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杀人动机【最近忙考证T-T】
春晓的上半身倒在凌乱的烟灰色棉斗篷上,血依旧如注流出,将斗篷浸染大片。双目圆瞪着,其中满是疑惑不解,可见她临死前的那一刹那,也不明白自己到底缘何糟了这无妄之灾。
娇蓉心如擂鼓,双腿控制不住的发软,却强逼着自己冷静打开首饰匣子,翻捡出里面的一叠银票。又从春晓怀中翻出钥匙,到许姨娘床榻头顶的柜子中翻找,果然又是一个小匣子,打开一看,除了几只银锭还有一叠银票。
娇蓉不敢拿首饰,那些东西都是许姨娘戴过的,太过显眼,即便拿了也不容易销赃。只将银票子揣好,看了一眼春晓颈上扎着的剪刀,转而拿了之前春晓用过的剪刀,匆匆出了门,顺着平日少有人走的小路往梅园去。
梅园中无声寂静,娇蓉放缓呼吸步伐。随手剪了几枝梅花便往珍院回去。
庞氏心绪不宁的用过早膳,听娇蕊一边收整一边嘟囔道:“娇蓉这蹄子惯会偷懒,早上这会正忙着,偏她要去剪什么梅枝,去就去吧,这么半天也不回来。”
庞氏没做声,心里自有一翻盘算。
相比于袁永的秘密,娇蓉才是她身边最大的威胁。袁永虽与她暗度陈仓长达几年的时间,可她深知袁永为人,也有的是方法可以杜绝袁永这个隐患。然而,这个从来与她形影不离的丫头娇蓉,却并不好打发。
娇蓉知道她与袁永来往的细节,又对李府的人事十分清楚。
还有一点,她早知道自己和袁永长不了,因此在袁永与她讨要娇蓉的时候,她连犹豫都不曾就答应了。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介意袁永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还惦记着别人,这个别人还是她的丫头。娇蓉年轻娇嫩,她没法不去嫉妒。
嫉妒与威胁相加,她早就想除掉娇蓉。
庞氏木然的看着娇蕊端着碟碗退下去,又换了热茶,终于想的通透。娇蓉既然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她也不必对娇蓉心软。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庞氏抬头,半眯起眼睛,透过窗棂看见娇蓉掐着几枝梅路过廊下朝她这里走过来,便对娇蕊说道:“娇蓉回来了,你先下去用膳再来听吩咐。”
娇蕊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答应一声反身出去,庞氏听见她对娇蓉抱怨了几句便离开了。娇蓉僵着身子进了屋,将梅枝随便往瓶子里一插,便抖了抖下巴,看样子那丝害怕终究是藏不住:“姨娘,成了……”
庞氏猛地站起身:“当真?”
娇蓉将过程用几句话简略的说了一遍,便拿出怀中的银票:“奴婢并未来得及看是多少银两,只是数目应该不少才对。”
庞氏伸手接过银票,也没有查看数目,只是匆忙收了起来,问道:“你说你用剪梅枝的剪刀扎死了春晓,又给许氏喂了毒蝇伞?来回可曾碰见什么人?”
娇蓉先是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兴许是老天都在帮我们,这一路上都不曾遇见什么人。”
庞氏垂眸,顺手拿起娇蓉放在一旁的剪刀:“你用来扎春晓的剪刀是咱们那把?那这把……”庞氏看见剪刀末尾居然有两个小字,写着:春晓。她眼眶一缩:“这是什么!”
娇蓉吓了一跳,连忙过来看,‘春晓’二字映入眼帘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几乎倒流了起来,一股麻意瞬间袭遍全身。“这……各院子的剪刀都是府里分下来的,应该并无不同才对……”
庞氏心念电转,将剪刀塞到娇蓉手里:“你现在回去,将剪刀换过来,若是有人看到,你便装作撞见许氏疯癫行凶杀人,我去前面帮你拦着王嬷嬷。你快去!”
娇蓉十分害怕,犹豫道:“不行,我若再去,指不定就会被看见……”
“傻丫头!你若不去,诬陷许氏疯癫杀人的事就露馅了!那才是死无葬身之地!”庞氏低声劝道:“你放心,我帮你拦着王嬷嬷。即便到时候若有人发现,你尽可以演场戏,谁又能证明是你杀了人?”
娇蓉哆嗦着喘了几口,将剪刀揣进袖口便往外跑,跑到门口又猛地站住,深呼吸理了理衣裙,快而稳的走了出去。
庞氏看着她出去,捏了捏袖口里的银票,转身往内室走去。
榻上的大迎枕早就被她事先扯开一个小口子,她将银票卷成卷儿,用细线捆了起来塞到了大迎枕里面,又拿起针三两下将其缝好,紧接着马上叫过娇蕊说要出去走走。
娇蕊刚匆匆用过早膳,回来一看娇蓉又没影了,不禁皱眉:“姨娘,娇蓉又干什么去了?”
庞氏皱了皱眉头没做声,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娇蕊便也没再问。两个人一直走到二房的垂花门附近,又往中庭的花园慢慢走了半圈,那边突然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庞氏回头一看,正是许姨娘跟前的王嬷嬷回来了,便站住问道:“嬷嬷一大早这么急,是去了哪了?”
王嬷嬷虽然心中惦记着许氏,却也不能不答话,便停步说道:“今早上刘二家的来传话,说老奴的小孙子病了,却没曾想她听得匆忙是传错了人的,要找的是采买那边的王婆子。还叫老奴白跑一趟。”
“原来是这样,这些个不中用的,传个话也能传错,好歹不是什么大事,不然,岂不耽误了去!”庞氏笑道:“你家姨娘进来如何了,可想得开了?自从四丫头出事之后,我们这一干人,都不敢到她近前去,生怕她想起别的什么来,哭伤了身子……”
王嬷嬷走近,说道:“好些了,今早上刚有了点笑模样。想必是想开了些了,过些时候,兴许就能放下了。”
“哦?当真?”庞氏十分惊讶,其中还透着几分欣喜:“既然是这样,我便与你一起去看看,正好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也想要四处散一散。”
说着,几个人也边走到了茜院。
院子里没什么声响,王嬷嬷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还尴尬的对庞氏笑道:“院子里除了老奴就剩一个春晓在近前伺候,旁的人都被姨娘给打发出去了,免得扰清净。”
庞氏会意的笑了笑,并未做声,跟着王嬷嬷踏进了院子。
王嬷嬷先是唤了一句春晓,没听到回答,喃喃道:“难道是出去了?”嘴里说着,脚下便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子。庞氏双手攥紧跟了上去,几乎就是在王嬷嬷尖叫出口的同一时间,她看见娇蓉满手是血,拿着两把剪刀,似乎正要将其中一把重新扎近春晓细嫩的脖颈中。
娇蓉万万没有想到王嬷嬷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拿着两把血剪刀被这声尖叫惊吓住,顿时乱了所有的方寸。
剪刀脱手掉在了地上,沾满血迹之后,一时间根本分不出那一把是她自己的,那一把是原本应该扎在春晓脖子上的。娇蓉愣愣的看着地上的两把剪刀,看看一旁春晓死不瞑目睁大的疑惑的双眼,伴随着王嬷嬷惊恐不止的尖叫,她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重重的摔倒在春晓一旁。
娇蓉这一倒,似乎砸醒了王嬷嬷,王嬷嬷的目光越过二人往里面看去,接着发足狂奔往里面跑去,地上被她踩了好几个模糊不清的血脚印,庞氏站在门口听她喊道:“姨娘!姨娘!”
庞氏知道许氏不会死,便装作惊恐的扶着门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娇蕊原本留在外面,听见王嬷嬷的大声喊叫便也进来了,见到娇蓉和死去的春晓,尖利抑制不住的从喉咙中冲出。院子里的两个粗使婆子也被声音惊了过来,站在门外不停问里面怎么了。
庞氏抡圆了胳膊给了娇蕊一巴掌,娇蕊被打,顿时止住了尖叫,一脸呆滞的看着庞氏。庞氏道:“还不快去叫人!”
娇蓉半撑着身子,拿眼睛去望庞氏,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你若不救我,我也要将你拉住无底深渊!
庞氏面色一凝,心底渗出丝丝寒意,心头的主意却更加坚凝。
她给了娇蓉一个安抚的眼神,越过她们朝室内的许氏走去:“王嬷嬷,许姨娘她……没事吧?”
王嬷嬷正抱住许氏一连声的呼唤,从她的声音中能听得出来,许氏并没有生命危险。庞氏到了近前,许氏终于有要转醒的迹象。王嬷嬷和庞氏对视一眼,都紧盯着许氏。
许氏缓缓睁眼,眼神十分混沌涣散,似乎无法聚焦一般:“宛儿……是你?你回来了?”
王嬷嬷和庞氏的心头同时一跳,却不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王嬷嬷道:“姨娘,你怎么了?发梦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春晓死在血泊里的情景依旧在眼前,而许姨娘还好好的躺在榻上睡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宛儿?”许姨娘空洞的眼睛盯着前方,双手往前探去:“宛儿!你回来就好,你放心,姨娘绝对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与王嬷嬷的疑惑不同,庞氏心中明白,这是毒蝇伞的药力发作了。接下来,就是她解决娇蓉的时候到了!
第347章 铲除隐患(一)
屋子里气氛诡异,王嬷嬷不知所措的看着许氏,有点不明白她的举动。她此时根本反应不过来许姨娘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哪里又能想到她被人喂了药,下意识的往最可能的地方去想。“难道是发梦梦魇住了?”只是此时绝不是深究的时候,外面还躺着春晓的尸体呢!
门外娇蕊似乎已经叫了人过来,庞氏已经听见了吴氏的说话声,便在一旁催促道:“姨娘看样子没事,只是脑子还浑着,还是赶紧问问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见许氏果然还是不甚清醒的模样,只好扶着她又躺倒在榻上。安抚说‘姨娘再睡一会,四姑娘走了,去歇息了。’一类的话。这厢吴氏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娇蓉也是个聪明的,见了吴氏,不等吴氏震惊,恐惧,便直扑上去,大哭道:“二夫人救命!二夫人救命啊!”身上手上的沾染的血迹蹭了吴氏一身。
吴氏身边的丫头桐心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拉开斥道:“这是做什么,有话就说,怎么敢上来拉扯夫人!”
娇蓉浑身发抖,看上去吓得不轻,被拉扯开之后就摊在一旁。吴氏经她这么一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春晓的死状虽然心悸,到底稳住了:“怎么回事,你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好好的,怎么就……就成这样了?”
王嬷嬷和庞氏此时也走了过来,王嬷嬷用手捂住心口,十分痛惜的看着死去的春晓,想要靠近看一看她,又被满地的鲜血止住了步子。吴氏看了庞氏一眼,心头诧异,却没多问。只听娇蓉说道:“夫人,这不关奴婢的事……奴婢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王嬷嬷想起方才进门看见的一幕,开口道:“方才我见你蹲在她身前,握着两把剪刀……”
“不!不是……”娇蓉十分激动,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奴婢哪里有杀人的胆子,奴婢为什么要杀春晓……”
吴氏的目光在室内众人面上各流连的片刻,深吸一口气问道:“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你只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庞氏心底沉凝,深深看着娇蓉:“娇蓉,你只管实话实说,若你没有做错什么,夫人决不会冤枉你,我也会帮你。”
娇蓉看看庞氏,又看看吴氏,抽噎道:“今日早晨奴婢到梅园去剪梅花,正巧碰到许久不出门的许姨娘和春晓。许姨娘似乎有些乏累,春晓抱着梅枝腾不出手来……奴婢就上前帮了一把,替春晓将拿着梅枝跟随她们回了茜院一趟。奴婢还有事情没办,赶着回去,就匆忙返回梅园剪了几枝梅花回了珍院。我们姨娘和娇蕊都可以作证,她们都看到我的……”
吴氏见庞氏和娇蕊都点头,又问:“那你此时又为何返回?”
“是这样。”庞氏接口道:“这丫头回来之后,发现剪刀上刻着春晓二字,还同我说起来着。原本府里分发下来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只是想来春晓这丫头是个心思灵巧的,便在剪刀上做了记号之类。娇蓉匆忙之下拿错了也是有的。”
娇蓉连忙点头,王嬷嬷说道:“这剪刀上的字其实是从前四姑娘闲来无事刻的,她一个千金小姐,又不好在这等粗物上留名字,便刻了春晓的名字。”
吴氏听了这话,觉得并没有什么破绽,便问:“那你回来之后,春晓已经死了?”
“是!”娇蓉神色凄惶,受惊不小:“奴婢回来之后,院子里一片安静,喊了春晓两声也无人应,便自己进了屋子来寻人。一进来,便,便看见……春晓脖子上扎着一把剪刀,血流了一地,眼睛圆睁着……”
吴氏心思精明,一听便听出疑惑之处。皱眉问道:“王嬷嬷方才说你蹲在春晓身边,手上拿着两把剪刀……这恐怕不对吧?”
倘若一个正常人见到熟人被杀,第一个反应是恐惧,第二个反应应该是逃离或者救助。而娇蓉显然不具备救人的胆量和本事,那么她为什么没有惊惧而逃呢?
娇蓉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便装作哭噎的说不出话,半晌才停下,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当真不知春晓如何死了,当时奴婢看见她浑身是血的倒在那里,吓得脚软的走不动路,又听见里面许姨娘喃喃说着什么,更觉诡异非常……这时奴婢忽然想到这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而奴婢的剪刀又成了杀人凶器……一时怕被人怀疑,鬼使神差的就将她脖子上的剪刀拔了下来……可之后,奴婢又没了主意,这个时候,王嬷嬷和庞姨娘就进来了……”
娇蓉说到这一句便顿了顿,她抬头看向庞氏。庞氏明明说要替她挡一挡王嬷嬷的步子,怎么还是来的这么快。庞氏见她望过来,连忙接口道:“是啊,娇蓉出门去换剪刀,我膳后出去转转,正巧碰见外出的王嬷嬷回来,就问了几句,王嬷嬷说许氏情绪有所好转,我便跟过来看看。”
吴氏这才注意到许氏没有出现,探头透过阁窗往内室看了一眼,雕花床在里面并不能看到。“怎么这会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躺着?”
王嬷嬷急忙替许氏辩解道:“回夫人的话,方才老奴第一时间去看姨娘,发现她似乎神智不甚清醒,似乎梦魇了。”
吴氏没有接她的话,仍旧问娇蓉:“你说你听见许氏说话的声音?这么说她之前是醒着的?她说了什么?”
娇蓉原本只是为了说明自己害怕,顺口胡说的,听见王嬷嬷的解释和吴氏的疑问,忽然一个闪念从心头划过:“奴婢当时也没听的很清楚,只是听见了几句话。”娇蓉一串串眼泪掉出来,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许姨娘似乎是在和四姑娘说话……她说:宛儿别怕,我把李姝乔给杀了,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屋子里顿时死一般的安静,所有人都觉得脊背后边生起一股寒气……
还是庞氏先开了口:“娇蓉这丫头虽伶俐些,但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个胆子,何况,她与春晓无冤无仇的。她到底是跟我多年的人,我不信她能做出杀人这种事……方才……我与王嬷嬷确实也看见许氏神志不清,兴许……”
王嬷嬷想要反驳,可许氏确实有些不太对劲,她支吾几声到底没找到什么理由。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吴氏,吴氏皱着眉,府上的事物此时都管在她手里。如今自己二房这里出了事,李唯启又是个提不起,没主意的。若要找大房和三房的人商量,她又觉得没这个脸,顿时感到为难起来。“先将娇蓉严加看管起来。再找大夫给许氏看一看。”
娇蓉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没了底,庞姨娘说那毒蝇伞验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的?“夫人,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吴氏低头不语,她有转向庞氏:“姨娘,救我……姨娘……”
庞氏紧走两步,满面担忧:“你且放心,尽管安心呆着,待有了眉目,我便告诉你。”
娇蓉被两个婆子架走,王嬷嬷眼泪婆娑的问:“二夫人,春晓……春晓她怎么办……”春晓虽时常粗枝大叶,却对许氏十分尽心,不然也不会给她一起留在这院子里苦熬。“她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如今这样成了不明不白的孤魂野鬼……”
吴氏被她一句‘孤魂野鬼’说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休要胡说!春晓怎么会死的不明不白,凶手定然就在……”她说到这,不由轮番看了众人一眼,心下冷意大胜!立刻说道:“闲杂人等立刻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出院子半步!”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便吴氏没有主动给找人商量,大房和三房自然也听说了要来过问一番。赵紫如先到一步,姚氏后脚也到了。府里的大夫正在给许氏查看病情。姚氏问道:“怎么突然就出了这事?春晓的死是个意外?可曾查出别的什么来?”
赵紫如年纪比她们小上不少,轻易不肯在她们之前胡乱插言,生怕显得自己不尊重,不稳当,这时候也只问了一句:“许姨娘怎么样了?”
吴氏将王嬷嬷和庞氏娇蓉等人说的话,前前后后给二人顺了一遍,说道:“刘大夫正在给许氏诊查,按照她们几个人的话来看,兴许真是许氏一时魔怔,误杀了春晓?”
姚氏心思简单,叹了一声:“可惜了春晓,才多大的年岁呢。”
赵紫如却看向吴氏身后站着的庞氏。
此时庞氏低眉顺眼并不插言,只是端正的站在那里听着几人说话,可赵紫如却知道,这事肯定与她有关。
此时里边忽然传来王嬷嬷惊叫一句:“你说什么?”
之后刘大夫匆匆出来走到吴氏跟前:“实不相瞒,这位的病情,是一种至幻的药物所致。药物十分平常,并不难得,若是剂量小,可令人神思轻盈,有飘飘欲仙之感,时常在市井之中供人玩乐时所用。不过,若过量使用,此人恐怕会……”
第348章 铲除隐患(二)
“会如何?!”
刘大夫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这等药物特殊之处就在于能让人想从前之不敢想,做从前之不敢做,所以,简单来说。此人会时时沉溺于思幻之中难以回神,无法再清醒过来了……”
“意思是……疯了?”
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一阵,吴氏想起娇蓉所说的‘许氏梦呓的话’,不禁皱眉:“可否能看出这药物是何时服用?”
刘大夫摇头:“并不能。此等药物十分特殊,药性和缓,虽可至幻,却对经脉血液无所冲撞,因此才广为流行开来。”
庞氏听了这话放下心来,她希望别人察觉许氏病情有异,却不想让人知道许氏是今日服下的毒蝇伞,不然,到时候会有相当多的疑点。“王嬷嬷,那地上染血的面斗篷是许姨娘的?这院子里又没有旁人,许氏怎么会服食这种东西?难道,你们是想用此物宽解许氏,让她不去想四姑娘?”
王嬷嬷大惊:“庞姨娘,这话是怎么说?老奴自从跟着许姨娘伺候,便尽心尽力,何曾有过害人之心。这等东西,等闲怎么能进咱们这样的人家。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的!”
庞氏‘唉’了一声:“王嬷嬷,我也不是说你怎么,只是,我屋子里的丫头卷进这桩事情中,让我实难相信,她与你们主仆无冤无仇,杀春晓做什么?”
赵紫如看着庞氏,心下不禁也庆幸自己没有小瞧庞氏。她口口声声替娇蓉说话,并非是要救她,而是想让人察觉更多的可疑之处,进而去查。
果然,吴氏听了这话,便问道:“按照王嬷嬷所说,她出府之后,两个粗使婆子又都去了下人房浆洗衣物,有人作证她们并不在院子中。这院子又没什么人来,应该就只有娇蓉见了春晓最后一面,也是她第一个发现了春晓的死。实在难脱干系。”
庞氏道:“当初,四姑娘那事……对许氏的刺激太大,她一直郁结于心,这么久了始终难以释怀。会不会在这药物的作用下,产生了错觉,把春晓当成了……”
众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因此没人接话。半晌,吴氏说道:“之前娇蓉说的那番话……这种猜测也不无可能。”她顿了顿,又苦恼道:“早膳左近,各方几乎都在院子里忙着,怎么今日这么巧,一个两个都去了梅园?”
王嬷嬷听此一问,便将早晨许氏情绪有所好转的事情说了,吴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看向庞氏:“那春晓怎么会去梅园的?”
庞氏装作愣怔,道:“这丫头说我屋子里药气重,只将活计都交给了娇蕊,便就去了。我身子多日病乏,也没细管她们。”
娇蕊平日里对娇蓉的事情纵然不满,但到底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一同伺候庞氏的,并没打算落井下石多说什么,但她也不会为了娇蓉而说谎,听见庞氏所说,就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牵强,但也不是说不过去。只是……”吴氏想了想,说道:“不管如何,现在唯一的难解之处,便是许氏到底是如何服用的毒蝇伞。”
桐心听了这话上前一步,说道:“夫人,奴婢这就带人到各院去查。”
王嬷嬷面色自若,显然并不惧怕此等搜查,庞氏的面色却现出担忧。
吴氏一眼看见,疑惑道:“你怎么了?可是察觉了什么可疑之处?”
庞氏支吾了几声,还是摇头:“没什么……”
吴氏瞪了她一眼:“你若有话,便现在就说出来,若是过后查出来,岂不没脸?”
赵紫如心中冷笑,果然庞氏的心思没那么简单。
庞氏斟酌了一下,半晌才说道:“娇蓉这丫头别的都好,就是……唉,就是性子浮了些。”她私下环顾了一眼,吴氏会意,将不相干的下人都打发走,屋子里只剩下几位夫人:“果真这其中还有别的事?你继续说。”
庞氏叹了口气:“我娘家亲戚有个表弟叫袁永的,发妻没了之后靠些薄产度日,也没再续弦。虽没什么本事,好在相貌不差,娇蓉跟着我回娘家见过几回,便有了些心思。后来我一细问,原来我那表弟与她早有了夫妻之实,只等着时机与我讨了娇蓉去。”
“我想着,这丫头虽……虽可恨了些,到底是年轻不经事,情有可原。一条锦被盖鸡笼,遮了羞,也没什么不好,就顺势答应了。”
“只是我病了这半年多,这桩事就耽误下来。偏偏我那表弟这时候就出了岔子,不知被谁骗去堵了大钱,欠了许多赌债!”庞氏痛心疾首,一副天不遂人愿的模样。“娇蓉这丫头对袁永实心,便来求我借钱。我身上又哪有那些许银子投到这无底洞去!就劝她不如就此罢了,到时候配个府上的小厮,到底稳妥。”
“谁知这丫头铁了心,这些日子就与我夹枪别棒的不顺意,整日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庞氏脸色红了红。“也怪我太纵着她了……我曾见她身上揣着些他们私底下来往送的那种……物件,怕一会儿搜出来难看……”
吴氏脸色铁青:“你也太不经心了!咱们是什么人家,怎么能容此等婢女胡作非为!若传出去,咱们府上的姑娘还怎么做人!”
庞氏连声认错:“夫人息怒,是贱妾的不是,总想着马上就要打发她嫁人了,顾念着主仆情谊……”
吴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她们之间也是主仆,却对于李唯启这桩事上一直有着默契,平日谁也不曾跟谁红过脸,此时听她自称‘贱妾’也不好再责骂,便说道:“若春晓的事与她无关,便早些将她遣出府去自行婚配。”
“是。”庞氏抬眼看着吴氏一眼,心想吴氏自己是个百般精明的,娘家又是商户,应该对银子十分敏感才对,怎么竟没怀疑。刚想到这,便听吴氏问:“你方才这话,我倒是想到了些眉目……”
庞氏一听来了精神:“何事?”
“一个巧合说的过去,好几个巧合便说不通了。”吴氏道:“娇蓉想要银子救袁永,她一个奴婢,自然无处去寻大笔银子,求而不得定会想别的办法。除了借,只有去抢去偷!而你我都知道,许氏手里是有些银两的,不仅有,还有不少,且没处花销……王嬷嬷,你赶紧看看,你们姨娘平日里放银两首饰的地方,是否有异?”
王嬷嬷一个激灵,她嘴上虽为许氏辩解,其实内心已经相信了许氏本梦半醒将春晓当成了李姝乔这等话。那毒蝇伞既然是市井之物,春晓那丫头年纪小,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偷偷给许氏用了毒蝇伞也说不准。她也实在拿不定情形。
此时听吴氏叫她看银子,不禁冒了冷汗,才意识到,世上却是没有那么多巧合。所有合理的猜想都有可能是别人设计好的,这大户人家的阴谋诡计还少么?难道这是桩谋财害命的命案?都是杀人,蓄意谋杀和失手杀害完全是两回事。
春晓的尸体已经被收殓到外面,只是地上还铺着那件沾满血的棉斗篷没动。王嬷嬷掂着脚绕过那处,翻检了一遍妆台下的柜子,里面的匣子堆着平日常用的金银首饰。她仔细看了看,说道:“咦?这里面放着平日备用的几张白两银票,好像不见了?”
“什么叫好像?”吴氏皱眉,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精细!
“平日春晓管着这些钥匙,老奴倒不常看见。兴许是挪到别处去了。”说着,王嬷嬷就往许氏床榻那处的柜子摸去,打开专门存放银票的匣子不禁大惊失色道:“没了!”她抱着匣子跌跌撞撞的跑到吴氏跟前,证明似的将空匣子倒过来给她看。
“你没记错?确定是这只匣子?”
“不会错。”王嬷嬷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老奴虽不管这些,可院子里人少,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还是知道的。”
吴氏脸色阴沉下来,正好桐心带着两个嬷嬷回来了。
桐心道:“夫人。”她将手上托盘的东西掀开开给吴氏看,果然有几件男女间暧昧的私物,另外还有一个小瓷瓶。“这个小瓷瓶,是在庞姨娘房里插梅的花瓶里找到的。”
庞氏脸色一变,心中却四平八稳,这瓷瓶正是娇蓉去换剪刀时交给她处理的。她半藏不藏的扔到花瓶中,有心人自会多想。她面上的表情好似被雷劈中:“怎么会……”
吴氏看了她一眼,安慰道:“这丫头匆忙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兴许也有万一出事嫁祸于你的心思!当真歹毒!”
她示意桐心将瓷瓶拿去给刘大夫验看,片刻桐心便返回确认了这就是盛放毒蝇伞的瓷瓶。
庞氏愣在当场,喃喃道:“她……我不信……”
姚氏和赵紫如一直听着,此时见了端倪也愣住。吴氏说道:“娇蓉为了情郎,谋害许氏和掌管钱财的春晓,实在是太合乎情理了。若不是这院里的剪刀刻着春晓的名字,就算到时候发现丢了钱财也怀疑不到春晓的头上,当真好算计!”
许氏虽然是个妾,春晓也只是个丫头,但这明摆着是装谋财害命,李府虽不会闹到公堂之上,却务必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何况,吴氏正掌家,本来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呢,这事又出在她们二房,她发狠道:“来人!将娇蓉带到院子里,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第349章 天衣无缝【第二更】
干巴巴的冬日冷涩异常,青石路更显冷硬。
娇蓉刚被好生关起来,还没将事情前后想个通透,整理出个章程和对策,便又被人从关押的房间里带了出来。只是这回比之先前相当的不客气。
两个婆子死死的架住她拖着往前走,她好几次都崴了脚,怒斥对方却根本没人理。
茜院里站满了人,有惶惑的,有痛恨的,有害怕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宛然一副众生相。李姝玉也早就赶了过来,众人却避讳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并未与她细说。她不安的在庞氏身边站定,生怕此事牵连到庞氏,惹了一身腥,到时候再连累到自己。她如今在这府中,可谓是个惊弓之鸟了。
娇蓉一眼便看见其中站着的庞氏,她希冀的看过去,对方的目光却满是担忧之色。
有婆子抬了长条春凳过来放在院子当中,娇蓉便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之下被剥的只剩中衣,死死按在了上面。她不明就里的看看吴氏,又看看庞氏,叫道:“夫人,姨娘,方才奴婢已经原原本本的说清楚了,春晓的死,定是许姨娘神志不清所为,不关奴婢的事,请您明察!”
“哼!大胆的丫头,嘴巴这么硬,枉我平日里对你们抚恤怜悯,照顾有加,竟是如此的狼心狗肺!”吴氏正在气头上,心中又已经对事情了解了七八分,哪里肯听她胡乱辩解:“不管你有何分辨,先闭上嘴,任凭一顿好打再说!动手!”
娇蓉被吴氏这几句怒气冲天的断喝吓得魂飞天外,就算吴氏等人已经对她起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人定是她的啊……难道是庞氏说了实话?不可能!庞氏若说了实话,她自己的事也兜不住了!
此时已经有板子落在她身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同时响起的还有娇蓉一痛之下的尖叫。李姝玉到底年纪轻,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只见那雪白的中衣上面顿时染上了星点的红痕,娇蓉疼痛难忍道:“夫,夫人!饶命!饶命啊……请您听奴婢解释……”
吴氏冷冷的看着她不发一言,打定了主意要杀鸡儆猴。更何况娇蓉犯下的罪过本身就是不可饶恕。
娇蓉见吴氏毫无反应,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她将目光转向吴氏:“姨娘,你知道奴婢是清白的对不对,奴婢好歹伺候了您一场,您替奴婢求求情,说句话呀!”
在知情人看来,这话听上去不似求救,而是要鱼死网破一般。吴氏不等庞氏开口,就冷声道:“看来这板子还是不够劲儿!还能嚷出声来!给我用力狠狠的打!”
板子的落下的声音顿时比方才更加深重,满院子都是令人血肉钝痛的闷声。
娇蓉极其凄惨的惨叫一声,面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可她生怕自己没有机会再为自己申辩,或者直接被打死,虚弱的**道:“夫人为何将杀人的罪名平白扣在奴婢的头上……”
吴氏嘴角紧紧的抿着,她生性最讨厌别人往她头上扣屎盆子,当然也讨厌别人这样说她。这让她想起了初嫁李府时,周氏对她的利用和打压。“哼,二十大板,一板都不会少,你若想活命不如留点力气,一会攒足了再说!”
娇蓉一听二十大板,顿时就不说话了。二十板子死不了人,最多躺个十天半个月。此时十几板子下来,也没剩多少了,到底她还有说话的机会,若再惹怒了吴氏,将自己直接发落了,也不会有一个人反对。
娇蓉咬牙撑着这最后几板子,从后背到大腿,全是血凛子,殷红的鲜血黏在中衣上烂成一团,看上去好不凄惨,可见两个婆子是不遗余力的。
当然她们也不是要将吴氏的命令执行的彻底,只是娇蓉平时里的作为也不怎么招人喜欢,相反,春晓在众下人之间一直有个好人缘,所以,也就酿成了现在的结果。
二十板子终于落定,娇蓉从春凳上滑落,趴伏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不是奴婢做的……”
“不是你?”吴氏目光凌厉的看着她:“你说不是你,那这是什么!”
一个青白色的小瓷瓶从吴氏手中脱出,骨碌碌滚到娇蓉跟前,正是存放毒蝇伞的瓶子。紧接着,一个绣着香艳‘妖精打架’的香囊和一个梅花络子的扇坠也被摔落在她跟前。
娇蓉看见这些东西,先是一愣,然后是惊讶,再变成疑惑惊惧。
她看看吴氏,再看看庞氏,心中定了定,原来吴氏打她的板子,是因为这‘闺房之乐’的香囊。娇蓉说道:“这香囊和扇坠……姨娘之前将奴婢许给了表舅老爷……确实是奴婢的,此事是奴婢坏了规矩……可这瓷瓶,娇蓉并未见过,不知此物来历。”
原本想着,她说了这话,吴氏多少会有些反应,即便不能打消对她的怀疑,也应继续问她别的话才对。可吴氏却音调平平,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身边的众人说的。“果然是心性轻浮,眼皮子浅的,为了个男人竟然敢谋财害命!将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娇蓉骇了一跳:“夫人,我没有……”
吴氏对她的辩解无动于衷,目光变得更冷,娇蓉呼吸都几乎被冻住了。只听吴氏语气无可置疑的说道:“还不将你杀害春晓,暗谋许姨娘钱财的事情交代清楚!”
娇蓉心下终于觉察出了不对的地方。她咬了咬下唇,嘴硬道:“奴婢与春晓无冤无仇,为何要杀她……夫人难道为了包庇许姨娘,竟要屈打成招么……奴婢死也不会认罪……”
她转而又挣扎着对庞姨娘说道:“姨娘……事到如今,你竟一句话也不帮奴婢说么?当真要奴婢说出……”她说到这顿住,显然是在威胁庞氏。
庞氏落后吴氏半步站着,尽量不让人察觉到自己忽明忽暗的脸色,此时听见娇蓉这一句,知道自己该动手了。她猛然上前一步,在众人目光聚集过来之时,快速走到娇蓉面前。
‘啪啪’两下极重的耳光扇到娇蓉的脸颊上,斥道:“娇蓉,你背地里与袁永的事情,我且念在主仆情义没有发落你,可你如今居然敢以下犯上,对夫人恶言相向,强加辩解,实在罪不可恕!你怎么还有脸让我替你开口求情!”
庞氏这两巴掌是下了死力的,正好打在娇蓉的两边耳廓上,娇蓉只觉得耳中一阵刺痛,脑袋嗡鸣一片,什么也听不清了。她捂住耳朵看着庞氏站在自己面前,嘴巴一开一合还在急速说着什么。她心中惊怒交加,就想说杀人夺财的事情是庞氏指使的。
然而她开口说了两句,发现自己根本听不见自己说的什么。一片混乱疼痛下,她啊啊的尖叫起来,朝庞氏不断张合的嘴巴扑去,想要将它撕烂!李姝玉心下一紧,飞扑上前将庞氏往后一拽,母女俩顿时向后摔倒在地,看上去更显得娇蓉咄咄逼人。
而她方才那几句变调的‘栽赃’,吴氏也早就在庞氏之前的说辞下有了心理准备,自然不会再相信。
娇蓉在婆子七手八脚的拉扯下带离庞氏,庞氏用帕子沾着眼泪说道:“我是做了什么孽啊……”她转身跪在吴氏面前:“都是贱妾御下不严,才让她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
李姝玉也对娇蓉的作为十分震惊,连惊带吓,眼泪成串的掉下来,心中也害怕紫河车的事情被娇蓉说出来,毕竟是她跟赵紫如去求的,到时候她一个好好的清白女儿家就难说清了,便也跪在吴氏跟前,委屈道:“母亲,这不干姨娘的事,求母亲做主,处置这个贱婢!”
娇蓉虽然脑子不甚清楚,耳朵也听不见,可也能猜到庞氏的用意,她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她!!”她仍然在下意识的否认着,一定是庞氏出卖了她,将一切都推到了她身上!她活不成,也不能让庞氏好过。
于是,她语调不清,十分混乱的吼着庞氏如何如何,又挑唆她杀人等等。然而众人已经人定她是临死反扑,想要将庞氏拉下水。这让吴氏的脸色更加难看。
何况这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在这站着,大房三房的人尽有。一个奴婢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被揭穿恶行之后还敢往自己主子身上泼脏水!她往后还有什么脸面掌家!“如此恶仆,当真罪无可恕,来人,把她给我按住狠狠的打!打死为止!”
娇蓉见又有婆子来拉她,将她往春凳上按,不由遍体生寒,惊恐叫道:“奴婢没说谎,都是庞姨娘指使的!银票!银票还在她那里!”
庞氏心里咯噔一声,手悄悄的握紧,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只是差一个贼赃的去处,若当真追究起来,最终还不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这是一场豪赌!
一旁的赵紫如一直留意着她,见此心中就有了数。
吴氏便看了桐心一眼,桐心说道:“夫人,方才奴婢已经带人将珍院,茜院都仔细翻找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银票。”
吴氏心中虽然奇怪,却也只当做娇蓉将银票藏得隐秘,再者,她也并不觉得许氏能在匣子里放多少银票。当下也就不往心里去,说道:“给我打!”
第350章 意外威胁
看着娇蓉的气息越来越弱,庞氏的心终于落定。吴氏顺了顺胸口的郁气,冷声道:“今日之事,皆不可外传,若让我听见一句传言,今日在场之人都要仔细给我掂量掂量!把娇蓉用席子裹了,扔到城西乱葬岗埋了!”
姚氏见此叹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便告辞了。赵紫如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庞氏,也带着丫头离开了,只不过她这一眼盯在庞氏后背上,让庞氏狠狠打了个冷颤。
许氏不过是个不得宠没势力的姨娘,何况她本身在李府就毫无存在感,此时也不过是从很少出门变成了彻底不出门而已。娇蓉和春晓也是两个名不见经传过的小婢女,在上京这种处处锦绣繁华的深宅大院中并不能引起多大的波澜,很快便在李殊慈返京的消息掩盖过去。
不仅三房,整个李府都开始忙碌起来。
敬王府之前被烧的厉害,此时还在修缮当中。李府单独劈了处院子给赫连霆居住,等李殊慈夫妇回来,也是要暂时住在李府的。这样不但可以保护赫连霆父女,一时也可将大多数力量集中起来,用人和商谈都十分便利。
李殊慈回到李府,自然有欢喜的,也有不自在的。庞氏就是不自在的那一个。李殊慈在府上说一不二,她总感觉多了双眼睛盯着她似的。
寒冬腊月,老天爷终于憋不住下了几场大雪,她的心情就如同这雪花飘摇不定,风吹四散,没个稳当。先前娇蓉从许氏那里拿来的银子总共四千多两,她东拼西凑,凑了五千两给了赵紫如,原本按照原来说好的,这事就该了结了。
可她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存着一万个不安宁。
娇蕊见她拿着花名册发呆,便给她换了杯热茶端上来,说道:“姨娘还在想娇蓉的事?”
庞氏摇摇头。娇蓉死了,吴氏也没在多管闲事深究许氏的银两到底去了何处。可半月的期限一到,扣押袁永的人会不会经袁永的透露找上门来?袁永那人虽然贪生怕死,等闲不会招惹什么权贵人家,可若逼急了,横竖是死,他又会如何?
倘若他将他们的事抖落出来,吴氏等人还会不会想现在这般相信自己,觉得袁永同娇蓉一样是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讹诈些好处?
“既然不是因为娇蓉,姨娘还愁什么,难道是愁六姑娘的亲事?”娇蕊这段日子将李姝玉的愁苦和不安看在眼里,以为庞氏是在想这些。“奴婢倒觉得六姑娘的婚事不用愁,世子妃既然回来了,平时又与六姑娘处的不错,想来只要世子妃稍微上点心,就不愁没个合适的亲事。姨娘此时不如先选个丫头上来,奴婢这实在是忙不开了。”
娇蕊与娇蓉不同,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这样的性子到底好把握些。庞氏看了她一眼,将花名册扔到一旁。说:“你便看着院子里的二等丫头谁能与你相处的来,与我说一两个听听,我也不用费那许多心思了。”
娇蕊正要细想了与庞氏说一说,就听外面有小丫头禀报说庞氏的娘家来人了。
庞氏原先给吴氏做丫头,后来也只是个妾,妾婢的亲戚一般是不允许私自上门的,虽然吴氏对她管束比较宽松,但她老子娘也都是老实人,并不曾主动来李府找过她。庞氏纳罕道:“这倒稀奇了,你去看看是谁来了,将她领进来说话。”
不一会,一个身穿浅兰裙衫,十五六岁丫头模样的人跟着娇蕊身后进来,当先跪下叩首给庞氏请安:“兰草给姨娘请安。”
“兰草?”庞氏疑惑看着她,她在娘家并未见过此人,庞家一共也没什么人,她不会记错。更何况庞家的几个丫头也是她买了给送去使唤的。“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来找我的?”
兰草微微一笑,模样倒是清秀有加,她看了娇蕊一眼,庞氏诧异的微微一挑眉毛,对娇蕊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兰草转头见娇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转头对庞姨娘说道:“奴婢并不是庞家的人。”
庞氏皱眉。
兰草轻声说道:“是娇蓉姐姐让我来的。”
庞氏一颗心顿时冷了半截,她半撑着手臂,上半身猛地直起。她沉默凌厉的盯着眼前的兰草,对方却似乎并不害怕,她只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娇蓉犯下大错,人也已经死了,她让你来?难不成你是见了鬼了?”
“自然是娇蓉姐姐毙命之前的事。”兰草语气不温不火,说:“我是她生前最好的姐妹,所以,她之前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敢问姨娘,娇蓉的错当真是她一个人的错吗?”
庞氏整个人都木了,头皮几乎炸了起来。她就知道自己心绪不宁是有原因的!原来娇蓉居然还留了后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兰草道:“娇蓉说,若她有什么不测,定然是被人给害了。”
“荒唐!”
“姨娘先别急,不如我先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姨娘听听对不对,若是不对,只管打杀了我,将我撵出去。”兰草不理会庞姨娘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姨娘第一次与表舅老爷私下见面是在红喜轩,在雅间里就……”
“住口!”庞氏的脸色青转白,又由白转红,再变回一脸铁青。她头一回没控制住袁永私下见面确实是在那里,袁永大胆的调戏让她久违的春心翻荡不止……
兰草听话的住了口,庞氏好半天才冷静下来,问道:“你想做什么?”
庞氏本以为兰草会狮子大开口跟她要银子,没想到兰草正身跪直,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说道:“兰草并不想要那些身外之物,也不想以此要挟姨娘,只是兰草早对府上的李屹少爷倾慕已久,不求其他,只求做他的暖心之人,常年陪伴在侧便知足了。因此,兰草只求姨娘能将兰草收进府,再找机会将兰草送到李屹少爷身边……”
“你的目的竟是这个?”庞氏惊诧不已。虽然这个条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却比让她出银子更能接受。只是她还是有些不能相信,这个丫头处心积虑,就为了这个?“只是如此?”
“嗯。当初我曾与娇蓉姐姐说过这件事,可没想到事情没成她便……”兰草点头,十分认真的又磕了一个头:“求姨娘成全。”
庞姨娘思虑许久,问道:“想必你也知道,李屹此人品性端正,断断不会随意近身旁的女子。恐怕你试过无用,才来找我的吧?可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将你送到他身边,你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这李府虽还为分家,中馈也在吴氏手里,可三房早就是说一不二。她一个姨娘,还是二房的,有什么资格插手三房嫡少爷的事。
兰草说道:“那倒未必。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肯下功夫,总会有办法的。”
庞氏沉默好一会,才说:“你又拿什么保证,你会对我的事情守口如瓶?”
兰草道:“兰草不过是弱女子一个,又不是为了姨娘而来,何须费力不讨好?再说,姨娘也没有别的选择。”她见庞氏脸色又变得难看,接着说道:“姨娘大可以放心,兰草不会透露半个字,若我说了什么,你也大可以对李屹说明我的别有用心,到时,我所求便也求不来了。李家也不会放过我,不是吗?兰草并不想弄的两败俱伤的局面。”
庞氏看着她咬咬牙说道:“好,我会尽快安排你进府的。”
李殊慈这厢回府歇息了三两日,精神也逐渐恢复,将赵斐然与儒王之事与李唯清、赫连霆等人清楚的说明了一遍,李屹听了这话便有些坐不住了。李殊慈道:“大哥别急,儒王不会动大嫂一根手指,你若去了,必然会打草惊蛇,你必须留在京城装作继续寻人,景天会带人去营救大嫂的。”
李屹痛苦的坐在椅子上,双眼通红,却不得不点头。
李唯清问:“这个赵斐然是否可信?”
赫连韬闻言答道:“较为可信。只是他暂时不宜露面,毕竟府上的大夫人是赵家女,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说完便去忙各自的事情。李殊慈问梅白:“这段日子,这府上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梅白将兰氏母子仨人与赵紫如争宠,还有庞氏的病情,许氏和婢女被害等等事情与她说了一遍,李殊慈愣了愣,说道:“许氏的银两最终也没有找到吗?”
“并未。”梅白显然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说:“许氏一个姨娘,即便攒了些私己,也不一定有多少银子,婢女能看的上,其他人未必能看在眼里,二夫人又是个金主,又怎么会花心思给许氏找银子,何况许氏都成了那副样子,哪还有顾得上找银子,这事便就过去了。”
李殊慈讶然,虽说未必有多少银子,可这贼赃的去处是整件事情最大的关键。众人却将最重要的部分给忽略了。
第351章 皇恩善变【第二更】
外面急雪纷飞,屋内温如暖春。
梅白见李殊慈沉默思忖,说道:“再说,这二房的事,他们不管,别人也不好伸手多管,人家都不在意,彼此相安无事,别人又会操什么心。”
“你说的也是。”李殊慈想了想便也放下了这事,另起话头道:“你单与我说说赵紫如到府上之后都与谁密切来往过,事无巨细,都要说与我听,不要漏了。”
梅白将事情从头到尾在心里顺了一遍,打算说给李殊慈听,可李殊慈却在此时一阵头晕目眩,脚下连站也站不住了,一股浓烈的恶心直冲喉口,她下意识的揪住前襟,想透过这口气,可胃里翻江倒海让她再也忍不住,直扒在抱住她的梅白身上,什么也顾不上的狂呕起来。
梅白有片刻的慌神,急忙喊蓝心几个过来照顾,她则飞奔着叫人去请太医,又挨个院子禀告了一声。等李殊慈缓过这股劲,她屋子里外已经一圈圈围了不少人。
李唯清就站在最前面,脸色黑的要命,额前青筋暴跳,好似李殊慈有个三长两短就要所有人陪葬一般。姚氏则直接扑在榻上握着李殊慈的手,一连串的掉眼泪,一连声的‘阿慈,阿慈。’赫连韬在两人身后团团转,企图将两人拨开到李殊慈跟前去,却又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垫着脚尖在两人缝隙间不断张望。
李殊慈唇色苍白,神情憔悴,她觉得自己几乎将胆汁都吐出来了。
来的是太医令姜太医,身后还跟着一位最善妇科的王太医,一位最善解毒的刘太医。李唯清沉着脸侧身让过,免了三人的废话连篇,道:“赶紧诊脉,诊脉。”
赫连韬终于有机会挤到李唯清前面,只是此时也只能看见三个太医的后背一字排开横在榻前,将李殊慈挡的严严实实。他苦恼的锤了一下脑袋,回头见李唯清正恶狠狠的看着他,顿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噎的咕噜一声。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李殊慈这一家三口。
姜太医先给李殊慈诊了脉,神色动了动,换了只手又细诊了诊。顿时想要笑,回头看见李唯清铁青的脸色和世子古怪的神情,突然觉得还是再诊一诊稳妥,谁不知道这对翁婿对福嘉公主视若珍宝。
若在他这出了差错,绝没什么好果子吃。他用眼风扫了一下王太医,道:“你来诊一诊。”
李唯清看着三个太医轮番诊了一遍,还时不时的窃窃私语,脸上已经是一副要咬死人的表情了。赫连韬一颗心更是起起伏伏,不断地回想着一路回来的事情,猜想是不是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又中毒了之类,想了想又在心中狂呸自己乌鸦嘴。
三人终于确定又确定的交换了意见,便起身纷纷露出喜悦笑容,姜太医道:“恭喜相爷,恭喜世子,福嘉公主这是喜脉!”
“什么?!”赫连韬一把拉住姜太医,结结巴巴道:“你,你确定?不是中毒了什么的,是有喜了?”
李唯清也是一副质疑神色,紧紧的盯着三个太医的脸色。几个太医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状况,不由傻傻的点头:“是,是……是喜脉没错……”
这实在不能怪李唯清他们不敢相信,而是李殊慈这几年命运多舛的不行。待以确定下来,一屋子人都松了口气,赫连瑜连忙过来道喜,对赫连韬说道:“大哥,恭喜你,就要做父亲了!”
赫连韬仿佛此时刚从冰雪中结冻,神思还不灵活,也难掩惊喜交加的神色:“我,我要做爹了?”说着,拨开三个挡路的太医,两步迈到李殊慈榻前:“小五,我,我要当爹了,你要做娘了!”
李唯清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姚氏破涕为笑,锤了他一把,在他旁边小声嘀咕道:“你头回当爹的时候,还不是跟他一样!”
姚氏用帕子擦了泪,忙恢复了为娘的本色,问姜太医道:“多长时候了?胎可稳?可需服用些调养之物?”
姜太医老老实实说道:“脉象尚弱,也就一个多月,三个月内都不能算稳,应多注意休息才是,切记操劳。补物偶尔食之,不宜过多。下官开副温和调养的方子,按时服用便可。”
赫连韬插言道:“这吐成这样?可正常?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姜太医看看李唯清夫妇,又转身对赫连韬说道:“此乃常态,程度因人而异,世子不比过于担忧。”
姚氏见赫连韬如此紧张,心下欢喜,也说道:“阿慈兴许是随了我,当初我怀他们兄妹几个的时候,也是吐得厉害。你必不紧张。”
李殊慈在帐内听众人说话,心情复杂的抚住腹部,她又有孩子了。想起前世无辜死去的又禹,心中百味杂陈,愧疚涌上心头又是一阵恶心,赫连韬也不怕沾了污秽,亲自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姚氏推着脸色缓和的李唯清退了出去,众人也都跟着一起退出,纷纷向二人道喜。夫妻俩对视一眼,心头欣喜之余又覆盖了一层阴霾,祁柔此时也怀着身子,却流落在外。“柔儿那孩子,是个柔软性子,我就怕她想不开……”
李唯清沉吟道:“且别多想了,此时既有了章程,一切都指日可待。我要进宫一趟,你照顾着家里。”
姚氏拉着他的衣袖,轻轻点头。“你要小心。杨家八成是跟定了儒王,这宫里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危险,你在君上身边,万事都要多思多虑,想想我,想想孩子们。”
李唯清握了握姚氏的手,道:“放心,君上虽登基的时间不短,可骨子里到底流的的先皇的血,此时处事果决内敛,已经隐隐有了先皇之风。”
两人在这处说话,李殊慈与赫连韬也在里面说话。
李殊慈看着赫连韬说道:“你此去定要小心,上京有我,我阿爹,你无需瞻前顾后,尽管放心。”
赫连韬犹豫一下,还是轻声说道:“别的我是不怕的,只是皇恩善变。”
“君上此时既已经是君上,必将行该行之事。”李殊慈道:“此前郑婷那桩,君上是相信你我能够平息这场风波,即便不行……”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绣金荷包,“这是我临出京前,全恒特意来交给我的。”
赫连韬接过,从里面拿出一张叠好的细宣纸,打开见上面只有两个字:诈死。
赫连韬抬头,李殊慈道:“这是君上留给咱们的后路,也是他给咱们的选择。”
李殊慈顿了顿又说:“曹相已经老了,我父贵为首相。你与君上是从小的情义,与向九,柳如刀,雷言,还有我大哥等当朝新贵都是生死牵连,彼此又是姻亲。这样一来,我们夫妻两个说是不弄权不夺势,要做个富贵闲人,实际上却网尽了未来的朝中权贵。所以,君上不得不将咱们推开,他此处明明白白的防着咱们,才让朝臣们放心。”
赫连韬头痛的叹了口气:“我明白。”
李殊慈将那荷包收好,说:“这是君上亲口许给咱们的后路。倘若什么时候咱们当真倦了,随时可以离开。不必瞻前顾后,不必左顾右盼。只管去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之前李殊慈接到这个荷包的时候,便已经将一切想的通透。她何尝不想抛却一切远走高飞,可是儒王再一次阻挡了他们。
危机还在眼前,不能放任不管。
和慧院。
兰氏从三房那里道喜回来,便兴奋的往圈椅里面一坐,也不顾冷茶热茶,咕咚咚喝了一大口:“方才你见着没有,那赵紫如与庞氏,你瞧我一眼,我盯你一眼,绝对有问题!”
童儿连忙给兰氏换了热茶,连连点头说道:“奴婢也看见了。那庞氏心事重重的模样,大夫人却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兰氏眼珠子乱转一阵,心里恨不得扑到那两人跟前,将她们扒个精光掏出心肺来看看到底有什么猫腻!“听说庞氏前两天从府外带了个丫头回来?咱们府上又不是没人,莫不是与她沾亲带故。”
童儿点头道:“嗯,是这么说,说是娘家表亲的妹妹,家中境况不太好,便求了二夫人做主,领进了府,看样子很有规矩,二夫人也没说什么就答应了,这时正顶替了先前娇蓉的位子。”
兰氏咬唇沉默了一会,说道:“家中境况不好,只管寻了亲事嫁人便是,偏偏要来做什么婢女。脑子有毛病么?定然是个内里不安分的,想图咱们府上的什么人呢!”
童儿笑笑,兰氏这人惯性的喜欢将人往这处想,她已经习惯了。在兰姨娘眼里,男人脑子里想的全是女人,女人心中惦念的全是男人。
她顺着兰姨娘的话说道:“也不是没可能。咱们府上成年的少爷虽不多,却各个都是良人呢。且不说三少爷的品性,三少奶奶丢了,他连一个不字都没说,这份维护痴心,是个女子都想往上扑一扑。还有就是二少爷,随了二夫人娘家的精明能干,一手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外面还有人给他起了的绰号,叫笑眼财神。谁若是嫁了他,一辈子的钱财珠宝享用不尽呢。”
第352章 歪打正着
说到金银珠宝,兰姨娘气儿又不顺了。眼睛顿时立了起来,斜瞪着紫如院的方向,咬牙切齿道:“自打那次,老爷竟一步也没再迈进咱们院子,这个赵狐狸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往常老爷一有什么好东西就往我这送,现在可好,老娘的首饰匣子再不翻检翻检,都快长苔藓了!”
童儿听她又抱怨起来,连忙说道:“姨娘这话还是少说的好,要是被四少爷和七姑娘听见,又要学了去。到时候被老爷夫人知道,姑娘少爷被罚不说,倒霉的还是咱们,那边少不了一根毫毛。”
兰姨娘抱起大迎枕,狠狠扭了几把。“走,咱们到茜院看看去,整日憋在屋子里,闷得慌。”
童儿知道兰氏还不甘心,非得探听出个子午卯酉来才罢,只能无奈的跟着她出门。刚出院门就见赵紫如身边的大丫头沛宁也从院子出来,匆匆往角门的方向去,明显是要出府。兰氏眨了眨眼,一推童儿道:“你悄悄跟着她,看看她去哪了。我叫燕儿陪我去茜院,你快去,别叫她走远了。”
童儿见她火急火燎,只好转身追出去。兰氏抻着脖子在原地立了一会,招呼了燕儿跟她去看许氏。
茜院如今虽说挑了两个小丫头上来,也不见得尽心伺候许氏,仍是王嬷嬷寸步不离的陪着。兰氏被引进了屋子,王嬷嬷尴尬的笑道:“姨娘见笑了。”
兰氏痛心的叹了一声,将事先准备的点心放下。“见笑什么,就是你们主仆心善,此时又顾不上。不然,这些小蹄子好生磨几回,也就听话了!”
这段日子许氏黑白颠倒,频繁发梦,折磨的王嬷嬷也快受不住了,哪里有时间去刁难那些不听话的小丫头。“老奴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伺候姨娘几年,她是个可怜人。”
兰氏拿帕子抹了一把眼泪,嘴上也不耽误说话:“我何尝不知她受的苦?我也是个姨娘,男人靠不住,后半生不过靠子女才能勉强度日,四姑娘没了,许姨娘的一颗心也跟着去了。”她停了一下,关心道:“她这病还能不能好?”
王嬷嬷愁苦着一张脸:“大夫说,人和人不同,对药性的适应也不同,兴许姨娘哪天突然就能明白过来,兴许后半生也就这样了。”
兰氏听了这话不禁心头泛冷,问道:“娇蓉那丫头怎的如此丧心病狂,为了丁点钱财竟能害了两条性命!”
“哪里是丁点!”王嬷嬷说这话明显带着点怨气:“能数出眉目的就足足有四千两,还有些手头花用的!”
“你说什么?!四千两?”兰氏惊愕之余也有点不敢相信,府上的几位夫人兴许看不上这些银子,可对于一个婢女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额数目了,就算对于她这样的姨娘来说,若是平白没了四千两,也是要肉痛好几年的。
王嬷嬷点头:“姨娘如今也不清醒,谁又能做主去找这银子的去处?二夫人掌着中馈,日日忙的不可开交,春晓死了,老奴照顾姨娘也脱不开身,姨娘身边再没亲近可用的人,谁又会为了许姨娘去触霉头?何况,人都这样了,还哪有心思找什么银子。”
“那……那就让这四千两平白消失了?”兰氏半张着嘴,不敢相信她们丢了这么多钱居然就不追究了。
王嬷嬷恨娇蓉烂了心肝,气闷不已:“听说,最近常有小丫头偷偷到梅园等地方翻找,想找出这银子来,说不定此时已经被人翻捡走了。”
兰氏眨了眨眼:“且不说这个,娇蓉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嬷嬷当时不在院子里?”
王嬷嬷便将那天有人传话传错的事情说了一遍:“若不是出了这个差错,春晓不会死,许姨娘也不会遭这个罪!”
兰氏后来虽然也来看了热闹,可对具体的细节并不知情。她听了这话,脑中灵光一闪,隐隐抓住了什么,她眉毛微挑,问道:“当时嬷嬷正巧撞见了娇蓉行凶?”
王嬷嬷摇头:“并没有,我回来的时候春晓已经死了,娇蓉正拿着两把剪刀慌张的蹲在尸身旁边不知要做什么。”
其余的事情兰氏基本都清楚,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娇蓉说自己拿错了剪刀回来换,而被传错话的王嬷嬷回府时,正好撞见庞氏,庞氏又突然想要去看许氏,这也太巧了!“庞姨娘既然知道娇蓉去了茜院,她竟都没与嬷嬷说起么?”
王嬷嬷摇了摇头:“兴许正是因为娇蓉提起了茜院,庞姨娘才会心血来潮要来看我们姨娘的吧。”
她这么想,兰氏可不这么想。她天生是个会胡思乱想的,没事也能想出点事来,何况在她看来,这就是个疑点,一切都太牵强太刚刚好了。她看了王嬷嬷两眼,见她十分没精神,便就站起身告辞。一路往和慧院走,一路想着这事中的蹊跷。
童儿已经回来,兰氏见着她连忙问道:“怎么样?可看见什么了?”
“我远远跟着,怕她发现我。她也没有走远,就在离咱们这隔了三条街,与一个女子见了面,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我便悄悄跟着那女子走了一段,她雇了马车,我也赶紧雇了辆马车跟着,后来她就进了九星楼。”
九星楼……
“那不是妓馆吗?”兰氏忽然兴奋起来。“是什么样的女子?”
“那女子带着斗笠,并不能看清样貌,只是看身段,是个极窈窕美丽的。”
“堂堂药王赵家的八姑娘,李府的大夫人,手下婢女居然与妓馆有来往……”
童儿皱眉道:“兴许不是大夫人,只是沛宁有什么隐秘?”
兰氏嗤笑道:“不管是她还是沛宁,总之她都脱不开干系。而且你猜我今日发现了什么?”
童儿不解,兰氏笑道:“前些日子那件事,我总觉得有点蹊跷。杀人夺财,未免太丧心病狂了些,娇蓉既然有这个胆子,就应是个不笨的,可她却做了最笨的选择。你还记得她临死挣扎时说的那些话吗?我怀疑她是被人利用了,受人指使!”
“这……不过是猜测。再说娇蓉都已经死了,此事死无对证。”
“那可未必。我们来假设,倘若娇蓉说的事情是真的!”兰氏斜了童儿一眼,说道:“如果娇蓉说的是真的,那么缺钱的很可能是庞氏,娇蓉又知道她这么多秘密,岂不是正好借此机会除掉?所以,原本另有方法可以谋财,她却偏偏让娇蓉去杀人。而她近来与赵紫如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说不定也与此时脱不开干系!”
“姨娘,就算是这样,咱们告诉老爷,老爷也不会信的。”
“告诉他做什么!”兰氏冷哼道:“告诉了那个挨千刀的,他不仅不会信,还会觉得是我无理取闹,故意去找赵紫如的晦气。”
“那怎么办?咱们手头又没人,哪里能查的请这事……姨娘还是从旁的地方想想怎么拉回老爷的心吧……”
童儿颇有些忌惮兰氏的胡作非为。从前大房没有正室夫人,她虽胡闹些,到底老爷能看在她美貌妖娆,育有一双子女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此时有了赵紫如这个年轻娇嫩的玉兰花相比,兰氏就显得有些低俗不堪了。
兰氏却不这么想,她说:“咱们是没法管,可不代表别人没法管。不是还有福嘉公主呢么!”
童儿面色微变:“姨娘,这又不干人家的事,福嘉公主又刚有了身孕,咱们还是别去她跟前说三道四了,万一有个好歹,你我都完了……”
兰氏抖着帕子扫了扫衣袖上没有的灰尘,说道:“你这个榆木脑袋,我怎么会直接与她说这事呢。”
这厢赫连韬陪着李殊慈歇了两日,见她当真与太医姚氏等人说的一样,便放了心。外面的人手也基本布置妥当,便带着人暗地里连夜出了京,直奔洪都府而去。
李殊慈也恢复了些许精神,又想起府上还有个巨大的隐患,便叫过梅白将那日没说完的话重新叙了一遍。只是,赵紫如除了出入过几次庞氏的院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李殊慈猜想她们来往也是与庞姨娘的病症有关。
蓝心说道:“世子妃就别再多想了,您怀着身子,不宜多思多虑。”
“世子妃,兰姨娘来了。”
蓝心翻了个白眼,这个脑子里长了虫子的女人来干什么……
李殊慈想了想近来兰氏与赵紫如争宠的状况,不由笑道:“你让她进来吧。”
兰氏被雪心领进门,见了李殊慈二话不说先跪地行了个大礼:“公主大安。”
“快扶起来。”李殊慈示意雪心。“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兰姨娘不必这么客气。”兰氏端着仪态,轻轻巧巧的顺着雪心的指引,欠着半个身子坐在椅子上。等李殊慈开口问。
李殊慈见她模样,便知道她是有话要说,顺着她的意思问道:“姨娘此番前来可是有事?”
第353章 祸水东引
兴许是怀了身子,李殊慈的面容的线条比从前柔和娇美不少,敛去了从前那股眉宇凛冽的势。她一双星目看着兰氏,微微笑着,这让兰氏放松不少。
“并无什么要紧事。”兰氏先笑了两声。她知道李殊慈是个聪明人,一个字儿能听出五个音儿来。因此,她无需明说,只要露个头便可。想到这,她清了清喉咙,说:“只是先前偶然间见着些事,不好与别人详述,毕竟关乎咱们府上清誉,我也不敢随意跟人提起,只是这两日日夜翻转难眠,心中不安,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对您说了,把握些……”
“哦?”李殊慈点头道:“若是关乎府上清誉之事,自然不是小事,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必然要防患于未然才行。姨娘且说与我听听。”
兰氏拉过身边的童儿,一指她说道:“就是我身边这丫头,前两天上街给我买胭脂水粉,碰见……”她说到这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些懊悔自己已经开了口,又露出既然开了口就只能说下去的模样:“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沛宁,与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私下见了面,我这丫头也是多事,偏跟着那女子去看,结果看见她进了一家妓馆。”
李殊慈抬起眼皮看她,语气让人听不分明:“大伯母出身药王赵家,底下的人怎么会与那等人有交际,别是看错了吧?”
童儿十分怕李殊慈怪罪,连忙跪下:“奴婢不敢说谎,看的千真万确,那女子的确是进了九星楼。”兰氏连忙说道:“开始我也是不信的,可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便……”
李殊慈看着这主仆二人,突然问道:“听说大伯母进来与庞姨娘常常来往?不知是不是为了庞姨娘之前的病症?”
兰氏愣了一下,不知李殊慈怎么话锋急转,问到这上面来:“是啊,大夫人去了庞氏的院子两三次,庞氏竟就有些好转了。府上的人都说大夫人是看庞氏可怜,给她用了祖传的什么方子,不过,具体如何便不知晓了。”
“是吗?她们二人的交情竟不错?”
一个是大房的夫人,一个是二房的姨娘,这种交往倒是稀奇。像她们这种人家,彼此交往都是要符合身份的。正室与姨娘之间,不说鸿沟,也是隔了几条大河那般深远,等闲正室哪里会自降身份与姨娘走的近的。而且庞氏还是二房的姨娘。
兰氏不知道李殊慈是不是有什么言外之意,想了想说道:“这我倒是有点眉目,先前两人自然没什么来往,是六姑娘与大夫人处的不错,兴许是六姑娘去求的大夫人也未可知。啊……对,就是这样,先前有一回,天色颇晚了,大夫人还遣人去找六姑娘到她那里去一趟……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好像就是……就是三少奶奶被人劫走那天!”
兰氏边想边说:“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六姑娘才卷进了……”她说到这,突然顿住,也不知她是觉得自己不该提起祁柔的事,还是刚刚想到了什么。
李殊慈也听了之前李姝玉误传口信导致祁柔被劫的事,如今兰氏这话听起来更像是祸水东引。但她知道,一定就是这么回事。
李殊慈自然不会让兰氏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想让兰氏参与进来瞎搅合,便装作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不咸不淡的说:“嗯,我知道了,姨娘先回去吧,若沛宁当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纸是包不住火的。”
兰氏原本也没指望能从李殊慈脸上这看出什么,她只不过是来起个头。那些凭空猜测,真真假假的事,若能查出来,自然会牵带出来,她多说也无益。便弯了弯眼睛,笑道:“既是如此,我便也能放下心了。就告辞了。”
兰氏前脚出了门,蓝心便说道:“这个兰姨娘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想让世子妃帮她争宠不成?”
雪心在一旁说道:“我看未必是她无中生有,她一定是早就密切留意大夫人,有了确切的疑点。不然,她怎么敢到咱们世子妃面前嚼舌根?”
雪心相比蓝心性子内敛些,心思更细腻。李殊慈点头道:“赵紫如处处防着咱们,想要发现蛛丝马迹实在不容易,既然兰氏来给咱们提了个醒,正好顺藤摸瓜。”
蓝心不解道:“那世子妃方才为什么要问庞氏的事?即便庞氏真与赵紫如有什么私下来往,恐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啊?庞氏不过一个姨娘,她能做什么?”
“有句老话。像咱们这样的世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需得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李殊慈十指交握,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睛。“之前茜院的那桩恶奴谋财杀人的事,若细细联系起来,未必背后没有咱们不知道的‘主谋’,若当真有个‘主谋’,岂不是就应了这句老话?今日为了谋财可以杀个丫头,害个姨娘。岂知明日不会将火烧到哪位奶奶夫人的头上?”
蓝心和雪心面面相觑,心下也不由慎重起来:“是,奴婢定会让府上各处人手加紧防范。”
珍院,庞氏半躺半靠着出神,怔忪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她交握着的双手,因为用力而有些骨节泛白。
娇蓉的死算是为茜院的事画了个句号。钱财给了赵紫如,也相当于贼赃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消化掉了。可赵紫如却将银票给她退了回来!
兰草轻轻走到榻前,也不看庞氏的脸色,说道:“姨娘何须多想,左右大夫人已经答应姨娘将此事帮到底。”
“你说的轻巧!”庞氏磨了两下牙,说:“她弄出来的事,我却三番五次受了这苦果!两千两送了不行,又要五千两!这回五千两也填不饱了,竟要一万两!这难道是我的错?还不是当初她的人办事不牢靠?她此时却要抽身,让我一个人想办法,我反倒还要死皮赖脸的求她继续替我周旋!”
原本庞氏以为,五千两总能将这事彻底了解了吧!从此以后,袁永,娇蓉,还有死了的春晓,疯了的许氏,都将与她不再有关系!可她错了,那落了胎儿的女子竟寻了死,她老子娘和相好疯了一样,要她一命赔一命!
赵紫如怕了,将银子还给她,要她自己拿主意。她能有什么注意!只能求赵紫如再去与他们相商!相商的结果自然是除了这五千两再另外加一万两的人命钱!她真是远远低估了那些见财起意的卑劣小人!
一个农户家的女儿,出嫁一百个也没有一万七千两的嫁妆!
兰草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姨娘要这么说,可该去怪六姑娘多事了,若不是她一片孝心,起了这头,也不能逼得姨娘杀人夺财了。”
“你!”庞氏气的脸色铁青,若不是她还有一个心心念念的女儿,何须被这些人吃的死死的!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她怕什么!左右她是个姨娘,死了不不用在意什么身后名,到时候她到了阴曹地府害怕丢人么?丢人也是那些活人的事!只是,说到底,她有一个让她牵肠挂肚的李姝玉,让她不得不受制于人:“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
兰草顺手将散碎的鬓发往耳后捋了捋,动作轻松自然,显然并不能感同身受庞氏的压力,说:“兰草哪一边也不站。不过,既然兰草现在是姨娘的奴婢,少不得要帮姨娘出出主意。”
“主意?你有什么主意?”庞氏并不觉得兰草是真心为她着想,也没抱什么希望,不过随口一问,眉头依旧皱的死紧。
兰草突然迅速走到窗边,将四处的窗子都打开看了一遍,又细细的关好关严,插了门,拿着小杌子做到庞氏榻前。在庞氏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要奴婢说,姨娘何必忧虑,不过是破财消灾的事。姨娘既然有办法弄到银子,这做一次和做两次又有什么分别?”
庞氏就知道她没什么好话,眉头皱的更紧,冷笑道:“怎么,这回你要顶了娇蓉,做那个替死鬼?”
“哼,姨娘可别说风凉话,奴婢可是对姨娘知根知底的,要找替死鬼,姨娘也找不到奴婢。”兰草并没因为庞氏的嘲讽而生气,顿了顿接着说:“再说,奴婢这话是真心劝姨娘的,也不是说风凉话。姨娘想想,许姨娘病的厉害,丢了银子没人做主给找,可这事当真过去了?我见那些小丫头们还时不时的在园子里刨坑呢!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了这银票的事。”
“你到底要说什么!”庞姨娘恨透了赵紫如那般的怪外抹角,不耐烦道。
“奴婢的意思是说。这李府没几个人缺银子,姨娘但凡稍微露出一点缺银子的意思来,就难免不被人将姨娘之前的事情联系上,所以,姨娘没有借银子的机会。就算是姨娘敢借,也有人肯借,对方也总得查一查姨娘缺银子的原由吧?这是一万两,数目可不小。”
庞氏紧紧捏住锦被:“也就是说,这一万两银子,只有想别的办法取巧了。”
兰草一笑:“姨娘说的正是。”
第354章 心下动摇
兰草逆光坐着,庞氏只觉得她笑容幽微,有些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可她却能清清楚楚听见她说出口的话:“依奴婢之见,二夫人商户出身,天生对钱财比其他人敏感,于此道甚是精明,若与她有了钱财的瓜葛,太容易露馅儿。反而是三夫人为人和善,平易近人些。”
庞氏望着她,只觉得她越说月离谱了,三房岂是能得罪的?
“六姑娘是您的亲生女儿,又与世子妃走的近。难道不是处处便宜?”兰草稍稍前倾,放低声音说道:“三房虽说不理府上的中馈,可三夫人的嫁妆房产可不少吧!她又对这些不怎么上心,想要从她手上骗些钱财,岂不容易?”
“住口!你怎么敢把玉儿扯进来!这事与她没什么相干!”庞氏因为李姝玉的关系,也时常与三房来往,可她是因着李姝玉的亲事,并没有惦记别的。“更何况,三夫人虽是个面团一样的人,世子妃可不是!三老爷更不是!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这个且不细论,就说我与三房无冤无仇……”
兰草冷哼一声,道:“姨娘若当真不想拖累六姑娘,当初就不应该做出那档子事,就该守着活寡立个牌坊!怎么如今却只当自己是圣人不成?都说六姑娘与三房走的近,关系好,那么当初三少奶奶出事的时候,还不是差点被三少爷当做了靶子!你又从哪里看出情分来了?还不是立时分出了远近高下?”
庞氏哑口无言。兰草又说:“不是我说,凡事若当真全指望着别人,这一辈子就什么都别想了。这个道理姨娘难道不懂?万事还需自己谋求才是个真正!”
庞氏沉默,她不得不承认,她动摇了。可她依旧下不了决心:“你说的轻松,你可知道三房那些个下人仆从各个精明厉害的要命,还有暗处咱们不知道的那些个侍卫,哪有能下的了手的地方!”
兰草见她口头终于有了松动,便说:“下什么手,姨娘可别忘了,先前姨娘是要除掉娇蓉,才下了狠手。这次咱们只是求财,不是要害命!”
“你已有了章程?”
兰草轻轻点头,看上去十分柔顺诚心:“眼下还没什么具体,不过总要姨娘先往三房多走动走动。”
庞姨娘诧异的看着她:“你倒是上心。”
“姨娘可还记得奴婢进府是要做什么的?”兰草一笑,安抚庞氏说道:“奴婢是想到三少爷身边伺候的,又怎么会去害三房的人命?给姨娘出这个主意不过是想帮姨娘度过难关,到时候奴婢也清清白白不惹人怀疑不是?”
她见庞氏当真听进去了,继续说:“六姑娘大了,结亲这事就在眼前,姨娘何不借这个原由与三房多走动走动?奴婢也能常往三房走动走动,你我之间的约定自然两全了。”
两人刚了结了话头,李姝玉便来了,兰草连忙起身把门打开,将她迎了进来:“六姑娘来了,姨娘刚跟奴婢说起姑娘来呢。”
李姝玉强自欢颜笑了笑:“说我什么?”兰草长相清秀,举止也得体,因此她对兰草的印象不错。
兰草给李姝玉倒了茶,给庞氏使了个眼色。
庞氏默了默,抬头看见李姝玉心绪不佳,料定她还是因为上次与三房的误会,存了心结。心下便想起了方才兰草说的话。她拉过李姝玉,说:“玉儿脸色不好,昨夜又睡得不踏实?”
李姝玉轻轻摇头:“并没有,姨娘别忧心了,身子还未好全呢。”
庞氏自然不会相信,看她脸色也能看的出来,她没有看见李屹长剑相指的那一幕,可也能想象的到一个娇弱的女儿家被寒光凛冽的剑气相逼是多么惊惧害怕。李姝玉夜夜噩梦已经很长时间了。“世子妃回来这些日子,你可去走动了?”
李姝玉摇头,又点头:“只是五姐姐回府时,和那日传出喜讯的时候远远见了一面。”
看她模样也知道,她自己也不认为这样的见面算什么走动。
庞氏的心冷了冷,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玉儿不要胡思乱想,娘这就去给你周旋亲事,等嫁了人,你便能自己做主过自己的日子了,到时候咱们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李姝玉的眼泪噼啪就掉了下来,心中想说李殊慈是太忙了,还没顾得上,不是不管她。可再一想李屹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又觉得什么都靠不住了,只一味的埋头在庞氏怀里痛哭起来。哭的庞氏越发定了主意。
今年的冬日天气很是奇怪,一时无雪,一时雪又下个不停。李殊慈望着天空中,连日堆满的乌云突然被撕开一道裂隙,一轮火红的日头大喇喇明晃晃的挤了出来,如同一颗染血的咸蛋黄,诱人而妖异。
蓝心和雪心伴在李殊慈身侧,也出神的望着天空,蓝心喃喃道:“这,是什么征兆?”
李殊慈皱眉轻轻摇头。“咱们回去吧”
有姚氏还有一众丫头在一旁虎视眈眈,她也只能饭后的功夫被允许出门消消食。留园离她的院子最近,所以她通常是到留园里面转一转。这会路过留园,看见王嬷嬷牵着许姨娘的手,慢慢的在远处走着。许姨娘时而凭空比划几下,口中说话声忽大忽小。
李殊慈听见她是在跟李姝宛说话。
雪心叹了口气:“许姨娘病了之后,反倒比从前开心多了。如此活在幻像之中,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许姨娘的确多了几分开怀,行止如同少女一般。远远看过去,仿若是李姝宛活过来了。
李姝宛的容貌继承了许姨娘的温婉纤弱,性子却一点也不像,掐尖耍滑,趋炎附势。身为二房的庶女却整日跟在李姝乔身边献媚,甚至与自己的姐妹李姝玉不和。
蓝心接这雪心的话说道:“若四姑娘的性情如六姑娘一般,兴许不会是这般下场,可怜许姨娘的父母心。”
李殊慈听了两人的对话便说起李姝玉来:“六妹妹为人的确明白许多,这一点与二姐姐有几分相像,更招人疼爱一些。说起她,自从回来,我还没与她好好说句话。近一年我颇少在上京各府走动,也不知现今上京有什么青年才俊?”
“世子妃胎还没坐稳,就先将这些操劳事先放一放,左右过了三个月也不迟,六姑娘才刚及笄不久,人又得细细的挑。总之是个麻烦事,急不得。”
“你说的也是,六妹妹虽是庶出,但容貌不差,性情又好,若配个家世清白的官家子弟还是绰绰有余的,只看六妹妹是愿意什么样性情的人了。赶明个儿,我问问阿爹,让阿爹和大哥帮着留意留意。”
蓝心笑道:“嘻嘻……世子妃这才有了身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开始为家里姐妹相看郎君了,倒时候给自己的儿女相看儿媳女婿的时候,还不得挑花了眼?”
“你胡说什么那!”雪心伸出手指轻轻戳了她一把,紧接着又对李殊慈说:“先前三少爷因为三少奶奶的事,恐怕与六姑娘结了什么心结,这事还是别与他说吧?”
李殊慈脚下一顿:“你看我,竟连这事都没顾到。大哥倒是不怕,他一个大男人,一时气头上耍了些脾气也还罢了,过后若还耿耿趋坏,他还算什么男人。我到是觉得六妹妹心里可能会有些想不开的。到底跟咱们隔了一层,就怕她多想。”
雪心道:“是呢,六姑娘近来少有在外面走动的,奴婢偶然见过一回,瘦了许多,精神看着也不好。”
李殊慈听了这话更觉自己粗心,她都当别人是自己这般的心肝脾肺了。“不如找机会,让他们见见面,六妹妹知道大哥心里不是真的怪罪她,也就好了。”
几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拂风苑门口,正见着庞姨娘带着李姝玉过来。
李殊慈心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便上前拉了李姝玉的手:“六妹妹你来了?”
庞姨娘行了礼,李姝玉抿了抿嘴唇,怯怯的唤了一声‘五姐姐’。
李殊慈暗叹一口气,心想果然这样的娇弱女儿是要时时顾着她的情绪的。说话间便拉着她入了内,庞姨娘此时却越发觉得李殊慈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笑容里渐渐没了真意。
李殊慈之前已经打定主意等事情有了眉目再同李姝玉说,解开误会也不是说解就能马上解开的。便也就与她们闲说了些家常,李姝玉不知道庞氏的心事,说了几句怕李殊慈过于劳累,就起身要回去。庞氏犹豫了片刻便也跟着告辞。
李殊慈看着母女俩出去,雪心便说道:“我怎么总觉得庞姨娘有心事?”
“这段日子她也经了不少事,想必也头疼六妹妹的亲事呢,兴许是不好意思开口。听说她进来也常常往阿娘那里去。”李殊慈自然知道庶出的子女在亲事上的艰难和犹疑,只是总要先有眉目了才好提起,若是先把话说的太满了,到时候又不尽如人意,反倒不好。
第355章 设身处地
整日不能出门,李殊慈便觉得时间越发漫长起来。看书怕伤了眼睛,写字又怕累着腰背,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半靠在美人榻上,就那么望着房梁,一点点的将这些日子的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
如果她是金晟,她会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瓦解李府,敬王府以及胁迫到君上?
她便将几个丫头和几个亲近熟悉的暗卫叫道跟前,将这个问题抛了过去。这是赫连韬教她的,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站在敌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甲三到底跟着赫连韬久了,很快给出了答案:“抓住对方的弱点,或者激化身侧之人的矛盾,借刀杀人。”他说的很笼统,但李殊慈明白,他这一句是囊括了所有的重点的。
蓝心性子活络,有话直说道:“儒王在天下人面前已经失势,若还想夺得皇位,必定要另辟蹊径,行谋篡之事。我若是他,先得让崇南后继无人才行,必定要先……”她话没说完,但众人都明白她是想说,行刺君上。
雪心想了想说:“那日姑娘说的,像咱们这样的家族,想要从外面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需得从内里自杀自灭才能一败涂地。我不知道儒王会怎么做。但如果我是杨,对世子妃恨之入骨,又无过多顾忌,必定要不择手段打入李府内部,从府内有机可乘的人入手……”
蓝心立刻崇拜的冲她伸出大拇指,李殊慈也赞赏的点点头,这样把所有的可能都列举出来,不但可以清晰的分析局势,还可以针对性的严加防范。
她示意众人继续。梅白说道:“我若是儒王,定会暗中联络从前的部署,难保没有贼心不死,想要一朝登顶的官员或势力。尤其是那些受到新老更替冲击,饱受排斥,处于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位置的那些朝臣,最有可能与儒王勾结。”
众人七嘴八舌的,将可能的,不太可能的统统猜测了一遍。李殊慈又问,那么你们觉得咱们这几处的弱点是什么?
甲三又是头一个说道:“对于世子来说,世子妃和孩子,王爷和妹妹都是弱点。但这些人并不是首当其冲的。如雪心说的,若有人打入李府内部,首先对付的应该是世子妃。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是以世子妃为中心。世子妃维系着两府的关系,又是两府与朝廷周旋的共同意义。若世子妃有个什么,无论是世子还是李相,所做的一切,所想要保护的,都失去了很大必要,众人也必然都会陷入疯狂之中。”
蓝心和雪心猛点头,甲三又说:“不过,世子妃的行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对方也难以下手,若说再退一步,世子妃的弱点,怕是您的母亲姚氏。同时,她也是李相的弱点。”
李殊慈面色一变。
的确!李府看上起如铁桶一般,严密结实,处处防范。实际上,若当真有人已经潜伏在李府内部,她,大哥,父亲,赫连霆父女,甚至周身的这些丫头们,都时刻保持着一种防范的心思。只有阿娘不会,她天生就是柔软的女子,又被阿爹一直护着宠着。
雪心马上说道:“世子妃,这府上……”
若说这府里已知的敌人,已经有一个了不是吗?
李殊慈点头:“赵紫如是站在明处的,如果是我,一定不会将成败全压在她身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知道这些人是谁?”蓝心扯了扯雪心的袖子,似乎急着想让她给出一个答案似的。
李殊慈想了想说道:“咱们府上人手调动并不算多,上回咱们动手大换了一次之后,几乎都都查的清楚。哪怕有暗中藏的稳的,或者有中途被收买变心的,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揪出来的。不如,就先查一查儒王事败之后进府的人选,加上赵紫如进府之后来的人。”
“梅白,你与甲三一里一外,将此事查清楚。”甲三见李殊慈的目光望向他,便应声道:“属下领命。”梅白自然也应下。
雪心说道:“奴婢将近来常往夫人那里去的人都记下来。”
李殊慈应了,蓝心又说道:“大夫人那处咱们一直留意着,可她也没什么动静。”
李殊慈道:“先前赵紫如引李姝玉给三房误报消息,不就是在挑拨离间吗?既然起了这个头,必然会有后手才是……”可是,是什么呢?她又用打算用什么好处给李姝玉或庞氏,令她们剑走险招,听她的话来密谋姚氏呢?
“今日六姑娘来的时候还好,庞姨娘明显心事重重。现在想想,是否有些可疑?”
雪心无奈道:“你这是丢了东西,看谁都像贼吗?我不信六姑娘会做什么对不起世子妃的事。”
“总之,非常时期,对任何事都不能掉以轻心,你们先吩咐各处,若碰到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或不常发生的事,便来与我说明。”守株待兔虽然被动了些,但有的时候却有奇效。
“是。”雪心领了命,下去吩咐其他人,蓝心则留在屋里陪李殊慈。
李殊慈顺着方才的话头继续想。
虽然她也不觉得李姝玉能这么做,可既然有了之前的心结,她又会不会有所转变?还有,庞氏呢?庞氏平日里为人很有分寸,轻易不会得罪人,哪怕当年为了讨好吴氏,常常与周氏叫板,也十分谨慎,留有余地。
可她听说,当时娇蓉意有威胁,庞氏打过去那两耳光,狠得不像她。
娇蓉的威胁?会不会娇蓉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赵紫如也是用同样的理由来威胁庞氏的吗?兰姨娘来找她的时候,言外之意竟是这个?“兰姨娘说的那个九星楼的人,查到了吗?”
“并没有,沛宁一直没再出过门,九星楼上上下下的女伎婢女都有身份来处,看不出谁才是与沛宁见面的那个人。”
“兴许,根本就不是九星楼的人,只是借着那处做了个幌子。”李殊慈忽然觉得赵紫如接下来肯定有什么动作。
晚膳时分,府上各处都忙着,主子们也都在各自的院子里用膳。
兰草故意僻了这时候,脚步匆匆的到了二房与三房中间一处无人光顾的角落,颇有些心神不宁。
不一会,一个湖蓝身影从偏僻的小路里闪出来,不等兰草看清楚,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人缩进了一间弃之不用的仓房里面。“不是告诉过你,李府人多眼杂,轻易避不开,你火急火燎的找我,是要坏事么!”
兰草被沛宁疾言厉色吓了一跳,倒也稳得住,说道:“今日我去见了那人,那人说这两日有人打听九星楼的事。”
沛宁闻言,竖起的眉毛渐渐落了下来:“是谁打听?打听什么?”
“还能有谁,必定是世子妃一边的人,查的很隐秘,只是被那人知晓了。”兰草的面色从未有过的慌张,在庞氏跟前的胸有成竹半分都没有了。此时只是强作镇定:“会不会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沛宁的脸上也现出凝重,说道:“未必是查到了,你在外面的时候一直没露过脸,也只是拿九星楼做个幌子,查九星楼是查不到的。况且你的身份,咱们早就安排好了,你且放心在府上做该做的事,外面有那人周旋,万不可如今日这般,若让人知晓你与我们有关联,岂不败露了吗!”
“可是,若她们当真盯上了我,又该如何?”兰草见沛宁只是拿话搪塞她,一把拽住她的袖子,语气也冷硬了起来,道:“沛宁,我们可是从小在赵家一起长大的,你也别唬我,若你们不管我,先前说好的,我可也不干了。”
沛宁见她如此,只好劝她:“是你想的太多了,除了赵家人!谁又见过你,赵家人除了咱们几个都远在洪都府呢!你的身份也早就安排的清晰明了,妥妥当当,你就放心做你该做的。切勿疑神疑鬼露了行迹!”
兰草心里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安,所以才来着了沛宁,见沛宁也这样说,心下也就放开许多,点头道:“只是,现在事情的确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我有一个条件!”
沛宁皱眉:“什么条件?”
“要么先给我银子,要么先给我身契。”兰草的态度很坚决,“两样东西,我总要先拿到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沛宁猛地抬头盯着兰草,两人的眼神就在空中交汇起来。
兰草冷笑道:“不可能吗?那么就请大夫人另请高明吧!”这是动辄要命的事情,原先她以为世子妃不过一个女子,再精明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这才答应了此事。可她来了才知道,李府早就被经营的密不透风了!
银子虽然是好东西,可也得有命花吧!
沛宁扯住转身要走的兰草,说道:“先给你银子。”
兰草心中冷笑,不禁有些得意。“好!那么就请大夫人先将买命的银子准备好,等我安然无恙收到了银子,自然该做什么做什么。”
第356章 想的明白
梅白和甲三的动作很快,半日的功夫便将府中近段时间调动的人事查的一清二楚。李殊慈看着纸上为数不多的名字,心下有了几分计较。
梅白说道:“除了这个,奴婢还查到大夫人千里迢迢从洪都府让赵家的人送来一副调配好的紫河车。听说以此物为药引调制秘药,对妇人的带下病一类有奇效。”
李殊慈思忖道:“赵紫如为了庞氏的病症大费周章,目的肯定不是拉拢庞氏。是逼庞氏做她手上的刀。”
“奴婢也是这么想。”梅白皱眉道:“只是奴婢去打听庞氏的事情,却发现一切都正常的很,没有任何值得怀疑或是能被人当做把柄之处。”
“是被人抹去了。在我回京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那咱们是否要将庞氏控制住?”梅白不敢相信:“庞姨娘那样的人,真会对咱们夫人下毒手?”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不过,她就算有杀娇蓉的胆子,也未必敢对我阿娘下手。之前许姨娘那里丢了几千两银子没有下落,我猜她是缺银子,这么急缺银子肯定是危及了她的性命之事。然而这其中却有一个矛盾之处。赵紫如既不想让咱们查到蛛丝马迹,又要控制着庞氏。”
“所以那些威胁庞氏的事情或许是被抹掉了,解决了,而庞姨娘自己却不知道,被蒙在鼓里依旧觉得自己处于威胁之中。”梅白想了想,说:“难道赵紫如竟给庞氏编了个故事不成?”
李殊慈没说话,这她也不知道。
梅白又说:“唯一咱们知道的,比较特殊的事情就是她接受了赵紫如的紫河车。问题是不是出在这个上面?”
“是不是,只要试探一下就知道了。”李殊慈捧着一杯蜜水,细细抿了一口。“关于六妹妹的亲事,昨晚我正巧问了阿爹一些人选,你去将庞氏母女请来,就说我找她们来说说话。”
李殊慈回想昨日庞氏从这里走的时候,脚步飘忽心神不稳,想必正处于被逼无奈无法抉择之中,她并不觉得庞氏真的会伸手害姚氏,因为害了之后在父亲和她的手段之下,庞氏必然无所遁形,那么庞氏所求的安稳保身到时候又凭什么呢?
总得来说,庞氏在这件事中只是起到一个出头鸟的作用,根源在于赵紫如。赵紫如如此小心翼翼不肯亲自动手,不敢操之过急,恐怕是以明哲保身为主。
这样一来,她想让赵紫如付出代价就难上加难。她留在李府终究是个祸患,必定要铲除!
雪心一路上引着几个人往拂风苑走,一边注意着几个人各怀心事的诡异沉默。
李姝玉跟在雪心身后,脸色微微泛着桃粉,为她多日来颓然苍白的脸色缀上了些许柔美。她觉得李殊慈突然找她和姨娘过去,十之六七是为了她的亲事。而庞氏则全然相反,她的目光中透着些惊惶,频频去看兰草,兰草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对方不可能察觉,让她别漏了行迹。
到了拂风苑,李殊慈正坐在花厅里等她们。
庞姨娘规矩的行了礼,李姝玉上前道:“五姐姐。”声音明显比昨日要轻快许多。
李殊慈示意蓝心给庞氏让座,又上前拉着李殊玉挨着自己坐下:“我自打回来,便忙前忙后,身子也不大爽利,今儿个总算恢复了些精神头,想着这段时候还没找妹妹来与我好好说说话,便想着叫你来陪陪我,另外也有些许私话与你说。”
李姝玉一听这话,便明白自己猜的没错,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庞姨娘,庞姨娘也有些紧张的盯着两人。
李殊慈便拉着李姝玉往偏阁去,一副有好事的模样,笑眯眯对庞姨娘说道:“姨娘且喝杯茶,我与六妹妹说几句话便来。”
庞姨娘有点木讷的点点头,接过雪心递来的茶,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厢两人到了偏阁坐下,李殊慈说:“近一年我并不在府上,也没法常带着你出去走动,现在我又有了身子,更不好出门。好在之前你常常跟着我出去,各家各府的夫人太太们对你印象也都不错。这些个,且都不说,我今日只是想先问问你,你往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这些话原本她也是要与李姝玉说的,只是没想到今天凭借这个原由说了。
李姝玉与李姝雯处的不错,性子也有些想象,虽然害羞,却也不是多么扭捏,低头想了想,便说:“若说过日子,自然是奔着舒心去的,只是‘舒心’二字说来简单,却是最难达成。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妹妹在深闺之中见识浅薄,想先听听五姐姐怎么说。”
李殊慈没想到她想的这么开,便笑了:“你能想这么明白,自然最好。我是想问你,将来过日子,是想求一个如意郎君举案齐眉,还是想过富足日子相敬如宾。”
“五姐姐问话的意思我明白了。”李姝玉看着李殊慈,笑了笑,说道:“天下专情的男子何其少有,我没有五姐姐的命,心中也不曾对谁有过痴心。何苦去苦熬什么真心,求什么如意郎君。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我虽是庶女,也难保不被人当做筹码,就算当真有人对我真心,那真心兴许不过三年五载。”
“何况这些年我看着自家与他家,那些正室与妾室争得你死我活的。心里没有那男子还好,不过是女人间斗一斗罢了。倘若心里装了对方,又该是何等的难受自苦。妹妹不愿一生过这样的日子。宁愿与人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我心里不求他爱我,只要她敬着我。任他三妻四妾我心里也不在意,这不是很好吗?”
李殊慈倒被她说愣了:“你才多大,怎么竟想了这许多?”
李姝玉苦笑道:“五姐姐,你不明白,虽然母亲并未因为我是庶女而亏待我,但总有些事不一样。我只求后半生安安稳稳,不求那些有的没的。”
李殊慈张了张嘴,想劝她不要这么悲观,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其实她这么想是对的,人连自己的心都没法保证,又如何去保证别人的。做最坏的打算,总比希望落空好受的多。“既然如此,我心里也有数了。你且等我筛一筛人选,再与你来说。”
李姝玉很开心,轻松的点点头,她对李殊慈是发自内心的信赖的。她垂了垂眼,再抬起时,眼中已有了泪花:“五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殊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祁柔的那件事。
她握住李姝玉的手,说道:“六妹妹,你可信得过我?”
李姝玉点点头:“这个家里,除了姨娘,就是五姐姐对我最好。”
李殊慈听了便点点头,说道:“你既然信我,我便告诉你。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是有人事先做好的圈套,跟本不是你的错。”李姝玉一愣,李殊慈不能与她说的太多,只能模棱两可道:“我阿爹政敌无数,朝堂也并不安稳,因此李府一直以来都不甚太平,你只是碰巧撞到了刀刃上,其实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李姝玉有点不能相信的问。
“真的。你三哥哥也没有怪你,他那时只是急昏了头,还要我与你解释解释,你知道,他一个男人家有时候是抹不开脸面来说这些的,不信,你下次见着他,看他是如何态度便知了。”
李殊慈恳切的冲着李姝玉点点头,见她眉间蹙起的淡淡痕迹终于开解,便叮嘱道:“不过,你心里有数便好,就不要对旁人说了。若身边有人以此说闲言碎语挑拨你我,那就是在作乱,你要记清楚这一点。若有可疑之人,便悄悄来告诉我,知道吗?”
李姝玉也知道李府站在朝堂高处,有些事情难以避免只能防范,便听话的应承了。
外面庞氏已经等的着急了,才见李姝玉跟着李殊慈出来,面上带着笑,她才稍稍放了心。
李殊慈道:“六妹妹先回去吧,我留姨娘细说几句。雪心你们陪着兰草去那边吃果子去吧。”
兰草犹豫一下,到底不敢轻举妄动,何况看李姝玉的脸色,似乎的确是为了她的亲事。便也顺从的跟着雪心下去了。
庞氏进了偏阁便拘谨的坐了,丫头们重新沏了茶就退了出去。李殊慈笑看她:“我知道姨娘也有些着急六妹妹的亲事了,今日便想与你说说这事。”
庞氏听她这么说心头才真正舒了口气,身子也放松下来,微微提起嘴角谨慎的笑道:“劳烦世子妃惦记着。”
李殊慈道:“一点都不劳烦,六妹妹与我最是亲近,这点事着实算不上什么,只是人选上还需仔细斟酌,方才我问了六妹妹的心意,她说心头并无所想,只看家境般配,相敬如宾便是个好。姨娘觉得呢?”
庞姨娘反应了一会,明白了李姝玉的意思,叹道:“唉,是我不好。”
第357章 逆转心思【第二更】
赫连韬已经出发有一段日子,阿爹也常常见不到人影。李殊慈心中担忧着急,却也觉得没用,她得一件一件将周身的事情处理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才行。她看着眼前庞氏的种种反应,心中已然有了几分肯定。
“姨娘别这么说,六妹妹虽是庶出,可为人明白,性子又好,等闲人家,一个主母还是占得的。”她看着庞氏,能看的出来庞氏是真心想让李姝玉过的好。便说道:“只是,这做主母也得分什么样的主母。比如说一些人家门户虽小些,但人事清净,小日子也能过的风生水起。有些人家赫赫扬扬,看似风光,却落得一生操劳。”
庞姨娘何尝不明白这个,她道:“世子妃说的在理,我这个做娘的,只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就可,无需争的太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李殊慈见她的话说的颇有些悲意,心中暗想,难道庞姨娘是为了李姝玉这个牵挂才被逼至此,若李姝玉有了个安稳的前程,她似乎就什么都不怕了?想罢,她便将话题往别处引了引:“姨娘怎么竟有这些悲戚念头,咱们也不过是这么一说,哪就到了此般地步了?莫不是姨娘身上的病还没好?”
庞姨娘听她问自己的病情,想到那副倒霉的药引,低落的情绪中不禁又搀和了些烦躁,李殊慈将这些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问道:“听说大伯母千里迢迢从洪都府为姨娘求来的紫河车,想必姨娘吃了这奇药,再竟细心调理,很快就能好的。”
庞姨娘听李殊慈说道紫河车,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她,见李殊慈态度平常,微微送了口气。这紫河车虽是个有悖伦理的禁忌之药,但也不是没有人偷偷服用,毕竟只是为了治病,不是旁的什么。只是她突然回过味来,脱口问道:“洪都府?”
李殊慈诧异看她:“怎么,难道庞姨娘不知道?哦,是了,兴许大伯母怕你心中过意不去,所以没与你多说。即是如此,你便心中领情便好,知不知道也是不重要的。”
庞姨娘猛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撞的有些懵了,洪都府来的紫河车……她突兀地站起身,眼中隐隐有怒火代替了焦躁惊惶,抬眼见李殊慈正一顺不顺的看着她,连忙收敛的情绪:“呃……看我……实在是没想到,大夫人此人竟如此心善……”
庞氏干笑两声,及时掩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李殊慈已经将庞氏那一刻的反应看的清清楚楚。她目光微微有些变冷,说道:“姨娘似乎有什么心事,不如与我说一说,兴许我能为你解决呢?”
庞氏对自己方才的反应后悔不已,这会便有些战战兢兢:“哪里,婢妾的事都是再小不过的事,哪里能用这些事劳烦世子妃挂心……”
李殊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小……事?在姨娘眼里什么样的事才算大事?”
庞氏直觉李殊慈已经知道什么了,她后背上全是汗,口中半点不敢含糊,答道:“婢妾心中的大事,自然是玉儿的亲事,此时还需仰仗世子妃……”
李殊慈不禁觉的庞姨娘四两拨千斤的伎俩用的好,只是事情迫在眉睫,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她:“玉儿的亲事的确是大事,不过再好的亲事,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这一辈子兴许就毁在瞬间,姨娘可知道?”
庞氏的笑容几乎僵在脸上,李殊慈明显已经是知道了什么,而且明显已经不耐烦再与她打太极,可她能要怎么说?承认自己杀了人之后,还要继续密谋姚氏的银子?那不是开玩笑吗!她立马打了个哈哈,说道:“玉儿的亲事有世子妃亲自把关,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
李殊慈扬唇不说话,只是盯着庞氏。
庞氏被李殊慈看的心里发虚,脚底发软,脸色控制不住的变白:“世子妃是不是有什么话对婢妾说……”就算对方当真知道了什么事,她也不会自己直接承认,多说多错,只能看对方到底要问她什么罪。
庞氏的确是个聪明人。
李殊慈笑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不用想的太多,我若想把你怎么样,你现在也不会安然站在此处。只是想把那些发生过或者没发生过的事情,问问清楚。”
发生过的,和没发生过的……这话说的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庞氏心头突突的跳,一时间讷讷的不知道从哪开口。李殊慈不想让庞氏耽搁太久,引起赵紫如的怀疑,便提醒她道:“姨娘不妨从娇蓉或者紫河车说起?”
李殊慈虽然不知道具体,也只能笼统的从猜测中挑出最重点的词语来刺激庞氏。若是没做什么的人,听见这两个词兴许会直接联想到整个事件,但庞氏是这件事的主要参与者,在听到这两个词的时候,明显被击中了脑中最敏感脆弱的那根神经。
“我……婢妾……”庞氏努力的顺了顺自己的呼吸:“玉儿与大夫人处的不错,而大夫人又是药王赵家出身,便想与她求药给婢妾治病。”
话开了头,庞氏想到赵紫如兴许再骗她,不禁就打开了话匣子:“大夫人将紫河车给了婢妾之后,病情的确好转了。可就在此时,大夫人突然跑来找婢妾,说那紫河车的来处出了问题,那女子的老子娘闹起来了,要封口银子,一开始要了两千两。后来那女子的相好知道了这事,便说要告。又要了五千两。五千两给了之后……那女子不知为什么竟死了……对方要一万两赔命……婢妾已经被逼的无路可走了……想过破罐子破摔由他去……可玉儿怎么办……”
“所以,之前许氏丢的那四千多两是被你拿走了?”李殊慈的问话虽然直指庞氏,却仍留有余地,没有问她是否指使娇蓉去啥春晓。
“是……”庞氏微微点了点头,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不承认么!她又想起了之前李殊慈说的‘还没发生的事’,不由又开始冒冷汗,她说:“婢妾原是想从二夫人那处想想办法,可又怕她发觉许姨娘的事……所以……所以……”
“所以你把注意打到了我阿娘的头上?”
庞氏苍白了着一张脸,连嘴唇都开始泛白,她忙乱摇头:“不是……我怎么敢……”
李殊慈深切的望着庞氏,让庞氏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我……只是想借用三夫人的一点银钱,尚未想好怎么对三夫人说……”
是还没有想好怎么骗吧!李殊慈在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我阿娘确实比旁人都好糊弄。不过,在我的印象里,庞姨娘一向是个有分寸的人,莫不是有小人在你耳边进了什么谗言?”
庞氏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时不时胁迫她的兰草,便说:“我院子里新来的丫头,就是兰草,她知道了许姨娘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借此来胁迫我收她入府,她说自己并不图我什么,只是仰慕三少爷,想近三少爷的身,进府来寻个机会,我连她的卖身契都没有……”
“如此,你就轻易的信了?”
“是我糊涂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李殊慈往前走了几步,离她更近,对着她虚扶了一把,说:“有些事情不可回头的,兴许也是情有可原,看在六妹妹的面上,也不是过不去。有些事情还没发生的,悬崖勒马也为时不晚。谁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只是,若有了可以挽回弥补的机会,就得你如何去做。”
庞氏双腿麻木,扶了一把桌子才勉强站起来,她听出了李殊慈的意思:“世子妃的意思是……”
万家掌灯之时,大片的雪花当空起舞,将徐鉴和家的屋顶染上一层鬓霜般的花白。徐府子孙众多,往日这个时候,正是徐鉴和乐享天伦之时。可今日,整个府上都寂然无声。
徐鉴和面上的铺染着岁月的沧桑,此时阴沉着脸,更显老态。小厮轻手轻脚进来,说道:“老爷,李相爷来访……”
李唯清……
徐鉴和紧了紧手,手中两枚虎头核桃虽已被把玩的老红润泽,仍将他略显干枯的手掌硌的生疼。“请进来。”
李唯清信步而来,很快跟着小厮到了徐鉴和的面前。拱手道:“徐阁老。”徐鉴和紧绷的面容和身体都揭示着他的戒备。李唯清却装作没有看到:“李某唐突叨扰,不知可否讨杯热茶?”
徐鉴和掩袖咳了两声,对小厮挥挥手,指着一旁的椅子,与李唯清道:“坐。”
李唯清不同于徐鉴和的凝重,施施然落座,笑道:“不知徐阁老为何看上去心绪如此凝重?”
徐鉴和落座,看向李唯清,李唯清神情略显疲倦,方才要茶喝,此时小厮上了茶,他却一动不动。徐鉴和眼底有些发冷,语气也不似往日客气:“李相既然找到老夫,何不直言?”
“各州郡兵马皆有异动,京畿重地也有异常调动,徐阁老可听说了?”
第358章 一叶障目
徐鉴和让李唯清直言,却没想到他当真直言到如此地步,反倒不知如何应答了。片刻他才道:“李相想要做权臣么?”
“徐阁老是内阁首辅之尊,也这样看待李某吗?”李唯清笑道:“即是如此,以徐阁老一干人的脾气,自然是要将李某排斥在外了。可李某忠心的君上。”他朝大安宫的方向一拱手:“难道徐阁老等人不忠于君上吗?”
“你!”徐鉴和胡子气的一抖:“你……你如何敢口出妄言!”
“李某不敢妄言,徐阁老将李某称为权臣,不屑顾之。可李某想问问徐阁老的志向,难道是要做一名逆臣吗!”李唯清语气泰然,却字字珠玑,令人瞠目。
徐鉴和圆瞪着双眼,不知道李唯清怎么敢将此话挂在嘴边。他呐然片刻说:“老朽一生为崇南……”
李唯清毫不迟疑的接口:“徐阁老一生为崇南,容不下当今君上身上留着前朝的血,却能接受儒王打着大义灭亲的旗号启用前朝旧部?在徐阁老眼里,到底什么才是大逆不道?”
一句话让徐鉴和将剩下的话憋在了嗓子眼里。
李唯清继续说道:“崇南边关战事不断,数十万将士日夜不敢松懈,枕戈待旦。而儒王为了一己之私与杨家合谋调度边关重兵企图蚕食渗透我朝各州郡节度使麾下兵士,难道是徐阁老所期望的吗?这就是你与你手下的文臣们所坚持的‘强国重于忠君’之道吗?”
“就算儒王当真成事,又如何对天下百姓交代?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你我,君上或者儒王的天下。”李唯清脸色骤冷,直言不讳道:“再者,若满朝文武勋贵皆臣服于儒王的脚下,徐阁老觉得这样的朝臣能称之为国之栋梁,当真能为崇南甘心奉献吗?若不能,那么会剩下多少忠良鼎立于朝堂?”
“徐阁老敢说,那些拥立君上的朝臣,与徐阁老背道而驰的朝臣,不是一心为了崇南的吗?”
徐鉴和更加无言,平日里与文官面前那些滔滔之言,此时不知为何,全从他的脑子里消失的一干二净。他不得不承认,儒王确实是心计诡诈,城府极深的一位,相比于六皇子的筹谋少了些厚重,多了些锋利。
他不禁深深怀疑自己一心执着与崇南君主的血脉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李唯清见他如此,便缓下言谈,说道:“如今我崇南正值中兴之势。大夏,北野,西氓虽时时虎视眈眈,却不敢轻易出动,这难道与君上毫无关系吗?君上心中挂念着你们这帮老臣的心思,连德妃娘娘都没有追封。这是因为君上怕你们吗?相反,儒王若在此时挑起纷争,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局面,和众臣付出的心血将全部付诸东流。内乱才是亡国祸水!徐阁老怎知自己不是助纣为虐,好心帮了恶人?”
徐鉴和的脸色越来越复杂,满是挣扎之色。
“徐阁老说李某是权臣,可李某一非外戚,二无兵权。敢问徐阁老,李某到底做过什么奸佞之事让徐阁老一干人等耿耿于怀?或者,只因李某是拥立君上的朝臣之首?”
徐鉴和将目光移向他,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他往日心头的阴霾全部浮了上来,那些曾经犹疑不定的念头也一并迸发了出来,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想不通,只是执念让他将这些都锁了起来。
他轻叹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唉,老了,一叶障目。”
李唯清此时才端起微冷的茶水喝了一口,徐鉴和一愣:“你方才不是怕老夫下毒?”
李唯清笑着摇摇头:“徐阁老在李某心中一直都是光风霁月之人。”
徐鉴和自嘲笑了笑,说:“李相才是真正的光风霁月之襟怀呀!”
李府。
庞姨娘强自按捺中心中的愤恨、激动以及轻松回到珍院。
愤恨是因为赵紫如竟设下此等恶毒圈套来借刀杀人,而自己就是她手中那把被蒙在鼓里被当做傻瓜的刀!
激动,是因为李殊慈允许她将功补过。
她不能让兰草或其他人看出她的轻松来,可心病已去,怎么也是与原来不同。兰草看向她:“世子妃是不是与姨娘说了什么?”
庞姨娘用眼角余光瞄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抿起来,遮住自己的神色:“玉儿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我心中一块大石也算落定了。”
兰草犹豫了一下,说道:“虽是如此,姨娘的事情要是被传出去,到底对六姑娘……”
这话又勾起庞姨娘的怒火,紧紧皱起的眉头倒让兰草放心了不少,她道:“姨娘还是早些想办法解决这事才好,到时候便可皆大欢喜了。”
庞氏低头沉默了片刻,说:“玉儿的亲事既然有了眉目,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自然也要尽早解决才好,我眼下还没有什么好主意,且让我再想想。”
翌日,赵紫如又来催促庞氏,这次她的神情带上了一丝郑重,似乎十分希望庞氏能早些筹集到银两,或者可以说,希望她能早日能对三房有所动作。庞氏看着赵紫如说道:“大夫人还不知道我的境况吗?上次的五千两已经是极限,何况再要一万两?总得另想办法才是……”
赵紫如说道:“你也别怪我催的急,我年纪轻,实在被这些人给弄怕了,当初若不是姨娘苦求,我当真不想在管这档子事,姨娘动作还是要快些才好,不然,恐怕这事就要压不住了!姨娘此时可有了主意了?”
庞氏听她这话心下暗恨,在肚子里狠狠的骂了赵紫如一顿,心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她最后是怎么栽的!可此时她面上不敢露出半分:“我能有什么主意……我娘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能替我出半分力?”
赵紫如听了这话紧紧皱起眉头,庞氏若一直这么拖拖拉拉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摸进三房,将李殊慈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去!看来不给庞氏施加点压力是不行了!“庞姨娘,原本你的死活我也不想多管,只是对方偏偏认准了在我这里拿银子,我已经没有多少耐心,若这件事连累的我的名声,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庞氏蹭的站起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紫如面色很不好看:“都是因为你,才让我惹下了这桩烂事。倘若你当真要破罐子破摔,我便给你加把火!”庞氏怒视这她,她却没有半点再给庞氏留面子的想法:“你和袁永娇蓉三人之间的勾当,还有茜院那事,我早就一清二楚,不揭穿你,不过是因为不关我的事罢了。现今你惹得麻烦烧上的我的身,却一再退缩,还想再让我容你不成!”
庞氏紧咬着牙,惹住不让自己冲上前破口大骂,撕烂她的脸!原来赵紫如是在这等着她呢,若之前没有和李殊慈的那一番谈话,自己兴许当真要被她逼得亲自去杀人了吧!到现在她要是还看不出赵紫如有阴谋,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赵紫如见她神色复杂,直勾勾的盯着她,不由冷笑道:“怎么?怕了?”
庞氏气的手脚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在赵紫如看起来倒像是吓的。她装作惊惧不安道:“你说谎,你能知道什么?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赵紫如冷哼一声,说:“给你紫河车之后,我便命人去查了你所有的事,原本是怕惹上麻烦要以防万一,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惹下了麻烦!也不知,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你……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虽然李殊慈答应保下她,可指使娇蓉杀人这档子事是万万不能见光的,她没想到赵紫如连这件事也清清楚楚的知晓,是了,娇蓉死了,还有一个兰草呢,可无论只她们二人中的谁,现在都不重要了。
赵紫如见庞氏终于服软,就说道:“我既然知道你的事却不揭发你,自然有我的道理,不仅是因为能够理解你的难处,也是因为我心里正好也有一桩为难的事情要办。你若愿意与我合作,这一万两的银子,我就与你个方便,如何?”
庞氏一边害怕一边愤怒,心想赵紫如年纪不大,不要脸的程度比自己多出百倍去。她想了想,嘴上问道:“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赵紫如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绕着庞氏周身走了一圈,伸手碰了碰她头上已经过时的描金缠丝簪子,才说:“先杀了姚氏。”
庞氏一惊,猛地往后一躲。“你说什么?”
她心里早有准备,但她还是被赵紫如如此轻易的出口给吓到了。更让她恐惧的是,赵紫如说:‘先’杀了姚氏。难道杀了姚氏之后,还有别人?
“我说,让你去杀了姚氏!”
“我,我不干。我凭什么要替你去杀姚氏,这不可能。”不管是真心还是装模作样,她都下意识的摇头否定。“你疯了!你既然是李府的大夫人,为何要跟李府的人过不去!”
第359章 强势相逼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事到如今,你不做也得做,反正你手上已经有了两条人命了,还差一个姚氏吗?”赵紫如真的不能再等了,杨那个女人现在就是个恶魔!她已经想杀李殊慈想疯了!如果自己还不能将姚氏弄死,将李殊慈抓走送给她千刀万剐,她肯定先把自己给千刀万剐了!
其实,无论是儒王还是杨,都是她无法承受的压力。但相比之下,杨明显更无所顾忌,若自己不能尽快做到,很有可能被这个女人视为敌人而惨遭毒手。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先将李殊慈弄到手。之后,不管李殊慈到底会落在她们谁的手上,都不再与她不相干。
庞氏再一次庆幸,还好有李殊慈,不然……她真的会走投无路!“你别逼我……”
“我就是再逼你!”赵紫如抓住庞氏的胳膊,用力握紧。
庞氏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压力和疼痛,觉得眼中这个比自己少了将近十岁的赵紫如,一定有什么急迫的压力需要立刻完成这件事。“你已经有了计划?可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躲不过三房的追查,你别忘了,无论是李唯清还是李殊慈,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为何不动动你的脑子?”赵紫如狠狠甩下庞氏的胳膊,说道:“难道你不能想办法让姚氏自己去死吗!或者让别人以为她是自己要去死的!”
庞氏怔然。
赵紫如说道:“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若到时候你依旧没有动静,就别怪我不近人情!”
回到紫如院,赵紫如捂住突突跳起来的太阳穴,头痛不已。
沛宁道:“夫人为何这般害怕那个女人?说到底她还不是被儒王死死压制着?夫人只需听儒王的命令不久行了吗?”
赵紫如抬头看着她道:“杨现在对于儒王来说是合作者,她代表杨家。儒王不会拿她怎么样。起码暂时不会。但我又是什么?在赵家,我并非什么重要人物。在儒王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有可能成事的棋子,并不是非我不可,他也一定还有别的计划能够得到李殊慈。”
“可杨不同,女人若是疯了,什么都能做的出来。若我不足以成事,她会直接杀了我泄愤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是死是活也不会有人过问,更不会有人去怪罪杨。”
“可杨怎么敢背着儒王去杀李殊慈?”
“不管她敢不敢,或者杀了之后会如何。与都没有太大干系。我只知道,杨能直接威胁到我的生死。”
沛宁无话可说,她站在阁楼的窗边,遥遥望着三房几乎连成片的灯笼,光亮最密集的地方就是李殊慈的拂风苑,隐约还能看见那院子里有人影来来回回。暖黄的光线挥去了冬日的萧索,在屋檐下微微摇晃。
这样的天之骄女,让那些想得到她的人心心念念。也让那些敌人迫不及待的想除之而后快。
“世子妃,大夫人去了庞氏那里,这次似乎很不一样,她对庞氏的逼迫似乎十分急切起来。而且,明明白白说了要杀掉三夫人。”
李殊慈听了雪心的话,心下动了动:“这不像儒王的处事,如果真想对李府赶尽杀绝,他手下有那么多能人异士,直截了当的刺杀岂不是更有效?所以,直接动手杀人这种事,十有**是恨我入骨的杨……儒王布置几乎已经完备,也就是说,杨想在事发之前……”
跟着李殊慈的人都知道,儒王并不死心,从他处处留手便能看的出,他不想弄的鱼死网破。这也让杨越发的恨李殊慈。听说,杨已经与儒王定下了婚约。
“所以说,儒王是要准备动手了么?”这是李殊慈的第一个反应。
“世子妃……”
几个丫头都有些紧张的看着李殊慈,李殊慈摆摆手,说道:“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她知道最近阿爹一直在朝廷命官之间游说,无一不说明了事态已经十分紧张。此时,就看谁部署的更严密有效了。
君上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简单,从他登上君位之后便渐露端倪。之前她对赫连韬所说的关于君上那些话,两人其实心里都明白,那不过是在粉饰太平。他们只能这么看待君上,不得不这样看待君上。
帝王之道与为臣之道而已。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身边人的安危,其他的事情,有阿爹和景天在,她没什么不放心的。“不管我们猜测的是否正确,能肯定的是。有人对赵紫如施压,赵紫如才会如此迫切去逼迫庞氏。若动手,也就在这几日了,告诉所有人打起精神来。”
这几日,无论是这里或是其他地方,都会有一个结果了。
珍院,庞氏没好气的对兰草说:“你能不能别时时在我面前杵着!我脸上都快让你盯出花来了!”
兰草道:“奴婢也是想让您快点想处主意来。”兰草明显觉得那日赵紫如找过庞氏之后,沛宁见她时的眼神就变了,吓得她也没敢再去跟沛宁讨价还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沛宁要那样看她,就像看一个毫无威胁的死人一般……
或者那是在警告她,若再不动手,她们就要对她动手了……
“你这么盯着我,我就能想出主意来了?”庞氏当真感觉自己被她定的毛骨悚然。她叫了娇蕊进来,说:“也不知道世子妃给玉儿打听了没有,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三房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娇蓉毕竟在李府呆的久了,与府上各处的丫头都十分熟络,她想了想,说:“跟前段日子并没有什么分别,三老爷依旧早出晚归,世子妃除了在三夫人房里,就是在自己院子里,倒没听说有什么话。姨娘也别急,这事总得先打听清楚了再说呢。
兰草问:“还有别的吗?”
娇蕊看了兰草一眼,有些奇怪,不过她也不是深究的性子,只说:“只不过因为世子妃有孕的关系,三夫人早早便开始张罗小娃娃的衣物行头了。还将三房许多会针线会画花样子的丫头都叫到一起,说,若是谁出了新奇好看的花样,还有赏钱。”
庞氏听到这,眼睛突然一亮,道:“兰草,你去请大夫人过来一趟。”
兰草不知道她听了这些琐事能想到什么主意,但有了主意自然是好事,她便片刻不停的出去了。
庞氏不是想不到主意,而是这个主意必须得把赵紫如牵扯进去才行,这就难上加难了。所以她才会冥思苦想。不一会,外面就有了动静,庞氏心中冷哼一声:来的倒快。
赵紫如进来不客气的挥挥手,让兰草等人都先下去。兰草咬了咬唇不想动,却被沛宁一把扯住袖子给拉走了。赵紫如道:“可是想出了什么?”
庞氏说道:“是有了些想法,只不过这事我一个人办不成。”
“你说清楚点。”
庞氏道:“听说姚氏近来正忙着给没出世的外孙准备衣物行头,每日丫头婆子环绕,想要近身,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实在太难。不过,李府年底时,向来都是给下人们分发双份月例,且会提前发下来给下人们准备过年的年货。我算了算,就是这几日的事。”
“你的意思是,趁着下人们去领月例,院子里人少的时候,摸进去行事?”赵紫如紧皱眉头,说道:“这根本行不通,即便人少,也是有人在,若是去了,去不等着被抓?你是自己要去送死,还是要我去送死!”如果三房的院子能随意摸进去,她大可以跟杨要人暗杀她们,何须费这么大劲儿!
“你听我说完。”庞氏笑道:“所以说,咱们得找一个能名正言顺接近姚氏,并且能顺理成章呆在她身边的理由。”
“什么理由?难道你是想说自己花样子画的好,要去给姚氏帮忙?这也太牵强了。”
“我倒是想出了一个不牵强的理由,只不过这件事我办不到,你却可以。所以我才说这事我一个人办不成。”
赵紫如不说话,只看着她。庞氏说:“如果一个同样怀了身孕的女人去帮姚氏画花样子,你觉得顺理成章吗?更何况你的娘家并不在上京,身边也没什么可以说话的老人,二夫人又忙着中馈的事情,你去找三夫人说一说此事,求一求经不是很正常吗?另外,我会以玉儿亲事的事情帮你拖住李殊慈。”
赵紫如冷冷的看着庞氏:“你是想让我亲自动手去杀姚氏?”
庞氏知道赵紫如比自己更急,所以这会也不慌张:“我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这也是我帮你的极限了,你知道,我并不想杀姚氏,更不想自己亲自动手杀人。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交易,你不想搭上自己,难道我会傻到为你送命?那我还不如就这么招,等死算了,何须与你一起谋划?如果你觉得不行,那你便想一个更好的主意吧。”
第360章 将计就计(一)
赵紫如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沉凝,管不了那么多了,时间根本不允许她再另想别的主意。何况,这个计划的确很可行,只不过,杀人的变成了自己,而庞氏把她自己摘了出去。
不过,这也没关系,等成事之后,她自然有办法对付这个两面三刀的庞氏!
她沉思良久,对庞氏说道:“这个主意的确可行,不过,你既然要去拖住李殊慈,那么就帮我另外做些事情吧。”
庞氏狐疑的看着她片刻,才道:“你说吧……”
赵紫如靠近庞氏,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庞氏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直直的看着赵紫如,半晌,她才回神点了点头。
暴风雨前的平静不过是假象,虚假的沉寂总归要被打破。
姚氏这两日忙着给李殊慈肚子里的孩子挑布料挑针线画花样子,几乎把三房所有在这方面有所擅长的丫头都叫过来了,李殊慈无奈道:“阿娘,现在就忙开了,也太早了些,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
姚氏笑眯眯道:“是男是女都不打紧,娃娃家就是穿个舒适讨喜。你来看看,咱们家的丫头们当真各个是能手,画的这花样子各个出挑新奇,连我都爱不释手了。”当年李岫出生的时候,也没见姚氏这么上心,可见李殊慈这个唯一的女儿在他们夫妻心中的地位。“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姚氏指着一张双鱼图给她看,两条金灿灿的小鱼呈圆环状相互咬着尾巴,十分喜庆吉利。
“夫人,世子妃,大夫人来了。”
赵紫如听说姚氏要给未出世的外孙准备衣物,便也来凑热闹,已经连着两日时不时来姚氏这里了,所以姚氏听她来了并不感到奇怪,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李殊慈一起迎到门口:“你来了?快进来。”
李殊慈微微福身,赵紫如侧身避过她的礼,反倒给她行了礼,笑道:“可不敢当。”她年纪尚轻,虽然在辈分上,她是姚氏的大嫂,但一直对姚氏十分客气尊重:“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呆在房里也不知用什么打磨时间,而且……我近来对这些小物件很是亲近,觉得有趣。”
姚氏见她随手拿起一双虎头鞋,爱不释手的看来看去,姚氏双眉一挑,猜测到:“你进府也有段日子了,难道?”
赵紫如吓了一跳,脸都红了:“你……你怎么知道?不瞒你,我这月小日子已经拖了不少时候没来,兴许是……”
“当真?可找御医来看过了?”姚氏惊喜的拉着她坐下。
“还没有,只是往日小日子都准的很,这次拖延了些,兴许不是呢,到时候岂不闹了笑话。想着再等等。”赵紫如毕竟还没生过孩子,颇有些羞赧:“你可别告诉别人。”
姚氏因为对李殊慈孩子的期盼,对有孕之人便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感,打趣道:“怪不得你这两日常往我这跑,原来你是想瞧瞧这些娃娃的东西……也只有为娘的人,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赵紫如有些不好意思,手却扔在那虎头鞋上爱惜的摸了又摸。姚氏笑道:“这有什么,女人嫁了人,都有这么一遭。若真有了,可是大喜事。你娘家离得远,若有什么不知道不明白的,你只管来问我就是了。有些东西确实要早早准备着,说是十月怀胎,其实一眨眼,那天就到了。”
李殊慈半靠在窗边,偶尔看一眼赵紫如,面上神色不动,心中却为赵紫如的阴险而鄙夷不止。赵紫如根本没什么身孕。庞氏还与她没透露的时候,她就知道赵紫如让沛宁将小日子用的棉布偷偷烧掉的事情。
“世子妃,庞姨娘找您,是关于六姑娘的事,现下正在拂风苑等着呢。”
李殊慈听了,便跟姚氏和赵紫如说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回自己院子去了。
赵紫如这厢看着她出去,便对姚氏说道:“你这样的日子,当真令人羡慕。”她脸上带着笑,心头却被自己的话刺痛。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什么都有,自己却要苦苦挣扎。即便她再努力,最终还是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姚氏不知道赵紫如心中所想,笑道:“是啊,我已经知足了。”
姚家人口简单,姚父去的早,姚氏的母亲俞氏只有她一个女儿,没有妻妾的阴谋算计,没有妯娌间的弯弯绕绕,她在母亲的精心照顾下长大,心思干净,温暖善良。嫁人后婆母通情达理,夫君专情疼护,儿女双全。仿佛天下的好事都被她占尽了。
赵紫如酸涩的想,这样的命运,谁又能不知足呢。
她压下心中的羡慕嫉妒,起身重新坐到姚氏最近处,伸手在眼前的众多绣品和花样中细细翻看,一边不断的惊叹:“这件小肚兜也是你的手艺?”
姚氏点头笑道:“左右我也无事,平时就爱给他们兄妹几个缝制些鞋袜衣物,如今有了这么个宝贝,我自然也要亲手来做,只让丫头们帮我花些新奇样子。她们是年轻的女孩子,花一样的年纪最知道什么好看,知道现在流行的物什。”
赵紫如连声称赞姚氏心细手艺高超,那边却见远山进来,笑道:“二夫人那边要发放年节的双份月例,院子里的丫头们都有些坐不住了,奴婢便让她们都去了,奴婢留下这伺候您。”
姚氏点头,赵紫如笑问道:“难道你不着急去。”
含山跟着姚氏多年,手头也不差这几两月例银子,笑着摇头道:“这会儿人多,去了怕一时半会回不来,还是等她们回来再去不迟,再者,两位夫人在这,怎么能没人在跟前伺候。”
姚氏知道含山是因为李殊慈的叮嘱,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走的,也就没有说话。赵紫如十分随意的站起身走到远山身边,细细打量她了片刻,拍了拍她的手臂。背对着姚氏说道:“你身边的丫头都这么懂事。”
然而就在赵紫如碰到远山手臂之时,一个小物件‘砰楞’一下掉在地上。
赵紫如退后一步,远山愣了一下,弯腰去捡。拾到手里一看,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去看赵紫如。
赵紫如却先她‘哎呀’一声,然后道:“你!你这丫头怎么能……这……真是!”
姚氏愣了一下,也起身去看远山。远山已经嫁做人妇,此时是姚氏院子里的管事娘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她背过手将东西藏到背后,跪下道:“夫人莫要看这等污秽之物……”
赵紫如讥讽道:“你这丫头当真胆子不小!是欺负你们家夫人善良好糊弄吗!自己做了不知羞耻之事,还将东西拿进府里来污别人的眼!莫不是相好的就是这府中的小厮侍卫?”
远山原本心下是要替赵紫如遮掩,听了这话脑中如同凭空乍起一道雷霆:“这不是奴婢的!这明明是……”赵紫如上前一脚踹到远山胸口上,将远山剩下的半句话截在嗓子眼里:“你难道还想污蔑这东西是你们夫人的不成!”
赵紫如这一脚看似随意,其实踢的极重,几乎是在姚氏和远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行事的。远山被踢得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掉了。
姚氏仓促见只听见赵紫如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还没反应过来。直直的朝地上的东西看过去。一个紫褐色银边荷包里面,露出半截透明长条状物什,竟是个半透明的精致鱼鳔。姚氏毕竟为人妇多年,当然知道这东西是男女房事避孕之用。
只不过,无论是夫妻间还是妾室,都恨不得多要上几个子嗣,等闲又怎么会用这种东西。而若真的要避孕,也可事后用避子汤来代替。但有的时候,买药熬药都会留有痕迹,容易被人知晓,所以,这东西基本就是代表了苟合通奸之事。
远山早就被赵紫如突如其来的污蔑弄得晕头转向,她不过是个婢女,又与赵紫如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这里只有三个人,她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姚氏的,只能是赵紫如的。她胸口被踢得一阵急咳,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睛去看姚氏。
姚氏此刻已经明白过来了道:“这东西不可能是远山的。”
赵紫如震惊道:“难道当真是你的?”
姚氏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当然不是!”
赵紫如下巴抖了抖,眼泪立刻涌上了眼眶:“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屋子里就我们三个人,东西是从这丫头身上掉出来的,你说不是你的,又不是她的!难不成是我的?”
“我不是……”姚氏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解释,可她相信远山的为人,那这东西又怎么解释?
赵紫如一甩姚氏伸过来的手:“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我才刚嫁到府上不久,竟受如此侮辱,我没脸活了!”话音没落,赵紫如一把推开房门冲了出去。外面赵紫如的两个丫头见状惊道:“夫人!你要去哪?”
赵紫如看似没头没尾的跑了出去,脚下却直奔着院子边上的那口水井跑了过去。姚氏追在她后边,见状大惊,连忙加急脚步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沛宁和沛含一把架住姚氏,借势将她往井口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