确定你现在的样子见到他会没事吗?”

    听到这番话,我的心没来由的一抽。想起上午的失态,又心有不甘,不好受。

    “我早上在小区内散步,居然碰上他和朋友来看房,你说搞笑不搞笑?”

    谭佑文一愣,随即问道:“那……他没发现你?”

    我点点头,“我像躲瘟疫一样逃开了,想起来真没用。我竟然怕见到他。还有,广城和惠城隔着几小时的车程,居然在这里也能遇上他。这是命啊。”

    我苦涩一笑,“既然逃不开,不如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我中午想了想,我逃也不是,见也不是,索性都不躲了。明明不是我的问题,为什么我要因为他而束手束脚?”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头仿佛在苦苦挣扎。

    看着他抱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看着他手握家财顺风顺水,而自己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承受怀孕带来的孕吐、身材变形、家庭变故的担惊受怕。这种对比下的不甘总是难以平复。如果过去几个月的时间不曾掩埋内心的伤痛,再躲再逃也于事无补。

    我有些头疼,迎向谭佑文的眼神依旧充满殷殷期盼。

    终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想去,我帮你弄个邀请函。”

    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酸,看着他的卑微妥协又有不忍,“佑文,并不是我想见他。我和他,真的隔着天涯海角回不去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多认识些连锁品牌的掌门人,我对千粉佳人很有信心。”

    谭佑文眸底的颓然一闪而过,转而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有一点,要懂得保护自己。”

    我双目有些酸涩,抿嘴点了点头。老天多恩厚我,走了一个凉薄的萧毅尘,又赐给我一个温润的谭佑文,我当珍惜。

    睡了好些天,身体才稍有好转。距离百强连锁会议没几天了,我开始张罗着出席的服装搭配。七个多月的肚子礼服职业装是派不上用场了,可穿什么呢。

    我打了个电话给书慧商量对策。她很淡定的说:“谭佑文什么态度?”

    我一愣,转瞬明白她的意思,“他们家都以为我怀的是佑文的孩子,敞着大门欢迎我,谭佑文也表示愿意背这个锅。可我总有些于心不忍。”

    “唉。你想哪里去了,不过参加个会议,又不是要他当众求婚。你想啊,你个孕妇和未婚的谭佑文同时出现在会场,别人顶多会猜测,你们可能有什么熟络的关系,谁会打听你已婚未婚,老公何人啊。可萧毅尘看到就不一样了。”

    “我只想纯粹的去参加会议,获取我想要的人脉,其他的不想理会。”我强调着我的初衷。

    “那更是了。”书慧大叫着:“你个孕妇大肚子是藏不住了,干嘛因为这渣人有所掣肘。”

    “可要是他看着我大肚现场发飙怎么办。”我提着自己的担忧,“你知道这男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你就咬死说不是他的,反正算时间和他去t湾的日子很接近。你不会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吧?”

    “不是。”我咬着牙像是给自己一颗定心丸,“我只是想安静的参加会议,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那听我的没错。”

    放下电话,我的心再次难受得紧。

    为什么这么久了,离他越近,心跳越厉害?是当初爱得深切还是恨得不够彻底?

    还是月份越大,对孩子的爸爸越柔软?

    思前想后,找了件韩版的孕妇装,宽大的下摆勉强盖住自己的大肚子,竟也看不出太多异样。

    出发前,找了款孕妇专用底妆,把满脸的憔悴稍稍盖了下去,把半短不长的头发梳了起来,简单挽了个发髻,整体看起来精神不少,只像个发胖的女子。

    我对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微笑,给自己打气:唐霆芯,你可以的。

    三月底的广城,花团锦簇,春意盎然。

    广城希尔顿酒店。

    下车的时候我手心渗出了绵绵密密的汗,谭佑文轻拍我的手背,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今天的会议旨在共同商讨成立"百强连锁采购联盟",推动百强连锁做大做强。

    上午是业内专家的观点分享,下午是时尚酒会。出席的大多是业内知名品牌商和百强连锁品牌掌舵者,像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代理商,少之又少。

    入场的时候我挺了挺身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静淡然。这样的场合,是不容许怯懦悲伤的。

    好在一路畅通无阻,谭佑文不时的和一些熟人打招呼,并连连给我介绍一些业内老总。

    三十岁的谭佑文,在业内颇有名气,一些只在杂志上看到名字的人物,都对他和和气气,甚至一些资深老前辈,对他都抱着后生可畏的赞赏。

    我这被介绍的人也沾了他的光,连带着自己的业务也被他推荐了出去。我俩在会场举止守礼,正如书慧所说,大家只会觉得那是谭佑文生意场上的朋友。

    只是,该来的,终究会来。只见身后人头攒动。我下意识的回头一看。

    前呼后拥之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张又佳的搀扶下稳稳的走入会场。

    黑色笔挺的西装,白色的衬衫,藏青色的领带。头发,比之前精短。肤色也比之前白皙。还有什么,是和之前不同的?哦,脸颊轮廓似乎硬朗了几分,整张脸多了几许沧桑和凝重。

    那双眸子,也深邃了几分,似乎还染上了更多的不逊与犀利。

    我是疯了,对这个人竟然还观察那么仔细。远远的凝望着他,竟感觉他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

    来之前还想象过重逢的场景,害怕过重逢的失态。可是,当他那么真切的走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

    我呼吸开始不顺畅,久违的情绪涌了上来,分不清是恨是爱。

    谭佑文担心的问:“你没事吧?”

    我微微摇头,一抬眼,他们的身后出现了谢家父女,谢兆鹏和谢媛可。

    而婀娜多姿的谢媛可,明显在用不屑的眼神盯着张又佳。

    后者故意一回头,带着似乎是胜利的眼神对他们娇然一笑,只听得是模糊的招呼声。

    不是说谢媛可追去了香港,又被收做了干女儿了吗?怎么现在倒被张又佳稳操胜券的样子?

    那一刻,觉得可笑又心酸。

    我的丈夫,果真是万花丛中过,偶尔也沾身。萧毅尘啊萧毅尘,这才是你的本性吧。左拥右抱,让身边的女人为你牵肠挂肚,为你争风吃醋,而你坐收凛然和从容,仿佛别人倒贴也是理所当然。

    作为业内g10的品牌老总,他不可避免的要上台演讲。

    说真的,我认识他四年,还是头一回坐在台下聆听他的演讲。

    只是,虽然坐在中间位置,我还是感受到了两道无比灼热的目光,没有任何人察觉。

    他的台风变化多端,时而肃穆,时而轻松,各种画风的用词妙语连珠。不可否认,即便资历不及谭佑文,我爱过的这个男人,身上的魅力依旧毫不逊色。

    他提到,多个优秀中国本土品牌在大众领域已可直面国际品牌的竞争,未来的5-10年是本土化妆品的发展黄金期,需要企业积累好人才和资源。前几年的行业野蛮增长在他看来是非常态的,未来企业需要做好消费者洞察。

    听到最后一点,我想起他主导开发气垫粉底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当初的一本正经却成了后来阴谋的注脚,那一瞬间的记忆这么涌上来,突然让我觉得格外讽刺。

    我忍不住抬起一直埋着的眼皮,却发现那双炽热的目光与我猛然相对,没有任何人察觉。

    那一刻,我不想埋头躲避了,就这么直愣愣的迎视着他,带着连我自己也分不清的情绪,隔着好几排座位迎视着他,如同之前隔着广惠之间的山长水远。

    他的注目忽而异常的平静,我清晰地看到,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的温度,像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又像是窥探器一般,牢牢的将我锁住。

    他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移开视线,继续侃侃而谈。

    我在心里自嘲了一番,心绪悄悄的镇定下来,把心底的苦涩埋了进去。周围的声音仿佛安静了下来。

    他的演讲完之后是中场休息,谭佑文赶过来问我累不累。

    我摇摇头,说下一场的话题不是很感兴趣,想先去楼下餐厅等候。他很抱歉说下一场的主讲人是他的好友,他不好意思离开,叫我自己小心。

    我点头应承,独自一人慢慢的踱出会场。春风轻轻吹来,让我的思绪获得短暂的清明。

    然而,这样的场合注定是不平静的。

121 不诉从前过往

    春风吹拂,吹去了身上的丁点燥热,不过内心多少有些起伏。

    他带着决然的眼神印在我的脑海,一直挥之不去,我有些愤懑,有些不甘,有些失神。

    出了会议厅,需要走下一段楼梯,再前行一段路,才到电梯口。

    我一直往前走,就见张又佳迎面而来。

    “哎呀,霆芯,好久不见了。”张又佳穿着职业套裙,胸前打的蝴蝶结显出了她的娇俏可爱。

    她再次摆开自来熟的作派,亲切的拉着我的手叽叽喳喳,“刚刚看到你和谭总进来,我都不敢上前认呢。怎么最近被谭总养得那么圆润?”

    我闻言也不作解释,只淡淡一笑,“好久不见了,你都开始来参加这类型的会议了,萧家对你的栽培也是不遗余力。”

    “我是尘哥的秘书,自然要来啊。而且,我也不想看着那个女人靠近他。”

    我微微一怔,她居然当着我的面好不掩饰对谢媛可的厌恶。

    有关他的一切我无暇聆听,就说:“我有事想先走了。”

    “霆芯,你干嘛那么急着走啊,我都为你打抱不平啊。尘哥明明还在意你,他房间里还有你的照片,凭什么让那个女人乘虚而入?”

    我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心头却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冷笑。

    他心里还有我?

    再见到这个男人我依旧无法平静,但若说他心里还有我,我真会觉得那是天大的讽刺。

    经历了那么多,即便他心里有我,又能代表什么?

    张又佳此番意欲何为?当初她上蹿下跳一副好小姑的作派,现在又要主动为我俩说和?

    世上热心肠的人真是多啊,我自嘲着。

    莫不是眼见着,走了一个我,又来一个谢媛可,想让我和谢鹬蚌相争,她好渔翁得利吧?

    我想不出,萧毅尘的后宫到底上演着什么争宠戏码。

    我只知道,我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他的只言片语。

    二楼是酒店餐厅,我一路往前走,把会议厅的些许喧闹甩在了身后。在无人的地方才扶了扶肚子,微喘着气息。

    世人皆以为谭佑文带出来的是一个胖妞,熟识的人会认为我被谭佑文的爱情滋润得丰乳肥臀。

    医生说我体重正常,只不过原本体纤腰细,挺出的肚子不甚明显。上回去买孕妇裤的时候,导购还好心提醒我这是孕妇裤,听说我怀孕六个多月时嘴巴能塞下一个大鸡蛋了。

    我该庆幸这宽大的衣服足可一宽遮百肚。

    忽然,眼前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我抬头一看,心头一咯噔。

    来会场之前,书慧问我,若真相见,我还会不会失态。我当时淡定的说:“有过一次,就有了心理准备。”

    我可以不失态,甚至可以视若无睹,只是,好像此刻,什么情绪都涌了上来,苦的、甜的、涩的、酸的……心头好像漏了个洞似的,风一直呼呼的吹了进来,特别空。

    他来做什么?

    今天的会议,是他出院后的首场秀吧。

    这几个月,我只是从别人嘴里或多或少的听到有关他的只言片语。他毁了容,去了香港。他的后妈萧太太接手了新面膜项目,并有插足fk彩妆项目的意向,而他,今天重新登台,一点也没有曾经折翼的迹象,仿佛过去的几个月,他一直冷眼旁观,运筹帷幄,不曾远离喧嚣的商场。

    而他的身边,站着的不是谢媛可,就是张又佳,永远没有落单的时候,就好似我身边多了一个谭佑文。

    可无论如何,他在开会期间站到我身边,总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没有失态,在这样的场合不能失态。可面对负了自己两次的男人,我实在端不起好脸色来。

    我绷着一张脸,垂眸面无表情,想错身走过。

    结果,一只大手轻而易举的扯住了胳膊,浓重的气息盖了下来,“夫妻一场,见面也不打声招呼?”

    他的声音格外的平静,就好似多年不见的朋友。

    我喉咙一咕噜,像有什么涌了上来,心跳骤停。

    缓缓的抬起头,入目是一张熟悉的脸,却又苍老得令人感到陌生又怪异。他在看着我,那么近的距离,却没有半点表情,左眼角,有明显的疤痕。

    我心头没来由的一酸,是……车祸留下的痕迹吧?

    却没来得及深想,嘴上出口道:“你众星拱月,我怕你顾不上。”

    他沉默了几秒钟,“你开始和我说客套话了。”

    我平静的看着他,“不然呢,继续扇你耳刮子吗?你那么健忘,不记得当时的态度了吗?”

    “呵……”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我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没有说话。

    他反而淡淡的笑了,“你胖了,脸和大学那会一样圆嘟嘟的。”

    我的心跳好似漏掉了半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花了好些时间才平复纷乱。

    “萧毅尘,你现在是要做什么?不会又是叙旧吧。”

    他静默了一瞬,眉眼浮起捉摸不透的笑意,因着眼皮上的疤痕,倒显出狠戾的神采,“问候自己的老婆,有错吗?”

    胸口那股东西泛出了咸涩,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我冷冷一笑,“除了民政局,其他人知道你有老婆吗?”

    他没说话。

    重逢后发现,他比从前安静了许多,那眼皮上新添的疤痕,仿佛给他平添了更多的深沉。

    我想尽快结束这样的对话。“你的问候我收到了,我先走了。”

    他又是静默了一瞬,忽而又缓缓的笑了,“我躺在广城医院的时候,你有没有来看过我?”

    我喉咙一堵,只在心里回了他:去过了。正因为去过,才能像今天这样死心。

    忽然,他把我胳膊一拉,我一个趔趄,脚不自然的迈了出去。

    “萧毅尘,有话你说,别拉来扯去。”我低呼着,因为挺着大肚子,我步履吃力迟钝。

    他回头睨了我一眼,眉目带着些许疑惑,却未深想,只放慢了脚步,一路拉着我。

    我调整了步伐,小心翼翼跟随他往外走,强行反抗无济于事。

    电梯直下了负一楼停车场,一直往前,到了他的黑色辉腾前,他把车门打开,不轻不重的力道,将我推上了副驾驶位。自己则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室。

    空气中凝结着安静的气息,只有偶尔车子驶离停车场的声音一呼而过。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绷得如一根弦的脸,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彼此没有余地的关系。

    忽地,他启动车子,油门一踩,轰了出去。

    我没有出声,自觉的系上安全带。如果他要停,自会停下来。如果他不想停,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让他慢半分。

    因为坐着的缘故,被韩版长款衣服遮住的肚子鼓胀得更明显。我悄悄的端坐起来,下意识地将包包放在怀里做些遮挡。

    只是,他的速度越开越快,大路两旁的数目一晃而过。

    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手不自觉的扶住了门把手。他这是要做什么?故意惩罚我吗?

    之后五脏六腑都聚到了一起,腹部有了丁点反应,心底漫出了丝丝惊恐。

    这种情况极易引起宫缩,对胎儿不利。

    琢磨再三,我偏头颤着声音说:“萧毅尘,你不要开那么快。”

    此刻不是赌气的时候。

    他瞥了我一眼,没有出声。车速,缓缓的降了下来,我扫了一眼仪表盘,还是在60码左右。

    心头有些慌乱,忙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这点速度不会有事的。想着书慧说的话,想着今天小丽向我汇报的业绩,想着谭佑文跟我说的,准备送妈妈去康复医院……

    这样提心吊胆的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往窗外一看,是海明区的江边。

    门锁一响,我立即开门下去。车内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让我胸口堵闷直想吐。挣扎着几步到了江边,也顾不上江水的腥臭,立即大口呼着新鲜的空气,让自己身心缓一缓。

    待回过神,他熟悉的气息在身边侵袭而来。而他,正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宽大的腰身。

    我才发觉,自己的手,正自然的扶着粗大腰身,像每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我心虚的松开,下意识转身给他一个虎背熊腰的背影,扶着栏杆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脑子乱成一锅粥。

    只听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跟了上来,一下子又站到了我跟前。疑惑的眼神从我的胸部到腹部扫了一遍,终于微哑着嗓子问出声:“你身子,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胖?连走路都有点吃力。”

    他直直地望进我有些闪躲的眼神,“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开快车吗?怎么这次60码都好像很惊恐。”

122 不诉从前过往(大改)

    我心头砰的一声,转而跳跃得厉害,呼吸开始局促不安。

    垂眸没看他的表情,嘴上嗫嚅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往前移了一步,整个身子都快要贴到我身上了,尤其是我鼓起的腹部。我心头七上八下,下意识的退了一点,觉得四周围的空气都很压抑,他的目光太犀利。

    忽地,他把双手放到我的肩上,灼热的温度让我几乎要惊跳起来。这样的场景,有种要见天日的恐慌。我支吾着道:“萧毅尘……你有话就说。”

    整颗心一直嘭嘭乱跳,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而一股疼痛开始从四面八方涌向腹部,额头渗出一丝丝薄汗。

    我不知道这样下去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状态,只感觉那种疼痛疯了一样在四处逃窜,手脚开始发冷。

    “你在怕什么?”他深沉的声音里有疑惑有不解,似乎还有一丝疼惜。

    我憋着一口气,心底把他暗骂了一遍,声音却在打颤:“萧毅尘,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这几天感冒……实在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你要是想折磨我,你换个时间。我真的要走了。”说着要挣脱他的包围圈。

    忽然,身旁闪出一阵风,萧毅尘被猛然一推。

    谭佑文的怒吼穿透耳膜:“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男人!”

    这一吼声把我震清醒了,我从未见过这样愤怒的谭佑文,愤怒、森寒如一座冰山。

    只见他高大的身躯将我挡在身后,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因为确实很难受,我忍不住轻轻扯住他的衣襟维持平衡,眼前的一切开始晕眩。

    而萧毅尘森冷的声音传来:“谭佑文你什么东西,我和我女人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谭佑文一身凛然:“萧毅尘,她都这样了,你还要怎样!你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可有想过她是你的女人!”

    一股温热的酸意涌上眼眶,呼吸快要窒息了。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渐渐的靠近我们,我既难受又心急。我探出头去,谭佑文回转过头,侧身搂住了我的肩膀,焦急的道:“我带你走。”

    “你凭什么带她走。”萧毅尘又摆出了志在必得的姿态,一步步的踱了过来。

    我心凉如水,微眯着湿润模糊的眼睛,颤声道:“萧毅尘,如果你曾爱过我,就不要现在纠缠不清。如果你只是为了你可笑的目的和我在一起,那你把我带走,让我恨你,永远的恨你。”

    我每说一字,心就抽疼一次,就好似鞭子打在我的身上,我的心上。我的脸早就煞白如纸,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为了可笑的男人自尊心视若无睹,不依不饶,垂死不放手。

    谭佑文一脸的惊慌,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扭头一横:“萧毅尘,你没看到她很难受吗?你要后悔一辈子吗?”

    大约是他声音里的狠戾和决绝震慑住了萧毅尘,后者居然顿住了要上前的脚步。我总感觉如芒在背,整个人都乱哄哄的,周围的声音忽然都听不见了,泪水滑落脸颊,湿了一路。

    谭佑文的车就停在路边,和萧毅尘的隔着几步路。

    新一轮的疼痛感袭来,我龇地轻哼出声,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肚子,惊恐在心头逐渐放大。

    我意识到不行了,紧紧扯着他的衣服道:“你快把我送……医院,好难受,快……”

    他大踏步的走向路边的车子,打开后门。我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倒在后座上,只听见焦急的安慰:“你忍一忍,医院很快就到!”

    我疼得整个身子都蜷缩在后座上,咬紧牙关,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没一会儿就冷汗涔涔。四周围开始天旋地转。头好晕,我好怕,满满的恐惧乌压压的笼罩了下来。那种疼痛的感觉前所未有。

    我想到了当年撕心裂肺的流产,怎么这次比那次的钻心还痛,怎么办?

    我不知道更不敢下一秒面临的是什么,我甚至害怕这一晕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我撑起最后一丝力气,咬牙切齿道:“佑文,如果我和孩子出了事,你告诉萧毅尘,我恨他,我恨他!”

    七个月大的胎儿要么早产要么流产。孩子,你可要忍着。我宁可你早点出来也不要永远的睡过去啊。

    脑子开始盈盈嗡嗡像滚了沸水似的,只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你叫最好的妇产科专家给我等着!”

    那一阵阵的混乱中,我想到了很多。我想到了他对我的背叛和残忍,我想到了我们分分合合的过去,我甚至窥见了若孩子不在我们势同水火的命运,那一刻,我憎恶起江边的那男人来。若不是他,我怎么会遭此厄运,若不是他拉拉扯扯,我七个月大的肚子怎么会这样。

    等到车一停,整个人很快被谭佑文抱了出去。他像脚底生风似的,一路狂喊:“让开!让开……”

    也不知是多远的路,总觉得漫长得让我生出绝望,

    我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等到我躺上手术推车的时候,医生扔出一句:“羊水破了!”

    我在产房里经受了整整四个小时的阵痛挣扎和惊恐的笼罩。痛楚快要将我整个人撕裂。

    我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的人和事,忘却了所有的爱和恨,以为会在摧枯拉朽的疼痛中幻灭。

    一阵剧烈的惨痛之后,我听到几声微弱的婴啼声。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疲倦感铺天盖地而来,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入目的是谭佑文惊喜而充满期待的疲惫眼神。

    我下意识地一扶肚子,平平的触感让我心神一震。

    他立即会意,柔声安慰:“孩子平安,是个女孩。现在保温箱里,等你精神好一点就可以去看他了。”

    说着掏出手机,将屏幕递到我跟前。我眼前一亮,只见视频里小小的人儿全身皱巴巴的,虽紧闭着眼睛,乍一看那股神韵和我如出一辙。

    我喜极泣泪,忍不住呼出:“我的基因太强大了,分明就是我小时候的模样。多重?”

    “4斤6两,算是早产儿中体重较大的。”

    视频很短,我反复看了又看,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够。

    初为人母的喜悦扫走了最初的恐惧和不安。我做妈妈了,我有小宝宝了。

    他伸出手来按下了呼叫按钮,很快,一位年轻的护士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她温柔的瞥了谭佑文一眼,道:“你醒了就好。你不知道你先生有多紧张。你家小宝贝因为不足月,需要在保温箱养上两周,你先生已经看过了,一切平安。明天你身体好点就可以去看了。”

    “谢谢。”我忽略了她话中的“先生”,声音又干又哑,却掩饰不住的喜悦。

    不过又不安的急问:“早产儿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宝宝在母体里呆一天,顶得过在外面十天。所以早产儿体质是比足月的差一些的了。不过,可以通过合理喂养及护理来改善,您不用担心过多,要注意调节紧张情绪……”

    护士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最后补了一句:“您的先生已经给您请了月嫂,您不必担心太多。”

    我的脸一红有些难为情,本想纠正说那不是我的先生,却又想,生孩子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别的男人,这事太令人尴尬。

    谭佑文这时候对护士道:“有什么要产妇注意的,麻烦多加提醒。”

    “一定一定。”

    突然想起来要打电话回家。转头四处张望,嘴上喊着:“我的手机呢?”

    谭佑文如获敕令,火速的起身跑到旁边的柜子取下我的包包,掏出手机眼含殷切递给我,然后识趣的出了单人病房。

    我拨回了家里。爸爸一听我生了,既担忧又惊喜:“刚刚小谭已经打过电话吧。你没事吧?孩子没事吧?”

    我如实的回复,安慰道:“我一切安好,你身体没痊愈就不用过来,有书慧和佑文在呢。我见着孩子就拍照给你看,等出院了就抱回去。”

    “哎,好好……好……”爸爸激动得一直说好,这个孩子的到来给阴云了几个月的家庭带来了一抹阳光。

    我回了书慧电话。她一接起就激动地惊跳起来:“恭喜你啊,霆芯!我在去医院的路上,已经给你拿了宝宝衣物啦。你家宝宝真够调皮的,这么早就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了!”

    她赶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小口小口的喝着流食。她跑去看了小宝宝,一回来就兴冲冲的说:“你家小公主真好动,长大了肯定很会撩汉子。”

    谭佑文很自觉的让出了空间,独自走出了房门。

    她叽叽喳喳的分享着我的喜悦,我生的孩子她仿佛比谁都高兴。末了,她神秘兮兮的道:“刚刚萧毅尘打给我,问我你怎么回事,是不是病了。”

    我心头漫出了一丝苦涩,花了好些时间才压下内心的疼痛。

    “我把他大骂了一顿。告诉他,再招惹你,你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然后他问我是什么病。”

123 不诉从前过往

    我心头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多少不甘,多少悲愤,都在那一瞬间涌了上来。

    问我做什么?假惺惺的关心算什么?当初那么绝情,现在何不狠绝到底?

    我苦笑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早产吗?他今天生拉硬扯的把我拉到江边,我担惊受怕之下才产生宫缩。”

    书慧的眼神顿时暗了下去。她一定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悲惨,想到了她刚成型的胎儿,想到了她残破的婚姻。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多少人能淡忘。

    不过,她立即收回目光,拉着我的手道:“他是孩子的父亲,纸是保不住火的啊。他能打听你的消息,说明他还关心你。他肯定还会继续打听,这孩子是瞒不住的啊。除非你藏起来。”

    “瞒一天算一天,就算他知道了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有多庆幸生的是女儿。如果是儿子,在那种豪门一定会掀起风浪。谢媛可能容忍吗?他后妈萧太太估计也坐不住。所以,女儿,只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即便他知道了,他还能硬抢吗?我有自己的收入来源,不用怕他。”

    书慧瞪大眼睛看着我,“你都想好离婚时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了?”

    我心底翻出苦涩。不是我要想好,是现实逼着我不得不考虑后路,即便萧毅尘为了孩子要和我重修旧好,我又怎能咽下被同一个女人介入的那口气!

    “户籍问题谭佑文帮你解决吗?”书慧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

    我点点头,“不过,我说等过几年上幼儿园的时候再说。我想……我想等离婚了再上户口。”

    书慧看我沮丧的神色,忙劝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起这种话题。你刚生完,先好好休息吧,可别产后抑郁了。说来,你也是有福气,有个谭佑文鞍前马后的照应。”

    说起他我是满满的感动和歉意,他温润贴心,有时候耐心的程度让我心头扯成一团。

    在医院待了将近两周,因为孩子出生时就有4斤多,比一般早产儿要大,各项肌能指标提升得较快,也就不必待到足月。

    医生笑着道:“要是足月才出来,估计得有七斤多。这年头,七斤公主见怪不怪。”

    我心头无限的满足。这个,才是我的真实世界。什么小三争宠,什么负心男人,怀里柔柔软软的小人儿,才是我的全部。

    书慧和谭佑文把我接了回去。因为要请专护师,我不得不接受谭佑文的帮忙,搬到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我坚持要按月交租,他只能无奈答应。

    宝宝随我姓唐,学名惜墨,小名叫果果。

    作为新晋级的妈妈,我自然手忙脚乱,好在请来的专护师很贴心周到,在孩子的喂食、洗浴、睡觉等方面给予了很专业的指导。我的整个世界都围绕着宝宝这个中心轴在转,月子忙又幸福着。

    这天,谭佑文早早的过来看我,结果怀里却抱着一个婴儿。在我跟前忙前忙后的他,抱起宝宝来的姿势早已有模有样,只是他这样的情形把我吓了一跳。

    见他把专护师林姐支开后轻轻关上房门,我不禁问道:“你这是哪里抱来的小孩?”

    他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到我跟前,面容温和的道:“已经在医院检查过,身体指标正常,是个正常的男婴。你信吗?今天去加油的时候,有人把他丢在了我的后座上,想来是知道我有能力供养。还附了这张小纸条,说是单亲妈妈身患重病,想找好心人收养。出生日期跟我们果果很接近。”

    我满脸惊愕,愣愣的接过那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饱含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后的爱意,再看看那个宝宝,宽宽高高的额头,白嫩的小拳头一直往小嘴伸。按所谓的面相,该是有福之人。

    谭佑文静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道:“要不,我们收养了,给果果作伴?”

    我听着这话顿时觉得不可思议,望了望床边正在沉睡的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比较突然,刚看到那会我第一反应是送福利院。可是我想到了你和果果。我们不是没能力养多一个孩子。也是这孩子和我们有缘分。”他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了想,轻咬嘴唇问道:“你那样的家庭,让你妈妈误会果果的身份已经让我很不安。再多个这样的男孩,你就不怕……”

    “争夺家产?”他轻哼出声,“我和我哥都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怕什么?至于我自己,我能接受果果,为什么不能接收他?而且我也很喜欢小孩子,我想,我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我耳根没来由的一热,垂眸不敢看他。

    只听他继续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不会让你为难。我只是想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抚养这孩子吗?让他和果果一样,在充满爱的环境里健康成长。”

    我呼吸狠狠的窒息着,不知如何回复他的话。不是不愿意抚养,而是一起抚养这几个字眼,让我有些心慌,视线不自然的闪躲。

    “名字我想了一个,随我姓谭,叫谭惜承怎么样?”他似乎兴致勃勃,自顾自的说着,“叫我爸爸,叫你……妈妈,其实假如到了福利院,他的命运,是喊关心他的男人做爸爸,关心她的女人作妈妈。可是,你忍心把他送到福利院吗……”

    他后面说的那些我是左耳进右耳出,因为那句叫我爸爸叫你妈妈的话让我的心猛地咯了一下。在那个说遥远又很近的去年夏末,有个男人在我耳边要我为他生孩子时,说了同样一句话。他不顾一切的强行索取,如今呢,是不是抱着其他女人躲在某个角落说着同样的话?

    也不知是什么心理,我默默的点了点头,“我可以把他当亲生孩子来养,正如你所说,给果果做个伴,比果果大两天,刚好是兄妹。”

    谭佑文很满意我的决定,并说会觉得出生、准生、户籍等一系列问题,为两个宝宝争取到合法的社会身份。

    书慧来的时候,她更是眼睛睁得跟鱼眼似的:“谭佑文那么博爱,莫不是……”她眼神闪烁了几下。

    我打住他的猜想:“其实我也惘然他的这种做法,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是好心一片,对孩子也好。”

    专护师这时候进来给宝宝换尿布,听到书慧问起谭佑文的去向,嘴上嘀咕了一句:“这孩子长得挺像谭佑文的。”

    本是无心的一句,我和书慧面面相觑,赶忙凑过去一瞧,还真是!那额头、那嘴唇,还真有七八分相像。

    这孩子抱过来的时候,没和林姐明说孩子的身份。她也守口本分,并未多问。

    待她出去后,书慧顿时傻愣愣的看着我:“不会……那是谭佑文在外的私生子,孩子妈妈病逝了,他抱过来的?”

    我顿时觉得充满了戏剧化,喃喃着:“如果真是,我倒心安理得了。”如果真是这样,我心底的歉疚会少几分。不只是他喜当爹,我也喜当妈了。

    只是,我心头又是没来由一阵扯痛。

    我没敢当面问谭佑文,更没有听从书慧的话暗地验dna,没这个必要。既然是他对这个孩子的一份心意,又何必查清楚亲生与否。对我而言,照看谭佑文珍视的孩子,我就会心安几许。

    小姨前几天来看过我,进门就抱怨怎么不早点知会她。我笑着没应声,心道,要是还没出院就让你知道,估计医院就又热闹了。

    她问过我和萧毅尘的婚事,我含糊应过去了。近乎僵死的关系,又何必过多提及。她识趣的打住话题。

    宝宝们一个半月了,广城也渐渐的进入了夏天,知了开始鸣唱的季节。这天,我和林姐推着双胞胎婴儿车出去放风。小小的两只身体,软软的躺在推车里,时不时的轻轻挥舞着小手小脚,看着好生欢喜。

    这是广城的一个中档小区,闹中取静,绿化设施尚属良好,没一会儿便围上来一两个中年妇女,远远的逗弄小孩。

    “这是龙凤胎啊,好可爱。”

    我笑而不语,孩子被夸赞的妈妈心头总是暖融融的。

    我刚想问谭佑文什么时候过来,发现没带手机,便让林姐折回去拿,我自己可以暂时看着小孩。

    结果,眼角余光瞥见,远远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猛然抬头,和萧毅尘眼神交错。他眸底的惊愕一点也不亚于我的。

    待中年妇女离去,我心情复杂的调转推车方向,结果却被他赶上来拦住了去路。

    他两道目光像被钉在孩子身上似的,久久不能离开。

    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好翻脸呵斥,何况在孩子跟前,我不想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的争执,即便孩子懵懂未知。

    他缓缓的蹲了下去,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那样,大手想伸进去,刚动了动又猛的缩在半空中。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一脸的悲喜交加,嘴唇激动得在打抖,“孩子,好可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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