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下令射杀,绝决
“不要!”显希身边的人已是跪倒了一片。里娟哭得伏地久久不起。
冒顿眯眼扫视着显希,见她虽是脸色苍白,却有着一身的英气。都这个时候了,还如此清傲!
或许左谷蠡王说的是对的,潜伏了这么久,也许就是为了今日的秘图呢。想到她的背叛,冒顿的心中陡然升起了浊浊之气,这样的女子不留也罢!若是她问心无愧,为何不向自己求情?还是她根本就心虚不已?
想到这里,他蓦地别过脸去,沉声地吩咐道:“射杀!”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皆是一愣,哪怕是那些叫嚣的匈奴兵士。
显希愕然地站在那里,单于说什么?射杀?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早有人上前按住了她。
右贤王大骇,立刻高声地请求说:“本王愿意亲自执行!”
须卜仰却是立刻阻止说:“此举不妥。大家都知道右贤王素来偏袒阏氏,为了避嫌,还是另派其人吧!”
冒顿缓缓地转身,再也不看显希,而是冲着须卜仰说:“由你选派。”
“多谢单于!”须卜仰惊喜至极。这真是天意啊!
被人押着往外走,显希只是紧抿着双唇,射杀并不可怕,难过的是曾经同榻而眠的人竟可以如此地狠厉。他甚至都没有听自己的一句解释。他明知须卜仰处处为难自己,却在紧要关头轻易地将自己交出去。
她终究是赌输了一生,甚至连那只可怜的北狐都不如。仰望外面明朗的天,她想哭却没有眼泪,阿母,女儿不孝,再也无法回到汉都了。
她一步一步地向外走,看到了婉玉红肿的眼睛,南赤木愤怒的双眸,还有莫凯、凡宇的悲伤,里娟的几度昏厥,还有带来的那些人难过的眸光,她勉强地挤出了几许笑意,最后一次动情地说:“别哭!既来北土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人要害我,我自无奈。可惜,竟没有机会为自己洗白冤屈。但天日朗朗,显希无愧汉国,无愧匈奴。邪善自知,显希无欲无求,但愿有朝一日,真相昭然之际,请单于将我的尸骨置回汉都。让我能天天看到长安盛景,足矣!”
说完,她蓦地加快了脚步,毫无留恋地向外走去。
一时之间,帐内鸦雀无声。单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双眉。
左谷蠡王唯恐事变,亲自派了两名心腹前去进行射杀。右贤王远远地瞪视着须卜仰,他的双拳紧握,低声地吩咐着手下,“快去请刹哈公主!”
刹哈因为身体临时有恙,并没有去参加骑术大赛。这会儿正躺在房间里休息。
右贤王的人来请她的时候,她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的殊荣着实让人感到震惊。可当她听说了显希的事情之后,便一切都明白了。顾不上穿戴整齐 ,她以飞一般的速度直直地奔向了冒顿的大帐。
“住手!”她远远地喊着,等到赶到近前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左谷蠡王的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阴冷的目光顿时扫向了刹哈。
“哥,不管显希触犯了什么,可她终究是和你同榻而眠的人,为什么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让您失了理智,为何不能听显希的一句解释?”刹哈不是没有看到冒顿眼里的冷凝,可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了任何退缩的可能。
“若是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不会做出让我尽失颜面的事情。若是你来求情的,就赶紧离开。否则,我连你一起问罪。”此刻的冒顿,已经是怒意滔天,哪个还敢再去求情。
刹哈许多的话皆因冒顿的一个冷视顿时咽了回去,她咬了咬牙再次说道:“既然哥不准我求情,那我就请求去执行射杀。左谷蠡王素来与阏氏不和,谁知道他是何居心?而我出面,既可以保了哥哥的威严,也可以封了许多的议论,实在是一举两得。”
直到这个时候,冒顿才稍稍缓了神色,沉吟良久,终于点头说:“准!”
右贤王站在那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须卜仰却是气得浑身轻颤,刚刚被鞭打的部分再次疼痛起来。不过,他的嘴角微微掀起,眼里闪过了一抹轻蔑的笑意。
密林之中,早已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显希只是静静地立在一处,朱唇轻抿,冷然地扫视着一切。
没有人知道将死之时,这个充满传奇的女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直到远处传来马蹄的疾驰声,显希才微微地侧目。
刹哈几乎是飞奔着而来,见到显希,万语千言,莹光闪耀,却只能闷闷地隐在心里。
“得罪了阏氏!有些事实属无奈,只愿阏氏吉人吉相,平安离开!”刹哈不再赘言,那么多人都在看着,须卜仰也在别人的搀扶之下远远地站着。
情势万分地凶险,刹哈不敢大意。在经过显希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只射左边,请阏氏机灵行事。三支已毕,立刻向南疾驰,我会派人护送。谨记!”
显希听了,终是露出了第一个笑颜,也以同样的音量说道:“我并没有偷窃秘图,希望日后你可以找到真相,还我清白。”
刹哈点头,双目交接,隐下了万千的祝福。
不知谁喊了一句,“单于亲临!”
立刻,所有的人都恭敬地闪到了两边。冒顿寒意十足地走近,最后站到了显希的面前。
“你还有何话想说?”虽是询问,但言语里没有半分的温度,那份漠然和疏离犹如骤雨瞬间击打在显希的心口,令她寒凉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冒顿已有几分不耐,显希平稳了心绪,还是最后说了一句,“秘图不是我拿的,显希无愧匈奴,无愧单于。”
冒顿听了,清冷地一笑,“这句话已经不重要了。事实摆在那里,又如何可以抵赖?”
语毕,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冲着刹哈下令说:“开始!”
显希终究是晃了两晃,她再度抬头看了一眼冒顿,一切的过往皆因他的一句“开始”飘散得无影无踪了。冒顿,我们始于汉都,终于匈奴。其间曾经的美好或是凉寒已是云烟,不管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们再无相见的可能。而我在策马扬鞭之际,却是在你的注视下拼死一搏,只为侥幸苟活。呵呵,心已碎,泪已凝,多少情深入冰河!
显希再度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冒顿,眼里的绝决盈然而上,她在冒顿脸上停留的时间不过两秒,然后,抓紧缰绳就要上马。再无任何留恋。
“阏氏,请留步!”右贤王急急地赶过来。
若是别人,显希定然会无视,可右贤王始终待她不薄,将死之人,再如何也要懂得感恩。
想到这里,她急忙收住脚步,缓缓地转身,正好迎上了右贤王担忧的眸光。
显希拱手,自嘲地一笑,“多谢右贤王送我最后一程。本以为情真可以扭转乾坤,但人心实属莫测。显希纵有千般本事,终不抵小人谗害。右贤王对我之恩早已牢记于心。若今生无缘相报,那么来世显希定会倾情相还。”
右贤王眉头深锁,低声地说道:“前路凶险,心痛难捱,只愿公主振奋昂然,如愿返回汉都。”
显希麻木的心因右贤王的话陡然地泛起了波澜。是的,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若让奸人得逞,她不仅永远洗涮不了冤屈,还会让汉国蒙羞。
想到这里,她暗暗地挺起了胸膛,哪怕有一线希望,她也要争取。只要能够重返汉国,所有的一切她都要彻查清楚,她要让害她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既然有了向住,显希黯然的眸光再放异彩。她紧紧地抓住了马的缰绳,一跃跳了上去。
就在那抹身影毫无留恋地跃上马背之际,冒顿的心莫名地收缩了一下。
刹哈胸有成竹地拉弓搭箭,心里默默地念着:显希别怕!只要有我刹哈,就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丝毫的委屈。
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显希,只见她背对着这些人,飞速地向前奔跑,忽左忽右,时仰时扑,流畅敏捷,惊心动魄。着实让人大开了眼界。
突然,一股凉风扫过,第一支箭直直地向显希的左侧射去。听到风声,显希只是向右,她没有忘了刹哈的暗嘱,只要挺过了三只箭,她就可以重返汉都。
是的,在射杀的过程中,她不可以回头,只能凭着感觉行事。而且,距离越远,对判断就越不利。这也正是刹哈所担心的。但两个人有了默契,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左谷蠡王微眯着双眼,见第一支箭并没有射中,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刹哈,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但他并没有言语,以刹哈的射技,还不至于这么差,连显希的边儿都没摸着吗?
右贤王清冷地站在那里,他只是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显希,双拳在暗暗地握起。
冒顿若有所思地立在那里,不知怎么,第一支箭射出去的时候,他本能地侧头去看抹身影,他竟然希望她可以躲过去。所以,当箭射偏的时候,他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刹哈对着显希的背影再度拉开了弓,他的双眉竟深深地锁起,这一刻,他先前的震怒已经不那么厚重了,取而代之的是显希昔日里带给他的美好。
一想到显希有可能下一秒就会香消玉殒,他的心莫名地疼痛起来。还真如右贤王所说,秘图事件一直都是他凭着感觉做事,竟从未给显希任何分辨的机会。
正想着,第二支箭已经以飞的速度直直地奔显希而去。他本能地“啊”了一声。
第六十二章 显希中箭,焦灼
众人听了,都下意识地看过去。左谷蠡王更是淡然地转身。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抹得意。单于是后悔了吗?他在为显希担心?
可一切都晚了。今天,就是显希的死期。
他眼神阴鸷地看着那支飞出去的箭,又是左边?人群中竟然一阵欢呼。哪怕显希做了有危匈奴的事,但此刻,更多的人却希望她能度过此劫,必竟射杀这种惩罚太过残忍。
第二支箭如约落了空,刹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第三支箭是要向前追逐着飞射,显希挺住!“傲雪”的速度无马可及,它一定会带你安全地离开。
显希奔过荒野,进入丛林。刚刚刹哈的两支箭给了她绝好的机会逃出了那个空场。否则,别说是两支,就是一支也会当场要了她的命。
眼见着刹哈已经放好了第三支箭,左谷蠡王不再迟疑,而是低声地吩咐着两个心腹,“跟上去!”
刹哈再次拉满了弓,冲着右贤王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双腿夹紧了马肚,蓦地用力,那匹马嘶吼着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冒顿也一拉缰绳,紧紧地跟了上去。左谷蠡王微微一愣,还没等他说话,那两个心腹已经像风一样地扫过,瞬间就赶上了刹哈。
几个人的雷霆之势再一次让围观的人揪紧了心。不知阏氏这一次可否能逢凶化吉?
夫馀国公主以南这会儿却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若不是单于有令任何人不准靠近,她真想上去看看汉国的丑女是如何被射杀的?
虽不是十分地了解匈奴的状况,但左谷蠡王对显希的敌意太过明显。不管别人感觉如何,她直觉里认为第三支箭显希可能就不会那么好运了。何况,冲上去的那两个人是左谷蠡王的人吧?他们不会凭空地跑去看热闹。
刹哈原本是胸有成竹的,可这会儿看到左谷蠡王的人跟了上来,暗叫不好。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应对,就感觉后面一阵疾风扫来,其中一个人的马长嘶一声,直直地撞向了刹哈。
突然而来的惯力让刹哈惊叫了一声,手里的箭也“嗖”地飞了出去。
显希虽是奔驰着,但后面突然而来的马蹄声还是让她有了几分紧张。因为那绝不是一匹马的声音,应该是有好几个人。按理不该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但那支箭的离弦之声她还是听到了。她本能地向右靠去。
“闪开!”冒顿大叫了一声,人也自马背上腾空而起。他掌上运力指向了那支长箭,他希望可以借力打力,让箭的方向有所改变。刹哈因为后面的一撞,那支箭早已不是向左射去,而是角度刁钻地跑到了右边。
显希也察觉出了异样,可她的身体已经向右扑去,这会儿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在凶险之际,她做了一个高难的动作,那就是后仰空翻,希望可以躲开那支飞箭。
事实上,这支箭是躲过去了。可就在她飘然落地的时候,后面接连补射了两支冷箭,全都是奔着她的心脏而来。
这个时候,显希正在进行下落的动作,想要再次跃起已是不可能。眼见着双箭飞来,她无奈之下急速地转身,只听“啊”地一声惨叫,显希被其中的一支射中,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
“显希——”刹哈策马扬鞭,双眼猩红地奔了过去。
冒顿也是纵马飞驰,几下就来到了显希的近前。
原本明媚的天空此刻一片黑暗,感觉有人自远古般地呼唤,显希想要答应,却无论如何都用不上力气。在倒地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威冷之人脸上愕然的神情,以及他飞驰而来的那种焦灼。
不知怎么,在这一刻,她的泪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哪怕他下令要射杀她,她都没有皱一下眉头,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此刻,她却哭了。在绝别的这一刻,她无须再隐藏任何的情绪,冒顿,最终死在你的面前,看到你还有半分的担忧,此生也算辉煌了。哪怕最终没能返回汉都,哪怕最后还是死在了北土。但,她尽力了。
意识慢慢地散去,她也渐渐地合上了双眸。一个清丽坚强的女子再也听不到了任何的呼唤。
远处有几声鸟鸣,恰似为她哀歌;原本静立的丛林,叶抖花斜,仿佛是被狂风打过。
冒顿终究是没能接住那个软软的身躯,就那样看着她带着一抹轻笑倒了下去。
“显希——”蓦地反应过来,冒顿急急地抱起了她,脸是凉的,手也是凉的,连唇都没有了血色。
现在,冒顿真的很想听听她的解释,哪怕只有一句也好。他抱着她的时候,真的希望她还能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哪怕是什么也不说,看着他就好。
然,此刻万籁俱寂,天地为之变色,风云为之呜咽。她双手低垂,再也没有了生气。
“显希,你醒醒!你一定有许多的话想说对不对?我准你解释,不要睡过去好不好?显希——”冒顿紧紧地抱着她,感觉身上是彻骨的凉意,他第一次感觉什么叫空荡,什么叫黑暗。
“哥,显希的手臂已经变成了青黑色,这后面的箭有毒!”刹哈意识到了这一点,冷厉的眸光立刻扫向了已经远去的那两个人。
他们果真狠毒!须卜仰,若是显希不能活,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刹哈不再耽搁,提剑跃马,奔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紧紧地追去。
这个时候,左贤王、右贤王等人也已赶到。
当看到冒顿的怀里正是了无生气的显希时,右贤王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刹哈是怎么做事的?
顾不得许多,右贤王几步上前,面无表情地问:“她可还活着?”
冒顿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十万火气急地吩咐着,“去请最好的大夫。还有,立刻让她身边的人拿出最好的药草。她中毒了。”
右贤王着实愣了一会儿,既而反应过来,转身便走。
左贤王立在那里,看着冒顿嗜血的杀意,心中竟有几分地了然。须卜仰还是出手了,冒顿这次还会纵容他吗?
南赤木、婉玉、莫凯等人一直在原地打转,眼见着那些人离开,都这么久了,还没动静。公主会不会有事?
“凡宇,我实在是等不了了。哪怕是冒着生死,我也要过去看看。”莫凯说着就要上马。
凡宇拉着缰绳,紧抿着双唇,虽说他的表面平静,但内心却如油煎般地在翻滚。刚刚他不是没看到须卜仰的人跟上去,可这会儿汉国的这些人竟没有了半分的资格陪在公主身侧。
他甚至不敢想接下来的事情,哪怕执行射杀的人是刹哈公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公主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们该如何?
南赤木已经是转了好几个圈,哪怕别人不出声,她也终究是忍不住了。
“你们几个不要轻举妄动,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不能给阏氏添乱。现在,我就去看看。哪怕单于怪罪于我,也不会要了我的人头。而你们不行。”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正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阏氏死了!”
凡宇一个激灵,立刻向那边看过去。
“真的吗?唉,她终究是没能躲过最后一箭。”
“原来单于并不是真心地喜欢她,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原本丑女,能在单于的身边呆这么久,也是荣耀之至了。何况这次犯了死罪,怎么说也是必然的下场。单于也是无奈而为之。否则,如何向匈奴的百姓交待?”
正在大家猜测窃语之时,单于已经是抱着显希疾驰而过。后面跟着的正是左贤王、右贤王等人。
虽然看不清什么,但从每一个人的表情上看去,阏氏必定是凶多吉少。
凡宇的青筋暴起,抓过缰绳,翻身上马,紧紧地跟了上去。然后,莫凯、南赤木等人也是一跃上马,不敢耽搁。冒顿抱着公主,那也就说明公主是中箭了,只是不知伤得如何?但应该还有气息吧?否则,单于不会是十万火急的样子。
他们每个人都在心里祈祷着千遍万遍,公主您千万不能有事,否则,他们不敢保证下一秒会做出什么?凡宇有些暗暗地懊恼,若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舍命相护,哪怕是提前丢了脑袋,也好过现在的心中郁结。他已经快疯掉了。
婉玉不停地哭,脸上已是横一道竖一道的泪痕,她在马上喃喃地自语着,“公主,早上起程的时候,您还是信心满满的,那种光彩一直都激励着每一个人。可是转眼之间,您就被奸人所害。现在还生死不明,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若是真有不测,您让我们如何向汉帝交待?如何去见您的阿母?公主,一定要坚持!只要您醒来,我们就回汉都好不好?”
里娟的双唇已经咬破,她已经无泪可流。
南赤木的心中更是难受,若是没有今日的插曲,阏氏此刻应该是在返回汉都的路上。哪怕她的心中有着万千的失落,但至少她还活着,她还是那个清澈坚强的女子。但愿她依旧坚持,挺过箭伤,再度站起!
莫凯则设想了无数的可能,他甚至想着若公主真的不测,他们几个要不要与那个须卜仰拼命?要不是他的阴险,公主又如何会步步惊心?
第六十三章 涌起不舍,后悔
所有的大夫全都聚集到了单于的帐中。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担忧的情绪。
一刻钟过后,那个稍胖一点儿的大夫率先走过来禀报,“我等已经尽力了,可阏氏依旧没有醒过来。她身上中的这种毒是一种无法清除的巨毒,哪怕是汉国的药草也未必能解得了。”
“立刻让凡宇来见!”话音一落,凡宇和莫凯已经是带着许多的药草进来。
他们见到公主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煞白,仿佛是一个睡美人一般,只不过手臂已经肿起,左侧胸前还依稀可见血渍。
“公主!我们来晚了。”凡宇悲痛不已,若不是碍于单于在场,他真想冲过去好好地看看公主。她一直都是冷静慧深的,何时这样没有声息了?
突然的冷寂让凡宇打了一个寒颤。他迅速地解开了布包,低沉着声音说:“所有的药草都在这里,快快救公主!”
冒顿还没来及开口,先前的那个大夫就上前一步立刻抓起了其中一棵红色茎杆的药草,惊喜地说:“阏氏命不该绝啊!”
说完,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冒顿一眼,便转身冲到了最里面。
凡宇微微地舒展了眉头,若是没有记错,那棵药草还是云大夫来北土的时候留给公主的。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
冒顿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整个大帐之中除了那几个大夫忙得不亦乐乎,所有的人都是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声响。
右贤王也只是低着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刹哈回来了吗?”一想起放冷箭的那两个人,冒顿就气恼得不行。须卜仰,我的命令你也敢无视了吗?若不是刚才须卜仰因为鞭伤突然地昏厥过去,他在冲动之下可能会杀了他吧!
“回单于,刹哈公主已经安全返回。那两个人也已抓住了。可遗憾的是两个人都服毒身亡。无一存活。”
这个时候,左贤王走了过来,看着冒顿说:“阏氏这次实属意外,那两个放冷箭之人还有待查实。不过,秘图事件已然发酵。现汉帝已传信过来,既然单于不容阏氏,请将阏氏尽快送回汉都。”
“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冒顿才微微地轻颤,整个人也完全地冷静下来。他已经对显希进行了最残酷的射杀,既然人尚有气息,就该放她一条生路。可为什么一想到她要离开这里,内心竟涌起了莫名的不舍?
“汉帝竟然如此蛮横了?那日,阏氏背着我收拾妥当,如何能逃叛逆之嫌?”突然而来的冷厉令帐中之人无不面面相觑。
右贤王终究是抬起了眼,他淡淡地问道:“单于打算如何处置阏氏呢?”
“在事实的真相未查明之前,她哪都不能去。”冒顿的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右贤王无奈地一笑,眼底是无尽的失望,“单于以为阏氏还会回心转意吗?”
尽管是站在那里没有言语,但冒顿此刻的焦虑和懊悔他又如何看不出?只是现在的强硬对显希那个倔强的女子还有用吗?再说汉国的大将回去自然会将这里的一切禀报给汉帝,如此一来,两国交战的几率更是大大地增加了。
若是先前,汉帝还会婉转地传达圣意。可现在他对匈奴似乎也不那么畏惧了。
单于尝试的“和亲”可能因此结束了初衷,谁之过自有纷说。
突然,右贤王打了个寒战,他一直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自从单于实施了“射杀”,相继的连锁反应相继出现。现在汉国那边情绪激动,匈奴人又对阏氏怀有巨大的敌意。原本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须卜仰!
想起这三个字,右贤王竟扶额叹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须卜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实施了一个惊天的阴谋!
“右贤王是在怪我吗?”虽说冒顿浑身带着寒意,但脸上的戾声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忧伤。
“启禀单于,这次的事件绝非表面上的那样简单。我等恳求您彻查须卜仰。否则,匈奴大业即将毁在一个充满野心和狠厉之人的手中。因一时的贪念置百姓于不顾,千方百计地搬弄是非,混淆视听,让单于您在盛怒之下做了不理智的决定。若不是我等费尽心思,护阏氏一命,您现在就是再懊恼也将无济于事。”右贤王说完,蓦地看向了左贤王,他还会犹豫不决吗?
左贤王微微地眯了双眸,这些道理他又如何不懂?可须卜仰也只是一个莽撞之人,若说他粗鲁可信,至于阴谋之事他还真不敢苟同。
于是,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左谷蠡王虽是狂妄自信,但始终以匈奴为己任,唯恐丢了威国之位。至于对阏氏,他始终以为单于是委屈的,且不说汉帝的无信,单就丑女一说终是让单于失色不少。右贤王,我们都是匈奴的子民,只愿大家齐心协力就好,切不可无端猜测。”
右贤王轻笑,抬眼正视着左贤王,不留半分情面地问:“难道左贤王是畏惧须卜仰吗?”
左贤王一愣,既而朗笑着说:“虽然他有着自己的势力,却从未触动我等一分。再者,平日里有些事情,我虽是纵容他几分,但绝非右贤王想的那样懦弱。我始终以为他是一个莽撞之人,绝无异心。若事实真如右贤王所言,须卜仰在中间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右贤王轻轻地点了点头,“有您这句话足矣!虽然阏氏非匈奴之根,但自从来到这里,本本分分,兢兢业业,不敢说为匈奴奉献了年华,却也是抢度光阴,为大漠之寒增辉增色。今日,莫名其妙落得如此凄凉的境地,实在让人心痛。我一定会彻查这件事,绝不手软!”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大帐。迎着北土的风寒,右贤王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带着显希来到这里的画面。哪怕他有私心,他也万万不能相信显希会做出那样伤害单于的事情。绝不相信!
左贤王看着右贤王离开的背影,小声地说:“这一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冒顿自嘲地轻笑,“那又如何?唯有真相才会让所有的人心安。否则,一切都是心结。哪怕当时我也不舍,但事实就是事实,岂是你我能遮掩的?”
不舍?这一次,左贤王是听清了。他不由得定定地看向了冒顿,原来单于已经对阏氏动心了?否则,他又如何会这般放言!难道他错过了什么?
再说章立自那日离开匈奴,便马不停蹄地奔向汉都。边界之事十万火急,容不得他耽搁。
那日,在大殿之上,当汉帝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不由得大惊。朝中大将也是个个惶恐。尤其听说显希情势危急,个个流露出担忧之色。那是杀头的死罪,单于又如何能容她?
抬眼看到了受伤的秦诚,汉帝不由得脸色一沉,他那般冲动真的只是为了汉国的大计吗?若不是章立当机立断,恐怕现在不得不带兵亲往的就是他这个堂堂的汉帝了吧?
“大胆秦诚!非常之时竟顾一己私利,置公主的性命与汉国的社稷于不顾,莽撞行事,意欲何为?”汉帝勃然大怒顿时惊到了所有的人。
“臣冤枉!阏氏受辱,任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那日倒是章将军肆意狂妄,伤了为臣,还私自下令,导致汉国之兵将逃退,让天下人耻笑,毁我大国之威!”秦诚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惧色,倒是冷冷地怒瞪着章立。
汉帝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沉声地喝道:“是非功过,几日便会明了。来呀,先将秦将军押下去!”
秦诚顿时激动起来,汉帝何时这样对待他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汉国的功臣,以往汉帝对他都是带着几分敬让,如今却连一个兵士都不如?
都是章立这个混帐,他还真是小看了他。若知今日,就该早取了他的人头,以绝后患。
他威武地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前来押他的人,他的目光扫过殿中的那些大臣,他们平时不都是想方设法地巴结着他嘛,这会儿为什么都没有了动静?
此刻,那些大臣们个个低垂着头,汉帝突然地发威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不等同于一世无忧。或许汉帝早就知晓了秦诚的某些龌龊之事,今日才会这般地不留情面。
“还不动手?”汉帝已是拍案而起。
那些兵士顿时轻颤,为了一个秦诚还不至于搭上自己的性命。想到这里,几个人一起扑了过来,将秦诚捆了个结结实实。
其实,若是秦诚反抗,那些人又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是他的心中还有一丝侥幸,汉帝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他相信用不了多久,汉帝就会亲自过来为他松绑。
所以,在经过章立的时候,他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别太得意了!当时出兵可能还会救得阏氏一命。如今,若是阏氏有个三长两短,你又拿什么向汉国的百姓交待?必竟她是为了汉国大计前往北土。你不担忧,也就算了,还阻拦别人去救。历史不会饶恕你的!”
章立只是一言不发,别的他都不介意。唯独说到显希,他的心蓦地惊颤不已。她会不会出事?
第六十四章 异常沉默,担心
几日之后,显希的伤势已经好转。加上刹哈等人的悉心照料,她已经能自如地行走。
只是自从醒来之后,她的脸上不仅没有了丝毫的笑意,还一句话也不说。每天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哪怕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她也能坐上几个小时。婉玉都不知道公主是在看什么?
南赤木变着法地给她做吃的,唯恐她心力憔悴,体力不支。
莫凯和凡宇等人一直都住在唯情园里,寸步不离。
期间,冒顿过来几次。尝试着要和显希说点什么,可是她紧抿着双唇,就是一言不发。
右贤王来的时候,显希还能微微地侧目,但也仅此而已。
于是,一时之间,匈奴流传了一种声音,那就是他们的阏氏变傻了,不能言语,不能做事。俨然是一个废人了。
卡里雅公主来看她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一愣。尽管心里有准备,可看到显希真如传言的那样,卡里雅的心里还是锐痛不已。
她也是这几天才恢复了自由。她站在门口懊恼地抿着双唇,一个精灵慧深的女子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这样,怎么说都是令人痛心的。
“我想和阏氏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卡里雅站了一会儿,还是作出了这个决定。因为如果此刻不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来。
这几天,须卜仰在家里养伤,整个人也是阴晴不定的。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行事,唯恐再招惹了他。
南赤木听了,冲着旁边的人摆了摆手。她知道卡里雅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讲。若是她能让阏氏开口,也是天大的一件好事了。
显希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依然静静地看着外面。
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刹哈公主这才几步走到了显希的面前,她单膝跪下,紧紧地拉着显希的手说:“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其实,这些本可以避免。只是怪我太没用。显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依然可以振作,可以回到原来那个英气勃勃的样子。我真的以为单于是呵护你的,可经过了这些,我才蓦然地发觉,要想稳固地站在君主的身侧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我不知当初你是怎么想的?你完全有机会可以不受这份罪,你可以因丑得福,不是吗?”
见显希只是维持着最初的状态,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兴起半分的波澜,卡里雅公主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说:“不管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都要掏心掏肺地告诉你。这次的事件绝非偶然。十几天前,我无意之中偷听到了左谷蠡王和另一个人的对话。主要就是要取你的人头。我不知道你到底得罪了谁?可分析之后,我认为那个人定是汉国来的。否则,还有谁会对你了解得那么多!”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吗?”突然地一声将卡里雅公主吓了一跳。
她惊喜地站了起来,直视着显希说:“你能说话了?你什么都听进去了,是吗?”
卡里雅激动地抱着显希,眼泪汩汩地流下。
这个时候,显希才伸手抱了抱她说:“我一直都知道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除非有人要害我,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在我这里找到了秘图?”
“其实,我本想提前来告诉你。可惜被左谷蠡王发现了,他不仅肆意地欺压我,还禁止我出入。若是我小心一点,事情就不会这么糟糕了。”卡里雅不停地懊恼着。
显希微微地扬了扬嘴角,感激地说:“卡里雅,没想到在最危难的时候,你还能想到我。有你这些话就足够了。我很庆幸当时我的出手,否则,怎么会有今天的交流?”
卡里雅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这样一说,我更加地惭愧了。对了,那个人的声音是有些沙哑的。难道你认识?”这次换卡里雅吃惊了。
“嗯,猜也猜得到。我现在只是在想到底什么人近了我的身将那件东西藏在我这里的?”显希苍凉地一笑,微眯的双眸中暗隐着万千的难过。
原来显希一直不语,并非呆傻,而是在用心地理顺这些事情。意识到这一点,卡里雅顿时就兴奋起来。
“那你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吗?能够对阏氏下手,定是十分熟悉你的。就比如当初我身边的温妥——”说到这里,卡里雅顿时呆在了那里。
显希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她似乎坐得太久了。
“嗯,应该是这样。可是我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显希竟然有些哽咽,其实,她根本不愿意想这些。可若是不去想,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既然心中有了答案,为什么不去揭开呢?你在纠结什么?”卡里雅是震怒的,必竟她身受其害过。每当提起这样的事情,她恨不能抽了对方的筋,以解心头之恨。
显希听了,淡然地说:“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凡事需要证据。我不想打草惊蛇。”
“那需要我做什么?我真的想为你做些事情。”卡里雅已经紧紧地握起了双拳。就算是报恩,她也该出手了。
“谢谢,若有需要我一定会说的。”直到这个时候,显希的脸色才稍稍有了些红润,“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吃饭吧!有些事的确需要商量一下。”
“好。我听你的。”卡里雅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地流动,显希既然肯这么说,那就是十分地信任自己了。原来,她的担心根本就没有必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卡里雅才由衷地感叹,显希本就是一个豁达之人,先前和她争抢什么的真是太不应该了。若是现在能为显希做些事情,那么她也就心安而没有遗憾了。
吃饭的时候,里娟和南赤木一起特意多做了几个菜。难得公主缓了脸色,她们真是太高兴了。
席间,显希只是安静地吃饭,并不说什么。卡里雅也很默契地不说话,专心地吃着东西。旁边伺候的人全都面面相觑,她们两个人刚才就是这么交流的吗?难道卡里雅公主是“以呆对呆”,才会让公主有了些许的起色?
里娟将那些显希原本爱吃的东西悉数地放到了离她最近的地方,轻声地说:“公主,这几样菜您还没动一下呢?都好久没吃了。”
“嗯。”显希说完,倒是动了几口。只不过看不出她是什么情绪。
闷闷地吃完了饭,显希吩咐着说:“我要和卡里雅公主下棋,你们不用伺候了。”
轻轻地关上了门,婉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公主总算正常点儿了。这几天她不知流了多少泪,若是公主真的变得傻傻呆呆的可怎么好?
“里娟,素塞姑娘送过来的野兔还没烤呢,不如我们去做了吧!正好公主一会儿饿了吃。”婉玉兴奋得蹦蹦跳跳的。要知道,刚才可是公主第一次好好地吃饭。既然有了食欲 ,就要趁势努力,让公主吃得胖胖的。
“呃?好。”里娟连连地点头。
婉玉摇着头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不会你也傻了吧?公主吉人自有大福,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快走吧!”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莫凯站在那里久久不语。
“怎么了?看你心事重重的。”凡宇直到昨天才好好地睡了一个觉。公主的伤势不好,他无论如何也睡得不安稳。
“没什么。只是一种直觉而已。公主这次中招,怎么想都有些蹊跷。能把东西藏到公主的衣服里。你能吗?”莫凯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
“还有更厉害的高手?”凡宇实在想不出会是何方神圣。
莫凯笑了笑说:“你理解错了。不是武功的问题,而是何人能近得了公主的身,又能让她毫无警觉?”
这一次凡宇倒是立起了双眉,他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你的意思是——”
莫凯立刻冲着凡宇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这样大声。
之后,两个人来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莫凯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则险象环生。不仅要防范左谷蠡王的人,还要挖出那个陷害公主的人。他们两个的责任一下子重大起来。
莫凯低沉着声音说:“其实最初我也没往深里想,可这几日越发地感觉不对了。那日公主起床,只有婉玉、里娟和南赤木接触过公主。而那件外衣也是在公主房间里的。因此,外人不可能近身。陷害公主的人只能是在她们三人之中的一个。”
说到最后的一句,莫凯加重了语气,既有着滔天的愤慨,也有着莫名的疑惑。
“什么?”凡宇是震惊的。他微眯着双眸,怎么想都想不通到底是哪一个要害公主?若真的有,理由是什么?她们几个真的没有可能啊?
婉玉和里娟对公主一直是忠心不已,且不说从汉国跟随而来,就是在匈奴,面对困境的时候,也从未有人退缩过。南赤木虽是匈奴之人,但公主面临生死的时候,她的那种焦灼和真诚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见凡宇沉吟不语,莫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很是心痛地说:“我也不希望如此。但事实就是这样地残酷,或许越是忠心的人就越是能害公主之人。”
说完,他紧抿着双唇,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第六十五章 切莫声张,振奋
右贤王在帐中陪着冒顿下棋,可他拿着那个棋子半天都没有落下。右贤王偷偷地看过去,只见冒顿虽是盯着棋盘,却两眼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提醒冒顿该吃饭了。冒顿的思绪总算拉了回来,他连头都没抬地摆了摆手。
这几日,每天都是让右贤王陪他下棋,却没有一局是完整的。冒顿经常坐在那里发呆。
右贤王暗叹了一声说:“单于可是为了阏氏之事?”
冒顿终于抬起头来问:“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正在调查之中。但我始终坚信阏氏绝不是那个有危匈奴之人。”右贤王的目光是无比地坚定。
“嗯,这几天她可好些了?”冒顿每天都是悄悄地站在唯情园的外面,默默地看着显希的那个房间。他很想进去,可是看到显希木然呆滞的样子,他就会巨痛到窒息,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做她才会恢复如初?
“还好。听手下的人说昨天卡里雅公主去过。阏氏还留她吃的饭,之后还一起下棋来着。”右贤王相信这个消息一定会让单于振作。
果然,冒顿腾地站了起来。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此话当真?显希她和卡里雅一起下棋了?”
“千真万确,绝无半分虚假。”右贤王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就好。让人再送一些山珍美味,她在汉国很少能吃到这样的东西。”冒顿是太兴奋了,他立刻提起了剑,转身看向了右贤王说:“陪我再去打些回来!”
“是。”右贤王的嘴角流溢出欣慰的笑意。冒顿何时为一个女人出去打猎了?
在昏暗的山洞里,一个蒙面女子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着。突然一声断喝吓得她立刻停下了脚步。
“站住!谁让你过来的?”里面的人明显带着怒意。
“我要见我的父母。”那个女子虽带着惧意,却还是倔强地抬眼。
“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人很是不耐地回答。
“离开?你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蒙面女子顿时带着哭意,踉跄着差点儿摔倒。
“只是两条贱命,还不至于和你使诈。那天事发以后,已经让人带着他们离开了。”那个声音越发地不耐。
“可我如何信你?”蒙面女子双眼含火,她付出了这么多,若是父母有什么不测,且不说她不要活,就是——她已经不敢想下去。
正说着,一股劲风袭来,她被生生地推了出去。之后,洞门便缓缓地合上,无论怎么叫都打不开了。
蒙面女子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现在,她该怎么办?
卡里雅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她本来想悄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却碰巧地看到了须卜仰。
“过来!”须卜仰眼神阴鸷地看着她。
卡里雅的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虽说她去显希那里,须卜仰是知道的,可他现在的阴晴不定谁知道下一秒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阏氏可好些了?”须卜仰微微地掀了掀嘴角。
“呃,还好,只是发呆而已。不过意外的是她竟然留我吃了饭,还下了棋。却始终没有说什么。”卡里雅无奈地笑笑。
“果真这样?”须卜仰眼神犀利地盯着卡里雅,显希的状态他倒是有所耳闻,现在听了卡里雅的描述心里更是安稳了几分。
“确实如此。我先进去休息了。”卡里雅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她还是去自己的房间舒服一些。
可须卜仰的心情似乎不错,他没容卡里雅起身,便俯下身子准确地吻上了她的红唇。
卡里雅有些惊讶,必竟很久都没有这样地亲密了。须卜仰突然地袭来令她很是不适应。于是,便轻微地挣扎起来。可是须卜仰虽是受了伤,却并不影响他的盛火。
卡里雅紧闭着眼默默地承受着他的掠夺,她不似先前那般地渴望,而是一场痛苦地熬煎。
这种反应令须卜仰大为恼火,他低下头狠狠地咬向了她的脖子。
“啊”地一声尖叫,卡里雅蓦地睁开了眼睛,见须卜仰正不悦地盯着自己。
卡里雅本来想指责些什么,可终究是忍了忍。对他,她竟越来越失望了。
“现在都懒得敷衍我了,嗯?”须卜仰顿时胸闷起来。他没有忘记最初的那种甜蜜和难忘。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对自己反感了呢?
感觉无趣,须卜仰愤然地起身。甚至都没有再看卡里雅一眼,就那样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虽是如此,卡里雅还是感觉浑身酸痛,疲惫不已。之起是须卜仰派来专门照顾卡里雅的。此刻,她已准备好了花瓣浴。
“他去哪里了?”卡里雅懒懒地起身。
“哦,回公主,左谷蠡王奔自己的大帐去了。前天——”之起蓦地收了口,一抹懊恼之色落入了卡里雅的眼里。
“怎么了?”卡里雅的心一提,见之起这种闪躲之色,心中难免起疑,难道是他有了别的女人吗?
若是她不会拦着,因为她的心早就暗凉了。只不过,她不会这样无动于衷,她会堂而皇之地请辞,绝不留下。
知道公主误会了,之起赶紧过来解释说:“不是公主想的那样。这件事情之起不敢说,还请公主见谅!”
“哦?不是。那就奇怪了。左谷蠡王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原来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不管怎么说,卡里雅还是宽心不少。只不过,见之起支支吾吾的,她竟然还是隐隐地不安起来。
见卡里雅逼问,之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怯怯地说:“我也是无意之中看到。公主切莫声张,否则,左谷蠡王会杀了我的。”
卡里雅听了顿时起身,紧紧地关上了房门。这才问:“到底怎么了?”
之起心有余悸地说:“那日给左谷蠡王送糕点,看到他的手下带着两个汉人回来,并且关押到宅院的偏僻之处。之后又说的什么,我离得远实在无法听清。只看得出他们防守严密,唯恐外人得知。刚才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公主千万要小心啊!”
之起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先前见多了嚼舌之人被处罚的惨状。何况这还涉及到某些秘密,若是被左谷蠡王知道了,她定然是小命不保。
卡里雅点头,这个消息着实令她震惊。好半天,她才恢复了心绪,看着之起小声地说:“我知道了。这件事和任何人不要提起。还有,你要找个机会带我去看看。”
之起一听吓得小脸立刻变了颜色,她结结巴巴地说:“公主莫怪,之起实在是不敢。若是被左谷蠡王发现了,我真的就没命了。”
卡里雅笑着扶起了她说:“当然不能让你一起去,你只需将具体的地方弄清楚,之后指给我就是了。”
“哦。”之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在后院一个偏僻的所在,左谷蠡王脸色难看地盯着一个心腹,沉声地问:“呼培启还没有拿到单于手中的秘图吗?”
心腹胆颤地回答,“这几日单于更是将那个秘图带在身上,连近身的可能都没有。呼培启也正懊恼着。”
左谷蠡王一拳砸到了桌子上,不悦地说:“没用的东西。夜长梦多,若是单于发现了其中的破绽,我们都得死。”
“请左谷蠡王息怒,我这就去再催催看。”那个心腹不敢怠慢,眨眼之间便没了身影。
须卜仰烦躁地走来走去。现在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变了样。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情势对他越来越不利。原本他还指望着显希经过了这件事,虽不死也会绝然地离开,没想到几天过去了,唯情园那边竟然没了动静。
这不是个好兆头,以她那样刚烈的性格,如何能忍受单于的狠绝?
想到这里,他冲着另一个心腹招了招手。
那个人不敢迟疑,几个大步就走了过来。
左谷蠡王想了想,眼神阴鸷地说:“那个藏图之人留不得,记住不可打草惊蛇。”
“是。”那个心腹领命下去。
须卜仰这才慵懒地坐了下来,不知道汉国那边怎么样了?一向消息灵通的他竟一直都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怎么想都有些不合常理。难道有人出手了吗?
里娟提剑在后面的院落里上下翻飞,她多久没练习了?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用不到,没想到北土如此地凶险,若是再不防身什么的,连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原来心中有怒也可以一立飞天,原来心中有恨也可以瞬间石碎,本来是想小练一下,没想到几个时辰过去了,她不但停不下来,还越发地神勇。仿佛要将几日来的郁闷全部地发泄出来。那些枝干阻拦在她的眼里全都是尘屑,她要抗争,她要报仇!
一个漂亮的后跃腾起,还没等转身,便听到了鼓掌的声音。略一分神,她便直直地坠了下来。若不是有厚叶托着,恐怕会摔断了腿骨吧!
她坐在地上狠狠地白了一眼来人,气愤地说:“你是来害我的吗?非得在腾跃之时出声。你这样会让我受伤的。”
莫凯倒是朗声地大笑,伸手扶起了她,嗔怪着说:“是你自己不专心,怨不得别人。没想到,几日不见,功力却长进不少。若是得到公主提携,更是如虎添翼了。”
第六十六章 目光锋利,不屑
里娟听了,脸上涌现出了无限的哀伤。若是公主还和从前一样,她自然是要拜师,可如今,公主这个样子,自己的心都碎了。
莫凯了然地一笑,安慰她说“无妨,公主只是一时地难过。必竟被自己在乎的人所杀,内心再强大也是无法承受的吧!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我自是不能苟活。即便那天公主被射杀的时候,我都在不停地祈祷着,那是我从未有过的最为煎熬的时刻。我恨不得当时是自己在场上。哪怕是死了,残了,都无所谓。只要公主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的心愿。”里娟说着眼泪便汩汩地流下。
她是真的怕了,她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面对这么残忍的一幕。
莫凯叹了一口气说:“亏得公主命大,否则,你我再怎么懊恼和悔恨又有何用?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是什么原因,能让公主陷入这般的绝境,怎么说都是不能原谅的。”
里娟愕然地一愣,既而轻轻地点头,眼泪却是一直地在流。
“听说那个章立将军带着秦诚见了汉帝,不知是什么原因,秦诚竟被汉帝给关了起来。看来事情是有些复杂了。”莫凯的眼神变得异常地深邃。
“呃?秦将军被关起来了?他不是汉帝最器重的人吗?”里娟很是诧异地问道。
“嗯,估计是另有隐情。”莫凯也是一脸的惋惜。
正在这个时候,凡宇脚步匆匆地走过来,看到莫凯埋怨地说:“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是在这里和里娟姑娘聊天。”
莫凯尴尬地笑道:“可有急事?”
“嗯,刚刚收到消息,左谷蠡王那里关押了两个汉人,神神秘秘的。具体情况还有待打探。不知这两个人是否和秘图事件有关?”凡宇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什么?”莫凯左右看了看,一把拉起了凡宇说:“此事重大,我们要小心行事。”
说着,顾不得再和里娟说什么,两个人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吃过早饭,婉玉扶着显希到院子里走走。经过大夫们精心地医治,显希现在已无大碍。除了那日和卡里雅公主下了棋之外,显希又再度恢复了呆呆的样子。
婉玉心急如焚,南赤木也是一筹莫展。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冒顿的耳里。他提着刚刚打到的野味,一时顿在那里。
左贤王见了,小心地上前一步说:“阏氏的伤势已经好转,大夫禀报也说没有大碍。如此看来,阏氏害的是心病,也只有单于尚能治愈。然,难也。”
冒顿紧紧地锁着眉头,他又如何不知。可现在的显希已经关闭了心门,根本不与他交流。这要如何是好?
一路里风尘,冒顿甚至都没有休息,就直接从狩猎场地奔回了唯情园。
“公主,单于来了。”婉玉欣喜地晃动着显希。
话音刚落,冒顿就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她的近前。他伸手拂过她额上的几丝碎发,柔声地问:“阏氏可吃饭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显希转动了几下眼睛,面无表情地后退几步,然后冲着冒顿深施一礼,这才平静地说:“多谢单于关心!婉玉,我累了。”
说完,不待冒顿说什么,转身便走。
与匈奴一起过来的几位大将面面相觑,他们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阏氏。虽是有着熟悉的颜面,却了无生气。她对单于唯有恭敬和疏离,让人越发地感到无奈。
冒顿顿时涌上了一股闷气,他上前伸手一把扯过了显希,沉声地问:“就这么不想见我?别忘了,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又何必这般清高?”
显希听了,顿时微眯了双眸,那是一种锋利的凝视,但也仅仅是几秒钟,之后她便再度呆然起来,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就等查明了真相再来治我的罪吧!不过,我记得单于已经射杀我了。若不是显希命大,如今已是烟消云散了。从前的显希已经死了,所以单于也不必再理会这个陌生的显希。她终究不属于北土,不属于。”
显希说完,用力地挣脱了冒顿的钳制,头也不回地向里面走去。
“你——”冒顿气得不行,他原本是想温柔的。可见了面,几句话下来,他就被气得半死。
“单于息怒!阏氏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如,我们回大帐吧!”左贤王终究是暗叹了一声。这次的麻烦还真是大了。
显希回到了房间,直接躺下休息。她再也不想听到有关单于的任何事情。她要好好地护养身体,只等能够完全地行走,便会离开这里。
南赤木给显希盖好了被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劝道:“阏氏,身体重要,不可真的动怒。况且,单于这几日为了您茶不思饭不想。听左贤王说今日还特意去打了许多的野味,只想给您好好地补补身体。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单于是真的后悔了。他的心里真的还装着阏氏。”
显希侧卧,南赤木只是立在一边说着话,却没有看到显希眼里滚落而下的泪滴。若是先前,冒顿做到这些,她会感动得不行。可如今,一切都晚了。
对一个已死之人再体贴再呵护还有用吗?若是他的心里真的有她,又如何能那般地残忍?哪怕当时他有着一丝的不舍,她也不会怪他。毕竟情势险恶,非他一己之力可以平息。但他当时的嫌恶和狠厉竟是那样地明显,她若是没有痛楚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见显希没有任何的反应,南赤木只得悄悄地退了出来。婉玉和里娟正在门外来回地走着,见到南赤木立刻问道:“公主如何?”
南赤木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哪怕我为单于说了很多的好话,却也没有什么反应。”
婉玉愁眉苦脸地坐了下来,眼里瞬间有了湿意,“这可怎么好?公主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生病的。不行,我现在就去找莫凯,他主意多,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公主鲜活起来。”
“唉,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再说吧!对了,刚才单于带过来许多好东西,我们给公主做一些吧!毕竟晚饭还没有吃。”南赤木说着,拉了拉婉玉。这几天她也是瘦了不少,毕竟整日里心事重重的,真是苦了她。
“是啊,我们去做饭吧!”里娟跟着南赤木向外走,却一个不小心撞到了门框上。
她痛得闷哼了一声,整个人也蹲了下来。
“要不要紧?”婉玉急忙扶住了她,嗔怪着说:“你也真是的。这几日都迷迷糊糊的。不是撞这儿就是撞那儿,再这样下去,早晚得撞傻了。”
“会吗?”里娟愣愣地站了起来。
“里娟,你没事吧?”婉玉突然发现里娟的眼神还真是有些呆呆的,她不会也像公主一样吧?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里娟用力地甩了甩头说:“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了,整个人都像散了一样。睡一觉就没事了。”
“哦,那你去休息吧!我和南赤木就够了。”婉玉很是贴心地说。
“不。”里娟激动地拒绝着,“和你们在一起忙,我还好受些。”
南赤木点了点头说:“不管如何,我们几个不能倒下。否则,阏氏谁来照顾?所以,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还真是。不过,南赤木,都忘了问你,自那日章立将军离开,你们可有联系?若不是发生了意外,你是不是已经到了汉国了?唉!这一分开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们还真是坎坷呢。”婉玉有好几次看到南赤木一个人在偷偷地抹眼泪,她一定是想章立将军了吧!
果然,南赤木的神情黯淡下来。她无奈地笑道:“说不难受是假的。可又有料到会发生这么大的意外呢?如今,匈汉两国关系再度紧张。这一别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那日章立将军走得匆忙,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和你道别,但此刻,他也一定是思念着你。所以,等我们回汉国的时候,你也请求单于和我们一起同行吧!”
“婉玉所言极是。南赤木跟着单于南征北战,好不容易有了心爱之人,定当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单于必然不会难为于你。”里娟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个——”南赤木倒是有些迟疑,若是先前,她不会有什么顾虑。但眼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开,不知单于会怎么想?也不知他会不会让自己离开?
几个人正说着话,刹哈公主和素塞姑娘来了。其实,这些天,两个人一直都有过来。只不过每次显希都是呆呆的,这令她们非常地难过。
“公主休息了吗?这时间还早啊!”素塞姑娘见婉玉等人都在外面,自然以为显希是睡了。
“公主只是休息一下,晚饭还没有吃呢。我们几个人正要去做。单于刚刚带过来许多的好东西,请公主和素塞姑娘也留下一起吃晚饭吧!”婉玉热情地相留,必竟这两个人可是公主最好的朋友。尤其是这次射杀事件刹哈公主出了不少的力,她们这些人自然是看在眼里。
“我哥来了?他们——他们和好了吗?”这是刹哈最关心的事情。
必竟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太紧张了。确切地说冒顿已经好多天没有住到唯情园了。她能不急吗?
第六十七章 铤而走险,无惧
南赤木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单于其实是想和好的,可不知怎么又惹公主难过了。”
“我哥也真是的。明明心里担心着显希,可那副冷冷的样子任谁都会生气的。”刹哈气得直跺脚。
“刹哈公主,或许你们一来公主就高兴了呢。我现在就去禀报公主。”婉玉说着就要转身。
“不用了,我们直接进去就好。”刹哈说着径直向里边走去。
婉玉急忙紧走几步替她们打开了房门。
显希已经小睡了一会儿,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翻过身来。
“显希,是我们吵到你了。”刹哈急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显希只是微笑着,并不多言。
素塞看到显希还是老样子,眼里顿时就有了湿意,“显希,振作点儿好吗?听说单于已经着手调查秘图事件了,这是一个好消息。它说明单于已经在考虑你的感受了。等到真相大白之时,就是你昂首面对众人之际。所以,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
“是啊,我哥这个人凡事都装在心里。就不会好好地哄哄你。别看他现在傲骄着,有他后悔的那一天。显希,明天,我和素塞陪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我们匈奴的集市上也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我和素塞还决定给你做两套上好的匈奴服饰。因为这件事情过后,我哥很有可能就会行册封大礼了,我们得提前准备才行。”刹哈信心满满地说。
“真的吗?若是这样,你哥会专门给显希订制的,我们会不会多此一举了?”素塞自然也是兴奋的。
“他准备他的,我们准备我们的。这叫有备无患。再说显希那天要穿好几套华服才对,进而彰显我哥对显希的宠护。”刹哈说得合情合理。
素塞也是点头。然后,她看向了显希,本以为她会有着情绪的起伏,岂知显希木然地看着她们,良久,才轻声地说:“多谢二位!显希身体疲惫,只想呆在唯情园里。”说完,她侧头冲着婉玉吩咐说:“多做几个菜,留公主和素塞姑娘用餐。”
“是。见公主和素塞姑娘过来,我们自然是要准备的。”婉玉说着,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
刹哈和素塞对望了一下,其实,刚刚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她们的期盼而已,为的就是让显希振作一下。至于最后是什么样的,她们的心里也没底。
哪怕是自己的哥哥,刹哈也是无力左右的,何况他又总是阴晴不定。
但显希轻易地就看穿了她们的初衷,怎么说都有些尴尬。
刹哈上前拉着显希的手,轻声地安慰着说:“显希,你知道我们心里的所想就够了。但据我猜测,这件事情真的用不了多久。这些天,我可以看得出我哥也不好受。有两次我去找他,他都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显希点头,却仍是平静无波地说:“那天的事情真的谢谢你。必竟你给了我勇气。至于你哥,我不想多说。凡事自有天意,不是我一己之力可以面对的。但我真的希望两国的百姓可以和乐安康!”
说完,显希起身走到了一个木箱的前面,伸手打开了它。从最底层拽出来了一套华丽的裙服,上面的针针线线无不凝聚着幸福和渴盼。
“刹哈,这套衣服我用了几个月才完成。说是我的喜服也不为过。从汉都启程的那天,我明知未必用得着,却还是偷偷地塞到了箱底。我一直渴盼着奇迹可以发生,但显希平庸,无法走进单于的内心。虽是有着短暂的美好,却也是风来云散,注定是一场梦幻。”说到这里,显希的声音变得哽咽。
“显希,你这是干什么?”刹哈已经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她刚想开口,却被显希给拦住了。
“既然带来了,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这件衣服就做为最后的礼物送给你,遇到节日的时候就穿一下。希望你们偶尔地想起我。”显希说完,伸出小手从上至下,从外及里轻轻地摸了一遍,最后快速地塞到了刹哈的手中,再也不去看它。
“显希——”刹哈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显希是真的要离开了吗?
卡里雅辗转反侧,关着的两个汉人时刻牵动着她的心。这些天以来,她处处隐忍着须卜仰,为的就是能有机会一探究竟。
早晨起来的时候,只有之起在忙碌,并不见须卜仰的影子。
卡里雅有些激动地问道:“左谷蠡王可是出去了?”
之起急忙回道:“公主,他们正在大帐之中议事。方才见公主睡得香,便没有惊扰到您。”
“哦。已经议了多久?”卡里雅难掩心中的忐忑。
“刚刚开始,估计一个时辰能结束。”之起恭敬地立在了一边。
一个时辰?甚好!卡里雅眸光一闪,立刻抓住了之起的手臂急促地说:“快快带我去关押那两个汉人的地方。”
“啊?”之起吓得不轻,公主果真要冒险吗?
“你只需远远地站着,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卡里雅主意已定,便不再犹豫,伸手拽过了一件外衣胡乱地披上。
之起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只得硬着头皮,依着那天的印记带着卡里雅快速地向那片大帐靠近。
一路上,卡里雅不时地东张西望,唯恐被左谷蠡王的哪些心腹盯上。
或许是都在帐中议事的原因,卡里雅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眼见着前面就是,之起小声地说:“公主,上次我看到他们压着那两个人径直向偏北的那个大帐走去。具体是哪个,我也不清楚了。我,我不能再向前走了,否则,可能连性命都不保了。”
卡里雅凝眉看过去,那片大帐果真是神秘。要不是之起带着她前来,她甚至都不知道左谷蠡王还有这样的一片所在。
卡里雅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她都要一探究竟,她不认为左谷蠡王是闲来无事找汉人的麻烦。联想到目前的种种,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与显希有关。
越是往前走,她越是小心。每靠近一步,她的心里都在自语,显希,若是我能帮到你什么,那便是天意。你为两国的百姓牺牲至此,我卡里雅只是一条烂命而已,哪怕今日被左谷蠡王发现了,是杀是射无所畏惧。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帮你查到元凶,绝不让真正有危匈奴的人逍遥无事。
卡里雅很快就置身在这片帐林之中,她紧张地禀住了呼吸,轻手轻脚地挨个探去。
奇怪,为什么都没有看守的兵士呢?还是左谷蠡王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故意而为之?
正在她眉头紧锁的时候,突然从前方不远处跃起来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她身形敏捷,几下就来到了帐林之中。环视了一下周围,她从腰间蓦地抽出了长剑,用力地向着一个帐门刺去。然后透过微孔查看里面的情形。
卡里雅紧紧地盯着她,心里不住地猜测着,这个人到底是谁?看样子也是来找人的。
唯恐被发现,卡里雅运足了功力,悄无声息地跟着这个人一个一个地查过去。
突然,四周响起了几声鹰叫,接着便是一阵骚乱。
“是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还不快出来!”话音一落,立刻便围上来了许多的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兵器。
那个黑衣之人蒙着面巾先是一愣,既而双腿点地打算离开,可那些匈奴的兵士也不是好惹的,早有人过来形成了包围之势。
黑衣之人见脱身不成,也不犹豫,甩开长剑便和这些人打到了一起。
这边的动静自然是惊扰到了须卜仰,他带着人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卡里雅正帮着那个黑衣人和自己的护卫们厮杀,一张脸当时就气得成了黑紫色。
“卡里雅,你想造反不成?竟帮起外人来了?”须卜仰说着直接跳进了战圈,几下就控制住了卡里雅进攻的势头。
那个黑衣人见状,额上渗出了层层的密汗。她虚晃一招,打算趁早脱身。可是,须卜仰的几个心腹已经形成合力冲了上来。
卡里雅的心里一惊,若不是须卜仰带着人过来,她和那个黑衣人明显就占了上风。可是现在,情势危急,若是没有猜错,那个人也一定是奔着关押的两个汉人而来,见身形应该是个女的。她自己被须卜仰困住,想要脱身已经没有可能,但她可以给那个黑衣人指一条明路。
想到这里,她转头运力地吼道:“跳出圈外,直奔南侧,越快越好。”
那个黑衣人一愣,既而明白了卡里雅的意思。她不再迟疑,奋力地搏击,希望杀出一条通路,尽快脱身。
须卜仰一个横劈下来,立刻震飞了卡里雅手中的剑,之后飞身一跃,立刻箍住了卡里雅,他咬牙切齿地说:“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卡里雅清冷地一笑,“左谷蠡王,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是烂命一条。再说,我只是到处闲逛,左谷蠡王在担心什么?还是您根本就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
“你找死!”须卜仰一个大掌掴来,卡里雅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第六十八章 原来是你,震惊
只觉眼前风声扫过,卡里雅运足了力气承接那滔天怒意的一掌。
四周仿佛静止,卡里雅设想着无数个惨烈的情景。她甚至想着自己会不会被须卜仰给打得飞了出去?她也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显希,若是我真的遇到了不测,你也要知道我是真的想帮你。
有那么一瞬,她的眼角滑出了几滴眼泪。本以为来到匈奴会是万花紧簇,没想到自己的美好年华竟是跌宕起伏。对须卜仰,她是敬重的,也是喜欢的。可不知从何时起,两个人的关系越发地紧张起来,须卜仰对她也越来越霸道。
不知过了多久,她蓦地睁开了眼睛。发现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她,须卜仰也一脸阴鸷地站在那里。
卡里雅伸手摸了摸脸,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刚才须卜仰对她并没有出手。
想到这里,她的内心油然升起了一股暖意,须卜仰 终究是舍不得了吗?
“我——”卡里雅不知该从何说起,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左谷蠡王。
“将那个黑衣人拿下,杀!”须卜仰冷然地别过脸去,沉声地下着命令。
直到这个时候,卡里雅才发现那个黑衣人已经跑远了,只是想要摆脱须卜仰的人并不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她蓦地上前,伸手拉住了须卜仰的衣襟说:“放她一条生路!近日左谷蠡王行事偏颇,很有可能惹怒了单于。为了今后安稳地度日,切莫再意气用事可好?”
不说还好,一说须卜仰勃然大怒,一把甩开了她的小手,眸光似刃,轻笑着说:“真的为我好怎么会去帮别人打自己的人,嗯?”
说完,须卜仰转身再也不去看她。
而那边,黑衣人渐渐不支,最后竟无力地倒下。
卡里雅第一个冲了上去,她急急地护住了那个人,厉声地喝道:“都不许过来!”
然后,她看向了须卜仰,带着几分的哀求说:“不要杀她!她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潜进帐中,鬼鬼祟祟,她还想干什么?”须卜仰就不懂了卡里雅屡次三番地护着那个黑衣人意欲何在?
卡里雅还要护着,可须卜仰已经是来到了近前,刷地扯开了那个黑衣人的蒙巾。
“是你!”这下轮到卡里雅震惊了。她茫然地看着须卜仰。
似乎早有预料一般,须卜仰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意,“拉出去,杀!”
“她是显希的人,您就不怕单于怪罪?”卡里雅是真的急了。虽然她不喜欢现在的须卜仰,可也不希望他因此丧命。
“刺探军情,格杀勿论!”须卜仰没有丝毫的缓和。放了她?他精心设计的局才刚刚开始,她必须得死。
眼见着黑衣人即将没了性命,卡里雅急得团团转。抬眼间,她的眸光里闪过意外的惊喜。
只见一队人马正飞驰着靠近。为首的正是冒顿,左贤王、右贤王等人。
须卜仰一愣,随即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心腹会意拉着黑衣人就走。
却在此时,莫凯凡宇飞身而下,双双拦住了须卜仰的人。
“且慢!既然是公主的人,就交给我们自己来处理吧!”莫凯说着挺身向前,就要带走黑衣人。
而那个心腹却是冷笑着扬手,瞬间与莫凯打在了一起。
“须卜仰,你的人越来越放肆了!”这个时候冒顿已经来到了近前。
须卜仰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人,他就不会直接杀了她再干别的吗?一群没用的东西。
那个心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蓦然地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使的错误,可为时已晚。
“参见单于!是属下管教不力,须卜仰定将从严发落。”该装的糊涂还是要装。
“为何要带走她?”冒顿这个时候才仔细地向黑衣人看去。不看则已,一看顿时惊呼了出来,“里娟?”
左贤王惊到,右贤王也讶异起来。这个里娟跑到这里干什么?
这个时候,莫凯倒是一脸犀利地看向了里娟,脸上竟然没有半分的表情。
里娟赴死般地立在那里,脸上的泪水汩汩而落。难过之后,她蓦地看向了须卜仰,愤怒地质问道:“左谷蠡王原来是一直在等着我吗?”
“里娟,你为何要这样说?”冒顿疑惑地看向了两个人。
须卜仰倒是淡然地无视,转身看向了冒顿说:“回单于,须卜仰在自己的所在本本分分,不知里娟姑娘因何跑到这里,而且还如此地胡言乱语!”
“那你因何来到这里?”冒顿顺着须卜仰的话问出来。
“我,我是身不由己。都是这个须卜仰,他——”话还没有说完,里娟痛苦地一声尖叫,然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凡宇不敢怠慢,立刻跑到了近前,将里娟紧紧地抱了起来,冲着冒顿说:“单于,可否先对其进行医治?”
冒顿轻轻地点头,凡宇会意转身将里娟放到了马背上。
莫凯则是放眼看去,紧紧地盯着须卜仰的一个手下,不待冒顿说什么,他瞬间飞起直接按住了那个打出暗器之人。
“为何要下此毒手?拿出解药!”莫凯说着,伸手去掏。
那个人却冷冷地一笑,“既已行动,又哪里来的解药。还是乖乖地等死吧!”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已是咬舌自尽。
莫凯懊恼不已,同时眼神犀利地盯着须卜仰。他的人果然厉害,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用了暗招。
须卜仰一愣,既而脸上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还好,到底是有个机灵的。
想到这里,他倏地看向了莫顿,面沉似水地说:“敢问单于,阏氏的人来我这里撒野意欲何为?”
莫凯愤怒地看向了须卜仰,大声地质问着,“左谷蠡王暗押汉人,神神秘秘,若是没有猜错,是和公主所谓的‘秘图事件’有关吧!请单于恩准,抽查帐林!”
须卜仰听了却是轻蔑地一笑,再度看向了冒顿问:“只是阏氏的一个手下,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还是单于听信了什么谗言?”
冒顿侧头看了看须卜仰,原本清凉的神色越发地阴鸷,“搜!”
一声令下,冒顿身后的护卫个个神勇般地冲了出来。一时之间,左谷蠡王驻地人心惶惶,紧张异常。
卡里雅呆呆地立在那里,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须卜仰。难道今天就是他的黑暗之日了吗?她没想这样兴师动众,只是想悄悄地打探一下,还显希一个清白。
尽管她怨怒着左谷蠡王的固执和强势,却不想真的让他丢了性命。
“卡里雅,你可发现了什么?”冒顿陡然地转向了还在呆滞之中的卡里雅,面无表情地问。
“呃,回单于,卡里雅只是和左谷蠡王闹别扭,一时好奇任性地闯入这里。不想遇到了黑衣人来袭,于是就忤逆起左谷蠡王。至于其他的,实在不知。”卡里雅只是想悄悄地进行自己的计划,并不想别人插手。
左谷蠡王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卡里雅,那一刻,他轻轻地抿了抿双唇,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冒顿却是不屑地一笑,然后冲着卡里雅摆了摆手。他不想再浪费口舌,只等着搜查的结果。
“须卜仰,若是你做了什么胆大妄为之事,现在和单于禀明或许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只能是自寻死路。”左贤王看到须卜仰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得不好心地提醒着他。
须卜仰听了,倒是昂首一笑,“多谢左贤王。只是须卜仰一心为国,忠心耿耿,又哪里来的忤逆之说?倒是阏氏先是窃取秘图,然后又派人偷袭驻地,恶意昭昭!单于不去严查唯情园,却听某些人一面之辞兴师动众,实在令人心寒!”
正在这个时候,那些护卫已经陆续地返回,来到冒顿的近前,恭敬地禀报说:“全部搜查完毕,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什么?”冒顿一时还难以接受,必竟这几日他也听到了些风声。这才带着左贤王、右贤王,以及显希身边的人前来搜查,一方面彻查须卜仰的某些异常举动,一方面也是想给显希一些安慰。
可是,初战不利。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搜到,怎么说也是打了自己的脸。再看须卜仰,尽管不说什么,可是轻蔑之意太过明显。若是这次压不住他,唯恐他越发地放肆起来。
右贤王也是低头不语,论理不该是这样。从所有掌握的零星的证据来看,那两个汉人的确是应该还在匈奴。若是不在左谷蠡王这里,那还能在哪里?
突然,他眉锋一挑,凑近一脸冷意的冒顿说:“是我们唐突了。若是没有猜错,那两个汉人恐怕已经被带回了汉国。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或许,左谷蠡王早已安排妥当,只等秦诚一来,混进他的队伍里也是有可能的。”
“嗯。言之有理。”若真是这样,那这次还是打草惊蛇了?想到这些,冒顿暗自有些懊恼。
“须卜仰,虽然这次没有搜出什么,但不代表你就一身清爽。你最好还是给我规矩些。否则,若是我查出你陷害显希,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说完,冒顿带着人愤然地离开。
“来呀,清理现场。还有,对他进行厚葬!”须卜仰说着用手一指那个咬舌自尽之人,他从心里是感激他的,不知那个里娟有没有死掉?
第六十九章 心意已决,行动
再说唯情园这边,早已乱得不成样子。里娟中了暗器,位置刁钻,请来了几拨大夫才得以医治。
显希站在了窗前,语气平静地问:“她没事了?”
莫凯赶紧上前,恭敬地说:“回禀公主,目前已无大碍。我依您的吩咐将左谷蠡王那边放出来的消息透露给了里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只身前往,还差点儿丢了性命。多亏这边我们将消息传给了右贤王,若不是他请求冒顿亲自过去,恐怕里娟就真的没命了。”
莫凯说完,不得不佩服公主的睿智。一方面查出了陷害之人,另一方面,又借单于之手彻查了左谷蠡王。只可惜,那个须卜仰到底狡猾,竟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虽说里娟中了暗器让人产生怀疑,但在没有确切的证据面前,单于也不可能治须卜仰任何的罪。
显希这个时候转过身来,清冷地一笑,“没想到须卜仰在粗泛之际竟也心思缜密了。我终究是小看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两个汉人已经不在匈奴了。若是没有猜错,这个消息他让人故意地放出来,就是为了吸引里娟前去送死。因为他现在已经对里娟起了杀意。否则,又如何能在单于的面前肆无忌惮地要杀她?”
莫凯点头称是,只可惜他们最初只是怀疑里娟,哪怕不得已走了这步险棋,公主还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立刻请出了右贤王。
莫凯又如何不明白公主的心思?她并不想身边的人有任何的事,可偏偏她就是被身边人所害。尽管具体的细节还不知晓,但她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就是了。
论理,显希知道了原委,应该一掌劈了里娟,哪里还会请人百般地医治。可她终究是没有这样做。
两个人正说着话,婉玉泪流满面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显希的衣袖哀求着说:“请公主饶里娟不死!乍闻真相,无比地心寒。但仔细一想,里娟始终对公主舍命相护,忠心不二。这次出事,她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否则,定然不会对公主二心。请您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过她这一次。”
里娟的事情早已在唯情园传得沸沸扬扬,婉玉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说实话,当时她震惊不已,冲到里面去看里娟的时候,她已经清醒过来,脸色的苍白任谁看了都会难过。那不是受伤之后的苍白,而是背叛了主子之后的惊慌和无奈。
面对婉玉的怒吼,她终究是流泪说出了真相。
莫凯听到婉玉的求情,只是紧紧地锁着双眉,掷地有声地问了一句,“她考虑到自己父母的安危,可曾想过公主顷刻之间就会死在飞箭之下?且不说谁的性命更为值钱?公主之死牵涉到两国许多的联系,可能一个冲动,双方就会再度燃起了战火。那个时候,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死于战火?她难道不知公主舍弃了安逸的生活来到这里忐忑地度日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北风乍起,字字镪铿,婉玉蓦然地后退了几步。莫凯所言,句句击打着她的心。里娟啊,你怎么这般糊涂?哪怕当初受到别人的挟迫,也该襟怀坦荡地和大家商量商量,说不定会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可如今,她该如何收场?
“好了,我们去看看她吧!”婉玉一愣,这个时候,公主竟然愿意去看她,也实在是令人欣喜了。
她一路上紧紧地跟随着显希,内心却是万浪奔腾。
眼神空洞地盯着房顶,里娟多日以来的郁积已经不那么厚重了。她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过却是中了须卜仰的计谋。
他之所以放出消息引自己前往,就是为了要杀了自己灭口吧!
还有,她也不得不佩服公主的睿智,只是传一句话而已,轻易地就让自己暴露了所有。原来,这些天公主不言不语,并非全是因为单于的态度伤心欲绝,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背叛。她在绝望之际更加绝望,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真的不好,公主是怎么挺过来的?
“里娟,公主来看你了!”婉玉人未到声先出,公主能做到这般也是不容易了。
里娟听了,犹如乍雷一般惊醒,她蓦地坐起来,茫然而疑惑地看着显希。
“公主,里娟混帐,对不起您一直以来的厚爱。里娟因为一己私心差点儿害了公主,请公主责罚!”说着,她费力地要起身,却被显希按下。
“我理解你的所有!安心养病吧!”说完,显希转身,身影微晃地出门。
身在北土,远离汉都,竟被贴身之人设计,怎么说内心都浸染着无限的悲凉;面对生死,百口莫辩,竟被心上之人残忍射杀,冷情威厉,怎么说眼前都是一片迷茫。
生无可恋,离无所牵,显希紧闭着双眼,任多日来的清泪滚滚而下。哭吧!让所有的委屈一泻而过;哭吧!让所有的过往一去不返!
须卜仰再狡诈又能如何?查明真相只是几天的事情,哪怕他转移了那两个汉人。可是那个军事秘图呢?显希不认为他会自圆其说。
虽然她已经对冒顿没有了期待,但她依然相信他的沉静和远略。一旦触碰了他的逆鳞,他势必要查得彻底。这一点无须她再担心什么。
“公主,外面风凉,请加件衣裳吧!”凡宇拿着一件披风恭敬地立在她的身后。
公主哭泣的时候,他不敢打扰。直到显希抬眼远望的时候,他才上前一步,却不知劝慰的话该如何去说?
“随我去拜见右贤王可好?”显希只想将该做的事情完成,在北土,她不想留下任何的遗憾。
“是。”凡宇正然了神色,紧紧地跟在了显希的身后。
右贤王没想到显希会来,当时的确一愣。既而他的神色带着复杂,虽是往里让着显希,却难掩无奈之色。
“显希打扰您了!”这是显希第一次来到右贤王的所在,不免四处打量了起来。
右贤王苦笑着问:“阏氏什么时候对我这里好奇了?若是没有猜错,您是来告辞的,对吗?”
闻言,显希转过了头,正好迎上了右贤王的眸光,她终究是低下了头。
“当初,我执意来到这里。虽是设想过会有无数的磨难。但唯一没想到的是最后要害我的竟是身边之人。虽说也想过自己可能连北狐都不如,但却不敢想到单于果真射杀了我。右贤王,纵然显希再坚强,也终究有心死的那一刻。然,显希最终还是选择回到汉都,而不是将尸骨留在北土。谢右贤王一直以来对显希的关切和呵护,否则,显希早就不知命丧几何了?”说到这里,显希冲着右贤王深施了一个大礼,眼里盈然的滴泪怎么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右贤王伸手扶起了显希,虽是心里有准备,但听到她这样一说,还是有着万分的遗憾和不舍。
“阏氏言重了。本以为您和单于会一直相伴,两国百姓安康。却没有料到中途事变,让阏氏受了委屈。事已至此,知道说得再多也是无益,但这几日,单于冷眉敛气,对所有的事情从头彻查,大有为您正名之意。或许,阏氏再等上几日,等真相大白于天下,那时,阏氏再走不迟。”右贤王知道硬留显希是不行的,只能迂回地施策,但愿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可以为单于赢得宝贵的时间,可以让他和阏氏有个倾心的交流,或许误会解开了,两个人可以和好如初。那不仅是阏氏个人的幸福,也是关系到两国可以深度交流和友好的大事。
显希又如何不明白?只是事到如今,她早已是心灰意冷。
“右贤王日理万机,显希不再打扰。告辞了!”说着,显希带着凡宇转身便走。
右贤王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不住地叹息,真是一个刚烈倔强的女子!
不敢耽搁,右贤王火速地来到了单于的大帐。
见他走得气喘吁吁,冒顿不禁拧眉地问:“何事这样惊慌?”
“禀告单于,方才阏氏已经向我辞行了。”右贤王不再嗦,直接挑了重点出来。
“什么?”冒顿下意识地站起,周身的寒意无限地漫延开来。
右贤王不得不后退几步,他深知冒顿此刻的怒意和紧张,可事实终究是事实,除非他强硬地留下她。
“她可说了什么?”冒顿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阏氏万分悲凉,无可留恋。单于,若是不想放阏氏离开,唯有下令阻止。然,此后阏氏都不会再有笑意了。”右贤王自然知道冒顿是不愿意放开显希的,哪怕他曾经无情地射杀了她。
虽说当时是情势所迫,但多半还是因为他听信了须卜仰的鼓动,况且危害匈奴之事任谁听了都会失去理智吧!
“我知道了。”冒顿说完,颓然地坐下。眼前立刻浮现出了精致的小脸,还有些许调皮的笑颜。
右贤王知道此刻最好就是给单于独立的空间,让他安静一下。所以,他叹了口气,悄悄地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冒顿才木然地起身。这几日,他一直是废寝忘食,只为能尽快地查明真相,还她一个清白。虽说收集到的都是些零星的东西,但组合起来,冒顿竟惊讶地发现原来须卜仰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粗鲁。他真该对他刮目相看了。
剩下的关键之处就是要审问里娟。明眼人都知道,真相已经不远了。可这个时候,她却要离开,还真是让人想不通了。
第七十章 任性到底,离开
卡里雅呆滞地坐在那里,自从帐林回来以后,须卜仰竟看也不看她一眼。倒是和几个匈奴女人相处甚好。且不说日日饮酒欢歌,就是不再回到她这里也是让周围伺候的人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嫌弃。
“之起,他可曾留女人住过吗?”虽是心寒不已,可卡里雅竟莫名地想知道他的近况。
之起一愣,这样的事情只要心照不宣就好,公主怎么会问出来呢?
看到之起微微的愕然,卡里雅了然地一笑。她起身走到了自己的箱子旁,一件一件地收拾着东西。若是先前还有几分不舍,那么现在她便没有了任何的情牵。
“公主,您这是干什么?”之起一下子反应过来,有些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头说:“公主,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虽说左谷蠡王并不在这里,可据他身边的那些人透露左谷蠡王只是饮酒唱歌而已,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也从未留过哪一个女人过夜。”
卡里雅的手竟然一顿,刚才满满的堵意减轻了不少。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之起,我知道你们对我有些成见,认为我本该做一个乖巧的女人。可是,若是真心地喜爱一个男人,就要为他的前途和命运着想,而不是贪恋片刻的温柔。左谷蠡王固执偏颇,一意孤行,甚至做了许多有违常理之事。若是不及时收手,后果不堪设想。我只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稍加阻拦,以示提警。却不知,他却怨愤满心,厌弃至极。”
之起听了,急忙走上前说:“公主言过了,之起从来都是站在您这边。再说,公主之举,实在是为了匈奴久安,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相信左谷蠡王会醒悟的。”
卡里雅紧抿着双唇,极力地压抑着许久以来的悲伤。她轻轻地拉着之起的手说:“相处下来,我还要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必竟每一处都为我考虑得甚是周全。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卡里雅无法入得了左谷蠡王的眼,理当知趣地退出。我知道,之起是喜欢左谷蠡王的,尽管你从未表示过,但你追随他的眼神和伺候时的细心,还是泄露了你的心事。”
之起大骇,闻言“倏”地跪倒在地,连连地磕着头说:“公主切莫这样想,之起贱命,岂能有此非分之想?还请公主饶命!”
卡里雅久久未语,之起稍稍地起身,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着卡里雅,她心惊不已。虽然公主平日里宽怀大度,豪气仗义,但她却是如此地敏锐!
之起出身并不光华,偶然的机会来到这里伺候卡里雅,已是心满意足。记得那日第一次见到须卜仰,她就深深地着了迷。无论是他的气场,还是他的冷魅,都让她久久地难以忘记。因此,她经常借各种时机,单独地伺候着他。
本以为可以近水楼台,但须卜仰却连正眼也没有看过她。
卡里雅伸手扶起了她,笑着说:“怕什么?多你一个不多,只要你尽心,他自然会高兴。但我只希望若是日后左谷蠡王器重于你,切不可贪恋一时的荣华安逸,要将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我虽不是显希,也没有她那样地勇敢,但耳濡目染,深知她的这种可贵还是值得我们学习。否则,一味纵容,只会到头来害了他。”
之起愣愣地站在那里,这些大道理她不懂。但有一点她却有些心惊。公主这是让她去靠近左谷蠡王了吗?只是这么想着,内心就无比地激动。她做梦都想挽住他的手臂,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他肯深深地凝视着她就好。
想到这里,她慌乱不已。急忙施礼说:“之起谨记公主教诲。只不过天生低微,左谷蠡王是不会看上我的。还请公主收回刚才的话。”
此刻,卡里雅的内心也是翻滚不已。她深爱的男子就要让给了别人,怎么说都是一种折磨吧!她不是没有看到之起眼里泛起的莹光,若是先前她会动怒吧?可现在呢?
“无妨,我亲自去和他说。”卡里雅淡然地起身。
“啊?”这下之起是彻底地傻掉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卡里雅拉着来到须卜仰的大帐的?
无须任何人通报,卡里雅直接走了进去。
尽管心里有准备,可当她看到须卜仰左拥右抱,满嘴的酒气时,还是怒火升腾,无法克抑。
“卡里雅一直以为左谷蠡王是在商讨国事,却原来这般好兴致!看来我来的并不是时候。”卡里雅说完紧紧地瞪视着他,任谁看了都清楚她是何等的压抑!
“哦?”须卜仰微眯了双眸,冷笑着看向了她,轻轻地扯开嘴角,带着无限的寒凉问:“你这是在关心我?可我分明记得那一天,你对自己的人下手狠厉,毫不留情。难道你不知道他们都是我辛辛苦苦**出来的吗?你打自己的人,就是在和我做对,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身边?”
最后的那句话,左谷蠡王竟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若不是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眼前这个女人早就被扔出去杀了,难道她不明白吗?
这个时候,他身边的那两个人女人倒是带着十足的敌意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指着卡里雅说:“原来还以为公主是体贴入微的,没想到竟辜负了左谷蠡王的好意。现在,他只是冷落了你,可这也是天大的浩恩了。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没命了。”
另一个也点头轻笑地说:“原以为我们是没有机会靠近左谷蠡王的。可是上苍有眼,竟给了我们这样一个美好的机会。想起他有力的拥抱和温暖的胸膛,内心就是无限的满足。只要左谷蠡王开口,我们定会飞蛾扑火,毫无怨言。”
“是啊!既然左谷蠡王不喜欢你了,一直赖在他的身边也不是明智之举,还不如趁早离开,容我们近身伺候。我们保证让左谷蠡王神清气爽,不再这样郁闷冷凝。”先前的那个女子不屑地撇了撇嘴。
须卜仰诧异地站在那里,他有些吃惊地看着身边的两个女人。这番话说出来,她会如何?
想到这里,他再度侧目看向了她。自两个女子走过来,卡里雅便是一言未发,任她们肆意地欺侮。
之起有些看不过去了,指着那两个女人说:“放肆,她是堂堂的公主,岂能容你们轻视?”
话音未落,须卜仰便沉声地说:“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出口不逊?”
之起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躲到了卡里雅的身后。
这个时候,卡里雅才微微一笑,指着其中的一个女子说:“我仔细地思考了你说的话,竟然还有几分道理。那么我就如你所言,将这个位置让出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那个女子差点被惊喜雷到,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卡里雅,猜想着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卡里雅并不着急,而是轻轻地拽过了之起,目视着须卜仰清冷地说:“近日之事,卡里雅一直在冒犯您的威严。但绝无异心。卡里雅只是不希望左谷蠡王太过骄纵,执意妄为。不想您因为一时鲁莽丢了性命。但这些似乎都是我想多了。因为卡里雅做的每件事情都会惹您生气。最后的结果便是您对卡里雅已经没了兴致,没了情分。否则,左谷蠡王又如何能这般日夜欢歌,哪怕身边是陌生的女子。所以——”
须卜仰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她想说什么?
“卡里雅想来想去,与其在这里碍您的眼,不如早早地离开,还您一片清静。但卡里雅不想让左谷蠡王遇人不贤,所以特意叫之起过来,以后她会对您尽心尽力的。必竟在我身边久了,我对她还是了解一些。”卡里雅说完,冲着左谷蠡王深深地施了一个大礼。转身便欲离开。
“站住!”此刻的须卜仰满面怒意,她竟然要离开?更可气的是她竟然还将别的女子送到了他的面前。她以为自己是谁?
卡里雅的脚步一顿,本是无波的心海顿时泛起了丝丝的涟漪。他想说什么?
此刻,须卜仰的酒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身边的两个女子,眼神越发地阴鸷,“滚!”
先前有些张扬的两个女人顿时吓了一跳,本想说点儿什么,可看到须卜仰嗜血的眸子,不敢多言,迅速地退了下去。
“你也给你滚!”须卜仰转而看向了一边的之起,她竟然对自己有了心思?
须卜仰轻蔑地冷笑,这种笑意只有卡里雅清楚意味着什么。可之起却因刚才的过分激动只是立在那里,并没有移动半分。
“左谷蠡王在上,之起仰慕您许久了。公主去意已决,之起也是万般地难过。然,您的身边岂能没有照顾之人?之起愿听公主之命,尽心尽力地伺候您,绝无丝毫怨言。”说完,之起赶紧上前两步,伸出双手打算挽住左谷蠡王的胳膊。
左谷蠡王阴测测地看着之起,她每向前靠近一分,他的寒意就加重了一分。卡里雅大惊,刚想上前去提醒之起。
就在这个时候,须卜仰蓦地扬起手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之起的左脸上。
只听“啊”地一声惨叫,之起毫无防备地摔倒,半边脸也立刻肿了起来。
“之起——”卡里雅急忙上前去扶,可她的一只手臂却被须卜仰陡然地抓起。
“你不是要离开吗?我成全你。”说完。须卜仰一个用力将卡里雅扛在了肩上,直直地奔着他们的住处而去。
“放开我!放开我!”卡里雅趴在他的肩头异常地难受,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须卜仰无视她的挣扎,面无表情地走进了他们的房间。
看着面前不断放大的脸,卡里雅后知后觉地想要逃。可是须卜仰岂能给她这样的机会?他冷笑着压了过去。
第七十一章 陪她吃饭,心疼
“你不能这样,我——”须卜仰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肆意地吻着她。
之后便是绵绵的疼宠,有好几次,卡里雅以为结束了。可是须卜仰却再度扑来。
他到底有多大的体力?为何没有半分的疲倦?
等到卡里雅睡醒的时候,外面已是暮色降临。她艰难地动了动,本想坐起,可是一只大手却伸了过来,紧紧地箍紧了她。
“再睡会儿!”须卜仰虽是没有睁眼,但也知道她醒了。
他有多久没睡在自己的身边了?每天醒来,旁边都是空空的。其实,她期待的不多,就是他可以平静地对她,相扶相持地走下去。
“我饿了。”卡里雅不想沉浸在这种虚渺之中,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刚才只不过是须卜仰为了面子惩罚她而已。
这个时候,须卜仰却是撑起了身子,面无表情地说:“记之起去做。”
呃?想起之起,卡里雅竟有一丝的愧疚,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须卜仰竟然打了她。现在却又要她去做饭,这样好吗?
看出了她的犹豫,须卜仰低头吻了她一下,然后才认真地说:“我讨厌主动讨好我的女人,绝不是因为之起的出身什么的。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一样。我要的女人必须是我喜欢的,我追逐的。你明白吗?”
“可是之起喜欢您。她一直在压抑着这种情感。”卡里雅想给之起争取到一个机会。
“还是考虑一下你自己吧!”须卜仰再度气恼起来,她就这么愿意让别人分享他?
不再多言,须卜仰起身推开了房门。看到之起正一脸红肿地立在外面候命。
“给公主做点儿吃的。挑有营养的做。”看到之起转身要离开,须卜仰又叫住了她。
“呃?”之起是有些雀跃的,难道他回心转意了吗?
须卜仰无视她眼中迸发出的莹亮,一字一句地说:“须卜仰只会娶一个女人,那就是卡里雅公主。你最好尽心尽力,如从前一样地伺候着。否则,我不介意赶你出去。”
之起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左谷蠡王的意思很清楚,他不会舍弃卡里雅公主的,也希望她谨守本分。
“知道了。”之起逃也般地离开。
而站在须卜仰身后的卡里雅却是惊得呆在那里。刚才他的话她全都听到耳里。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可他为何会这样说?他不是很讨厌她吗?何况她确实做了损害他的事情。
“傻了?”须卜仰转身的时候看到她还在发呆,只得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卡里雅却蓦地给须卜仰施了一个大礼,低声地说:“多谢左谷蠡王的偏爱,只是卡里雅任性固执,无福享受您的呵护,还请左谷蠡王放了我吧!”
“想都别想!”须卜仰是真的发火了,他“刷”地抽出了长剑远远地抛出去,正好立在了门前。
卡里雅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若是再敢提起,我让你连这个门都出不去。不信你试试!还有,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有兴趣,也从未碰过她们。至于搂搂抱抱只是要气气你而已。懂了?”须卜仰说完,抬脚走了出去。
唯情园内。
“公主,公主,单于过来吃饭了。”婉玉惊喜地跑过来。
显希也是一愣,听起来真的有些奇怪。他不是一直都避着自己吗?
“那就去好好地准备吧!”显希起身,正好看到冒顿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参见单于。”显希有礼而疏离。
冒顿伸手扶起了她,虽没有言语,但眼里的心疼还是难以遮掩。
“你瘦了,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地吃饭吗?从今天起,我来陪你。”冒顿说得自然,可是显希听了却是特别地不自在。
她只是笑着,并没有什么反应。
南赤木进来的时候,看到单于过来了,着实吃惊不小。
“单于是要在这里吃晚饭吗?我这就去准备。”南赤木高兴不已,她盼着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嗯。烤些美味过来。再准备两壶好酒。”冒顿突然很想喝酒,最好是微醉的那种。
显希诧异地看着他,本想说什么,可又忍下了。
吃饭的时候,冒顿尽可能地为她夹菜,也会停下来观察着她的喜好。然后自己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地喝。
显希想去阻拦,可转念一想,他喝多了也好,正好明日可以悄悄地离开。这样想着,她也拿过了酒壶给自己倒满,然后敬冒顿说:“显希敬单于一杯,我先喝了。”
说完,不待冒顿反应,已经是大口地喝了下去。
冒顿轻笑,也举杯喝掉。她就不能再说点儿什么了?
接下来,显希一杯一杯地敬,冒顿也不推辞,一杯一杯地喝。
婉玉看得有点儿迷糊,公主何时这般好酒量了?
南赤木一言不发地立在旁边,她也看出了显希的不寻常。她怎么了?难道不知道这样喝会醉的吗?
不知何时,显希的眼睛已经有些迷蒙,小脸也红扑扑的。真的让人想吃上一口。
冒顿感觉下腹一阵躁热,声音低沉地吩咐着,“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准进来!”
“是。”南赤木答应着退下。
婉玉有些懵懂,若是先前,她一定会二话不说。可现在,单于都射杀公主了,她根本不放心公主和他独处。况且,为什么单于的脸色这么严肃?
见她还不离开,冒顿有些不悦,抬眼看了过来,“你没听到我说的话?”
呃?婉玉还想说什么,却被南赤木一把拉了出去。
到外边的时候,婉玉不禁埋怨起来,“为什么拉着我呀?单于会不会再惩罚公主什么的?怎么说也要离得近些,那样公主叫我们也能听得到。”
南赤木不住地摇头,她怎么会看出单于要惩罚公主呢?他看公主的眼神分明就是一种迷恋。看来,真得给婉玉找个人家了,她竟什么都不懂呢。
“公主没事,相信我!”南赤木说着,再度拉起了婉玉,她们这些人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何必站在这里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婉玉尽管不情愿,可又拗不过南赤木,只得懒懒地跟着。
“对了,我要去看看里娟。虽说已无大碍,但听说她竟然滴水不尽,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婉玉暗自叹着气,若是没有这些插曲该有多好,说不定她们已经顺利地返回汉都了呢。
这一次,南赤木倒是没有反对,“我陪你过去吧!”
情形正如听说的那样,里娟两眼空洞,嘴唇干裂,只是闭着眼睛,了无生气。
“里娟,里娟,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婉玉心疼地扑过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里娟这样地颓废,她向来脑子灵光,想事情也比自己深奥。怎么这次就这么糊涂呢?
听到有人叫自己,里娟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很是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
“得了得了,都这样了还没事?说吧,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婉玉是个急性子,恨不得里娟现在就吃上满满的一碗饭才好。
“我真的不饿。公主可好?”其实,这几天,里娟都在暗暗地思过。若是当时她能及时地与公主商量,说不定会想出更好的办法,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处于危难之中。她以为单于是深爱着公主的,哪怕是犯了错,进行小小的惩戒也就是了,万万没有想到单于竟然会射杀公主。
那一刻,她是崩溃的。她甚至悄悄地进入了射杀的场地,随时准备着为公主挡下一箭。当她看到刹哈公主出现时,悬 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只不过,那两支冷箭飞过来的时候,她是跃起来去挡的,可惜她的功力有限,竟快不过飞箭。看到公主摔下来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你怎么了?可想到了什么?”婉玉尽管粗心,却捕捉到了她眼里复杂的情绪。
里娟伸手拉住了婉玉,悲伤地说:“婉玉,其实那天我有潜进射杀场地,那两支冷箭过来的时候,我也跃起拦挡过。只可惜还是失败了。婉玉,我是不是特别糟糕,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还自以为是。终究是害了公主,她不会再原谅我了。”
说完,里娟难过不已,眼泪也扑簌簌地往下落。若是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这样傻了。
“里娟,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养好身体。若真是为了公主好,就站起来为她找到真正的元凶。单于需要证据,你这样躺着,并不能解决什么。”南赤木冷静地分析着,尽管她的心里也很难受。
证据?单于想为公主洗清冤屈了吗?这个消息倒是让里娟为之一振,整个人也坐了起来。
“单于现在待公主如何?”里娟实在是太想了解了。
“单于就在公主的房间里,还要留下来吃饭呢。”婉玉嘴快,一下子说了许多。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听到这些,里娟的罪恶感着实减轻了不少。她现在还真有些饿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想吃东西了。”
南赤木微笑,里娟本就是公主的人。虽说秘图事件是她动的手脚,却也是事出有因。她的心里真正在意的还是公主。不是吗?
“我这就去拿给你。”婉玉开心得不行,至少里娟又鲜活起来了。
第七十二章 心思复杂,坚持
等到房门被关上,冒顿才再度看向了显希。她竟然想灌醉了自己,胆子不小。她这样做又为了什么?
显希一边喝着一边懊恼,她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冒顿已经喝了那么多的酒,不是早就应该趴下了吗?为什么他还能如此地冷静?倒是自己,真的撑不住了。
这样想着,她便本能地站起。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她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可是身形摇晃,还没迈出脚步,整个人就向一边倒去。冒顿自然是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了她。
“阏氏,你醉了。”冒顿说着,不再犹豫直接抱起了她向里边走去。
直到压过来的那一刻,冒顿才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就是因为心里太有你才会对你的背叛之事咬牙切齿。但现在,我真的后悔了。哪怕你真的背叛了我,我也不该那样狠厉。多亏刹哈救了你,否则现在,我会痛苦地死去。因为我深深地知道了我不能没有你,不能。你现在的样子,无时不牵动着我的心,我真的害怕失去你。很怕。”
显希有些难受,无意里嘤咛的一声,大大地刺激了冒顿,他疯狂地用力,多日来的隐忍全都不在,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彻底未眠,显希早已是昏昏欲睡。她虽然意识不清,但却明白冒顿正在折磨着她。她想反抗,可却没有丝毫的力气。
再度醒来,又是夜晚来临。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怎么会这样?
婉玉闻声走了进来,看到显希醒了,惊喜地说:“公主,您都睡了一天了。饿了吧?单于特意吩咐做了许多的美味。他还说一会儿过来和您一起吃。”
显希有些呆滞,她不是一直在劝他喝酒吗?怎么自己却醉了。还有,这身上的紫痕是怎么回事?断断续续的记忆涌来,她一下子红了脸。想必婉玉也看到了吧?
察觉到公主的窘态,婉玉笑着说:“单于宠护有什么好害羞的?婉玉替公主高兴还来不及。对了,里娟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也吃了东西。她想过来看您,行吗?”
显希听了却是不语,她还没想好如何去面对里娟?
婉玉有些着急,上前一步说:“公主,您有所不知,那日您在射杀区内,里娟是偷偷地潜进去了的。她就想着为您挡上那一箭。意外的是冷箭飞来,她的功力有限,终究是没能如愿。看到您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痛不能挡,有如心剜。”
见显希依然不语,婉玉只得说:“这几日都没有向您禀报,里娟已经绝食几日了。若不是昨天我告诉她单于过来看您了,她还会固执下去,那小命可就担忧了。公主,里娟做错了事,实在是事出有因。念在她曾经丹心一片,事后又有懊恼之意,还请公主原谅她吧!”
久久没有动静,就在婉玉绝望之际,显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让她进来吧!”
“呃?好,好,我这就去叫她。”婉玉实在是太感动了,以至于向外奔跑的时候差点儿摔倒。
里娟一直在忐忑着,她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这扇门,不知公主会如何对她?
现在见婉玉急急地跑出来,她眼前一亮,立刻迎过来问:“公主可要见我?”
“是的,快快进去!”婉玉难掩激动,她和里娟一路里走来,情同手足。无论如何,她也不想丢下她不闻不问。再说公主绝非铁石心肠,当她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原谅里娟一时的糊涂。
里娟快步地向里走着,她又可以伺候公主了吗?经过这一劫,她突然感觉和公主离得是那么远那么远,现在她又回来了。此后,她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做半点对不起公主的事情。
“里娟拜见公主!多谢公主饶恕之恩。里娟定将倾力伺候公主,绝无二心。”说完,里娟扑通一声跪倒在显希的面前,泪如雨注。
显希的心里一样难受,她轻轻地扶起了里娟,平静地说:“但愿如此!既然悔过,我定是不能单独留你在北土,一会儿就回去收拾收拾吧!我打算隔日起程。”
“啊?公主,我们可以回汉都了?”里娟的内心是一阵狂喜,若是爹娘不在北土,那就意味着已经回到了汉国。她们可以团聚了吗?
“嗯,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显希依旧是平静,可谁又知她内心的波澜?
里娟在兴奋过后,却是用力地摇了摇头,万分悲伤地说:“多谢公主不弃之怀,但里娟罪责难逃,唯有留在北土,协助单于早日将元凶捉拿,才会心安理得。里娟祝福公主早日回到汉都,摆脱孤独难熬之苦。公主平安,里娟也就心安了。”
显希听了倒是有些惊诧,她深知里娟善于琢磨,却没想到她竟会放弃回到汉都这唯一的机会。
“可若是这次不走,再走就难了。”显希不得不提醒着她。
“那也绝不后悔。里娟害了公主,让单于对公主有了猜忌。就算惩罚里娟,也不为过。只求公主回到汉都,打听一下我的爹娘可还安好?不只是公主,爹娘对我也早已失望。但我无法看着她们因我受到凌虐。我做不到。”里娟几度哽咽,她不敢回想那一幕,那种血腥是好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恶梦。
显希缓慢地站了起来,她上前拉着里娟的手,有些无奈地说:“你这又何必?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自己惩罚自己。你的心意我领了,还是一起走吧!”
“是啊,里娟,公主都这么说了,你又何必纠结?”婉玉早已按捺不住,从外面大步地走了进来。
显希抬头,正好看到南赤木站在那里。她的脸上呈现出淡淡的落寞。
原本热闹的院子很快就要冷清了,想着就有些难过。
“南赤木,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回到汉都?”显希必须得问,或许章立还在那边盼着呢。
南赤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不了。我们都走了,单于怎么办?她失去了阏氏,若是连身边伺候的人也走了,他会更加难过的。再者,我始终坚信,您和单于定会有一个美好的人生。您来的时候,我去接的您。那么,当您再度踏上北土的时候,南赤木希望还能恭迎您。”
显希的眼里起了湿意,她不敢想像当初来时的情景。或许淡忘了曾经,便会有新的开始吧!
“可你忍心让章立将军失望?”显希还是尖锐地提到了这个问题。
南赤木无奈地轻笑,“阏氏回来之时定是我离开之际。那个时候,我就无所牵念了。否则,南赤木心里不安。”
“若是我不会再回来呢?心死之人又如何能复活?我自己都没有信心,你又哪里来的自信?”显希是真的怒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那我便断了去汉都的念头。或者——”南赤木哽咽起来,“或者等到单于有了新的阏氏,我再离开不迟。”
南赤木不愿意说出这个可能,可是显希去意已决,她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显希愣住,这个可能的确伤到了她,可那又如何?那终究是会发生的。
“好,我不逼你。我也在汉都等着你。”显希的心在一抽一抽地痛。那个时候,便是单于有了新阏氏之际吗?
“你们在说什么?”冒顿进来的时候,发现大家眼圈都是红通通的。
南赤木吓了一跳,赶紧施礼说:“恭迎单于。我先下去了。”
里娟犹豫了一下,也低着头说:“我也退下了。”
婉玉也施了施礼,这个时候不走还等什么?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显希赶紧胡乱地擦了擦眼睛。这个时候冒顿倒是拿起一边的丝帕轻轻地替她擦着,柔声地问:“想起了伤心的事?嗯?”
显希只是摇头,并不说什么。
“睡好了吗?”问到这里,冒顿往前靠了靠,低头捕捉到她的红唇,深深地吻了起来。
末了,意犹未尽地说:“昨天累坏了,一会儿好好地补补。”
不说还好,一说显希就气得不行。可这个时候发火还有用吗?
若是昨日不醉,也许她已经离开这里了。因为身体酸痛,她不得不再次延迟离开的日子。
冒顿但笑不已,他真的喜欢显希想怒却又隐忍的样子,这是其他的女人无法呈现的。
两个人吃完了东西,冒顿陪着显希四处走了走。夜晚的风凉,冒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给显希披上,然后又紧紧地搂着她说:“今晚的月亮很圆,冒顿跟你发誓,此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半分的委屈可好?”
显希只是轻轻地浅笑,不好。无论现在冒顿说什么,她都格外地排斥。她已经不贪恋冒顿的任何东西了。因为他的喜怒无常着实伤了她,哪怕她再大度,也终究是凡人。她不会再傻傻地第二次受伤。
见显希不语,冒顿更是难受。
“我已经查到了那两个汉人的下落,是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右贤王已经带人将他们救了出来。真相越来越近了。”冒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显希说这些?
闻言,显希一惊。须卜仰果然狡猾,竟然声东西击?
“单于切不可随意透露军情,显希本是汉人,难免透露了消息。若是丢了单于的面子,那就不好了。”显希说完,清冷地一笑。
第七十三章 为他求情,无奈
“你——”冒顿气极,她就这么不解风情吗?
显希无惧地迎视着他的目光,他还想怎样?已经死过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冒顿转身一拳砸在了树干上,那只大手顿时就流出了鲜血,可他却浑然不知。
显希的心蓦地一悬,刚想上前查看,却猛地顿住了。既已决心要离开,就不该有任何的温柔之举。单于受伤,自然会有人管,她似乎想多了。
“显希疲惫,想回去休息了。”说完,不待冒顿反应便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冒顿只是怔怔地站着,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单于在上,以南有礼了。”一个妙龄的女子盈然地站在了冒顿的身后。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数落到了她的眼里。
看着显希离开的身影,她蔑然地一笑,原来不遮面巾竟是如此地丑陋!她有什么资格站在高大魅威的单于身边?简直是匈奴国的耻辱!
“你是谁?”冒顿这个时候才发现右手已是鲜血淋漓。
“唉呀,您受伤了!”以南惊慌不已,伸手拉住了冒顿直直地奔着她的住处跑去。
“放手!”冒顿岂能跟着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跑来跑去?
“单于莫怪,我是夫馀国的以南公主。刚刚见到单于受伤,一时心急便有些莽撞,请单于饶恕!”她虽是回着话,但脚步却没有停。
“夫馀国?你为什么还没有离开?”冒顿有些疑惑,那些人早就该离开了,不是吗?
以南嫣然地一笑,“单于所言极是。但以南初次来到匈奴,对所有的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同时也深深地喜欢上了这里。于是便恳请父王多停留几日。不想撞到了单于受伤,这才突兀地出现。”
冒顿听了,一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单于,到了。请让以南为单于包扎!”说着,她率先走了进去。
事已至此,冒顿也不矫情,日后给她些赏赐就是。
次日醒来,身边竟是空的。原来他真的没有回来。心里难免有些失落,显希懒懒地坐起。
这个时候,婉玉心急如焚地跑进来说:“公主,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显希立刻直起了身,她不希望在离开之际惹上更多的麻烦。
“公主,听说单于昨日并未回到大帐,而是去了夫馀国公主的帐中。今天早晨才离开的。”
“什么?”显希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夫馀国的公主?那个以南?她没有忘记那日她讥讽自己的话,原来是早对单于有了心思。
见公主的脸色很是不好,婉玉低头不敢言语。单于也真的,前一刻还和公主亲密,转眼之间就去了另一个女子的住处。任谁都会想入非非吧!
既而,婉玉也想起了那个刁蛮的公主,不仅言语刻薄,还粗鲁无礼。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入单于的法眼?
虽说单于娶几个阏氏没什么,可是在目前这么敏感的时期,单于未免是太心急了。
正想着,南赤木也走了进来。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显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或许事情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以我对单于的了解,他还不至于轻意地对哪个女子动心。”
这个时候,显希才抬眼微微地笑笑说:“无妨,单于身边终究得有人照顾着。如此甚好!”
显希说完,慢慢地站了起来。冲着婉玉说:“帮我梳洗吧!想出去看看我留下的院落。”
“是。”婉玉大气也不敢出。公主这般淡定,其实心里是无比地难受吧!
“我去给阀氏做些吃的。”南赤木刚想转身,却被显希拦住,“不必了,我不饿。”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卡里雅公主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显希,出事了。”卡里雅的眼睛通红通红的。
“怎么了?”显希一脸疑惑地看着卡里雅,能让她这样悲伤的一定是出了大事。
“单于命人将左谷蠡王抓起来了!”卡里雅再次哭得厉害。
“抓起来了?为什么?”虽说有准备,可这么快还是大大出乎了显希的意料。
“那个呼培启已经供出左谷王仿制军事秘图害你一事。”卡里雅绝望不已。
“呼培启?他是什么人?”显希腾地站了起来,须卜仰真是可恶,所有的一切果真是他所为。只不过,她并不认识呼培启。
卡里雅这才止不住了哭泣,哑声地说:“就是那天禀报单于秘图失踪的那个大胡子。”
“是他?”显希的眸光顿时浮起层层的怒意。
卡里雅万分矛盾地走到了显希的近前,拉着她的手说:“你被陷害的时候,我义愤填膺,千方百计地想要为你收集证据,洗刷耻辱。那个时候,我虽隐隐地感觉是左谷蠡王所为,但内心还存在着那么一丝的侥幸。我以为他虽是对你有偏见,却不会置匈奴大计于不顾,一意孤行。谁知真相浮出水面之时,看着他在我的面前被人抓走,我还是心如刀绞。显希,我那么喜欢他,以为他是睿智的。可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与你作对?现在,我该怎么办?”
卡里雅是彻底地崩溃了。哪怕她恨着须卜仰,处处忤逆着他,却不想看到他有任何的危难。可是今天,她突然认清了一个事实,须卜仰所犯之错,恐怕要以人头来抵。
卡里雅慌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显希。若是显希肯饶他一命,他或许还能苟活,否则,便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显希问得淡然,但其中的愤怒却不言而喻,她无法平息所有的怒火。正是这个须卜仰让她自始至终没有消停过。这次要不是她侥幸躲过,如何能看到他被抓?他的眼神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恶毒!
“显希——”卡里雅是真的说不出口,无论从哪个层面,须卜仰都是罪大当诛。对显希,他死上几次也不足以弥补显希受到的所有伤害。
可他终究是他的男人,他死了,她怎么办?她可以离开,可以恨他。却无法面对他要死去。她可以大言不惭地求个情吗?
“卡里雅公主,我理解您此刻的心情。可是那个须卜仰太过狂妄,处处与我们公主作对。真是死不足惜。”婉玉气得别过了脸。
南赤木听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他一直都没有接受和亲这件事,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阏氏的头上,以为是阏氏阻碍了匈奴的大业。但如此任性终究是害了自己。卡里雅公主,您也不必太难过了。或许单于念在他往日的功劳上能够饶他一命。”
“不会的,不会的。”卡里雅连连地摇着头说:“这次单于是动了大怒,若是真相查明,须卜仰必死无疑。因为他侵犯的是单于的阏氏。严惩也是无可厚非。”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过来传话,令里娟即刻前往单于大帐。
所有的人皆是一愣,倒是婉玉率先兴奋起来,“公主,这次我们有救了。只要里娟说明原由,再加上那个呼培启什么的作证,须卜仰算是死定了。”
南赤木悄悄地碰了一下婉玉的手臂,因为此刻的卡里雅已经完全呆傻在那里。
显希伸手扶起了卡里雅,轻声地说:“不必惊慌!我自然心里有数。”
“显希——”卡里雅扑到了显希的怀里,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担忧的眼泪。她断断续续地说:“是我让你为难了。”
好不容易将卡里雅送走了。婉玉转过身来埋怨着显希说:“公主,那个左谷蠡王屡次三番地加害于您,死不足惜。您为何还要那般劝慰卡里雅公主?”
凡宇立在一边也是满脸的不高兴,等婉玉说完,他也上前说:“公主,婉玉所言极是。这次正好可以除了他。匈奴大国没有他的参与,定会与汉国友好相处,再无纷争。另者,单于也会对公主一心一意,宠护倍至。公主且莫心软,狼性凶残,岂能悔改?”
莫凯倒是没有言语。公主犹豫,必定有理。凡事不可只看表面。近段时间,卡里雅公主为虑瑶公主担忧奉力,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或许,虑瑶公主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不愿意看到她如此地悲凉。
显希半天不语,直到婉玉摇着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其实,刚刚几个人的话她全都听到,只是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见大家都在看着她,她淡然地一笑,“你们也无须担心了。单于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卡里雅对左谷蠡王情深似海,难舍之情我自是理解。她对我也有大恩,岂能轻易忘却?若是我替须卜仰说话,那也是因为卡里雅。女人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依靠,只要须卜仰能给她,我也可以不去计较什么。”
见大家沉默不语,显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莫凯、凡宇,你们立刻去着手准备明日离开之事,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可以回汉都了。”
“啊?”所有的人皆是一惊,公主在这个时候离开为什么呢?
“公主,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为什么不等一等呢?”
“是啊,再说里娟还没有回来,我们不是要带着她一起离开吗?”
“左谷蠡王一直是粗莽蛮横,我倒是真想看看他失意的样子呢。”
“就算要走,我们也要昂首挺胸,也要告诉所有的匈奴人,虑瑶公主无愧匈奴。可只是一步之遥,公主为什么如此心急呢?”
显希轻轻地抿了抿双唇,笑着说:“他定会还我一个真相,可也会给我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阏氏之位另有其人。与其渴望一时的风光,却换来一世的耻辱,我宁愿先行离开。何须等到他残忍地扯开我的伤口?”
第七十四章 今晚请辞,寒凉
当晚,冒顿果真没有回来。显希也不问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站在窗前,她想得很透彻。来的时候,带着万般的屈辱。离开的时候,定要无比地傲骄。其实,她还是感谢冒顿的,必竟没有置她于不顾,而是开始着手调查秘图事件了。
不敢奢望他的喜欢,但对她总是一种大恩。否则,带着不明不白的冤屈,怎么说都会压得喘不过气来吧!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显希无奈地苦笑。汉帝给她的东西还真不少,难道都没有想过她会提前回去吗?或者早早地死于北土?
“莫凯,不用收拾了。汉帝赏赐我的,除了金银首饰之外,其它的都留下吧!”显希木然地坐在那里。
莫凯一愣,小心地问道:“公主,这些东西若是不带回去,放到这里也会被扔掉的吧!”
尽管不想说,可这个时候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显希点了点头说:“我也想过。无妨,可以将这些东西交给刹哈公主,请她代我分了吧!怎么说这些都是精品上品,平常百姓未必见得到。显希奉命来到北土,虽说大任尚未完成,但显希已经尽力。回到汉都以后,我必不会留到宫中,还是要回到先前的自在生活。这些东西于我也确实没什么用处。但留在这里,至少还可以让匈奴的百姓知晓汉国的国力,对安稳的生活增添几分向往。待国无界,疆域合,天下定是一片繁华盛景!”
“莫凯明白了。这就去办。”莫凯转身离开。
显希环视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冒顿并没有给她添置什么新的东西。只是给了她一个“阏氏”的名号,而且还没有册封大礼。
她的心情越发地复杂了,留在这儿的时候都没有去计较什么,怎么要离开了却较起真儿来。其实,她更多的应该是满足,毕竟来时的初衷只是苟存而已,可她不仅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还得到了冒顿短暂的宠护,甚至给了名号。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为什么得的多了,心却越发地空荡起来。
无意之中抬手,看到了那对黄色的玉镯。这是冒顿唯一一次用心买给她的。那个时候,她有着各种激动和惊喜。这对玉镯也伴着她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
呆愣愣地坐了半天,她还是慢慢地将其取下来,用丝帕小心地包好,轻轻地放到了梳妆台上。既是离开,为何要带些让人牵念的东西?这里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些,不免伤感,眼泪也扑簌簌地往下落。北土之行,虽是短短的几个月,可是她竟过得心惊胆颤,从未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并无道理。
仰头闭目,她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一口气,回家的感觉真好。感谢上苍,让她的小命仍存。否则,阿母该是如何的难过!她真的不敢想。
再度看向那对玉镯,内心是百感交集,哪怕再没有情分,她也终究是习惯了有他的存在,想起每个温馨的夜,想起他宠护她的每一个瞬间,竟也是万般地美好。可惜,它们终究是过眼云烟,一去不返。
听到脚步声,她慌乱地擦干了眼角的泪。
南赤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包好的玉镯,她轻轻地走过去,小心地打开。那抹晶黄色依旧是如此地剔透。这对玉镯让她想起了显希刚来北土时的种种过往。
“阏氏,这是单于亲自给您买的。还是戴着吧!”南赤木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知道显希一直都是对它极其宝贝的,就连睡觉都舍不得摘下。哪怕是今日,也将它小心地包好。摘下玉镯,阏氏得是多大的勇气啊!她定是无比地辛酸和难过。
显希愣了愣,良久才说:“不必了。情不再有它又能如何?只能是徒增苦恼而已。”
正说着,刹哈公主和素塞姑娘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刹哈大声地问:“显希,你非得要这样吗?”
“阏氏,您又何必如此?”素塞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这,这是我哥给你的玉镯!显希,你真的不喜欢我哥了吗?”刹哈大惊,她万万没有想到显希会这般绝决!
“是啊,当时我还和您大吵了一顿,我气单于对我的不理不睬。那个时候,我充满了羡慕。”素塞是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事。当时,她恨不得单于立刻杀了眼前的女子。可如今,她却希望眼前的女子可以留下来,能够和单于携手一生。
听到这里,显希终于是泪如泉涌,她又如何能忘?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个时候,她是有些怨愤的,可却不敢发作。
“显希多谢二位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我们不打不相识,经过了时间的浸染,已然是亲如姐妹。此次一别,不知何年再见?显希只愿你们都能够有个幸福的依靠,相携相扶。”说完,她紧抿着双唇,再也说不下去。
刹哈和素塞一起上前将她紧紧地拥住,三个女子哭作一团。那些汉国来的人个个是泪打衣襟。
虑瑶公主能够走到今天实属不易,经过了气候的考验,经过了匈奴人的审视,更是经过了单于的挑剔。她不争不抢,不算不计,却也赢得了单于的呵护。若不是小人设计,公主又岂能如此寒凉?
“显希,这里的每件东西若是你不带走,那就留下。我不会将它们分送,我要等你回来。相信我哥也会这样做的。”刹哈不知该说些什么可以改变显希的心意?但她相信自己的哥哥也不希望她离开。
显希听了,更是哽咽不止,“刹哈,你又何必如此?单于终究会有自己新的生活。北土一别,我便与你哥永世不见!所以,还是按我说的去做。”
“不,不。”刹哈连连地摇着头,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
素塞擦了一下眼泪,劝慰着显希说:“这几日,单于的懊恼和悔意任谁都看得清楚。他没日没夜地彻查此事,甚至不吃不喝。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单于。若是以前,我还怪你抢了单于,可是经过了这些事,我越发地明白,不是你抢的单于,而是单于愿意宠你护你。别的女人都无法入他的眼。”
“才不是,听说单于和那个以南公主相谈甚欢,甚至还住到了她的寝帐。”婉玉一直记着这件事。正好刹哈公主也在,她倒是想问个清楚。
素塞听了自然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刹哈。
这件事情,刹哈也是听说了。不过,眼见为实。她不认为冒顿会这般随意。
想到这里,她摇着头说:“我哥不会那样的。他想讨好显希都来不及,又如何能和别人走在一起?”
“刹哈公主莫要分辨,这件事情右贤王都知道了。而单于也没有否认。我之所以不敢告诉我家公主,就是怕她难过。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我可是费了心思才得到的。”婉玉一脸正气地站在那里,小脸竟也气得通红。
刹哈暗暗地叫苦,哥你就不能收敛些吗?虽然不知道当时的真相。可的确如婉玉所说,那日单于不仅与以南公主并肩,还在帐中呆了很长的时间。
刹哈原本是想质问冒顿的,可惜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若是婉玉不提,她甚至都忘了。
那个以南公主吗?她不回夫馀国,逗留这么久干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欣赏匈奴的风光?匈奴似乎还没有那么多的美景。
想到这里,刹哈的眼神变得无比地阴鸷,她看着显希,信誓旦旦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依旧不相信我哥会做出对不起显希的事情。哪怕真是如此,我也不会承认那个以南公主的。显希是我唯一承认的阏氏,是匈奴百姓唯一认可的阏氏。没有人可以替代,永远不会。”
周围顿时寂静下来,只有刹哈的话在不住地盘旋,每一个字都是那样地掷地有声。
婉玉顿时愣在那里,她是匈奴国的公主,虽不及单于的权位,但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是可以了。
显希伸手拉住了她,无比感动地说:“今日听得刹哈一席话,显希突然感觉北土一行竟然有着非凡的意义。显希也并非一无是处。你给了我莫大的信心和勇气。显希很幸运。”
刹哈听了,终于露出了第一个微笑。她舍不得显希是事实,显希伤心离开也将成为事实。若是没有猜错,接下来显希就要去哥哥那里请辞了吧?她会陪着她前往。
刹哈想的没错,显希必须要在今晚办好所有的事情,因为明日她将早早地起程。她来时没有轰轰烈烈,走时也不想惊扰任何人。
借着昏昏的月色,带着难言的愁绪悄悄地离开。她本是尘埃,何须浩浩荡荡?
几个人带着各自的心思来到了冒顿的大帐。因为是刹哈领着,自然不需要通报。
当她们进去的时候,竟惊讶地发现以南公主竟伴在冒顿的身侧,潜心地看着他写着什么。
显希的脸色微变,怪不得几夜不回,原来这里更有佳人相约。
刹哈公主也是一脸的寒霜,枉她还替冒顿分辨,今日看来,所有的传言竟是真的?
想到这里,她厉声地喝道:“深更半夜,以南公主不回自己的帐中休息,跑到这里干什么?”
抬眼看到刹哈眼中的怒火,以南公主倒是吓了一跳。这就是刹哈吧?她一直有所耳闻,也深知她是冒顿喜欢的妹妹。所以更是不敢造次,急忙施礼说:“以南见过公主!”
“难道没有看到阏氏吗?夫馀国的人竟是这般失礼了?”刹哈并不领情,转身将显希推到了前面。
第七十五章 奋力请辞,绝然
以南见了,却是轻蔑地一笑,“阏氏吗?可你哪里做到了阏氏的样子?那日若不是我恰巧经过,单于砸破的手就会感染化脓,后果不堪设想。而你呢?却是转身绝然地离开。”
因为愤怒,以南的小脸刹时涨得通红,不明真相的人还真会以为是显希无情无义。
刹哈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显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所以呢?所以你就趁势百献殷勤,还留单于到天明?”显希本不想提及,可是你弱对方就强,以南摆明了和她过不去。也俨然以单于身边的人来质问起她了。
“那又如何?单于日理万机,在我那里小憩有何不可?”以南眸光闪烁,但说话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小憩?他真的睡得着吗?是谁脱掉了束缚,恬不知耻地往单于的身上飞扑?是谁百般贱嗲恨不能单于将你通通地吃掉?是谁在背后对我千诋万毁,只盼着单于对你高看几眼?”显希蓦然变得凌厉起来,眉眼之间的英气竟震得所有的人呆愣在那里。
“是你,是你,还是你。夫馀国的公主就是这样仪态端庄的?夫馀国的公主就是这样趁虚而入的?夫馀国的公主就是这样恬不知耻的?你可想过你的举动会让你的国家因你而蒙羞,你的不耻会牢牢镌刻在你的内心里,久久熬煎。现在,你还敢说你是高贵的?还敢无端地来指责于我?你算什么东西?”显希句句如刀,一下一下凌迟着以南的心。
她气愤地指着显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冒顿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喜欢显希这样的气场,这样的英气,这才是那个她熟悉的女子,而不是空洞无为,静默无声的那种。
刹哈终于缓过了神,她都看到了什么?显希竟然将那么尴尬的问题回击得彻彻底底,根本不给眼前这位公主半分颜面。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显希,这才是她的真性情吗?
“过来!”冒顿冲着显希招了招手。
以南紧抿着双唇,她原本是要指责这个丑女,让她知难而退,可现在,单于竟然主动地让她过去。乾坤怎么倒转了?该受到呵护的应该是她才对。
显希听了,稍一沉吟,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在离冒顿一步之遥的时候,一股大力将她给拉了过去。然后两片火热的唇便覆了上来。
四周响起了一片抽气声,单于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了阏氏?是谁说单于不喜欢阏氏的?再来两只眼睛看也是单于宠护着阏氏啊!
“单于您忘了她是如何对您的?切不可被她迷了心志。”以南公主担心得不行,她绝不会让单于沉迷于此,否则,几日来的讨好便全都白费了。
闻言,冒顿果真放开了显希,但环着的手臂却越发地收紧,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问:“是想我了吗?这么晚了还兴师动众地过来。还是你泛了某种莫名的酸意,来找我算帐的?嗯?不管是哪种,我都愿意回答你,也愿意熄灭你的怒火。如何?”
显希挣扎着坐起,用手轻抚着微肿的双唇,他竟然当众强吻了她?她气愤地瞪着冒顿,他就客观喜欢羞辱她吗?亏得她没有沉迷,否刚又会说出无限讥讽的话来吧!
想到这里,她一个用力站了起来,冲着单于深施了一个大礼,郑重地说道:“单于想多了。今晚前来主要是向单于请辞的。还请单于成全。”
四周再次响起了一片抽气声。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那些属下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以南在震惊过后,竟开心地笑起来。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汉国的丑女竟然请求离开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靠近单于了?她只是一时的贪恋,多住几日而已。却没想到竟天时地利人和,难道上苍注定派她来当单于的阏氏的?越想越激动,她看着单于的眸光都突然地变得晶亮起来。
“请辞?你竟然这么心急?”冒顿平静无波,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其实他的内心还是震惊不已。显希终于说出来了,可他会准吗?
大帐之中一片沉寂,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单于,自古只有单于不要阏氏,却从未有人敢提出“请辞”,这汉国的丑女也真是胆大了。
“是,显希心急如焚,只盼着早日回到汉都。”既然下了决心,显希不介意再说得清楚一些。
“那我的起居谁来照顾?阏氏两个字岂是轻易给的?你就是这样承诺‘和亲’的?还是需要我再和汉帝核实一下当初两国的约定?或者,让我匈奴再次兵临城下,讨个说法?”莫顿阴鸷地一笑,“显希,你以为我会准吗?”
刹哈低头不语,她就知道冒顿不会轻易答应的,这下好了,显希终于不用离开了。想必哥哥会全力地宠护着显希吧!
“不准?”虽有预料,可真真切切地听到冒顿说出来,显希还是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情绪。但也只是片刻的时间,她便清冷地一笑,:“准与不准都不重要了,显希执意而为的事情,谁又能拦?至于两国约定什么的,也已与显希无关。来到这里,只是告知单于一声,显希明日起程,告辞!”
说完,显希便欲离开。可是这个时候,两边的兵士竟齐齐地站过来拦住,个个面无表情。
显希蓦地转身看向冒顿,生气地问道:“这是何意?”
冒顿微微地扯了扯嘴角说:“我的话从未有人敢质疑,你是第一个。但我说不准,你却偏要违之。这也怪不得我。”
显希双眼微眯,直直地看向了冒顿,他非得要这样吗?不管他是如何决定的,离开已是必然的事情。她不会屈服的。
想到这里,她看准了旁边的一个立柱,二话不说飞身撞了上去。
“显希——”刹哈吓了一跳,刚要扑过去,却有一道身影更快她几分,“嗖”地跃起。
“公主——”随行的婉玉脸都吓白了,公主这又是何必?这种角度撞上去,不死也得落残,公主为什么这么傻?
感觉到身子一轻,冒顿已经抢在她的前面稳稳地接住了她,巨大的冲撞力震得他的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
以南担心地跑过去,看到冒顿那只包扎的手陡然地渗出了血渍,立刻气得哭了起来。
“单于为何连命都不要了?这手刚刚好些,却因为用力再次扯开了伤口。再说,一个丑女而已,死不足惜,实在不值得单于这般费心。”说着就要上前检查伤口。
“滚开!”冒顿的脸上现出一抹戾气,她有什么资格指责显希?若不是念在她替他包扎伤口的份上早就将她扔了出去。
以南立刻站住,再也不敢移动半分,可是眼里的泪水却滚滚而落。她万分地委屈,那个丑女对单于百般不敬,他却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自己满眼都是他,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疼惜。
刹哈冷眼地看着以南,她果真是自以为是。那些担忧关心什么的岂能比得过显希的大义和倔强?可惜,显希去意已决,恐怕再难挽留。
冒顿紧紧地抱着显希,刚才真是吓坏他了。当那抹娇小的身影飞起,他暗叫一声不好,想也没想地顺着心意跟了上去。否则,他不敢想像此刻会发生什么?是不是她已经苍白了脸色,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所有的人都看着冒顿,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显希?必竟她刚刚的举动充满了忤逆,若是以前,该是杀头的吧!
冒顿抱着显希的手臂越发地收紧,唯恐松开了,就再也回不来一样。他的眼角滑下了几滴清泪,无声无息。这一刻,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什么是诀别?什么是不舍?他已经爱上显希了,只是他自己一直都没有察觉。可是,这种暖意来得太迟了,曾经对他唯唯诺诺的女孩已经对他没有半分的留恋,有的只是刻骨的憎恨。而这一切竟是他亲手造成的。
良久,冒顿才万分不舍地放下了显希,看着她苍白的脸,轻声地说:“你如何这般倔强了?难道不知道撞上去会没命的吗?你可以恨我,但你还有阿母,还有一直都喜欢你的人,不是吗?”
说到这里,冒顿再也讲不下去了。这次回到汉都,她会和那个云铎成就好事吧?既然留不住,他完全可以杀了她,或者囚禁起来。可是,他终究没有这样做。
就在所有的人以为单于会下令惩戒显希的时候,冒顿却意外地扬了扬手说:“好,你走吧!”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紧紧地抿着双唇,再也不看显希一眼。
“哥,你没事吧?”刹哈无比担心地看着冒顿,他这个样子太不对劲儿了,他不会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吧?
显希也是一愣,他竟然放手了?也罢,此时不走,还迟疑什么呢?难道要等到他反悔不成?
想到这里,她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显希,你真的不想再对我哥说什么了吗?他看起来是那样地难过。”刹哈多么希望显希能够停留一下脚步,必竟他们曾经快乐地相处,难道一丝丝的情分都没有了吗?
听到刹哈叫她,显希的心蓦地一颤,她怎么会没有看到冒顿的伤心,只是她没有任何的退路,她不想再冒险了。何况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新人,她还有留下的必要吗?
想到这里,她再度向前走去,始终都没有回头。
刹哈站在那里,愁绪万千。匈奴大国一代阏氏就这样离开了?带着说不清的恨意和委屈,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单于又如何不是难过至极?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呀?
“哥,你也别难过了。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明日的事情吧!”刹哈说得没错,显希明日一早起程,她不想惊动任何的人,可是冒顿会无动于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