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自证清白
李殊慈回到王府,天色已经落黑,晴朗了大半个月的天色突然被密云堆满,月儿拼命想要在其中撕破一个口子钻出头来,却徒劳无功,只能在云后忽明忽暗的游走。
绿芝的尸体被人在河中找到,已经泡的身体浮肿,面目发胀,好在泡在水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还能勉强辨认出绿芝生前的样貌。向九沉重的摇摇头:“一剑毙命,只有喉口处这一道伤口,看不出其他。”贺全也说道:“附近也没有发现包裹之类的东西。而且之前已经在她的房中检查过了,衣服和一些体己碎银都还在,应该不是畏罪潜逃才是。”
李殊慈看着绿芝发白发胀的脸,摇摇头说道:“绿芝一定知道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才会被人灭口。否则杀了她有什么用呢?在我看来,一个人要做坏事,不管是为名为利为财,定然会想好后路。而绿芝,若要逃,当然不会选择做逃奴,否则,等待她的只能是天南海北的追捕。”
“世子妃的意思是,她的那些东西是故意没有带走,好让别人觉得她没有逃离的心思?”贺全问了一句,向九一拍大腿:“或者,她根本就没打算马上就走,而是打算顾敏的死平息之后在悄然离开。但却没想到,买通她做事的人会直接杀她灭口。”
李殊慈点头:“我觉得是这样,绿楣在倒夜香时还见到了她,从那时到顾敏起身找人也相隔不了多少时候,加上尸体的死亡时间正好能对上。”
“我这就带人去找夜香郎。”贺全连忙起身说道。
“不用了。”李殊慈抬手制止,众人都是一愣,她说道:“不必去找了。我只是想知道顾敏的死是否与绿芝有关。其余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找到了人,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难道世子妃已经对顾敏的死有所眉目了吗?”
“据顾芍所说,她昨夜去找顾敏之时,绿芝推脱顾敏已经熟睡。而顾敏服用凝神补气的药也仅仅只有两天而已,此事也找厨娘证实过了。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类药见效最慢。所以我怀疑,这药只是绿芝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她只是想让顾敏熟睡又不引起怀疑而已。”
李殊慈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向九却越发糊涂了:“她迷晕了顾敏?又能做什么?”
“你忘了吗?人在昏迷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吞咽。”
“这不可能!”向九瞪大眼睛,“顾敏可是因为鸩毒死的!绿芝有什么办法让顾敏服下鸩毒第二天早上才使其发作?”
“现在我还不知道。但对方一定想出了什么办法。否则,顾敏的死根本就无从解释了。”李殊慈之所以能如此肯定,就是因为她自己真的不是凶手。
众人都带着疑惑各自去忙了。李殊慈回到正院,赫连韬还在宫中没有回来。
夜幕黑沉,李殊慈不知不觉已经独自呆坐了一个时辰,蓝心担忧她思虑过重便出声说道:“世子妃,喝杯热茶吧。”
李殊慈的目光从顾敏倒下的地方收回,接过茶水抿了一小口。微热的茶汤入喉温润,让她渐渐放松下来,“世子可传话回来了?”
蓝心又是担忧又是好笑:“您怎么忘了。世子爷从宫里回来就去了王爷的书房,让您先行用膳,不用等他了。”
李殊慈也觉得自己的思绪被鸩毒的事情塞得满满的,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只会将她逼入死胡同。便说道:“摆饭吧。”
因夜色阴沉,雪心特意多拿了一只烛台放在跟前,温暖的烛火映照下,四色菜品更显精致美味,李殊慈却吃的食不知味。正在此时,不知哪里进来一只小小的飞蛾,盘绕在烛火周围不肯离开。蓝心‘哎呀’一声,“哪里来的小虫子!定是糊窗的茜纱哪里破开了。”
李殊慈放下筷子,道:“不碍事,将它赶走便是。”
月白连忙撤下李殊慈面前的饭菜道:“奴婢这就将饭菜换过。”
“不用了,我也吃不下了,撤下去吧。”李殊慈的眼神跟随那只飞蛾,看着它不断的扑飞向烛火,便笑道:“好一只傻傻的飞蛾,为了贪恋一时的温暖,要送命了也不自知。”
“定是秋夜渗凉,它见了火光,便来了。”蓝心拿了自己的帕子想要将它捉住,只是飞蛾太小,又四处乱飞躲避,一时竟没奈何。李殊慈扯了扯她的袖子,笑道:“你且住手!等它一会落下,你再捉它便是。”
蓝心闻言只好停下,两人一坐一站盯着小飞蛾。小飞蛾飞了一会,果然落在了烛身上。蓝心就要动手,李殊慈却眼睛一亮,伸手扯出蓝心:“等等!”
蓝心一愣一下,一滴蜡油啪嗒一下滴在飞蛾身上,竟将它牢牢的禁锢住了,蓝心噗嗤一笑,摇摇头道:“世子妃还是孩童心性呢,你想要琥珀,自有千百种精致好看的,何苦看着小飞蛾的笑话?”说罢她拿起帕子,将那只被蜡油束缚的飞蛾收走了。
李殊慈的眸光在烛火的映照下亮的渗人,她喃喃道:“琥珀?”
第二日,晨光依旧湮没在厚厚的阴云之中。
顾敏躺在棺木里,周身放着巨大的冰块,以防尸体腐烂。她的身上还是那日所穿的一袭黄衫,头上的发髻松松挽着,只是面目青紫狰狞,已经完全看不出她原先的明艳和灵气。顾家人与王府中人都被召集起来,齐齐站在小院子里。李唯清也同样到了敬王府,站在自家女儿身边,满脸阴沉。
顾振中面色晦暗,鲍氏也终于认清了现实,不敢再纠缠不休,只是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减。顾振陶不得不出声打圆场道:“公主殿下,难道您已经破解了鸩毒的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李殊慈身上,她面色不改,依旧镇定异常,说道:“没错,我已经全部知晓了。”
四周不免有人发出不敢置信和震惊吸气的声音,祁奂天看着李殊慈,惊讶不已。他破过不少奇案,心智不可谓不厉害,甚至远超出常人。他这两天也一直在想延缓鸩毒发作的可能,却怎么也没有头绪。难道这位年纪轻轻刚刚嫁为人妇的世子妃,果真有这样过人的头脑吗?
李殊慈走到尸体跟前,脑中瞬间闪过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却活生生的顾敏,不由在心中叹息一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琥珀,让蓝心示意给众人观看。“大家可都认识这是什么?”
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蓝心指尖掐住的晶莹琥珀,那其中包裹这一只无辜枉死的美丽甲虫。可这能说明什么呢?祁奂天若有所思,可顾家人却都不解其意,鲍氏更是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公主殿下,即便你身份尊贵,却也不能故弄玄虚蒙混过关,天子脚下总还是有王法的!”
顾振中没有说话,他心中也是做此想法,心中不由觉得李殊慈只是故弄玄虚,给自己脱罪罢了。竟然连三日都等不及,就迫不及待的要脱去身上的罪责。实在是拿人当傻子一般!
顾振陶面色尴尬,问道:“不知您这是何意?
李殊慈并没有回答鲍氏的话,而是说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吧,这琥珀与凶手延长鸩毒毒发时间的道理是一样的。”
祁奂天猛地出口道:“难道,凶手是将鸩毒包裹于松脂之中,从而使鸩毒不能直接毒死死者,而是延缓了一段时间?”他说到这不由摇了摇头:“不对,松脂要较高的温度才能融化,人的身体又怎么能使松脂融化,从而露出鸩毒呢?”
鲍氏等人的脸上不由露出讽刺的神色。赫连韬等亲近之人不由露出担忧,李殊慈环顾众人,毫不在意别人怀疑的目光,只是让人拿来一只烛台和一颗药丸似的东西。
药丸极小,紧紧有芝麻粒儿那么大,她点燃蜡烛,很快,烛芯周围化开一层晶亮的蜡油,她将蜡烛微微倾斜,滴在药丸之上。蜡油瞬间冷凝,将药丸包裹在其内。众人看着眼前的请将,都如醍醐灌顶,面面相觑起来。
李殊慈道:“如果鸩毒之外包裹着一层蜂蜡或者其它类似的东西,只要稍微调整蜡层的薄厚,不仅能够掌控鸩毒发作的时间,还能掌控药物的剂量。蜡丸吞到腹中之后,会随着时间加长而慢慢变软破裂,此时,也就是死者毒发身亡之时。”
她看着众人呆愣的神色,声音无奈且从容,道:“这颗药丸,是一点**,服用者会昏迷一炷香的功夫。不知可有人愿意一试?”
“小人愿意一试。”
李殊慈朝出声的人看去,却原来是仵作刘华。祁奂天惊讶的看着他,刘华笑了笑说道:“福嘉公主是我崇南有功之人,又为崇南百姓做过无数好事,卑职一直相信公主并非草菅人命之人,在下愿意替公主试药。”
李殊慈对他点点头,笑道:“多谢。”
蓝心将蜂蜡包裹的药丸给众人看过,便微微处理一番,使周围的蜂蜡削的平整光滑,做成圆球状。给刘华和着温水吞服了下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刘华便双眼迷离,一头栽在院中石桌之上,昏迷不醒。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顾家人也呆立在原地,此时顾子皓却疑问道:“可是这样的东西,怎么看都十分可疑,顾敏表妹又怎么会吃下这样的东西?”
李殊慈又让贺全将绿芝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鲍氏的眼泪瞬间从眼眶中倾泻而出:“这个杀千刀的绿芝,到底受了何人指使,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我的女儿!到底是谁?让你做了无辜的冤死鬼啊!”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刘华缓缓从昏迷中醒来,祁奂天慨然喟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便即刻验尸吧,我想,你们二位也不想贵千金白白枉死吧?”
顾振中情绪低落的挥了挥手,跟随众人退出了院子。
半个时辰过去,刘华和两名帮手满脸疲惫的到众人面前回禀:“按理来说,毒药若是从喉口进入体内,喉咙等周围发黑之处必定重于他处,可在下却发现毒素确如公主殿下所言,是从腹中逐渐蔓延到其他地方的。”
李殊慈默默无言的看着一干人等收拾好顾敏的尸身,众人都是沉默不语。顾振中突然说道:“到底是我的女儿,还是带回顾家去吧。”赫连霆沉默片刻说道:“敏儿的身后事,一应事物都已经备好,我让管家跟这你们一起回去操办。”
顾振中扶着鲍氏,情绪低落,顾敏虽是女儿家,但平日很得他的喜欢,又是他唯一嫡出的孩子,此时也没有心情多说,便道:“多谢王爷。”
顾敏的事情告一段落,李殊慈也终于从杀人凶手的污名中脱身,便带着青鸽等人回李府操办木云的后事,木云之前被姚氏收为义女,身后事都是按照一应礼制操办的。
赫连韬一路骑着马跟在李殊慈的马车旁边。路上不断有人窃窃私语。似乎赫连韬此时应该与李殊慈反目成仇了才对。李殊慈听着外面的说话声,不由苦笑:“三人成虎,流言伤人,当真不假。”
蓝心道:“对方能散播谣言,咱们也能以此攻破。世子爷已经安排好了,您就别为此时烦心了。”今日,在之前那些谣言的基础上,已经混入了一小股清流,渐渐将事实真相穿插到流言之中,李殊慈的压力骤然减小,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儒王和杨家等人的身上。
然而,没等她们松一口气,宫中便传出口信,让赫连韬进宫去。
御书房,金曜眉头紧皱,死死盯着手中的奏折。
赫连韬见他这副神情不由心下翻腾:“见过君上!”
金曜手里捏着奏折从御案后绕到他跟前,声音沉凝如冰:“你看看。”
赫连韬接过一一看下去,不禁面色疑虑:“君上,这郑栩是什么意思?”
郑栩是镇西将军的嗣子,是镇西将军的发妻关氏在他死后过继的孩子。其人好风月,并无镇西将军当年的勇武,如今只挂着一个空头世子,并无实权。郑家也早已在朝堂的洪流中隐没多时。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金曜看着赫连韬,面色十分为难。如果让他在端敏的幸福和赫连韬的幸福之间选择,他应该如何做?
赫连韬又将折子看了一遍:“君上,这,这万万不可。”
金曜将手搭在赫连韬的肩膀上,说道:“韬哥儿……我知你对福嘉情深意重,此生不渝。可你也要为我想一想,为端敏想一想,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能眼睁睁看着端敏抛弃所爱,嫁给一个浪荡公子吗?”
“可是……”赫连韬听见金曜称他为‘韬哥儿’,便已经明白了他的决定。他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股无力自心底升起。他不由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端敏很快就要与晋亭缔结良缘,他甚至还绞尽脑汁的苦思贺礼。可此时,这场亲事却将他逼得退无可退!
金曜道:“端敏毕竟是女子,嫁了人便无可选择。可你不同,你娶了郑婷,完全可以对她不加以理会。对你和福嘉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不是吗?”
赫连韬只觉得脑中嗡鸣一片,从御书房出来直到进了敬王府,他还处于一片风雨雷电之中。不仅仅是因为他与李殊慈历尽艰辛才得以修成的正果被人一语碾碎,还因为金曜所做出的选择……他们之间,终究有着亲疏远近,洪叔说的对,君与臣,臣与民,根本无法用情分来衡量分辨。
原来赫连家从来没有真正的得到半分安逸,仍然处于漩涡洪流之中,随时都可能被皇权碾压而消失殆尽。
正房之中,李殊慈穿着一身素色软烟罗,如梦如雾,跪坐在绒毯之上不知正看着什么出神,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就那样曲着膝,以手支颐朝他望过来,一双清露似的眼眸直渗入他心底。一阵阵的疼痛在他身上如波扩散,为什么他与她之间总是有如此多的不得已之事?“小五……”
李殊慈感到赫连韬的不对劲儿,站起身朝他走来,皱眉疑惑的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君上叫你可有什么事?”
赫连韬紧紧捏着手中的折子,喉口发干。
李殊慈注意到他手中的奏折,疑惑的拿到手中。上面的字迹映入眼帘,啪
第317章 郑氏美人
南台郡四季如春,如今已是十一月,不过身着薄袄罗裙,肩头垂挂一系披风即可。郑婷一身薄粉湖蓝,衬得明眸似水。莲步轻移间,袅袅婷婷的进了上房。
上房众人皆在,见她突然进来,不禁都停下话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郑老夫人和关氏都立刻关切道:“阿婷,你怎么来了?你才刚刚生产,月子里吹了风可是了不得的!”关氏更是瞪了郑婷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一眼,“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竟也凭得她胡来!”
听雨和听寒连忙跪下,却不敢分辨一句。
郑婷柔柔一笑,言语间沉稳淑婉,道:“不怪她们,是我自己非要来不可。好了,你们两个先下去吧。”听雨二人伺候郑婷坐下,又在她脚下垫了暖笼,腿上盖了狐裘才退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在郑婷身上。郑婷是郑家唯一的嫡出,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她容姿出众,只是随意往那里一坐,便仿佛一朵初绽的春花,由内到外透着辉光,让人赏心悦目。只是这样一个无暇美人,却被关氏从小藏在郑家,不欲被世人所知。郑婷迎着众人的各色目光,面不改色,她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阿婷岂能置之不理?”
郑栩此时从一旁上前来,给郑婷递了只手炉,讨好的笑道:“妹妹!”
郑婷接过手炉,言语间似娇似嗔,轻哼道:“大哥眼里竟还有我这妹妹吗?不顾外祖母和母亲的反对,私自往宫里递了奏折,你可知这等行径,是犯了欺君之罪!”
此言一出,屋里的气氛又沉凝起来,郑栩环顾众人神情,心下暗恨自己只是郑家的嗣子,被关氏压得抬不起头来,还要时时看她们这群女人的脸色。“妹妹这话可是误会大哥了,郑家这些年来,表面上看着还如从前风光锦绣,内里还剩下什么?妹妹难道不知道吗?没有父亲,郑家旧时的亲友渐渐疏离不说,生意上连个照应都没有,妹夫又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半分不晓生意上的事,只有大哥一个人支撑郑家上下,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关氏的脸色阴沉下来,当初若不是为了保住他们孤女寡母的宅产,何苦匆匆忙忙过继了郑栩?若郑栩争气也还好,可惜他只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不仅毫无上进之心,还整日与一些下三滥的狐朋狗友厮混。逼不得已,她只好想方设法为郑婷寻了位上门女婿,希望女儿诞下男丁,为郑家延续香火。谁知,女儿这一胎,竟是个丫头。
她冷哼一声:“栩儿这话把自己说的没一点不是,当真冠冕堂皇。但凡你有半点担当,能撑起这个家来,我们郑家也不至于此。”
郑栩脸色青白交加,心里恨不得将关氏剥皮饮血,到底这郑家还是‘她们’的郑家,与他郑栩没半点关联,自己在她们心里不过是个累赘。关氏一心盼着郑婷正下男丁延续郑家血脉,又将他至于何地!
一旁站在孙姨娘身后的郑娇眉眼不动,手上却偷偷捏了孙氏一把,孙氏很快挤出一个笑容,出声给郑栩打圆场道:“栩儿从前都是被那些不分四六的公子哥儿给带累了,如今浪子回头,想必咱们郑家恢复往日荣光已是指日可待。”
“指日可待?”关氏的声音愈发冷凝,她是个骄傲的女子,即便郑得江已经死了。可她一辈子都被夫君的铁骨铮铮,凛然正气所折服,不允许自己怯懦,孱弱。即便先皇亲口为女儿许下婚约,可她们郑家已经没了支撑,女儿若硬是嫁到那等钟鸣鼎食,尔虞我诈之家,而没有强力的娘家支撑,结局可想而知。她惟愿她和他唯一的孩子此生安稳。“你可知,郑家此时到了何种境地,欺君之罪!郑家可能承担的起?!”
孙姨娘吓得一个哆嗦赶紧闭上了嘴。郑栩连忙跪下,说道:“老祖宗,母亲,栩儿知道错了,可栩儿也是为了郑家好啊!如今大错已经铸成,还是先解决的眼下的困境才是,到时,老祖宗和母亲怎么罚栩儿,栩儿都认!”
郑老夫人年岁已经不小,被他气的连声咳嗽:“你……你这孽障!阿婷已经嫁为人妇,你又哪里找来第二个阿婷来圆这个谎?”
郑婷美目低垂,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郑娇,心下了然,微笑着并不做声。果然,郑栩磕了一个头,指着郑娇说道:“老祖宗,母亲!阿婷虽已婚嫁,可阿娇也是咱们郑家的女儿,左右都是欺君,事情也是无可挽回,何不让阿娇代替阿婷到上京,嫁到王府去!反正见过阿婷的人极少,也没人会怀疑!”
“住口!”关氏气的浑身发抖,“让她代替阿婷?她成了嫡女,难道要我郑家的嫡女顶着庶女的头衔过一辈子不成?!亏你说的出口!”
郑娇见此情景立刻乖巧的跪在一旁:“母亲息怒,阿娇何等身份,怎能替代的了大姐。”
郑娇身为庶女,在家中地位很低,又从小被郑婷的光彩遮掩,过的很不如意。至少在她自己看来,以她的条件,即便不如郑婷,也该有个好归宿才是。当她知道郑婷居然有着那样一场天赐的良缘之后,妒火几乎将她烧了个干净。可她转念一想,又不由觉得关氏太蠢。竟然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让郑婷嫁给了一个无用书生!貌比潘安又如何?能延续郑家香火又如何?
既然郑婷已然婚嫁,那么她便可以抓住这次机会飞上枝头。所以她背地里找到郑栩,怂恿郑栩擅自做主将折子递到了宫中。可此时她却不能表现出半点来,还得装作什么也不知情才好。郑栩为了荣华富贵,自然会极力促成此事。
“母亲息怒,儿子并无此意。阿婷是郑家嫡女任何人也替代不了。阿娇嫁到王府,阿婷还在咱们郑家,有又什么影响?不过是和从前一样过日子罢了。”郑栩说的诚恳至极,一心为郑家着想。他一把将郑娇拉到屋子中间,指着她说道:“阿娇到底也是郑家的女儿,她嫁的好,于郑家也不是坏事啊!”
郑娇被拉扯道众人眼皮底下,不由局促的满面羞红,她虽比不得郑婷浑然天成的美,却也如一只雨露中的桃李,娇嫩烂漫,颜色可人。
孙姨娘的嘴角不可抑制的露出一丝笑。而关氏却被气心肺具裂,但多年的坎坷经历,仍然让她保持着一丝理智。郑家之危,近在眼前!她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阿婷这般美丽雍容,她当初隐瞒此事到底是对是错?
郑婷见关氏看过来,不由柔声抚慰道:“母亲且将此事放一放,我有些疑问想要问问大哥。”
郑栩心中一跳。“妹妹有何疑问?”
郑婷刚刚生产不久,身子很容易乏累,她此时斜斜的歪在美人靠上,面容懒怠,姿态随意,更显容色天然。“上京贵公子不知凡几,为何大哥偏偏指明要阿婷嫁给一位有妇之夫?即便是平妻之位,恐怕也难以太平度日。更何况,那位世子妃贵为相女,又是太后和君上亲封的福嘉公主?”
众人心中皆惊,她们之前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情本身,却没想到郑栩指明的了人选不说,竟然是有妇之夫!就连郑娇也狐疑的看着郑栩。
郑栩后背全是冷汗,郑婷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连那件事她也知道了?怎么会!她们不过是些内宅女子,平日又鲜少与外人来往,如何能知道外头的事!“妹妹从哪里听来的话,大哥怎么会……”
郑婷直起身子,目光凌厉:“大哥,你还不说实话!千金赌坊到底是收了谁的银子才放过你的!”
郑栩还想狡辩,郑婷却冷声道:“大哥,你若还不说实话,我们郑家可就留不得你了,祸是你闯的,也只好由你来承担了。”
郑栩愣愣的看着郑婷,他知道这个外表柔婉的女人,内里装着一副什么心肠。他从小就被过继到了郑家,人人都以为他往后要过上好日子了,可事实如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哪里是不想读书不想上进,一切都是郑婷逼的。每次他从学堂回来,不是在饭菜里发现死老鼠便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鸟雀,然而没有人相信他,只觉得他是嫉妒郑婷,觉得他行止恶劣!
后来他学乖了,只要不上进,他就能在郑家过上好日子。直到他长成之后,直到关氏要给郑婷招一个上门女婿,他才明白过来,她们根本就不需要他上进,她们只是拿他当小猫小狗一般养在家里。可他不敢再反抗,他更不敢得罪郑婷,他没有家人了,他害怕会沦落到街边的乞丐一样,连这样的日子也失去!
郑栩跪在地上,却还是觉得腿脚发软,他已经习惯于屈服在郑婷的威逼之下:“你……你都知道了?”郑婷背对着众人站在他面前,双眼眯起,犹如择人而噬毒蛇。“你还不说吗?”
郑栩如披冰水,只听一声瓷盏碎裂的声音响起,郑老夫人怒道:“你还不说实话!”
“是……是我在千金赌坊欠了一大笔银子……原本是要阿四回来求老祖宗的。可阿四一去不回……”郑栩说到这陡然想到,难道是阿四那个蠢东西?当时他被千金赌坊的人威胁,让阿四回府里求救,难道当时阿四是被郑婷给截住了?而郑婷却没让人回来救自己?她想让自己死?
郑栩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郑婷,郑婷目光闪动,紧紧抿住唇角。郑栩复又底下头,脑中一片麻木:“后来,有一个人突然出现,与千金赌坊的人说了几句话,便将我带到一个屋子里,与我说了当年先皇给郑家的那个承诺。他说,只要我将此事落实,就愿意替我还清赌债。我一听之下,便觉得此事可行,既能脱身,又能给郑家带来转机……”
“所以你便隐瞒那人和赌债的事,回来找我们商谈婚约?”
“是……可是老祖宗和母亲都不同意……我只好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去找那个人。”郑栩顿了顿,又说:“那人听了结果便与我说,我是世子,有权往宫中递折子,不如先斩后奏,否则,小命就不保了……我……我没办法,就按照他说的,一字一句当场写了折子……”
“难道,那折子上所言,都是那人指明的?”关氏骇然之下急声问道:“那人到底是谁?”
“儿,儿子不知,只是照着那人所说,一字不差写了……”
“你……你连他的来历目的都不知道,就把郑家给卖了?”郑老太太气的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你,你……这个孽畜!”
郑栩此时回想起来也是怕的要命,连忙说道:“这,这婚约的确对郑家没有坏处,老祖宗何不顺其自然……那,那人说,若事情成不了,他就派人,屠……屠杀郑家满门……”
上房中,一片死寂。
郑婷漠然片刻,缓缓转身看着众人,抬眸说道:“事已至此,咱们只能顺着那人的意思,至少,这婚约是先皇允诺的,咱们郑家也并非胡搅蛮缠。”
“可是……”关氏看着女儿,心痛不已,难道当真让女儿往后都被郑娇踩在脚下?
郑婷没有答话,她走到郑娇面前,将郑娇额前碎乱的一缕鬓发挽到耳后,道:“咱们阿娇也长成了一个美人呢,哪有人会不喜欢呢?不是吗?”
郑娇猛地抬头,又惊又喜的看着郑婷:“大姐的意思是?”
郑婷温柔的拉住郑娇的手,拍拍她的手背,说道:“好了,这几日阿娇就在院子里不要出门了。府里的下人该换的也要换换,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将孙姨娘和郑娇送走,郑婷又对郑栩说:“大哥,你快起来吧。咱们毕竟是自家人,所言所行都是为了自家人,方才妹妹只是气大哥隐瞒这件事情的原委,现在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咱们还应当共同谋划才是。”
郑栩哆哆嗦嗦的从地上起来,见郑婷言笑晏晏,似乎当真接受了郑娇代替她嫁道王府的事实,不禁送了口气。也是,郑婷已经嫁为人妇,她又能怎么样。这么一想,郑栩便放下心来。道:“多谢妹妹体谅大哥的苦心。”
郑婷微微一笑,垂眸掩住自己的神色。
郑家悄无声息的开始忙碌起来,只称举家要迁居到关氏的娘家老家去。
郑婷半靠在床榻上,怀中抱着不足月的女儿出神。一旁的赵施见她如此,便道:“我知你想要个儿子,不过,咱们的日子还长,生儿子也是早晚的事,你就别整日劳思伤神了,明日才出月子呢。”赵施并不知道婚约的事情,也只当郑家是真的要举家迁居。
郑婷将目光移到赵施的身上,这便是她的夫君。
刚开始她也是喜欢赵施的,赵施不仅俊美无双,且才华横溢。他又肯为了她入赘郑家,虽现在还未考取功名,那一日却也并不遥远。可再美的容颜也有看腻的一天,再不遥远也是还没到手的功名。
当郑婷得知婚约之事,内心便开始灼烧。她怨恨母亲没有告诉她,又将她藏于深闺之中。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她是一块无暇美玉,却苦于无人赏识。赵施不是不好,可终究不是她内心深处所向往的男子。
王府,赫连韬……
她听说过他……
转眼,郑府中的下人几乎都被遣散,一切都十分有序的安排着。郑婷饭后移步消食,走到郑娇的院子外面,正巧听见里面有争吵的声音。这几日郑娇为了讨好关氏和郑老太太,每日都黏在上房,孙姨娘却在此时染了风寒,病的厉害。听两人的言语,竟是因为孙姨娘埋怨郑娇不在她跟前侍疾,天天跑到别人跟前献殷勤。
郑娇道:“姨娘怎么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你若能做的了我的主,我巴不得天天伺候你!”
郑婷没听见孙姨娘说了什么,只是听见‘啪’的一声,随之便是郑娇的哭喊:“你!你竟然打我!”
郑婷连忙走进屋子,郑娇和孙姨娘没想到她会来,都是一怔。郑婷拉过郑娇,替她擦掉眼泪,对孙姨娘正色说道:“按理说,这些话不该我和姨娘说。但我既然是她的姐姐,她受了委屈,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原本咱们家的规矩,庶出的子女也是要放到我母亲的名下教养的,只是母亲她身子不好,这才让姨娘能
第318章 我亲自去
敬王府外书房,李唯清勃发的怒气照着赫连韬劈头卷下:“好小子!当初是怎么巧舌如簧求了阿慈去的!如今又是怎样?你倒是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若执意要娶了那郑家女为妻,我倒是不介意让阿慈与你和离另嫁!我李唯清的女儿,何须与人共侍一夫,委曲求全,当真是笑话!”
赫连韬连忙跪倒李唯清面前,“小婿绝没有这等想法,这才遣人去找岳丈前来商议!小婿若有半点对不住小五的想法,立刻天打雷劈,灰飞烟灭!”
赫连霆听闻此言身体前倾,眼中现出心疼与不忍,可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遭,又将抬起的手放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李殊慈沉默的坐在一旁看着,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孑然一身,她不介意与任何人为敌,甚至去杀了郑婷背负天下人的唾骂也在所不惜,奈何她有太多的血肉亲情割舍不下。她可以不顾一切,她可以任性而为,可之后呢?她的家人将为她承担这一切的罪责。
“儒王到底是怎么逃脱的?什么时候逃脱的?还有,现在大甘的那人又是谁?”李唯清听了赫连韬的话,怒气渐渐平息,他何尝不知这件事与赫连韬没有多大的干系。可他能对着君上发火,去责备君上吗?
赫连霆见李唯清的火气终于落回肚子里,说道:“我已经遣人去大甘查探,但不过多半不会有什么结果,否则儒王也不会露出行藏,让咱们知道是他来找咱们寻仇!现在他定然是以另一个身份潜藏在暗处。”
“儒王当真算无遗策!”
“唉……不错,若我等抗旨不从,必定与君上生出嫌隙。可若遵从此事,你我两府必定水火不容,阿慈和韬哥儿也难免反目。亲家可有良策?”
李唯清摇头,“没有。”就是因为没有,他才会拿赫连韬撒气。
“那郑氏女是功臣遗孤,又有先皇亲口允诺,天下皆知。从那份折子传入京中起,她有半分损伤,你我都难逃是非舆论,阿慈更会受尽世人唾骂。”李唯清愁眉不展,看着女儿憔悴安静的坐在那儿,心头与针扎没什么分别。
赫连韬顺着李唯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新婚妻子,心疼的过去将她搂在怀里。“那郑氏若有嫁入权贵之家的心思,就应该早来上京筹谋才对,至少不会甘心淡出众人的视野被人所遗忘,又怎么会十几年都杳无音讯?必定是之前没有这样的打算。”
李唯清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但儒王的手段自不消说,他既然想用郑氏来离间咱们,自然就做了完全的打算,无论郑家出了什么纰漏,他都会干净利落的帮她们抹去。只是不知郑家是否已经与儒王同流合污,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牵着鼻子走?”
赫连霆道:“无论是哪一种,想要解决这件事都必须从郑家入手。”
“爹的意思是,与儒王争夺对郑家的掌控?从而说服郑氏放弃?”赫连韬眼神一亮。
李唯清正要接话,有人在门外禀报道:“王爷,辛五让人带回消息了。”
赫连韬亲手接了,将薄纸卷从细竹筒里拿出,看了一遍,不仅露出紧张之色,将上面的内容读给众人:“镇西将军郑得江之女,欲嫁与敬王世子赫连韬为平妻,与福嘉公主共侍一夫的消息随着郑栩的折子入宫,从南台郡一直传到上京,几乎公告天下……”
李殊慈猛地抬头,直直的望着赫连韬手中的薄纸,她面容虽然憔悴,可眼中已经不是昨日的软弱难过,沉静冷漠从里面直溢而出。这样一来,她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悄无声息的解决这件事情,她嘲讽一笑,儒王为了算计他们,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几个人似乎感觉道李殊慈有话要说,都不由看向她。李殊慈沉默片刻,道:“答应她。”
“什么?!”李唯清和赫连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父亲,关心则乱,倒是赫连霆明白了她的意思。“阿慈,你难道是想……”
“没错,郑婷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也是此事最薄弱的环节。我们不仅要大张旗鼓的答应,还要郑重其事对待郑家女。至少,在天下人眼中,我们这一方一定不能有错。”李殊慈走到赫连韬跟前,与他肩并肩站着,“郑家至今才提出履行婚约,应该是儒王的作用,我想,郑家之前或许根本就没想履行这婚约。父亲说的对,我们必须要与儒王争夺与郑家的掌控。”
“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们已经改变了注意不是吗?”赫连韬急道:“小五,咱们不能冒这个险,若郑家当真没有可指摘之处,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李殊慈摇头:“若要等郑婷上京当然什么都晚了,也太过被动,我要亲自去南台郡接郑婷!”
“不可!”赫连韬第一个反驳道。当他收到儒王让人送来的锦盒之后,他便明白,儒王从来没有对李殊慈死心,即便她已经嫁为人妇!“小五,这太荒谬了。再者,南台郡虽说并不太遥远,可路上仍然充满难以预知的危险。万一儒王趁此机会……”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李殊慈直视赫连韬:“难道留在上京就没有危险了吗?留在这里等待,只能等来比危险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与其腹背受敌,不如我们先占取主动,不是吗?”
赫连韬哑口无言,赫连霆道:“阿慈说的不错,不过,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让韬哥儿暗中保护你,跟着你一起去南台郡,另外再多带一些好手。这样一来,我与亲家都能放心。”
李唯清虽然没说话,但他也是此意,只不过是想让他们父子主动说出罢了。
此时在郑家,郑娇跟着郑婷到了她的屋子,眼泪才将将止住,她偷眼看向郑婷,虽然郑婷一直对她并无欺辱,可那等高高在上的疏离之感却是真真正正从小伴着她长大的,今日郑婷撞见她与姨娘争吵而出言训斥姨娘,还来安慰她,不由让她觉得有些怪异。“多谢大姐……”
郑婷看着她缓缓摇头,神色说不上亲昵,还如往常那般带着一丝疏淡:“你不必谢我。我也不是替你说话,只是姨娘的行止实在是有些过了。你也知道,咱们郑家虽然没落了,可母亲为人最重规矩。”
“是,阿娇知道的。”郑娇见郑婷还如往常一样的态度,又听她如此说,顿时放下心,觉得自己方才是想多了。郑婷只是借机数落姨娘,并不是想真的安慰她。
郑婷看了她一眼,转身吩咐贴身丫头上茶来,才对郑娇说道:“你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咱们家又要搬到外祖母近前去,在这之前,咱们得去告祭先祖,再将族谱稍做改动,你和孙姨娘此次也跟着同去吧。”
郑娇听了这话,内心涌出一股狂喜。她是代替郑婷的身份嫁人,然而郑婷当然不会让自己连个身份都没有,既然她已经想到了此处关节,言下之意便是真正默认了此事,不会从中阻挠了。“如此,便多些大姐帮阿娇打算了。”
郑婷微微敛住嘴角笑意,道:“你不必谢我,我都是为了郑家。”
三日后,家中事务已经打点妥当,除了郑老夫人年岁已大留在家中。郑栩和赵施亲自驾车带着众人去祖坟上祭拜。
关氏怀中抱着郑婷的女儿,一路上逗弄欢喜不已,虽然不是她盼望的男丁,但也同样能是她郑家的骨血,孙姨娘和郑娇在一旁不断说着好话恭维着,郑婷则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看着她们。隐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马车之中的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唯独郑婷十分清醒,时不时的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夫君,还有多久才能到,我被马车晃的头晕。”
赵施连忙示意郑栩停下马车,回头掀开车帘对郑婷道:“阿婷,你刚出了月子,身子还弱着呢,不如先歇一会再走吧。”
郑婷便招呼关氏道:“母亲,您陪我下车转转,我身上有些难过。”
关氏立刻应声,跟郑婷一起下了马车。
郑婷看着关氏怀里的孩子,目光犹豫,赵施此时说道:“母亲,把豫儿给我抱吧,孩子还小,怕吹风,我带她到马车里。”
郑婷深吸一口气,强自压抑着心中的狂澜,几乎是夺一般的将孩子从关氏怀里抱了过来又交给了赵施。赵施看她此般,打趣道:“瞧你,倒是真怕孩子吹了风。”说着便怀抱着熟睡的豫儿进了马车。
郑婷看着晃动的车帘垂了垂眼,再抬头已是一片狠戾。郑栩坐在马车横梁上牵着缰绳闭目靠在车厢上养神。郑婷突然拔下头上的银簪子,上前一把扎在马后臀上。那马正是又困又乏之际,冷不丁被刺伤,疼的要命,疯了一般的嘶鸣一声便往前冲去。
这条上山的路纵然宽敞,可在疯马不顾方向的一冲之下,便朝一旁的陡坡之下滑去。
郑栩吓的屁滚尿流,狠劲儿抓住马缰却毫无用处。嘴里下意识的大喊:“救命!”
马车里的人几乎连声音都没来的急发出就随着马车翻滚着掉下了斗坡。关氏惊叫一声,震惊的看着郑婷,“阿婷!你都干了什么?!”
郑婷浑身发抖,却不顾关氏的惊叫之声,快速往回跑,足足狂奔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找到一处低洼,顺着土坡滑到下面,往马车摔下去的地方跑去。
马车已经颠簸的七零八落,郑婷赶到的时候,郑娇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脖子已经折断,头朝下挂在马车零散的架子上,以诡异的姿势看着奔跑过来的郑婷,郑婷心下一个哆嗦,缓缓走上前去。
孙姨娘也已经没了气息,赵施被一根破裂的木头刺穿了胸口,伤处还汩汩的往外流着鲜红的血液!而襁褓中的孩子摔落在赵施身旁,被马车的横梁压住,显然已经活不了了。赵婷捂住心口跪在一旁,颤抖着摸着豫儿的小脸。
“救……救我……”
一声呼救突然传入郑婷的耳中,郑婷猛地一个激灵站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郑栩半睁着眼睛躺在地上,额角被磕的血肉模糊,见郑婷过来,奋力抬起手臂:“阿,阿婷……救……”
郑婷心下狂跳,她看着奄奄一息的郑栩,死死的咬紧牙关从一旁搬起一块石头。“去死吧!”
流云渐浓,夜幕四合。
一间不起眼的三进宅院中,合安香从瑞兽香炉中袅袅氤氲开来,一名男子负手立在山水花鸟图前,不知是在欣赏花鸟,还是在专心看着画上的笔墨。他身后的人低声禀报道:“主子,郑栩死了,还有赵施,郑娇母女,连同刚满月的孩子,皆已毙命。”
“哦?”那男子手上把玩的珠串一顿,回过身来,眼下深褐色的泪痣尤为显眼,衬得他肤色越发苍白,似乎大病过一场:“是郑婷下的手?”
“是。”韩劲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如谪仙一般的男子,他以为他会发怒,却没想到他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主子,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金晟饶有兴许的想了想,说道:“哼,这个郑婷倒是有趣,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舍得下杀手,很好,这样野心勃勃又心狠手辣的人,才能对她构成威胁。”
韩劲莫名的看着他,问道:“难道主子一开始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金晟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觉得郑娇那个女人,或是郑栩那个废物,能做到我所要求的事么?”
“属下明白了。”韩劲了然道:“属下会竭力抹去有关赵施等人存在过的痕迹。只是,大甘那边……想必君上一定会派人到那边查看,会不会……”
“不会有事。”金晟微微一笑:“这个替身,从十五岁起便能代我与父皇兄弟相处,从没有人发现破绽,何况,他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又已经是个残废,他们又能从他身上知道什么。现在,我只有一个身份!”
“是,属下多虑了。”
“好了。你下去吧,记得把郑婷的事情处理好。”
敬王府,李殊慈与赫连韬坐在房内,相对无言。
半晌,还是李殊慈先开口道:“别多想了。总之,咱们已经想出办法了不是吗?”
“小五,我总觉得儒王的目的不是离间,而是你!”赫连韬俊朗如星的眉眼中布满隐忧。
李殊慈笑道:“景天,你我都知道,儒王是胸有大志之人,如何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舍弃如此好的机会?更何况,我们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真等郑婷到了上京之后一刀将她杀了吧?如果那样,李府,敬王府又该如何面对君上?那可是先皇亲定的。”
“可这对你来说,简直侮辱!”前一刻才风光大嫁受尽恩宠。后一刻便被逼与人共侍一夫。“小五,我们不应该回来的!”
李殊慈堵住赫连韬的嘴:“此话不要再说,你我都知道,君上与我们虽有义,可天家终究是无情的。我们是为了帮他而回来,好事做尽又怎么能在最后关头全盘皆输?不过是做一场戏,让天下人看到我的大度贤惠又有什么不好。”
“小五,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赫连韬压下心中浓浓的不安,目光中如同孩子般的恳求。“小五,答应我……”
李殊慈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将那丝痛楚与勉强藏起:“如果你能只守着我一个人,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呢?”
不多时,青鸽已经带着丫头们将箱笼一一收拾好了,李殊慈看着院子里一排,足有十几个大箱子,不由目瞪口呆,青鸽便说道:“世子妃不用管这个,哪件放在哪里我们都记着呢!”
李殊慈无奈道:“青鸽,我不是说这个。咱们这回不是出去游玩的,又紧着赶路,这些东西实在太多了,太不方便,你再张罗着减一减,就轻便的拿。最好只带一个箱笼。”
青鸽也知道李殊慈不是讲究排场的人,可她家姑娘是要去接一个与世子爷有婚约的女人,哪里能不摆一摆排场?蓝心在一旁道:“姑娘何苦委屈自己!!”
李殊慈糅这额角,看向闷闷不乐的青鸽:“这一路兴许不太平,带这么多东西都是累赘,咱们上回出门在外,你还不知道?万一出事,跑都跑不掉。快快重新收拾了吧!”她这一趟出去,是要装贤惠去的,哪里好显摆什么排场!最好普天之下,所有人
第319章 伤阴德的
渗凉的秋雨如瀑泻下,两个踉跄的身影艰难的在荒野泥地中拔足前行。
关氏人至中年,今日又遭逢巨变和惊吓,此时已经快要坚持不住。郑婷却仍然不断在她耳边提醒道:“母亲,方才我与您说的话您都还记得吧,到时见了人,万万不可说错了话!否则你我都难逃牢狱之责!”
关氏几近崩溃的神经终于无力再承受,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郑婷被她拽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母亲!”关氏半个身子靠在女儿身上,虚弱不堪:“还有多远?怎么还不到?”
“前面就是城外短亭了。”冰冷的雨水拍在脸颊上,郑婷也无力再多言,只半拖半拽着关氏往亭子里挪动。
短亭中已经有几个过路人躲在其中避雨。郑婷脚步在停在不远处,想了想,将手上的泥水抹一些到脸上,才又带着关氏往亭子挪过去。里面的人一见她们二人如此狼狈,都露出好奇的神色,纷纷停下口中的闲话,朝她们打量过来。
郑婷尽量低着头,扶着关氏过去。便有一个年纪四十左右的妇人与她们招呼道:“这位姑娘,你们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怎生如此狼狈,这是你母亲吧?这样下去,恐怕得生一场大病啊!快坐下歇歇!”
郑婷扶着关氏在角落里坐下,朝她道了谢,并不答其他的话。几个人见她如此胆小内向,也不好再多问,纷纷又拾起方才的话头。这妇人看上去是个热情多话的,怀里抱着个包袱,旁边放着一只小篮子,粗麻蓝布掩映之下,露出几只鸡蛋来。
她身体前倾,与对面的一老一少爷孙模样的人说道:“我这趟进城是来探望我闺女的!她才生产,又是头胎,一家人紧张的很。虽是个丫头,公婆也疼的跟什么似的,可叫我着做娘的窝心!”
对面坐着的老丈慈爱的摸着孙子的小脑袋,笑道:“头一个,是男是女都不打紧,重要的是母女康健,来年再生个小子,正好凑成一个‘好’,那才是一桩美事。”那妇人听了这话,喜不自禁,连连笑道:“多谢您吉言!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安稳和美便是。”
关氏本来闭着眼睛,听了这话不由想起自己刚满月的外孙女来,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女儿,嘴唇微微颤了颤,见郑婷目光警惕的望过来,到底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旁边一个青年大汉这时插嘴道:“这话说的是,俺们朴实人家,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才是要紧,俺家婆娘就整日羡慕那些皇子公主,到头来又怎么样?前日里才风光大嫁的什么公主,现在便要看着相公另娶新欢,啧啧……”
郑婷正尽量将衣服上的水拧干,听见这话不由手上微颤,自觉地脊梁骨没来由的一凉。好在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新鲜话题上,根本没人注意她的异常。
“这位说的可是当朝李相爷那位掌上明珠,太皇太后新认的孙女福嘉公主吧?我倒是也听说了。”四旬妇人立刻捡了话头接口道。
“就是那位。所以说,这权贵人家的事,一天一个样。”那青年大汉先是感叹,接着又不屑道:“只是不知,那郑将军之女,即是有先皇的口谕傍身,那上京有才有貌的世家子弟又多得是,怎么就偏偏选了人家的相公?”
“嗨!你是个男人家,哪里知道女儿家的心事!”那大婶仿佛活了自己年轻时的春心,说的头头是道:“好男人虽多,可这女儿家一旦芳心许下,便多半一生难以回转,说不定这郑家女早已芳心暗许,可惜被人捷足先登!这没落世家的女儿,到底比不得人家公主。再说,虽是后进门的,却也是平妻,不过比那位公主低半个头罢了。能嫁给心仪之人,又能尊享荣华,自然是处处如意喽!”
郑婷这厢听着,心中着实震惊不已。这才几日的时间,甚至宫中还没有给郑家答复,怎的他们竟然已经知道的如此清楚?他想到郑栩说的背后那人,难道,她当真成了别人手中的刀不成?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她只想踏上另一条路,去享有那种登高望远的人生。而不是窝在没落的郑家苦苦坚持那些已经难以凝聚的自尊和高度。
那大汉连连摇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却又不想同妇人争辩,只说道:“说到这郑家,我从前到没太留意过,竟是不知他家现在都还有什么人?”
“这我倒是知道些,因我那女儿的姑婆就是在郑家厨下做事。所以对郑家的事情知晓一二。”妇人说起闲话,越发有精神,根本不顾人家是不是愿意听,只是说开了过过嘴瘾,一拍大腿说道:“这郑家呀,不过是孤女寡母,儿子是郑将军死后过继的,并不是什么稳妥人,家里仅剩的一间胭脂铺子,在他手里越发经营不善,现今,日子过的很是拮据。”
大汉听了两句并不很感兴趣,只是随意应和的两声:“这样的人家,光是要面子,里子早就掏空了。”这时,亭子里一直没吭声的少年抬起头来,到底是青春少艾的年纪,对郑家姑娘颇感兴趣些,问道:“那郑家姑娘既然指明了要嫁到王府去,想必相貌上是不差的。”
“哎哟!这我就不知道了。郑家规矩大,两个姑娘一嫡一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闲哪里见的着?”
那少年人不信,说道:“这却奇了,再是金贵的闺秀,出门不算,在府里总不会整日蒙着脸,那些个下人多少也是见过的吧?竟一个影都没见过?难不成这郑家的姑娘是见不得人的丑八怪?”
那妇人一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神色,道:“郑家总共不剩多少银钱,因此这郑家的下人,除了几个主子身边贴心的,其余都是做完活计就走,并不是长工。等闲连主子的面也见不着,遑论两位姑娘?再者,说到这事,倒有一件稀奇的。”
“哦?什么稀奇事?”
“我也只是听人说,作不得准。此时权当消磨,就说与你听罢。”妇人见雨小了,便拿过篮子挎在臂间,随时准备走的样子:“先前别人并不知道郑家有先皇指婚这档子事,只知道郑家两位姑娘都到了婚配的年纪,曾有人上门说亲,只是郑家太太并不给嫡女说亲,只说庶女。却又都没说成,后来才从人口中听说,原来是郑家庶女心气儿高,门槛低的不愿意,门槛高的又凑不足那些许嫁妆。至今也没定下个人家!”
此时先前那老丈忍不住开口说到:“唉,不对不对!我家那老婆子正是稳婆,一个多月前还到郑家给一位小妇人接生,若说他家嫡女要嫁到王府去,那有孕的小妇人定是他家庶女无疑。”
此时亭子中的人都朝老丈望过去,一脸的新鲜。那老丈只好说道:“他家那位女婿是入赘到郑家的,着实是位俊俏郎君,只是无父无母无银钱傍身,又受了郑家的救命之恩,这才给郑家做了上门女婿,大概也是没多久的事?”
众人一脸恍然,那少年摇头晃脑道:“你无聘礼,我无嫁妆,倒也顺理成章,免了许多麻烦。倒是那郑家嫡女,既然是早就定好要嫁到上京显贵人家的,自然藏得紧,倒也说的过去。只是难见佳人真容,当真可惜。”
一旁郑婷听了不禁觉得好笑,这庄故事说的有条有理,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母亲只给郑娇说亲没错,因为她一直就是要给自己找个上门女婿。而赵施没有银钱做聘也没错,但赵施并不是无父无母,他是压根记不得从前的事了。
关氏一年前在街上看见一身浓郁书卷气的赵施被一群乞丐所欺,联想自身一时落魄,于心不忍,这才捡了赵施回来暂住,本来只是无心之举。谁曾想,他洗洗干净之后,居然那样俊美。原本眼高于顶的郑婷,顿时觉得芳心萌动。
赵施随身只有一块木牌,上面仅刻着一个赵字,他又受了郑家的施恩,所以给自己起了名字,唤作赵施,以求不忘郑家恩德。但他一直想不起自己的籍贯身份,因此,与郑婷在郑家简单操办了婚礼之后,一直没有到官衙备案。
这,却无意中成全了郑婷。
而郑婷,也是深深知道这一点,才会大胆选择杀人灭口。
现在,没人知道她已经嫁过人,还生过一个孩子。至于完璧之身,她有无数办法可以隐瞒。
郑婷轻抚自己的脸颊,在心中想到:“赵施,对不住。从今往后,郑娇便是你的妻子,你们在地下相互扶持吧,我会为你们操办一场冥婚的。”
大雨终于渐渐停歇,亭中的人纷纷起身,相继离去。郑婷将关氏唤醒,两人相互搀扶着进城雇了辆马车回到郑家。
郑老太太身边只有一个使唤的丫头,府里又没什么可使唤的人去打探,早就在府中等的着急上火了,便将郑婷的两个贴身丫头叫到跟前:“阿婷出去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是否还要去其他地方?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她们一个下人都没带?”
听寒和听雨对视一眼,解释道:“今早上奴婢原本是要跟姑娘去的,只是姑娘说,让奴婢们留在家里清点库房等事,二姑娘一听这话也没带月牙去。太太便说,有少爷和姑爷在,她们一行人一辆马车正好,便就各位主子自己去了。”
郑老太太听到这便明白了,关氏这是要省下租马车的银子。随即叹了一口气,郑家这是真的没落了!听雨也在一旁安慰道:“老祖宗,您别担心,有少爷和姑爷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话音刚落,便听外面有人说话,听寒惊喜道:“好像是月牙招呼太太的声音,是太太她们回来了。”
郑婷扶着关氏满身泥污,一路脚步不停进了上房,将目瞪口呆的听寒等人赶到院子外面守着。她捏了关氏的手腕一下,提醒她该如何解释。便先一步掀了帘子进了里屋。满身狼狈满眼血丝倒也不用装,直接哭道:“老祖宗!”
郑老太太看看郑婷,又看看关氏,吓了一跳。但她毕竟是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人,最亲的女儿和孙女又都在眼前,便强压下心中的恐慌道:“怎么了?啊?阿婷先别哭,把话说清楚!”
关氏委顿在一旁,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郑婷,郑婷道:“马车走到半山腰,我有些头晕,娘陪我下车透气,不知怎么惊了马,竟然……他们,竟然连人带车滚下山坡去了……”
郑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直直的往后倒过去。郑婷连忙扶住,关氏使劲掐住郑老太太的人中,半晌,郑老太太从晕迷中缓过劲儿来,抓住郑婷的手臂问道:“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人呢?”
郑婷用双手捂住脸,心头涌现赵施等人的死状,哭道:“老祖宗,他们都死了……”
“啊……”郑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着郑婷:“怎么会这样?豫儿呢?啊?豫儿呢?”
“豫儿她……已经没了……”
关氏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郑老太太惊愣的半晌,颤抖着双唇:“天要亡我郑家……”
郑婷连忙说到:“老祖宗,您要保重身体啊……”
郑老太太泪眼婆娑,问道:“赶紧带人将他们收殓回来……”
“老祖宗放心吧,已经让人去了。”郑婷悲伤的看着郑老太太道:“老祖宗,阿娇死了,现在,咱们头上还悬着一把刀呢!”郑老太太的眼珠如同木了一般,看向郑婷。
郑婷便趁此将心中的想法与郑老太太一一说明。
郑老太太半晌才明白其中的意思,惊恐道:“阿婷,阿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赵施又是你的夫君,这么做可是伤阴德的呀!”
赵婷道:“老祖宗,让夫君与妹妹到一处,在地下彼此也有个照应。只有这样,阿婷才能从此中脱出,出嫁王府。否则,咱们孤女寡母,往后要怎么办?您放心,阿婷都会安排好的!只是咱们跟前的下人,定要让她们几个严守此事才可。”
关氏看着女儿井井有条的言辞,再想到郑婷搬起石头杂碎郑栩脑袋的情景,不由心生寒意,再加上之前淋了冷雨,片刻便发了病,烧的人事不省。
郑婷一面请大夫,又一面让听寒到外面雇了人,去找郑栩他们的尸首。直等的心中惶惶,焦躁不安。
半夜,听寒终于进屋来禀报道:“姑娘,寻人的回来了。可是……”
郑婷猛地站起身,“可是什么?”
“他们说只找见了马车残骸,并未找到人。他们说,说……是被野狼给吃了……”听寒面色发白,根本不敢想下去。
郑婷眉头紧皱:“什么?这怎么肯能?”
“他们是这么说的……还在附近找到了零碎染血的衣物,和拖动留下的血迹……”
第二日,城内便沸沸扬扬的传遍了郑家的惨事,郑家嗣子与庶女一家三口一命归西,只剩下下三代孤寡。而这边李殊慈也在一片沸反盈天的议论声中出了京城,而赫连韬也悄无声息带着护卫们扮作商队晚一步出发。
南台郡虽并不算太远,但一路上多山难行。又要尽量避免在晚上赶路,所以也要小一个月才能到达。李殊慈坐在宽敞的如同小房子一般的马车里,手里拿着赫连韬送过来的纸条,无奈的笑着。
蓝心在一旁老大不乐意的说道:“您怎么这么容易就原谅世子了?不过是几封酸诗就给您收买了?”李殊慈还没说话,雪心在一旁拍了蓝心一把:“你怎么还说上这话了,好了难道不好?你是想世子妃一直气下去不成?”
蓝心反驳道:“总之,我觉得不能就这么便宜世子了,他怎么能怀疑咱们姑娘!再说,还有这回这事……我怎么想怎么替咱们姑娘难受!”
雪心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又看向李殊慈,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其实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李殊慈放下手里的纸条,拿起一本书来,随意翻看着,一边说道:“之前顾敏的事,是我钻了牛角尖了,他虽怀疑是我动的手,却没有站到我的对立去。一个人对你一直很好,一个不好就被全盘否定,也太过不公平了。所以,我愿意原谅他。至于眼前这件事情,到底还没有成为现实,我何苦为没有发生的事情纠缠不休。”
“难道要等事情发生了才去争吗?那岂不是太晚了?”蓝心依旧气鼓鼓的。
李殊慈笑道:“是你的,只会是你的。不是你的
第320章 机缘巧合
立冬这日,本是晴雪天气,只是那轮太阳怎么看也不似往常的高远清淡,半遮半掩垂在轻薄的云层边上,明亮的近乎妖异。
金晟沐浴之后重新梳洗好,如往常一样从卧房踏出,顺着抄手游廊绕到书房,就见院中枝叶落尽的古树下,坐着一个纤瘦雪白的身影,他目光一凝,脚步顿在原地,身后的跟着的韩劲若不是相隔较远,定然会撞到他身上,兀自在他身后抹了把汗。
树下的少女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一身素衣襦裙随之轻缓转动,她见金晟神色复杂温柔的望着这里,心头生出喜意,只是这喜意还未到达眼底,便被金晟瞬间转冷的面容凝在了肚子里。那目光分明是将她认做了别人,大哥曾对她说过,她的背影柔弱纤瘦,很像李殊慈。
杨心下暗恨,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
金晟面上是惯有的沉默冷肃:“你怎么来了。”
“杨见过赵三爷。”杨膝下微蹲,裙角在她周身散开,如同一朵绽放的玉兰,只可惜此处无人欣赏她的芬芳。她浓睫低垂,唇角微弯,语气并没有因为金晟的平淡而失去轻快:“看来您对这个身份已经十分适应,这张脸似乎也很服帖。”
金晟对杨的顾左右而言他并不买账,沉默的等待她的下文。杨唇上的笑容终于落下:“儒王殿下,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妻子,尽管这只是杨家与儒王达成协定的一个小小附赠,但杨已经不是从前的杨,不会软弱可欺到受了羞辱也不去声张。杨是要与你并肩而立的人,希望得到你的尊重。”
儒王将头偏向眼前一脸倔强执拗的杨,冷笑道:“想要得到他人的尊重,就不要做一些不值得尊重的事情,赵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即便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子,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也绝不会手软。另外,我现在是赵三爷。”
杨心口一滞,贝齿咬住下唇,明白自己此时根本无法撼动儒王的心,便聪明的选择不再在这件事上说下去。道:“我既然来找三爷,自然是重要的事情要说。”如今杨衍给金晟传信,基本都会经由杨的手。杨心里也明白,大哥这事为了她着想,想让金晟与她多多相处,并且让他对她多加看重一些。
“三爷不是一直在找机会对付李唯清和赫连霆么?我倒是有个主意。”
儒王再次将目光投向杨,连韩劲也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杨轻笑一声,道:“李唯清品行端正,想用下三滥的手段抓住他的把柄根本无从下手。但,他虽精明过甚,他身边的人却不是人人都如他一般。比如,他的长子。我听说,李屹刚在五城兵马司任了职,近来时常与同僚在外品酒论剑。”
“难道你想用美人计陷害李屹?”金晟皱眉,韩劲低垂的目光也不禁露出鄙夷之色。别说李屹同李唯清一样,是个从不拈花惹草之人。哪怕真是在外狎妓出了什么丑事,又能出什么大乱子?哪家没有几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不过是一句年少轻狂便解决了。
“我知道三爷的想法。”杨笑道:“不过,如果这位美人是李屹的妻妹呢?”
金晟的目光凝住,心头的轻视不由褪去了几分。将事情来来回回在心中过了一遍,问道:“你已经有了具体的部署?”
杨脚下轻移,走到距金晟两步远的地方,仰起脸看着他。“我会小心行事的。”
“既然如此,便开始着手吧。”金晟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短短一句话过后便留下杨在原地,转身进了书房。韩劲对杨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姑娘身后的尾巴,三爷已经替您解决掉了,若无其它事,便请回吧。”
杨看着紧闭的房门,定定的站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赵府。角门等候的护卫静立在那里等候,杨道:“告诉绿香楼的人,见机行事。”
护卫低声答道:“是。”
韩劲目送杨离开,转身回到金晟跟前:“三爷,可有吩咐?”
金晟敲了敲桌子,说道:“此事虽可行,但还需你再另外去做几件事。并且,你要牢牢的盯着她,别让事情出什么岔子。”
“是,属下明白。”
郑婷连连让人又出去找了两回,还是没有发现众人的尸身。她心中狂跳,尸体没了,到底是好是坏?她将郑家所剩无几的下人都集中到一起,不过是郑老太太的丫头南玉,关氏的丫头莲藕,郑娇的丫头月牙和她的丫头听寒听雪。
郑婷看着这五个丫头,说道:“郑家遭逢大难,你们该是心中有数,郑家已经没有退路。我,也没有退路。”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忐忑不安。她们都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留下来,因为她们知道郑婷的容貌,知道郑婷成过亲生过女,而此时,这个秘密是那件婚事的绊脚石。她们都是知道秘密的人,所以郑婷将她们控制在手中。
“姑娘放心,奴婢们对姑娘忠心不二。”听寒和听雪首先跪下来对郑婷说道。其余三人略微犹豫,却没有更好的选择,也唯唯诺诺的跪在郑婷面前,学着听雪两人说道:“奴婢也绝不会背叛郑家。”
她们五个人都是先后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丫头,从小就离开父母辗转各地。因为相貌普通价钱便宜才被郑家挑中,一直跟在几个主子的身边,倒也贴心。如今身契又都捏在郑婷手里,郑婷也不怕她们会如何,只是这个叫月牙的丫头,从前一直跟着郑娇。郑婷的目光在月牙身上停留片刻,又不动声色的移开。
“既然你们都说对我忠心,如今就先让我看看。”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忠心,要怎么看?
郑婷对听寒听雪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从偏阁里费力拖出一个麻袋。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应该是个人。月牙吓得一哆嗦,因为她听出了麻袋里的人是谁。
郑娇和郑栩一个是庶女,一个嗣子,兴许是有同病相怜之感,私下里倒是来往比郑婷多些。所以月牙同郑栩的小厮同江很是熟悉。实际上,她与同江之间不仅仅是熟悉那么简单。
果然,听寒听雪将麻袋解开,同江的脸从里面露出,手脚被困得严严实实,眼睛瞪的老大,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挣扎之声。见到月牙也在他眼前,立刻剧烈的挣扎起来,目光中满是央求。
“大姑娘,这是……”月牙惊恐不已,不由问道。事实上,她已经明白了郑婷是要做什么。
郑婷看了走到她面前,轻拍月牙惨白的脸颊,说道:“月牙,她们几个都还好,可你,从前确实郑娇身边的丫头,你若要我相信你,是不是也应该做些事情与我表明?否则,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呢?我说的对吗?”
月牙惊恐的看着郑婷,几乎不敢拿眼睛去看同江。“姑娘,请您相信奴婢,奴婢虽然一直跟着二姑娘,可也是一直在郑家的人,在郑家六七年之久,从来没有做过违背大姑娘的事情,以后也绝不会做出背叛大姑娘的事情,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郑婷看着她,好笑的摇头:“月牙,空口白话人人都会说。从前你是否做过违背我的事情,我不会再跟你计较,但现在,你要按我说的去做。”
月牙将抵在地上的头抬起看着郑婷:“大姑娘……想,想让奴婢做什么?”
“当着众人的面,杀了他。”郑婷语气阴冷,话语毫不迟疑。
‘嘶’,屋子里想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同江听了这话挣扎的更加剧烈的挣扎,月牙拼命摇头:“不,不……姑娘饶了奴婢吧……”
“饶了你?”郑婷嗤笑一声:“我该怎么饶了你?让你与他同赴黄泉从此解脱,算不算饶了你?”
月牙吓得浑身一个哆嗦,额前的冷汗流到眼睛里,与她的眼泪混到一起。一旁的几个莲藕和南玉瑟缩在角落里,半点不敢吭声,生怕惹祸上身。郑婷看着月牙冷笑道:“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你杀了他,还是与他一起死。”
月牙嘴唇都咬出了血,目光看向其余几个丫头,可他们根本就不与她目光相触,生怕将祸事沾染到自己身上。月牙狠狠咬住银牙,终于下定决心,在同江直直的瞪视之下,接过了郑婷手中泛着雪亮寒光的匕首。
同江见此,呼吸愈发沉重,圆睁着双眼,奋力向后躲着,可惜他全身被困得结结实实,此时也只能勉强扭动身躯而已。月牙手脚发软,直接跪行到他一旁,哭道:“同江,我是被逼的,你不要怪我。如果我不杀你,我也要与你一起死……”
月牙颤抖着闭上眼睛,以两手握住匕首高高举起,狠命向下一刺。
月牙只觉得同江的身体猛然一颤一僵,一股温热血腥的气息直扑面颊。睁开眼睛看到同江痛苦惊惧的挣扎,恶毒憎恨的看着他,月牙肝胆俱裂,却似乎受到了死亡的牵引一般,没命的将匕首不断刺入同江的身体,仿佛怕同江太过痛苦想要快速的了结他的生命,又像害怕同江死不了回来找她报仇一般。
听寒和听雪即便所有准备,也被吓得瘫软在地,南玉和莲藕惊惧的抱在一起压抑着哭声。郑婷满意的点点头:“月牙,你杀了人,我们都看到了,你若泄露了我郑家的秘密,你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染血的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月牙满手满身都是鲜血,她低伏着身体,声如蚊蝇:“是……奴婢明白。”
“南玉,莲藕,你们两个去后园把尸体处理掉。再将屋子里面打扫干净!”
两个丫头突然被郑婷点到名字,被吓得身体一个剧颤。
“是,奴,奴婢这就去。”
“奴婢知道了。”
郑婷率先出了房门,走到无人处,她停下脚步,后背靠在冰凉的院门旁,紧紧闭了下眼睛。她也是害怕的,可她别无选择。关氏此时还躺在床上病的起不来,郑老太太年事已高,又怎能帮得上她。倘若几个丫头联合起来对付她,她是毫无胜算的。但她并没有给她们背后筹谋的时间和机会。
只要关氏的病好一些,宫中的折子发回来。她们便到外祖母那边去,这边的人和事都会渐渐平淡下来。
深夜,月牙回到自己的房间,手上的鲜血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处理掉,可她睁眼闭眼还是觉得自己全身都血淋淋。“娘,你若在天有灵,为何要看着女儿如此受罪,为何不帮女儿一把……”她全身都被巨大的恐惧笼罩,躺在榻上怎么也无法安寝,眼泪不断从眼眶滑出:“我该怎么办……”
郑婷如此心狠手辣,为了泼天富贵不惜杀人害命,将来她若真的得势了,会放过她们这几个人吗?现在郑婷留下她们只是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罢了!月牙越想越是害怕,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不行,她要逃命!
郑婷是怕她说出这个秘密,可她若是不再理会郑家这些事,逃出命去隐姓埋名,郑婷又到哪里去找她!卖身契虽然在她手里,可她敢明目张胆的到衙门告她搜捕她吗?想到这,月牙立刻起身,简单带上平常用的东西和几钱碎银子,沉下呼吸开门溜了出去。
院子里一片漆黑,院门也都被牢牢锁住,可她从前跟着郑娇一块,知道郑栩的院子里有一处狗洞能到外面去。此时郑婷应该是在关氏的院子里。月牙连呼吸不敢大声,放轻脚步,几乎一路都是紧贴着墙壁移动,好在郑家并不大,下人又都离开了,很快她便摸到了郑栩院子后边的角落里。
因今早雨水夹着雪花飘了一阵,洞口周围都是湿漉漉的。可月牙此时顾不得了,站住屏息听了一会,周围没什么动静,她便趴在地上,一点点从狗洞中挤了出去,正在她的脚刚爬出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响动,四处都有人声响起。有两个人已经到了附近,听着是南玉的声音:“怎么办,我不过是如厕功夫,她就不见了,若是让大姑娘知道,会不会将我也……”
莲藕在小声道:“好了别说了,找人要紧,谁能想到她真敢跑呢!”
月牙心跳加快,看看四周无人,提起裙子垫着脚尖往黑糊糊的胡同里跑去。然后,就在她穿过一条胡同,即将转向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斜刺里闪出来,抓出她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另外一个胡同深处纵身掠去!
月牙惊愣惧怕之下居然忘了挣扎,待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带着她奔出老远,却并没有将她抓回去的意思,而是带着她往其他的地方跑!“你是谁!”
这人穿着一身玄色衣裳,身形不算高大,但也比她高出许多,抓着她如同捏着一只小鸡子没什么区别。任她拼命挣扎手臂仍然被抓的死紧,如同套上了铁索,根本就无法挣脱!那人见她挣扎的几乎要摔倒,忽然道:“别出声,你不要命了吗!还是你想被抓回去,被你家那位毒妇弄死?”
月牙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得目瞪口呆,几乎忘了害怕。可她被拽的生疼,又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无暇再说什么,等那人终于停下脚步,她已经是一阵眩晕!
那人没有给她喘息打量四周的时间,便将她推进了一个屋子。
屋子里十分昏暗,只点燃了一根蜡烛。但她仍然清楚的看见里面的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人。月牙的腿如同灌了铅,半天才挪动一步。后面将她劫来的那人不由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你认识他,怕什么,赶紧过去。”
月牙再不敢迟疑,紧走几步到了榻前。踏上的人睁着眼睛,但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的上身被白布缠满,胸口出透出血迹。“月……牙……是,你?”
床榻上的人每个字都吐的无比艰难,迷糊不清,但月牙还是听出了声音十分熟悉,她微微弯腰朝他的脸上看去,朗若星辰的眉眼那般耀目俊美,即便虚弱失血也不会让人觉得黯然失色。月牙不禁大惊:“你……你是姑爷?”
赵施似乎无力回答,身后的人说道:“看来你是郑家的丫头没错!”
月牙角落里退了一步:“这是怎么回事?姑爷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会在这!你到底是谁?”月牙不知道赵施为什么会没死,可看眼前的情景,分明事情不简单,可找她做什么!她只是个丫头!“我只是郑家的丫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让
第321章 来者何人
月牙觉得自己今夜经历的事情,比前十几年都要诡异。先是她被逼杀了人,紧接着又见到自己死而复生的姑爷摇身一变成了高手护身的什么少爷!她看着那玄衣人拼命摇头道:“不,我不问了,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我只是个丫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让我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只当自己从没见过你们!”
玄衣人到榻前为赵施把了一回脉,掖好被角,转身看着月牙摇头道:“你这丫头也算聪明,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得不听。”他顿了顿,道:“你可以走,但现在不行。”
月牙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她简直觉得自己一辈子霉运都集中在这几天了,难道刚出了狼窝就要跳入虎穴吗?“你带我到这里来,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你一直在郑家外面守着?”
“你放心,只是想找郑府出来的人确定一些事情,碰巧遇到你逃出来罢了。而且,你可知道我为何如此小心带你逃离郑家?”月牙莫名的看着他。的确,这个人带着她逃走的时候十分小心,似乎是在防备什么。“为什么?”
玄衣人说道:“郑家家仆散尽,只留下你们几个。可以说是不幸,也可以说是幸运。因为,曾经在郑家出来的那十多名下人,几乎都死了。”月牙呆立当场,牙齿不由自已的打起颤来。玄衣人继续说道:“这其中,似乎有其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原本我是要劝少爷赶紧离开此是非之地,但少爷还有些疑问,所以我等来了你。”
“你的意思是……如果方才我不被你带走,逃不出多远就会被人杀掉……对吗?”看到玄衣人点头,月牙将头埋在膝上狠狠抽泣的几声,然后抹了一把眼泪问道:“你想问什么。”
玄衣人并不兜圈子,直接问道:“少爷随着马车滚落山坡,其他人都死了,你们姑娘和太太是如何打算的?”
月牙听到这,不禁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背靠着墙壁缓缓蹲下身,满脸的迷茫,嘴角却噙着一丝嘲讽,她看着榻上身受重伤的赵施说道:“姑爷可真是命大。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没死,想必也是郑婷没有料到的。”
赵施的瞳孔剧烈一缩,心中隐隐有答案破出云而出呈现在他面前。被裂开的车架子刺穿胸口,他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只是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死,还因此恢复了记忆。
“姑爷可知,你们的死都是郑婷一手计划好了的?”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惊恐的眼泪从里面掉落下来:“原本奴婢并未往深处想,只道你们只是发生了意外,但是,当郑婷说,让二姑娘和姑爷你在底下做一对鬼夫妻,而她要嫁入王府的时候,奴婢便觉得马车失落山坡的事情十分可疑!怎么偏偏就她和太太活下来了?”
“她……她当真要嫁入王府?”赵施痛苦的看着月牙。他在初次见到郑婷时,便对她一见倾心,家族落败并未夺走她的高贵,她聪慧,温柔,才情皆在,即便是他以从前的身份,也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女人。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不仅为了富贵谋杀亲夫,就连亲生女儿都下得了手。
“没错,她就是为了嫁入王府。她不相信府里的下人,尤其是奴婢!”月牙整个人都在抖,同江恶意凛然的眼神还在她脑海里经久不去。“二姑娘为了让奴婢证明忠心,让奴婢亲手杀了同江,从而被她拿捏!她如此心狠手辣,难道姑爷此时还认为二姑娘她们的死是个意外吗?”
赵施紧紧闭上双眼,郑婷假意头晕下车休息,还特意叫上了关氏。而他提出要抱着豫儿进入马车的时候,她那个样子,明显是意外又解脱,自己竟什么都没看出来!
“看来姑爷已经想起来当日的事情了!”月牙看着赵施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想起了当日的细节:“你不知道吧?郑婷从小就心思毒辣,外表却难以让人看出,人人都将她当成贤良明理的淑女,可谁又知道她对大少爷和二姑娘做过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那些欺辱,二姑娘从前年纪小的时候没少哭诉,可无论是告状还是哭诉,都无人相信。之后更是会得到厉害十倍的报复。”
赵施不敢置信的看着月牙,月牙面上挂着冷笑,眼泪却仍旧不断从眼眶中流出。“后来大少爷和二姑娘都学乖了,从来不敢去触碰或违逆郑婷,假意与她维持着外人看来的兄妹和睦,姐妹情深。也是因为这样,大少爷和二姑娘私下里关系更近,而奴婢才会与同江……十分要好……”
赵施歪着头,震惊的看着蹲在墙根的月牙,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呼吸都不敢用力。他那时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记不起来,郑婷是他那时的生命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可他从来都不知道,郑婷竟是如此这般的女子!现在,她不仅要狠心杀他,就连他们的女儿,一个小小的孩子都不放过!“郑婷……你真是狠!”
一句话说出,赵施的胸前的伤口被牵动,剧烈的疼痛代替了他内心的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他沉默半晌,说道:“月牙……你,我知你与同江……你们……唉,如今你也无处可去,便暂时留在我身边吧,杀女之仇,我是一定会报的!”
月牙闻言止住抽泣,看向赵施:“姑爷此话当真?”相比于没日没夜的逃命,她当然希望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好好生活,谁愿意一辈子浪迹天涯,朝不保夕呢!看到赵施点头,道:“奴婢愿意跟着少爷同报此仇!”
宫中与郑家已经来回互通了消息,亲事基本已经落定。而李殊慈的行程也走了一半,却在这时收到了郑家来的消息,郑家太太带着老夫人和郑婷要回娘家置宅去。这回,不仅是蓝心,就连青鸽也对郑婷颇为不满:“这个郑家姑娘可真是,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支使上世子妃了!!不是说郑家虽然败落,郑家太太却是极重规矩的么!难道就是这么个规矩法?!”
郑家出了事,郑婷要与关氏和郑老太太的迁居到黍郡去,在知晓了世子妃亲自来接她的时候,竟然直接提出让李殊慈到黍郡去接她。蓝心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她这是把世子妃当丫头使唤呢?也不撒泡尿照照,她是哪根葱!”
按理来讲,郑家出了事,他人的确应该体谅。但,稍微有规矩懂礼数的人家都会先说明情况,是何安排,应该等对方答复之后再仔细相商。郑婷却直接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说了就算的。李殊慈面无曙色慢慢咬了口点心,细细嚼了咽下,才说道:“我倒是觉得这样对咱们更有利。”
蓝心不解道:“怎么有利,世子妃不是说,早一步总比晚一步好,这样一来,咱们又多了小半月的路程!”
“咱们前面有儒王出面挡着,本来就很难查到什么。她若不动不出差错,咱们兴许什么都看不出来。又到哪里去寻找突破口呢。”李殊慈小口啜着茶:“可你看看现在,郑家刚刚递出折子,还没等亲事落下,就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青鸽想了想说道:“世子妃说的对,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这其中一定出了些事情。从她们家里的情况来看,儿子是嗣子,郑婷底下还有一个庶妹,这三个人三个路数,大半是面和心不合的。说不定是在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我也是这么想,郑栩那种人,让人抓住把柄太容易了。既然是他出面上的折子,大半也是他受了儒王的威胁或控制。折子递出之后,郑家并未反对,也说就是说,郑婷同意这门婚事。随之,郑栩,郑娇等人便都死了。”李殊慈道:“事情一旦发生,就必会留下蛛丝马迹。”
青鸽点点头道:“世子那边,想必已经得了姑娘的口信,叫人去查探了吧?”
“嗯。等咱们……”
“哎哟!”马车突然转了个弯,蓝心坐在小杌子上,一个不稳,头磕在了车壁上。雪心撞在她身上,倒没磕着,连忙打起帘子问贺全道:“贺大哥,怎么回事?”
“前面有个人突然冲出来,希望咱们能带他去前面的镇上。”
“是什么人?”李殊慈探出头来,往前面护卫拦住的地方看去。她是大张旗鼓出行的,因此带了不少护卫,其中还隐藏着赫连韬身边的暗卫。等闲是没人能冲到她面前的,她老远的望着前方,看见是个青衣男子,身上挎着的似乎是个药箱。
一个护卫前来禀告道:“世子妃,这人自称是个游医,手无缚鸡之力,被歹人绑了抢了钱财扔到路边,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路过,便上前来求助。”
青鸽问道:“这里离咱们方才路过的村子并不远,他怎么不去?偏要咱们带他到前面去?”
“哦。是这样,他说原本是应约去看一个病人,那人性命垂危,怕耽误了诊病,因此着急赶过去。”
李殊慈远远看向那人,想了想便说道:“你让他在一旁跟着即可。从此处到前面城镇还有不少路程,你们给他匀一匹马出来,再给他弄点吃的,到了城镇便打发他走吧。”
“是,世子妃。”
傍晚,一行人终于到了镇上,辗转到驿站休息。跟着她们前行的那位游医,道了谢便离开了。李殊慈无暇顾及这些事,她一直呆在马车上,实在有些疲乏,早早进了房间休息。只是到了半夜,依旧咳嗽起来。青鸽急道:“怎么会这样?姑娘这风寒也并不严重,大夫也说没什么异常,怎么每每至夜里就犯,白日便就好了,如平常一般无二?”
随行的大夫仔细查看一番,便道:“属下仔细看过,的确只是初感风寒的症状,原本喝上一贴药,睡一觉,应该就能好了。只是,不知世子妃为何会这般。不过,这风寒原本就是夜里易反复,世子妃不如在此处多歇息两天,兴许便能好了。”
李殊慈喝了药昏昏沉沉睡下,一觉到天亮,果然没再有不适之感。可一到晚上,仍旧又是咳又是烧。众人都急坏了,另外找了大夫来看依旧没有办法,蓝心急道:“世子妃赶紧告诉世子一声吧,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
“他又不是大夫,告诉他也无用,平白担忧。”李殊慈说着话,只觉得气息不顺,又咳了起来,半晌才止住。“我也并未觉得身体有什么异常,只是和往常的风寒一样。明日便在此再停留一天吧。”
又是两日,李殊慈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把众人都急坏了,附近大大小小的药堂大夫都被拎过来给她看了一遍,可都别无二话,赫连韬偷偷来见她,急的嘴上都起了燎泡。李殊慈道:“别急,兴许长途跋涉有些水土不服,便好的慢了些,咱们还是继续上路,途经别处,再寻大夫便是。”
“也只好这样了。”赫连韬心疼的抱着她:“小五,你若坚持不住,千万要与我说!”
“嗯,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否则让人知道,不仅我这个世子妃来接郑家女,连世子也来了,岂不凭空惹人非议?咱们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李府,姚氏拉着祁柔的手笑呵呵道:“好孩子,你既有了身孕,早晚便都在自己院子里歇着,少费些心思。不用时时到我这里来。你若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跟小厨房说,你可知道了?”
“是,媳妇知道了。”祁柔自从嫁到李家,便十分庆幸,夫君疼护,公婆大度,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安心的。姚氏更疼她如同心生女儿一般。若说有一点不足,便是这李家的中馈一直握在二夫人吴氏的手里,她虽不在意,但到底李家三房才是嫡出,接过府上中馈是早晚的事。她是嫡出长媳,接手中馈内务也是在府上立足傍身必须要经历的事情。这事,越拖越不好办,可这事又不能由她来说明。祁柔心中叹了一声,自己有了身孕,便等生下孩子再说此事吧。
姚氏知道祁柔并不多话,自己又从来不管家中内务中馈,并没看出祁柔的思虑。嘱咐李屹道:“屹儿,你媳妇有了身子,你可要爱惜着些,万万不可胡来!”
小夫妻一听这话,脸顿时红了。祁柔几乎将脸埋进领口。李屹尴尬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啊,对了!今日与同僚有约,不在家中用饭了,我换身衣服便出去。阿柔,你同母亲用膳吧。”
祁柔一听,立刻站起身要伺候他回去换衣服,姚氏连忙按着她坐下:“你这会且不必管他,还是你要紧些。他身边有小厮呢,你留下陪我用膳。”姚氏说着,又对李屹说道:“你别吃多了酒,早些回来!去了外面要多注意着些!”
李屹大老远的答应了一声,姚氏和祁柔无奈的相视一笑。李屹什么都好,就是爱舞刀弄枪,没一刻老实,时常粗心大意的,带出去的东西不是少了扇坠子,就是掉了荷包。身边的小厮被他折磨的要死要活,时常帮他找东西找的头晕眼花。
夜墨星临,长愿桥旁灯火通明,湖上的画舫的灯笼摇曳着红光映在水面上,煞是好看。
今日是李屹做东,他让向九帮他定了一座中等画舫,刚好够一些相熟之人来此小聚。另外还有向九在宫中相处较好的几个好友。
李屹并不常来画舫楼船等地,只是他新近入了五城兵马司北城营,做了都尉,与同僚属下间多多来往没有坏处,何况,众人都因为他父亲李唯清对他多了一丝敬畏,这让他真正融入这个圈子又多了一些阻碍。
立冬之后天气便冷了下来,下了几场清雪,周围的灯笼栏杆等处都挂上了些,各个画舫楼船都在点灯之后逐渐热闹起来,时不时传出舞乐之声。李屹做东,向九自然是竭力帮忙,两轮下来,气氛便活络了不少。他们都是武将侍卫,多数不会那些酸诗对子,便一起高谈阔论,谈天说地,有的猜拳划拳取乐。
李屹盘腿坐在席间,倒很有几分李唯清的风采。他问一旁的雷言道:“今日京中可有什么新鲜事?”雷言是众人之中同李屹最先相熟起来的,因为他是个十成十的自来熟。外表上看,如同一位羸弱书生般的文雅,实际上却是个嘴碎的粗犷汉子。
“新鲜事?嘿……”雷言端起酒杯在嘴里抿了一口。
李屹连
第322章 得一佳人【感谢月落沙影】
在场众人皆是兵将,所好不过是军功,酒肉和女人。虽无人会做出什么荒唐之举,但酒足饭饱,谈兴颇佳之时,有几位美貌的歌姬助兴,是人生一乐事,自然无人反对。
一名怀抱琵琶的女子抬脚步入船舱内,跪坐在船舱中央,指尖流转,乐声倾泻。众人静声聆听一会,便又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杯换盏起来,那女子并不被言语声所打扰,琵琶声声如潮如波涌动不绝,丝毫没有被嘈杂之声盖过,反而让人在说话间,清楚的听到她拨弦的淙乐声在船舱之内轻灵跳跃,回音隐隐。李屹道:“果真技艺了得。”
向九也说:“是不错。绿香楼的乐姬专以技艺精良而闻名,个个都能称得上大家,此女若再进益一层,便可称之为国手了。”向九从前在山上时,师兄师姐们练武之余也不乏有精通乐律的,他虽不会弹奏,但听得久了,品鉴一番倒是在行的。
雷言在一旁说道:“好听是好听,只是此时此地也只能助助兴。称不上佳人,也称不得知己,已经失了几分兴味了。”他是应天书院夫子兼院长雷万堂的幺子,性情却生的半点不像雷万堂,从小不爱读书坐不住板凳,就喜舞刀弄剑,整天把雷万堂气的跳脚。
李屹挑眉笑道:“难得你细腻一回,想求一佳人为知己了。不如你好生学一学,将来可为佳人之知己,也是可行的。”
雷言嘴角抽搐,“我说洪坚!你这张嘴,若是损起人来,还真叫人不知如何还口了!”向九憋得脸色通红,嗤嗤笑的肩膀耸动。雷言给了他手臂一拳,道:“你的悟性比我高,你去学,肯定比她强。”
向九连忙摇手道:“哈!我还是喜欢别人谈给我听!”雷言脸色更黑了。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落水的‘扑通’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女子的尖叫,“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李屹反应最快,他立刻站起身,对众人说道:“你们继续,我去看看。”随后快速步出船舱,向九和雷言不放心,也跟着他出来。船舱外的两名乐姬急声指着水中:“她在那,快救人啊!”
漆黑的水面上,只隐约映着四周画舫的灯光,可以模糊看见一团彩衣飞袖先是无声往水里沉了一下,然后便剧烈的挣扎起来,伴着微弱的呼救声。
李屹马上就要下水去救人,雷言深谙上京暗地里的道道,‘落水救人’这种事自来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警惕道:“别动,要救人也不能你去救。”说罢,他便问自己的小厮:“抱文,守墨,你们两个谁会浮水?”
抱文说道:“我会,我去!”
水中的女人手臂胡乱扑腾,偶尔露出一张雪白娇俏的面容。李屹看清她的面容大吃一惊,一把按住抱文,想起方才雷言的制止,不由庆幸!他心中狂跳不止,怎么是她?若是她,哪里能随便让人去救。
向九和雷言不由愣道:“再不救人,她就没命了!”
“救,当然得救!”李屹心下着急,自己是绝不能去救的,祁嫣是自己的妻妹,若是他去救人,那成什么了!他看看站在他左右的向九和雷言,然后对雷言说道:“子星,你不是想要佳人吗,这就是!”
说罢,不等雷言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推到水中。向九目瞪口呆:“这,这算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屹眉头皱的死紧:“一会再说,咱们还是先准备应付接下来的麻烦吧!”
向九更加无语:“什么麻烦?这麻烦还不是你弄出来的?”
李屹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到里面去安抚众人,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找麻烦,你在这,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抱文、守墨,子星将人救上来之后,你让他们先到船尾那边去,明白了吗?”
抱文和守墨也如向九一脸呆滞,但既然自己不明白,还是听李屹的比较好,立刻照办。
“这个混蛋!”雷言抱着怀里娇小的女人一阵火大,刚要爬上船便听那边一阵吵嚷之声,他眉头皱了一下,停下动作。便听见抱墨在上边小声说道:“李都尉让您到船尾去!”
雷言青筋暴跳,看了一眼怀里昏迷的人惨白却动人的一张小脸,知道这里面定有不寻常,便小心翼翼的朝船尾那边游去。
向九看着来人面色一变,为首一人穿着五城兵马司南城营指挥使服,身后跟着若干人等,气势汹汹的登上了他们的船。他面色微沉:“肖立?”
肖立站在向九对面,语气沉肃,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道:“原来是向大人,在下得罪了。下官正在例行巡视之时,忽见这个方向有人鬼鬼祟祟,一路追到湖边便失去了踪影。正巧听见这个方向有人呼救,便过来看看,不知向大人可曾见着?”
南城营与北城营一向不睦,又以肖立为最,此时他例行公事来此,李屹虽官职高于肖立,却也不可以此压人。向九一番思量,正要说话,一旁的乐姬突然跪下说道:“这位官爷,方才小女子正与落水之人站在一处,原本好好的,却不知为何她突然就落水了,兴许真是有毛贼之类的歹人在船上。”
向九的面色倏然冰冷,他看着那乐姬,陡然明白了事情定然出在那落水之人身上。
肖立适时接口道:“哦?落水之人在何处?”
乐姬将目光移向向九,肖立见此,对向九微微一笑道:“向大人,在下可能寻此人盘问一番?”
向九微微一笑,道:“请便!”
肖立微一拱手,带人进入船舱之中。一时间,船舱内的人都人都朝他看过来,先前技艺惊人的乐姬见状立刻退了出去。肖立泰然自若的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主位之上。见李屹毫无异状,身上也并无水迹,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快速收敛起神色,说道:“李都尉。在下追踪飞贼到此,怀疑落水之人看到了什么,想要盘问一番,可否?”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李屹皱眉道:“难不成肖指挥使觉得今日在座各位会斗不过一个小飞贼?那小飞贼即便是真的来过这船上,现在恐怕也被吓跑了,你若再在此耽搁,恐怕就真要错过那小贼了!”
北城营的人听他这么说,都叫起好来。李屹这话,分明就是讽刺肖立没有真本事,还敢来北城营的人面前搅风搅雨。肖立嘴角挑起一丝笑意,道:“大人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阻拦在下搜查的么?难道这船上真有什么人是不能见人的?”
不能见人的人?李屹眯起眼睛,嘲讽道:“肖立,你还真敢说。须知,祸从口出!”
肖立闻言冷哼道:“虽如此说,在下却不得不得罪诸位,在此四处查看一番了!来人!给我四处搜!”
“你敢!”在座众人倏然站起,两伙人瞬间对峙起来。
这时,先前落水的女子身上紧紧裹着一件大氅,抽抽搭搭的在雷言的陪伴下从掀起帘子进了船舱。见到李屹连忙哭道:“姐夫,你要帮我抓住这个坏人!”
祁嫣的玉手一指,正是肖立的脸。
众人听见这女子喊李屹姐夫,便已经明白了此女是谁。都不禁避过脸,不再看她。转而怒目看向肖立。船舱外面尖叫落水的那个乐姬,闻言便要上前说话,向九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别动。”
李屹听祁嫣如此说,悄然与雷言对视一眼,得到对方的回应,便问道:“嫣儿,别急,你如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嫣声音哽咽,说道:“姐夫,今日在街上我便撞见了这人,他一直紧追着我不放,我惊急之下又与丫头跑散了,天色渐晚,我实在怕极了,只好趁机跟在这几个乐姬后面上了画舫,想要躲避。却没想到一时头晕目眩竟落到了水里。”
祁嫣说到这,雷言连忙躬身到李屹面前:“子星方才一急之下,下水救人,没想到这位姑娘竟是李大人的妻妹,子星愿为这位姑娘负责,今日回去便禀明家父上门提亲。”
李屹复杂的看了雷言一眼,心中有些内疚,不过,他虽是一时情急,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想了许多,雷言与祁嫣无论是身份还是相貌,其实登对的很。雷言又无心上人,两人若结下良缘倒也是美事一桩。只是,此时他们私下再谈不迟:“子星,此事,咱们回头再议,现在还请肖指挥使给我一个交代!”
肖立脸色黑人锅底:“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血口喷人?”的确是有人把祁嫣抓住混在了绿香楼的歌姬之中,但根本就不是他!
雷言怒道:“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堪,贼喊捉贼,当然不会自己承认,你便与祁大人亲自去解释吧!来人!将肖立绑了!”
肖立青筋暴跳,将手搭在了腰间的跨刀之上。正在此时,祁奂天的焦急的声音传来:“嫣儿人在何处!”
“阿爹!”祁嫣看见祁奂天便扑了上去,“阿爹,女儿还以为再也看不到您了!”
祁奂天面色铁青,“嫣儿别怕,有爹给你做主!”
肖立脸色更加难看,原本祁奂天是他派人找来捉李屹的,没想到此时却让自己栽了!“祁大人,这都是误会,请您听在下解释……”
“住口!”祁奂天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又给祁嫣裹了一层,道:“你有什么话,跟我回到京畿衙门再说不迟!”
“洪坚!你也跟着一起来!”
“是,父亲!”李屹看了一眼雷言,垂首跟了上去。雷言看着此时裹的想球一般的背影,脸色红了一大片。向九靠上前来,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笑眯眯的说道:“这水里可是冰寒冰寒的,她头发还湿着,回去肯定是一场大病……瞧着小姑娘娇娇弱弱的,一命呜呼了也不是不可能。”
雷言吓了一跳,脸色由红变白:“什么?!”
向九自从与俞宝婵定下亲事之后,便对儿女之事通透起来,转过脸偷笑了一回,轻咳一声,斜眼看他,鄙夷道:“你是猪吗!”
雷言这才明白过来,恶声恶气的扑上去与向九砰砰梆梆打到了一起。
李府,兰姨娘两眼瞪得溜圆,半分睡意也没有。她透过窗子看向紫如院的方向,不由咬紧了银牙,李唯承又与那狐狸精厮混在一起!自从李唯承娶了新夫人,她在这李府,就成了透明的!
童儿见她心情不好,出声劝道:“姨娘,好歹您还有四少爷和七姑娘!老爷是真心疼护她们的,紫如院的虽是夫人,现在可还什么都没有呢!”
兰姨娘道:“你知道什么!她本身就是药王赵家出来的姑娘!身体上还能有什么岔子?!现在没有,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老爷疼她疼的跟什么似的,连院子也要用她的名字来命名!真是恶心!呸!”
她想起赵紫如近日常常带在脖子上的那条八宝粉珠红莲坠子,不说那一条足有百颗粉珠,就单说下面的坠子,赤金做底,八只花瓣都是用红色宝石镶嵌而成的!中间的金蕊拿数根细如发丝的金丝缠绕而成,生动灵气至极,在阳光下看着,几乎能刺瞎她的眼!
就这一条坠子,那得多少银子!更不用说,她每日不重样的衣裙,簪钗璧钏等首饰了!
赵紫如不过是赵家的庶女。而她,虽出身不高,却是清清白白的嫡女,为什么连唯一的宠爱也要与人分享!
童儿见她出神,便不再劝她,倒是兰氏突然冒出一句:“童儿你说,她既然出身药王赵家,会不会手里也会有什么药,能缠住男人离不开她的?”
兰氏当初就是靠着容色妩媚勾的李唯承,这等话在妩媚妖娆的兰氏口中说出是自然无比,童儿年纪还小,听闻此言,瞪大眼睛道:“还有这种东西?”
兰氏拄着下巴,目光又看向紫如院。“哼……”
此时,兰姨娘深深凝望的紫如院中,赵紫如看着身旁已经熟睡的李唯承,悄悄起身出了屋子。对着暗处阴影问道,“李屹可回来了……”
丫头沛宁小声说道:“三少爷还没回来……”
第323章 可恨之人
“还没回来?想必事情是成了……”赵紫如唇角勾出笑意,道:“沛宁,你去找六姑娘,就说,前日里她托付我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只是现在东西还没到手,若她还未安寝,便来与我说说话,正好我也睡不着。若是有事,便明日再来也可。”
“是,夫人。”沛宁想了想,又道:“夫人,咱们这边可还要做些其它准备?”
赵紫如摇头:“无需再做什么,咱们在李家,不能露出半分破绽,这件事若能成,只需如此便能成,若不能成,做的再多也是无用,还会搭上咱们。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这就去吧,莫要耽误。”
珍院中,李姝玉并未睡下,香草和莲月在一旁收拾杯盘。柔淡的月光透过窗棂与烛光融在一处,照在李姝玉的初成的面容上,显现出一种美玉一般的洁润光泽。香草一面收拾一面咯咯笑道:“姑娘当真是长大了,知道顾镜自怜了。”
李姝玉转头嗔笑道:“小蹄子真多话!你还不去看看燕窝炖好了没有。”
香草手上一顿,杯盘相撞发出‘叮当’一声。李姝玉看着她道:“怎么了?”
香草和莲月对视一眼,莲月说道:“今日奴婢去大厨房,大刘家的说,现在老太爷退居在别院,大老爷和二老爷又都无进项,只有三老爷的俸禄还交到公中,这公帐上的银子越发少了。先前二夫人家中生意兴旺,也不差些银两贴补,只是最近铺子里的生意也不大好,便也不能总是这般自贴银子。为减轻府里的开支,往后各处房里的燕窝等补品这项都减了,若各主子要吃这等补品,需另附银子才行……”
李姝玉放下手中的梳子,转身问道:“母亲真这么说?”
莲月点点头,“是呢。”
李姝玉道:“母亲的铺子大多是药铺,米铺。按理来说不会进益超常,一般也不会亏损的。怎么会突然就生意不好?
香草叹了一声道:“奴婢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李姝玉皱眉看她:“你若觉得不该说,便不应提起,既然提起,又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香草走到李姝玉面前,拿起一旁的梳子,替她一下下梳起来,一边说道:“咱们府上维持这样的情况也不知多久了。二夫人此时才减了这项,又能减下多少去?说是各位主子自添体己,三房自不必说,大房如今有了赵家姑娘嫁过来做继室,那嫁妆之丰厚您也看见了,原本也不在意府上这燕窝不燕窝的。这事,实际上为难的不过是姑娘你和姨娘这两处。”
李姝玉的眉头皱起来,“你的意思是,庶出就是庶出,就算我再在母亲面前孝顺,到底是个多余的,母亲犯不着心疼我是不是?”
香草连忙跪下,说道:“姑娘息怒,奴婢从小就跟着姑娘,自然是处处为姑娘着想。姑娘可曾想过,哪家的庶出姑娘不是正室心里的刺,眼下姑娘大了,也快要议亲,奴婢只怕二夫人不把姑娘放在心上,这才说了这几句,姑娘若怪奴婢多嘴,罚奴婢便是。”
李姝玉拉起香草:“我又何曾怪你了,何苦说这话给我添堵!你当我心里不明白,其实我又何尝没想过。我毕竟是庶出,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好在五姐姐时刻惦记我,去哪都带着我,让我传出一个好名声来。亲事……”李姝玉想起那个人,眸光黯然:“母亲再不放在心上,也总差不了的。这话,还是别再说了,万一被有心人听见,就是咱们的不好。”
香草看了一眼李姝玉,只好闭了嘴。
莲月收好杯盘,从外面进来,将赵紫如的话说了一遍。李姝玉心中烦闷,便站起身:“左右我也无事,便去跟大伯母说说话。”
李姝玉说着,便往大房过去。途至中庭,迎面撞见一个婆子脚步匆忙的过来:“你急匆匆的上哪去,怎么如此慌张?”那婆子一见是李姝玉,连忙应声道:“原来是六姑娘,祁家来人了,说有急事要见三少奶奶。”
李姝玉看着婆子匆匆离去,不禁纳闷道:“祁家出什么事了?”
香草道:“姑娘平日与三少奶奶走的近,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半点不过问似乎不太好,不如姑娘去看看。大夫人那里说了,若是姑娘有事明日再去也行的。”
李姝玉想了想便点头道:“莲月去告诉大伯母一声,就说我临时有事,明日再去她那里。”说着,便转身带着香草往二门出走去。果然有一个丫头等在那处,李姝玉见她神色如此惶急便上前一步问道:“你是祁家的丫头?出什么事了,这么晚要找我三嫂?”
那丫头见她如此说,便问道:“您可是六姑娘?”见李姝玉点头,她便说道:“奴婢是祁家二姑娘身边的丫头,听说六姑娘与我家大姑奶奶十分要好,奴婢便不瞒六姑娘了。今日我家二姑娘不知怎么在大姑爷的画舫上落了水,被姑爷救了……众目睽睽之下,大姑爷与妻妹有了肌肤之亲,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此时大姑爷被我们老爷带回府上,正用家法呢,已经快要被打死了!”
“这可是真的?”李姝玉倒吸一口凉气,她当然不信三哥会对祁嫣有什么想法,这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可当务之急是要先救下三哥才行!
那丫头连忙点头:“奴婢还要赶紧回府才行,不然被老爷发现,奴婢也性命不保,还请六姑娘务必要转告我家大姑奶奶!”
“好,我这就去告诉三嫂!”
李姝玉提着裙子跑的气喘吁吁,刚到三房外边的庑廊上,便看见祁柔过来:“三嫂!”
祁柔怀有身孕,身子疲乏,本来已经睡下,这会匆匆起身急的满头虚汗。见到李姝玉如此慌张来找她,不由心中更添一份焦急。“六妹妹,你怎么在这?”
李姝玉连忙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祁柔一张俏脸顿时一片雪白,李屹与她的妹妹?“这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李姝玉道:“三嫂,三哥肯定是被人陷害的。你赶紧回祁府去看看吧,不然,三哥会被祁大人打死的!”
祁柔脚下一个踉跄:“我这就回去。”祁柔身边的丫头小橘急忙拦到:“三少奶奶,天已经这么晚了,还是先禀明老爷和夫人在出门吧!”
“不行,我爹的脾气一上来,任是谁也拦不住,这事又事关嫣儿。万一夫君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孩子怎么活?”祁柔急道:“不如你现在去禀告父亲母亲,我先去会祁府拦一拦!”
祁柔匆忙出了门,小橘一路奔到正院,将事情前后对李唯清和姚氏禀明。姚氏乍听之下,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这个祁奂天,怎能如此……”
“等等。”李唯清制止姚氏的话,皱眉问小橘:“你说三少奶奶已经出门去了。”
“是。三少夫人一听少爷有危险,就连忙出门去了!”
“不好!来人!”李唯清拿了袍子往外去:“让人去截住三少奶奶!务必要快!”
李唯清匆匆忙忙披了衣服,姚氏紧跟在她后面,只是一行人才刚到门口,便见李屹进了李府大门。姚氏见了他连忙过去,上上下下打量道:“屹儿,你没事吧?啊?”
李屹轻而易举的破了对方的圈套,又促成了一双好姻缘,正心情大好。冷不防见到他们,不解道:“今夜是出了点小事,不过已经解决了。阿娘?你们这是?”
李唯清一见李屹,一张脸顿时黑到了底。“混账,出了事情竟不知往家中只会一声,竟让人钻了空子!立刻召集人出去找!务必要把人给我找回来!”李屹顿时懵在当场,看着大批护卫从李府涌了出去,不由问道:“阿娘!谁出事了?这是要找谁?”
姚氏看着儿子,心下痛惜道:“是阿柔……”李屹两眼一黑,原来他们竟还有后手!自己居然没有想到!他稳住身形:“我也去!”
姚氏看着李屹奔了出去,看向李唯清:“子方,这,可如何是好啊!阿柔还怀着身子呢!”
李唯清手脚冰凉,先是他的女儿女婿,现在又是他的儿子儿媳……金晟!果真好手段!他道:“阿纭,她才出门不久,兴许是咱们多心了,你先安心,身子要紧。”
李屹一路往前追,一直到祁府,连个影子都没见到,祁柔的马车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祁奂天见他突然返回祁府,问清来龙去脉当即变色:“你说阿柔不见了?!来人,去将嫣儿身边的丫头都给我叫过来!”
祁嫣受了风寒,可听说祁柔出事了,连忙跟着丫头们一起到了前厅:“父亲,姐夫?可是姐姐出了什么事?”
李屹没有心思答话,直接问众婢女:“你们几个今日谁到李府传过话?”
婢女们都是摇头,祁嫣说道:“今日与我一起出府的两个丫头,我爹已经找到了她们的尸身,已经死去多时了……肯定不会是去李府传话的人,剩下的,今日都未曾出过府。”
李屹一拳砸在桌角:“父亲,烦请召集人手去找阿柔。”
祁奂天心中自然为女儿着急,可女儿深夜被人掳走,这清誉……他看着自己的女婿:“洪坚,我若召集衙门的人去找,此事必然遮掩不得,阿柔她……”
李屹道:“父亲!阿柔是我的妻子,她出了事,是我的责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阿柔。”说罢,李屹转身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我果然没有看错李家,没有看错李屹!既然如此,我祁奂天便与你李家结成一线又有何惧!”从敬王府出了几件事情之后,祁奂天便意识到有人暗中对付敬王府和李相府,他怔然片刻,转而道:“来人,召集所有人手,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给我翻一遍!”
向九赶到李府,一张脸也沉的可怕,李虫儿临走时还嘱咐他帮她照顾好李府,木山此时还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跟个假人一样,这边祁柔又出了事!“人找到了吗?”
李唯清摇了摇头,此时若还抱着侥幸的心里,他们就太傻了。祁柔不过是刚刚出门不久,他就知道了消息,回头去追便没了踪影,定然是有人趁机劫走了祁柔。
一个时辰过去,李屹满脸是汗冲进李府:“阿爹,阿柔可有消息?”
见对方脸色,李屹就知道自己是在妄想,他手中提着剑,走到小橘面前:“我到祁府问过了,入夜之后,根本就没有丫头出府过!到底是谁来府上传的消息?怎么直接去了三少奶奶处?不先到正院回禀!”
小橘被他手中寒气逼人的剑吓的面无人色,她跪地仰脸看着李屹道:“奴婢并未见到祈府来的人,是六姑娘听了消息亲自来与三少奶奶说的。”
立刻有人将李姝玉唤了过来,她见李屹提剑站在那,祁柔却不在身边,狐疑道:“三哥?你回来了?三嫂呢?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李屹心头的怒火蹭的冒了上来,用长剑直指李姝玉:“是你听了别人的胡言乱语告诉了阿柔?!”
李姝玉被吓得面色惨白:“三哥,我没有!那丫头说的情真意切,事态紧急,我也怕你出事这才连忙去告诉三嫂……”
“住口!”李屹怒火中烧,“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李姝玉愕在原地,香草跪到她身边说道:“奴婢可以证明,我们姑娘是无心的,只是太过担忧三少爷才会中了别人的计,三少爷怎么能怪我们姑娘呢!”
李屹怒火中烧,举剑便将香草的手臂划开一道血口子。
“香草!”
香草身子一歪倒在李姝玉的脚边,手臂上血流如注,泪眼盈盈的看向李姝玉。李姝玉扶住香草,看着李屹恶狠狠的目光,心中寒意大胜,除了香草,周围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分辨一句,无数委屈涌上心头。她自嘲道:“是,我不该多管闲事。”
“好了!还是赶快去找人要紧!”李唯清将李屹赶去找人,对李姝玉说道:“六丫头今日的确太过鲁莽,因此酿成大货,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小惩大诫!”
李姝玉回到珍院,看着莲月给香草包扎,冷笑道:“香草,你说的对,我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做一百件好事也抵不了一件错事。”
莲月叹了口气,安慰道:“姑娘别多想,三少爷也是太过着急,毕竟三少夫人下落不明,万一出了什么事,甚至伤及性命可怎么是好……”
香草边哭便说:“莲月,你怎么知道当时三少爷是怎么对六姑娘的,当时他看六姑娘的眼神和那些猫儿狗儿没什么区别,若姑娘再多说一句,三少爷的剑就不是刺在我身上,而是六姑娘身上了!”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香草道:“我少说两句就能改变姑娘的境遇么?今日这事,姑娘不过是好心帮忙,出了事姑娘心里也不好受,可这与姑娘又有多大的关系?姑娘平日与三房走的最近,跟三少奶奶也是常来常往的,还经常亲手做了东西给三少奶奶补身体,三少爷怎么能这么对姑娘!”
“好了!别说了!”李姝玉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时辰不早,我还要去跪两个时辰的祠堂。”
祁柔从昏迷中醒来,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脚,发觉自己被捆着。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醒了?”
屋子里点了许多蜡烛,并不昏暗,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一个红衣女子坐在那里,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是谁?你……我认得你!你是杨?”祁柔和杨同为上京闺秀,什么花会柳会上的,自然见过面,而且她们同属性格内向不多话的女孩子,还一起说过几次话。
祁柔吓了一跳,发现四周环境陌生的很,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是哪里?杨,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杨缓步来到她面前,红裙上的薄纱长长拖在身后,在烛火之下很是妖异,她笑道:“祁家姐姐,我们又见面了。我从前对你的印象还不错,不过……”她笑了一声,继续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嫁入了李家,与我注定是死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祁柔看着神情诡异的杨,不禁觉得她整个人都与以前不同了:“你……”
杨坐到她床边,说道:“当初,李殊慈与我大哥定亲之时,我以为她会是我的好大嫂,没想到她不仅与我的未婚夫纠缠不清,害的我被退亲,被沈渊抛弃!我被送回
第324章 从不后悔
屋外突然起了风,吹着门扉哐啷作响。杨嘲讽的看着祁柔无力和恐惧,缓缓举起匕首。祁柔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雪刃,几乎惊恐的忘记了闭上眼睛。
就在冰冷的刀尖就要划破祁柔胸前的肌肤,渗出一点嫣红的刹那。门口突然传来冰冷的一声:“住手!”
杨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一丝怨恨,缓缓收回匕首站起身转向门口,“三爷,深夜大驾光临,可有事吩咐?”
金晟没有看她,径直走到祁柔面前。道:“韩劲,把她带走,好生看护着。”
“是!”
祁柔已经昏厥过去,完全不知道在她命丧毒手的一刹那被救下。杨上前一步,挡住韩劲:“三爷,这是我带回来的人。”
金晟薄唇紧抿,不自觉便显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韩劲,还不动手?”
韩劲闻言朝杨一拱手,“杨姑娘,得罪了。”说罢,双掌一挥一让,一股劲气已经将杨推到一旁,韩劲上前用棉被裹了祁柔转身出了门。金晟抬脚便走,半丝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杨在他身后大声道:“我当然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杨家嫡女!更是你的未婚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想伤害她的家人,是还对她抱有一丝念想,怕以后没法对她交待吧!金晟,你会后悔的!”
金晟的身形在门口顿住,门外呼啸的风打着旋,卷进几朵莹白的雪花。“本王从不后悔。”
李殊慈一行人已经到了原本的目的地南台郡,可她的病却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沿途的大夫几乎都来看过,却毫无进展。连夜咳嗽发烧,即便白日里也精神不起来了。赫连韬和丫头们已经急的团团转,青鸽一边给李殊慈递了个手炉,一边对赫连韬说道:“世子,这可怎么是好?”
赫连韬坐在床榻边上,从后面紧紧抱着李殊慈,端着碗给她喂药。“我现在恨不得让惠妃娘娘活过来给小五看病!”
李殊慈被他一句话说的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止住嗓子里的痒劲儿:“别胡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别人听见……”
“小五!”赫连韬心中一直堵着一口闷气:“我与他从小一同长大,又同在师父手下练武,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情分不止于手足,也早已超越了生死!可是你看到了吗?他为了端敏,竟将我弃之不顾!连商量都欠奉!”
李殊慈将口中的浓烈难闻的汤药咽下,道:“景天,我不劝你。我只问你,如果你是君上,在端敏和兄弟之间,你会如何选择?”
“我……”赫连韬迟疑了,他说:“我承认端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不像你,无论在什么困境中都能活出一片天地来。她若当真被逼离开晋亭,兴许只会去寻死……可我想不明白的是,难道这件事情就没有其他的对策吗?他……君上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就替我决定了!小五,我不希望你我之间有任何的不圆满……”
李殊慈转脸将头靠在他胸口上,手臂牢牢保住他的腰,说道:“景天,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可你细想一番,你、我、君上,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儒王挑起的阴谋,若拖得太久,必定还会生出一连串的事情让你我焦头烂额,既然如此,不如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让天下人看到咱们对忠臣之后的看重,再去想办法破局。君上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咱们暗地里这些动作,他怎么办半分都不过问,由着你我大张旗鼓的出京?”
赫连韬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说:“小五,我知你心胸宽阔,我也明白这些道理,可被从未怀疑过的亲信之人如此……我心中如同堵了一块大石。”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去想君上,想想端敏。”李殊慈抬手环住赫连韬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在宫中住着的那段时间,时常与端敏一起,她当真可怜又善良。从小就受了那么多苦,与心上人终成眷属恐怕是她一生唯一的幸运。我们怎好再去破坏剥夺呢?你也是从小就认识端敏的,也不忍心吧?”
赫连韬手指穿梭在李殊慈的发间,心中的郁气都被她这些话说的散掉。他笑道:“小五,世上只有你,也只有你能在受了委屈之后,还真心替别人说话。”
“我可不是,我心眼小着呢!永远也不可能与人分享我的男人!”李殊慈见他终于解开心结,不由笑道:“再说,事情在咱们手里,未必不能解决,不过是多费些周折罢了。咳咳……咳……”
李殊慈说了半天话,终于忍不住又咳了起来。赫连韬连忙替她抚着后背:“小五,你怎么样……”
“世子,世子妃!贺全回来了,带回来一位大夫!”
赫连韬连忙抚着李殊慈好好躺下,在她面上覆了面纱。贺全率先进来禀报道:“世子,世子妃,属下在城里寻医,正好碰见那天咱们在路上救过的那位大夫,将情况说与他之后,他便执意要来看看,当做报答,属下便将他带回来了。”
李殊慈和赫连韬对视一眼,道:“还真是巧了,既然如此,你便请他进来吧。”
那人仍是一身青衣,不过相比于那日的狼狈不知好了多少,只是人显得十分疲惫,好像熬了几日没睡一般。他进屋看见赫连韬和李殊慈便说道:“先前不知二位是世子,世子妃,在下失礼了。”
“无妨!”赫连韬见他模样清秀整齐,不禁问道:“先前在禹城见你时,你不是说要赶路救命,怎么此时却到这里来了?”他说到这,不由心生一丝警惕,难道这人是尾随而来?
“哦,在下百里由。原本就是要来南台郡替一位故友治病,只是那时被人夺了钱财,需得到禹城周转,这才央阁下帮忙带在下一程。”百里由说话间无比自然,半分也没有因为对方身份高贵而显得异样,仿佛世子,世子妃什么的只是平常的萝卜白菜一般。
“原来是这样。”
百里由听见李殊慈说话,‘咦’了一声,抬头看她:“世子妃先前可是中过奇毒?”
赫连韬和李殊慈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拱手道:“先生说的是,内子先前曾中过毒,难道体内还有余毒?”
百里由也不答话,直接上前,青鸽连忙在李殊慈手腕上铺了层帕子。百里由闭目诊听片刻,说道:“世子妃在解毒之后并未好生歇息吧?”
李殊慈闻言一怔,答道:“正是。”那时她们从大夏回到崇南,紧接着便赶路去往风暴滩,之后又忙了好些时候处理北野的战事,哪里有歇着的时间,一直在路上奔波,回上京之时便大病过一场。
百里由让人取了笔墨,唰唰唰写了满满一张纸,说道:“世子妃虽解了毒,可体内肺腑被毒素侵害过,又不曾好生歇息,加上常年思虑过重,气虚血亏。五脏根本没有得到良好的恢复。若按寻常风寒医治,自然无甚见效。须知,夜里丑时肝经当令,寅时肺经当令,子时胆经当令。”
“世子妃夜里发病,白日里无事,说明这三处病症稍重,胆气弱,人便无精气神,肺气弱,自然要咳嗽。肝气若,体内淤积无法排出。我已照病情开了方子,都是寻常温和滋补五脏之物。只要按时服用,三日之内病情即可减轻,一月之后便可如常。不过,世子妃平日还要好生调养身子才是,不可过于操劳,方是长久之计。”
此时,众人方知百里由医术高明之处,又拿给随行的大夫看过,赫连韬更是躬身谢道:“多谢这位仁医出手相救。”
“诶!这没什么,是你们先帮我了。”百里由摆摆手,随意道:“既然没有其他事情,在下便先告辞了。”
“等一下。”李殊慈叫住百里由,和声笑道:“你倒是与我们有些缘分,不知你那位故友可医治好了?可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忙的?”
百里由站住脚,犹豫了一下,说道:“在下的好友,出行时马车滚落山坡,胸口正中被木刺透胸穿过,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易,现在虽保住了性命,可元气大伤,若无老参等物滋补,恐怕要落下宿疾,难以恢复。在下跟好友都身无长物,更何况那等大补之物,等闲药铺也难以找到……若是,若是二位能帮在下这个忙,百里由感激不尽!”
赫连韬听闻此言,毫不犹豫,笑道:“看来你我之间当真有不解之缘,我这里正好有上好的老山参,你且那去用就是!”
百里由惊喜道:“当真?”
赫连韬点点头,命青鸽将随行带着备用的一些药材拿出部分给了百里由。百里由在此感激不尽的谢过才带着药材离去。
“此等神医,若能结交结交倒也没坏处,只可惜咱们身上还有事。以后能不能再见便看缘分了。”
第325章 互惠互利【情人节快乐!】
天边已经横斜了几条青白,朝阳马上就要跃线而出,然而李府仍然没有半分祁柔的消息,李屹筋疲力尽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头脸:“阿柔胆子小,还有着身孕……”
祁奂天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难道他们还能飞到天上不成!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有!”他手下的人几乎全部出动,找遍了上京的每一条街巷,然而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便是,没有找到祁柔的尸体。
姚氏跟着熬了一夜,又是惊怕又是劳累,眼见已经撑不住了,李唯清连忙扶着她坐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可以确定阿柔的性命是有价值的。”
祁奂天猛的转过身来:“子方的意思是,对方劫走阿柔是想跟咱们谈条件?”其实他根本不必等李唯清回答,“没错……只是,对方想得到什么?”
李唯清摇头:“不知道,儒王大势已去,即便他手下还有些人手,对如今的君上来说也不足为患,我也不明白,他还想密谋什么。杨家虽然已经确定是追随儒王的,可他们手中所掌控的铁忠于杨家的兵将也只有三万人而已。只是杨衍在风暴滩那边有些麻烦。”
祁奂天点头赞同:“风暴滩的守军都是赫连老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不会轻易被人掌控,除非赫连霆不在了。”
糟了!两人心中同时一凉。“敬王府不会出事吧?!”李唯清大惊失色,连忙对李屹向九道:“你们继续找人,我带人到敬王府去一趟!”
此时,铜人巷一片火光冲天,李唯清赶到的时候巷子周围一片狼藉,大火一连烧掉大半条巷子,他连忙问四周的人有没有看到敬王府的人。周围有人说道:“大火就是从王府烧起来的,王府前院这一片几乎都烧的精光,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这样的大火,怎么可能不死人那?”
“是啊!今晚的风还这么大,风助火势!好在这一整条巷子不过就这么几家人,不然啊,说不得要了多少人的性命啊!快别说闲话了,赶紧救火!”
祁奂天跟在李唯清身后将那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下已经拔凉拔凉!好在他一来,又有一大堆人加入了救火的行列中,火势很快减弱,只是方才那人说的王府前院,是真的已经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李唯清率先带人冲到王府中,连声呼唤赫连霆。前院倒塌的横木之下,李唯清摸了摸被火烧过的地面,对祁奂天道:“是火油。几乎被洒满了……”两人对视一眼拔腿往后院冲过去。他家里还有个小女儿呢!“小瑜!”
“小瑜!”
“李伯父,祁伯父!”赫连瑜满脸脏污,身后跟着几名丫头和侍卫跑到他们面前。“两位伯父!我爹他……”赫连瑜的手指向敬王府几乎是最中间的地方,说道:“我爹在那呢!”
李唯清沉下气,说道:“好孩子,别怕,你带我们去看看你爹。”
不远处,赫连霆躺在唯一一块没有被火势波及到的莲池边上的亭子里,已经昏迷不醒。
“快去请太医!然后直接去李府!”李唯清上前背起赫连霆,问赫连瑜道:“你可清楚是怎么回事?”
赫连瑜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天色将明之时,爹来敲我的房门,说前院走水了!让我赶紧收拾收拾,可我刚出房门,王府四周竟然都燃着了。我们一开始试图救火,可火势太大,爹说是因为被人泼了火油了。”
“府上的暗卫呢?!难道没发现有人潜进府里?”
“大哥和大嫂出门的时候,带走了一部分高手,留在家里的暗卫都在我和阿爹跟前保护。前院的护卫说,那些火油并不是有人进府倒在地上的,而是有人直接从府外扔了油罐和火把!起火之后,众人就都退到了中庭。”
赫连瑜心中庆幸不已:“好在昨夜我爹并未歇息在前院!昨晚我和阿爹用膳之时,说起了从前的事情,提及阿娘,阿爹就伤感起来,昨夜在阿娘的房中枯坐了一晚。若不是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李唯清将赫连霆放入马车中,说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此时怕是身体太过虚弱才昏厥过去的。小瑜,你跟我一起回李府吧,正好陪陪你伯母。”
昨晚城中那么大的动静,赫连瑜身为王府之人自然已经听说了祁柔被劫走的事情,想必姚氏担忧得很,而且现在王府也没法再呆下去了。便应道:“多谢李伯父相助。”
“好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无需客套,赶紧上车陪着你爹吧。”李唯清上了马,与祁奂天对视一眼,心中难免担忧起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祁奂天低声道:“看来咱们猜的不错,儒王的用心当真深不可测。”
李唯清面色铁青,如果不是有雷言,今晚栽进去的还有李屹!还好赫连霆命大!可即便如此,祁柔也是一大难题!
南台郡,百里由回到小院,黄行迎上来问道:“百里先生,如何?”
百里由举起手里的一摞锦盒,随着黄行来到赵施榻前,笑道:“咱们很幸运,正巧碰上途中搭救过我一次的世子夫妻俩,我替世子妃看了病,她便提出帮忙,给了我这颗老山参,还有些其他的补药。”
黄行皱了皱眉,赵施费力的扭过头问:“世子妃?”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百里由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俩:“你们难道有什么仇怨?”
赵施沉默了一会,自嘲笑道:“我怎么会跟他们有仇怨,只不过……”赵施说话实在费力,给了黄行一个眼神。黄行说道:“先生难道忘了我家公子是怎么躺在这里的了?”
百里由犹如被人当头砸了一棒槌!“我的老天,难道近来人传说的,要来接郑家女过门的世子妃,就是这个世子妃?”
“应该不会错。又哪里会有旁的世子妃凑巧到这来。”赵施和黄行一副‘你也太后之后觉了’的表情,让百里由更加不好意思了:“我……我不会暴露了你的行踪吧?”
赵施摇摇头,“你说世子和世子妃一同来了?”他自己也是大夫,只是医者不能自医。自从找到了百里由之后,伤势比之前不知强了多少,他此时已经有余暇思考一些事情了。
“嗯,是啊!他们就在一起呢,世子妃病的很厉害,只不过,经我妙手自然不久之后便能回春了!”百里由洋洋得意,片刻又后知后觉的耸下脸来,苦恼道:“我是不是暴露了?”
“不是。”赵施不由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他这位至交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转弯太让人头疼,一门心思钻在医术里,比他这个药王世家出来的还痴迷医术。“众人都知道太子妃不但同意郑婷进门,还无比郑重的亲自来接,只是并未传出世子也来了。若是世子也来了,这件事情未免就变了味道。百里,这件事情,你可万万不要对人说起,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哦,我知道了,我不会对别人说起的,之前已经答应世子了,他们夫妻两个人很好的。”
百里由说的无比认真,赵施点点头,又说:“不过,这些日子,我让黄行小心打探郑家的事情,发现无一例外,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了,这背后肯定还有厉害的角色在操纵这件事情。不然,郑家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婚事。而且,我想世子世子妃二人定然是反对这门亲事的,虽说明面上话说的好看,可暗地里定然是要亲自来查探郑家的底细。不然她们来这里干什么!想要郑重在上京一样可以办到!”
黄行道:“况且,再大度的女人,也不会甘愿给自己的夫君娶一位平妻,除非她对这个男人没有感情。可据我所知,这两位不但情深意重,还是生死相交之人。我看,公子说的没错。”
“对呀!”百里由一敲掌心,“世子二人来此处无非就是想知道郑家的底细,然后想办法推脱这门亲事,可你就是深知郑家底细的人那!”
“你总算明白了一回。”赵施道:“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都是要对付郑家的人,更何况,我与世子他们二位并无仇怨,想要合作,他们想必不会反对,但,我却另有一些想法,或者说,条件。”
百里由疑惑道:“你们不过是互惠互利,已经两不相欠,如何又能与他们提出条件呢?”
赵施摇头:“你错了,我要报仇,并不一定要急在眼下。可他们不同,若不尽快解决,难道世子真要娶了郑婷吗?以世子与君上从前出生入死的关系来看,不应当调节不了这件事情,可这件婚事就这么突然的,不可阻挡的定下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阻碍,兴许就是背后操控的那个人。”
“但无论是什么阻碍,只要郑婷本人出了问题,这件亲事都将被毁。”赵施是不仅是个大夫,更是商人,他身体受了伤,脑子却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精明好用。之前在郑家,郑栩处处避讳着他,不允许他碰生意上的事,不然,郑家早就不是今日的情状了。
黄行道:“公子难道是想要世子他们帮你回到赵家?”
第326章 笼中悲鸟
整间屋子都充斥着深重的药味,百里由一边给赵施换药一边问道:“我一见到你,你就是一命呜呼的模样,还没问你,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就离家出走了!半点消息也没留下,我听赵家传出这件事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
“离家出走?”赵施嘲讽的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像是能离家出走的人吗?”
百里由摇摇头,迟疑片刻,看着赵施认真说道:“在外人看来,你们赵家简直如同世外高人一般,满屋子的医道圣手,却又不出世。任凭自己的医术烂在赵家那个园子里。但我知你家里情况复杂,你受不得这种束缚,逃出赵家,寻求自在,也是说的过去的。”
赵施险些被他气的吐血:“这么说你还真以为我是离家出走了?”
“难道不是么?”百里由揪起两条眉毛,神色堪称情真意切。“赵家人,个个从小苦读医书,可学了又用不上,时间久了,又有谁会去用心?白白费这等力气?你们赵家的医术,到你这一代,恐怕也只有你得了真传,而你又通庶务,生意上的事情也做的不错,你爹有意让你接替家主之位,你不堪束缚,所以出逃,很合理呀!”
赵施闻言恶狠狠的瞪了百里由一眼:“你真是我的知己呀。”
百里由恳切的点点头:“那是!所以说,当初知道你离家出走之后,我连找都没找。就想着,江湖虽大,地域虽广,但,千里有缘来相会,总有一天还会再相聚的。”
赵施咬牙切齿的说:“好啊你!若不是我命大。恐怕你我只能在地府相见了!”
黄行看不过去了,插嘴道:“先生,我家公子是被人陷害的,并不是离家出走。”
百里由闻言惊异的看着黄行,又看看赵施,赵施无奈的对着他点点头,叹道:“有你这样一位知己,当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百里由哑然,往深里想了想,片刻道:“难道,是因为你家里有人反对你接替家主之位,所以才?”
“没错,我也没有想到,我最敬重的大哥,竟然亲手将我推下山崖。”赵施语气低沉,至今那股意外与伤怀扔没能从胸中消散:“你知道我赵家的情形,老一辈的人坚持祖训,小一辈的人却一直不甘于安稳平淡,想要出世寻求权势荣华。我虽说不上哪一种是正确的,但我愿意听从长辈的训诫,接替家主之位后,保持赵家现状。”
“大哥找我谈过一次,我对他说了我的想法,他只是默默离开,并未说过一句反对的话,可现在想想,大哥那时怕是就在试探我的意愿了。我竟丝毫没有发觉。”
百里由听完之后,叹息一声:“我并不知你赵家为何有这样的组训,只是习医却不救人,这的确不能被常人所理解,你大哥他们想要外出自闯一番天地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没想到,以你们的兄弟从小的情分,他竟会对你下手。”
“好了,不说这说了。”赵施将目光定在头顶的床架上,艰难的平复心中的情绪。说道:“此时说这些也没用,你可是从洪都府过来?可知道赵家近来有什么异动?”
“哎呀!瞧我这脑子!”百里由一锤自己的脑门,叫道:“你不问我还真没想起来,我离开洪都府的时候,正巧赵家在办喜事。你家八妹妹嫁给了李府大爷做填房!正是咱们眼前这位世子妃的大伯父呢!”
赵施满脑门的惊异,最后好笑道:“这位世子妃说的没错,还真是一场不解之缘。只是,紫如虽是庶出,可也不至于给人做填房吧?是她自己点了头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从不关注这些的,若不是赵家,我恐怕连这事都不会留意。”百里由收了药箱,问道:“你打算这几日就趁机拜访世子吗?”
赵施摇摇头:“一来,我伤的重,此时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世子妃还没有见到郑婷,我若现在前去拜访,她未必觉得需要我的帮助,只等她们见了郑家人,找不到线索之后,我再去碰面便可。”
百里由上前仔细盯着赵施的脸,将赵施看的发毛:“你……你这是做什么……”
“哼,我就看看你是不是只老狐狸变的,竟如此奸猾!”
寂静的院落中,祁柔望着方寸大的天空独自站着,如同一只被囚禁的鸟雀。一双柔荑轻抚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里不知不觉又留下泪来,她从小长在闺阁之中,连男子都不曾多见几个,如今却被人不明不白掳来这方寸小院里,即便她当真能回到李家,她又有什么颜面面对夫君和公婆,若不是有腹中的孩子,她现在就去求死!
“夫人,您怎么又流泪了,您不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也要想想腹中的孩子啊。”茯苓轻轻走到祁柔身边,小声劝道。“天冷,夫人还是回屋里吧。”
祁柔转身抓住茯苓的手,双眼布满血丝,眼下也是青黑一片,已是憔悴不堪,她道:“茯苓,你放我走吧,求你可怜可怜我腹中的孩子……”她可以为了名节不要自己的性命,可她腹中的孩子,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舍弃,这是她与夫君的第一个孩子,兴许……也是最后一个……
茯苓连忙跪下,眼中虽有同情和怜悯,话里却半分不肯松口:“夫人,奴婢是奉了三爷的吩咐前来照顾夫人,之前已经得了话,若夫人有个什么,都要拿奴婢是问,别说奴婢不敢私放夫人,就算敢,夫人也出不了这里半步的呀。”
祁柔惨然瘫坐在一旁的石椅上,喃喃道:“难道我当真要在此了结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脚步踩在薄雪之上轻却沉稳,“你不必在此了结。”
祁柔猛地回头看向来人,茯苓连忙叩伏在地:“奴婢见过三爷。”
祁柔怔怔的看着茯苓口中的‘三爷’,那张俊秀却陌生的脸,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你从杨手里救下我,却又将我囚禁在这里?”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我也并不是想要囚禁你。”金晟的目光并不在祁柔身上,而是在天边的某处,他道:“时候到了,我自然会送你回去,不会伤你一根头发,你此时只需安心在此处住上一段日子,不要惹事。”
“送我回去?”对方虽然并未对她做什么逾礼之事,可她失踪这么久,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祁柔苦笑道:“即便你日后送我回去,我又有何脸面再见人,不如此刻死了干净。”
金晟看向她,说道:“你可知你失踪之后李屹是如何做的?不止李屹,包括李家,都半点没有为了名声而放弃你的意思,你却在这里寻死觅活?如果你还要寻死,我也不拦着,不过,你一定会后悔的。”
祁柔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金晟点头:“你尽管安心在此,没有人会碰你一个手指头,你若有事,便对茯苓说,自会有人告知于我。”说罢,金晟转身便往外走。祁柔叫道:“等等!”
她往前几步,看着这位‘三爷’的背影疑惑道:“既然你要放我走,为什么现在不放我回去?”
金晟回过头来,祁柔看见他眸中潋滟一闪而过,听见他说。“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你便能回去了。”
南台郡。
李殊慈听百里由的话又在榻上将养了三日,果然神清气爽了不少。赫连韬一颗心终于放下,握着李殊慈的手,依依不舍似的:“咱们明日启程,我便又得与你分开,你需得好生吃了这药,不可懈怠,知道吗?”
李殊慈笑睨着他点头,赫连韬见她这副模样,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存着事不舒坦,可既然郑婷老老实实在黍郡等咱们,咱们也不比太过着急,慢慢过去便是,总得让你身上这处那处的不妥当养好了才是。”
霜白给李殊慈煮了冰糖银耳,青鸽端来给李殊慈,说道:“世子妃,咱们这几日在这里查访各处,都没发现郑家半点异样,完全跟她自己上呈的情况一模一样,等离开这里到了黍郡,恐怕更难找得到痕迹了。”
李殊慈知道赫连韬等人在这几日已经下了不少功夫,却一无所获。就连市井之中有关于郑家的传言都不是很多,来来去去不过是那几句。而郑家之前遣散的下人,不是死了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想而知,这是谁的手笔。
“咱们一路跋涉,到了黍郡也不会马上就返回,总要歇息些日子。见到了郑婷,就知道这位是纸裁的还是泥塑的,总会找到办法。”李殊慈口中终于有了些滋味,心情也跟着大好:“死了的人虽没什么线索,不是还有活着的人吗。我就不信,郑婷身边的所有人都牢不可破。景天,你不是说,在所有的郑家人之中,有一个婢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吗?”
第327章 初次相见
黍郡的十二月天气,不过是上京深秋的微凉,一袭秋衫外间搭一件大氅,便能将一个六七分的美人勾勒出十分的玲珑秀丽来。关如沁斜穿过流泉青石的园子,到了顺喜堂门口,便听上房里一阵欢声笑语,掀开帘子,一眼便看见郑婷跪伏在关老太太腿上,一声接一声的唤着‘外祖母’。
关如沁脚步一顿,心中冷哼一声,脚下已经迈进了门槛,立刻柔起一团和气,软声笑道:“姐姐真是会讨人欢喜,自从你来了关家,祖母每日就没落下过脸,成日里喜笑颜开呢!”
“如沁妹妹来了。”郑婷笑着,不紧不慢的站起身,顺手从壶中到了一杯茶出来,递到关如沁手上。“妹妹快喝口暖茶。”
关如沁一边腹诽着郑婷假惺惺,一边指着听雪挺寒说道:“真不愧是姐姐的丫头,打的一手好络子,前儿个帮我大哥做的那扇坠子实在别致好看,我也想跟你讨要一个,就不知姐姐给不给。”
“不过是些拙劣玩意儿,妹妹若喜欢,自跟她们吩咐下去就是,还跟我客气什么。”郑婷拉着关如沁的手做到关老太太旁边,突然伤感起来,说道:“往日我总是羡慕妹妹能常伴外祖母身边,已经跟母亲说了多少次,可母亲性子倔强,就只守着当年父亲的那些旧东西,旧宅子。如今不得不到外祖母左近来了,我却又要远嫁京城……”
关如沁听到远嫁京城几个字,心中不由嫉妒郑婷有个好爹,死了还给郑婷留下个好姻缘。
关老太太轻轻抚着郑婷的秀发,说道:“你母亲那性子是随了你外祖父的,倔得很,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出认准了你父亲是个英雄豪杰,一颗芳心跟了他去,唉……可惜了!”她看着郑婷,不由怜惜道:“阿婷啊,不是外祖母泼你冷水,只是那公侯王爵之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其中讨到好处的,何况,你选的这门亲,还有个公主踩在你头上,你……当真是想好了?”
郑婷微垂下颌,长睫颤动,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连女人见了都要多看两眼。
“外祖母,你是知道的,阿婷同母亲一般,是个认准了就不回头的性子,当初君上还未继位之时,便听说了赫连世子常伴君上左右,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是个不折不扣英雄。阿婷便是在那时芳心暗许,可母亲却不同意阿婷与权贵之家有什么牵扯,阿婷也是求了母亲许久,母亲才答应让大哥上折子,求来这桩姻缘的。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阿婷都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这四个字从郑婷口中吐出,似是与他人说的,也是与自己说的。仿佛这四个字一经说出,便能提醒她,往日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不可复还。她只有拼着所有的力气往前走,去寻求自己本应该在的那个位置。
“我阿婷生的这样一副好容颜,若真蹉跎在此,也是可惜。罢了……”关老太太叹息一声,爱怜说道:“好孩子,既然你已经决定,外祖母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亲家母的身子越发不好,你母亲也是大病初愈,实在不比着急搬出去,慢慢料理就是。”
郑婷道:“外祖母一片怜恤之心,阿婷自是明白,可母亲说,身为关家的出嫁女,总在娘家叨扰也不是那么回事,时间久了,难免生出不好来,不如早早收拾妥当,反正既来了黍郡,往后也住的不远,就不差这一时了。”
关家在黍郡蔚城也算大户,关老太太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富足。只不过,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家,是非就越多,彼此争夺算计的越细密。郑婷心中早就细细思量过,关家虽不差这几口饭吃,可她却怕关家人多口杂。就拿眼前的关如沁来说,生怕她在此夺了关老太太的宠爱,拿走原本属于她们的嫁妆去。
她身负多条人命,自然要处处小心,万一抖落出去,就什么都完了。所以,那几个丫头,还有母亲,最好不要与人接触太多才是。
关老太太点头:“即是如此,也就随你们吧。只是,那位世子妃怕是这两日就要到了,关府上下虽已处处安排妥当,可我这心里还是没底的很。若出了什么纰漏……”关家从来都是过安稳日子的,接触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衙门里的老爷。因此,一部分人怕捅篓子,一部分想要攀一攀,关老太太心中清楚的很,所以十分担忧会出乱子。
“是啊,姐姐,你若是嫁去做妾,世子妃兴许不会介怀,可你嫁去与她为平妻……她心中恐怕不会轻易释怀的吧?”关如沁想到这,心中舒坦了不少,更是假借关心狠戳郑婷的伤疤:“再者说,那位可是相爷的掌上明珠,又是皇家亲封的公主。可姐姐……什么都没有啊……”
郑婷看着关如沁,心里暗恨这妮子嘴巴贱,若有一日她得了势,第一个拿她开刀!!“妹妹可不要妄加揣测,小心祸从口出。这是先皇的旨意,这世间无人能够违背。再说,世子妃大度贤惠,还主动提出要替世子来接我入王府,又怎么会对我做什么呢?我们姐妹以后定然彼此和睦,相互依持。”
是啊,不管那个李殊慈到底是真贤惠还是假贤惠,在世人眼中,必定是猜测不断,她若使一出苦肉计什么的,先杀一杀这个世子妃的威风,损一损她的颜面,往后她在王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也为她挤掉李殊慈铺一铺路。
关如沁一时语塞,关老太太在一旁嗔怪道:“是啊,阿沁,不可胡说!”
第二日下午,李殊慈的车驾就到了城外,关家接到消息后,老老小小几乎全部出动,连同官衙的人也乌泱泱来了一片人出城迎接。好在关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李殊慈看着跪了满地参拜的关家老少,连忙上前亲自掺起关老太太,“您快起身吧,无需多礼。”
蔚城知府连忙在一旁说道:“在下蔚城知府王誉,世子妃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世子妃恕罪。”李殊慈看着他,也不端架子:“王大人客气了,此番本世子妃来黍郡,是为了私事,不敢劳王大人操劳。”
王誉见她言谈从容,客气有礼,心下也松了口气。“您远道而来,下官已为殿下备了别院,内子备了酒席,不知您现在可否移驾?”
李殊慈正要回绝,郑婷恰好在一旁说道:“小女子郑婷,拜见世子妃殿下。”郑婷初见李殊慈也是十分惊异,同为十几岁的小姑娘,这样宛如天然的仪态,当真令人惊叹。原来一位女子,即便不看容貌,摒去外物,也可美得一至如斯。
“哦?你就是郑家阿婷?”李殊慈朝上前的这名女子身上看去,一袭湘妃色海棠纹饰坠地儒裙,外面搭着一件素白的棉斗篷,素手指若玉葱搭在腰侧,修长的脖颈微微前倾,做出一副卑躬之态,却又不让人觉得卑微,反而显现出一种难得的优雅自持。“抬起头来。”
郑婷伸手摘下覆面的轻纱,吹弹可破的玉.肌暴露在人前。她轻抬纤巧的下巴,如远山如青黛的长眉之下,一双眼睛眸光潋滟,眼角微杨。李殊慈听见站在近旁的王誉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倒吸冷气之声。果然是个美人那,难怪有如此自信,这副容貌,也只有当年响誉上京的安阳公主能略胜一筹了。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好一双如波似水的眼睛,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那!”
郑婷想过对方无数种反应。愤怒,嫉妒,厌恶……却万万没料到李殊慈会这样说,反倒让她不知如何回答了。而且,李殊慈虽相貌不如她,却也是天姿国色,尤其是那种阅历深厚的气度,和久居高位的气势,更加让她不敢造次。她哑然片刻,只好说:“世子妃过誉了,郑婷不敢当。”
李殊慈乍一见到郑婷,先前心中的郁气和担心不知为何突然烟消云散了,当下竟有一种给儿子选媳妇的错觉,想到这,不由暗暗笑了一回。
郑婷见对方不但没有半分恼怒,眼中还隐隐含着笑意,不由更加猜不透了,小心翼翼的说道:“世子妃殿下,您初来乍到,想必对此处气候水土并不能完全适应,不如到关家下榻,也让阿婷能贴身服侍世子妃,定让世子妃宾至如归。”
王誉此时回神,看向李殊慈:“世子妃殿下,这恐怕不妥……”
李殊慈是何等懂得人心,察言观色在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她看着郑婷眼底惊疑不定之色,对王誉说道:“没什么不妥,本世子妃这次来,就是要接她入王府。在此停留期间,不仅要教授郑婷王府律,还要彼此熟悉熟悉品格性情,所以,入住关家倒十分便利,王大人若不放心的话,便派人日夜把守便是。”
第328章 杀人未遂
蔚城气候宜人,李殊慈全当自己来此避冬,先前的症候在关家老实修养了几日,基本已经痊愈。她身份高贵,却从不摆那些权势人家的臭架子,关家上下也都对李殊慈的平易近人赞不绝口,深深觉得能与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住在同一屋檐下,是福气临身的好兆头。态度也纷纷从先前的敬畏变成了敬爱。
李殊慈更是隐隐透出意思,想要在关家选出一位少女,跟随她们同去上京。一来,郑婷远嫁,若有一位族妹相近扶持,也能解了思亲之苦。二来,也算是李殊慈与关家的一场缘分。
这一变故,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也让郑婷与关家每个人的关系都变得十分微妙,尤其是与她一般年岁的女孩儿们,为此,郑婷原本准备的一些手段,根本不敢施展,生怕错漏一分,暴露了什么被李殊慈发觉。
“世子妃姐姐,睡的可好?”关如澜双颊泛着微微的兴奋之色,见李殊慈午睡起身出了屋子,几步跑在关如沁前面,连忙将亲自烫好熏过的衣物奉上。“最累不过长途跋涉,每次我与阿娘回外祖母家,都要歇过几日才能去了疲乏的。”
关如澜不过十三岁的少女,是关老太太的幺孙女,与关如沁这个初成的长孙女相比,脸颊丰腴红润,显得十分可爱稚嫩,衣裙上的绣着翩飞的蝴蝶兰,尤其突出她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在与李殊慈有相熟几分之后,便将世子妃殿下,改口叫成了世子妃姐姐。
关如沁相比之下,就多了几分小心郑重,见关如澜如此,便冲李殊慈行礼道:“小妹顽劣,冲撞殿下之处,还请您海涵。”
“无妨。时辰不早,其他人可也都准备妥当了?”李殊慈虽婉拒了王誉的好意,王誉却不敢怠慢,在府中设宴,特意让其夫人亲自来请李殊慈,连同关家的几位女儿也一起受邀。
关如沁正要答话,郑婷便已经进了院子:“殿下,阿婷已经带着几位姐妹收拾妥当,特意来请您移步过去。”李殊慈并不想挑郑婷的什么错,因为,一旦她与郑婷之间出了什么冲突,别人只会认为是她故意挑郑婷的毛病为难郑婷而已,根本不能在本质上解决问题。
只是,这几天,李殊慈当真没有从关家人身上找到半分可探究之处。她们似乎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所提及的也只是她们已经了解的那些,难道郑娇等人的死当真只是个意外,与郑婷无关?“嗯,既然如此,你们且等我一等。”
关如澜立刻乖乖的将衣物交到雪心手中,跟随众人在屋外等候。
郑婷拉住关如澜的手,问道:“阿澜妹妹,你很想去上京的对不对?”
关如澜笑眯眯的说道:“当然想啦?听说上京十分热闹繁华,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还有许多咱们这里没有的东西。阿澜当真羡慕姐姐,能随世子妃姐姐去上京呢。”
郑婷余光觑着关如沁,这两位是关老太太最宠爱的两个孙女,也是关家人心中觉得最有可能被李殊慈挑中的人选了。郑婷对她们的想法心知肚明,也不点破,任凭她们去猜去争。若说李殊慈真要带以为关家女进京,她当然希望是没有心机的关如澜去,不过,最好是谁也别去。她说道:“我看这事有谱。如沁毕竟已经及笄,很快就要说亲嫁人了。是吧?如沁妹妹?”
关如沁勉强笑了笑,说道:“如沁不敢猜测太子妃的意思,一切还是等太子妃做主吧。”
郑婷笑看了她一眼,并不与她争辩什么,只转过身去看院中怒放的绿菊。关如沁贝齿紧咬了一下嘴唇,冷冷的看了一眼关如澜的背影。
关如澜却对她们二人的心思毫不知情,等李殊慈出来,立刻上前,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大门外去了。郑婷笑看着她们,拉着关如沁道:“妹妹发什么愣,快走吧,可别事事都让人占了先啊。”
天近黄昏,王誉府上的树梢檐角已经点亮了无数薄纱宫灯,映着红灿灿的云霞,华彩遍生,煞是好看。李殊慈被王家众女眷围着,坐在临水的香榭之中,隔着纱帘,影影绰绰的看着外面舞姬们广袖翻飞,旋动不止。
关家的女儿们则在另外的水榭之中,与之遥遥对望,关如澜托腮道:“还是阿婷姐姐有福气,只有她能时时跟在世子妃姐姐身边。”
一旁关家另外几个女孩儿半是羡慕半是酸意的与她说道:“阿澜何须抱怨,以后跟着太子妃上京,不就能时时跟在世子妃身边了?”
“就是呀,不仅能跟在世子妃身边,说不定还能与世子结下一番善缘呢!”
“咯咯……我看未必,传言都说世子对世子妃一片深情,想要他移情到别的女子身上,恐怕是难喽。”少女顿了顿,看了眼四周,低声道:“你说世子妃当真不在意?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是司空见惯,可这平妻之位,到底让人膈应了些啊……”
“这话你可千万别在那人身边说起……”少女指着远处香榭中的郑婷,说道:“她可是一心奔着世子去了。原本就是件为难别人,为难自己的事,你就不要说出来给她添堵了!”
郑婷很会做人,在场的诸位女孩儿,虽说未曾与她深交,结怨的却也没有。当下也便不再提她,“上京那种地方,听说什么稀罕事都有。不过,我若是郑婷,定然不会选一位有妇之夫,那没成亲的少年郎那么多,随便一位也是天之骄子,何苦去与他人相争。”
“谁知道呢。阿澜,你日后与世子妃进京日日陪伴在她左右。结了这缘分,往后的亲事定也极好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一干姐妹们。”
关如澜面对诸位姐妹的打趣,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你们别说了,都是做不得准的事情!”
众人一时间更加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不停。关如沁默默坐在旁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指甲窝在帕子上折了,竟生生将手指扎出血来。手指传来痛意,关如沁‘哎呀’一声,将众人的注意都吸引到了她这边,关如澜与她时常在关老太太身前,因此与她比别人姐妹亲近,立刻道:“沁姐姐,你没事吧?”
关如沁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关如澜手中抽出,强笑道:“没事。”嘴上这样说,心里那股委屈却在此时一股脑的冒了上来,眼泪霎时蓄满了眼眶。关如澜道:“还说没事,都痛的掉眼泪了,我陪你去包扎一下吧。”
说着便将王家的丫头招呼过来,去了最近的一处暖阁包扎。
回来的路上,关如沁颇有些心不在焉,对王家的丫头说道:“我们自己回去便是,府上人来人往,你快回去忙吧。我们在这里散一散。”
关如澜见那丫头走了,皱眉问道:“沁姐姐,天色已晚,咱们还是不要在人家府上闲逛了,万一撞倒什么人就不好了。”
关如沁拉着她往湖边树丛处走去:“方才我在那里掉了东西,又不好意思央人家帮我一起找,只好这样说了。咱们快些,没事的。”
关如澜一听,也并未怀疑,当下便跟在她身后,问道:“丢了什么东西,可贵重?”
“是我随身的帕子,原本也没什么,只是那上面有我的名字,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若被个男子捡去了可怎么好,好妹妹,你快帮我找一找!”
关如澜闻言便弯腰在来路上细细寻找,旁边便是湖水浅洼之处。“姐姐记不记得是在哪里不见的,会不会是飘到湖里去了?”
“说不准呢……”关如沁心不在焉的回答,一边看着关如澜的背影犹豫着,却听到关如澜说:“姐姐,听说上京那处的闺秀们都十分雅致不同,喜欢在帕子角上坠些珍珠玉串什么的,到时候……”
关如沁一听上京,心下顿时打定了注意,猛地一脚踩住关如澜的裙摆。
关如澜正心口两用,哪里反应的过来,一个不稳便脸朝下扎进了浅洼之中,泥水顿时呛入口鼻,猛烈的咳嗽出声,一时间竟爬不起来。关如沁心一狠,正要伸手死死压住她的头部,却冷不丁听见脚步声,“是谁在那里?”
关如沁一个哆嗦,一把扯住关如澜,将她抱在怀里:“阿澜你没事吧!”
一个丫头紧跑几步过来,说道:“这是怎么了?”
关如澜缓过气咳出几口泥水,晕了过去。那丫头倒稳重,立刻叫来两个婆子把关如澜抬去救治了,关如沁傻傻的站在原地,浑身骇的哆嗦,也不知是后怕还是后悔。正在她心悸之时,身后突然传出一句:“沁妹妹,你也想去上京吧?”
关如沁猛的回头,见郑婷言笑晏晏的从阴影里走出,她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在这?!”
郑婷直视着关如沁,笑的意味深长:“我一直都在这啊……”
关如沁瞪大眼睛,惊疑不定的看着郑婷:“你,你一直都在这……你在这里为什么此时才出来?你……你看到了什么?”
郑婷缓缓走到关如沁跟前,拍拍她的手,说道:“我什么都看见了呀!”
第329章 循循善诱
关如沁原本就又是心虚又是惊惧,此时听见郑婷如此说,已是怕的肝胆俱裂,若郑婷将此时告知给别人,别说上京,她连关家都没法呆了,三叔三婶虽是最是护短,祖母也最喜欢关如澜……若此事被人知晓,一切都完了。
想到这,她双腿一软歪倒在地。
郑婷十分满意关如沁的反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沁妹妹,我深知你的心思,也十分为你抱不平。那关如澜整日里装傻装天真博得众人喜欢,我也不喜她那样子。所以,我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的。”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关如沁此时十分后悔害怕,根本就忘记了扯谎。若她咬死不承认,只说是个意外,郑婷也是没办法的。
郑婷将她从地上拉起,说道:“既然没有当场告发你,自然就不会告发你,不过,我有一件事,需要妹妹帮忙。若妹妹能助我,我必将此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再向第三个人提起。”
“你要我帮你办事?”关如沁直直的看着郑婷,顶着一张苍白至极的脸,问道:“姐姐能有什么事是我能为你做的?阿沁一定照办。”
郑婷笑着在关如沁耳边耳语了一番。
关如沁大惊失色,颤抖着说道:“这……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郑婷忽然冷下脸来,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声说道:“你既然能对阿澜下如此狠手,换一个人又有什么不行?还是……你想现在就身败名裂,被关家扫地出门?”关如沁不敢看郑婷的眼睛,却被她死死捏住下巴。“我,我不敢……”
“哼,你个孬种!既然不敢,那我还有什么必要为你隐瞒!”郑婷一把将关如沁推到在地,“你可别忘了,阿澜现在还不知死活呢!”
关如沁倒在地上,冰凉的寒气从地底直击心口,她与不成声的哀求道:“姐姐,求求你……”
“求我?看要看你怎么求我了。”郑婷眯起眼睛,整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阴冷骇人,她伸出脚尖,轻轻挑起关如沁的下巴:“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你现在就要为此事付出代价,另一个,是你为我做事,我保你一个荣华。”
关如沁呆呆的看着郑婷,纷乱的思绪渐渐凝成一股。同样是杀人害命,前后两者却能换来不同价值的东西。而且,一个现在就能置她于死地,一个却仍在未知当中。“好……我答应你。”
郑婷的神色渐渐松缓下来,让关如沁紧绷的心也放松了许多。“姐姐,我该怎么做?”
“不必着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郑婷扶起关如沁,说道:“妹妹还是赶紧去看看如澜吧。若再不跟过去,就要有人起疑了。”
回到席上,郑婷默默坐回李殊慈身边,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李殊慈眼角扫了她一眼,神色如常的看着歌舞,问道:“方才有人来禀报说,如澜在湖边被水呛到了,你可知道了?”
郑婷连忙起身又拜下:“阿婷听说了,只是似乎并无大碍,阿婷顾着世子妃殿下这里,便先回来了。”
李殊慈‘嗯’了一声,说道:“之前我给你的律书可还看的顺畅?”
“嗯,倒还好,只是阿婷出身低微,即便熟读律法典籍,也恐不能慧通于心,到时见了上京的贵人们,恐怕倒是会给世子和世子妃惹了麻烦……”
李殊慈这几日借着旅途劳顿修养的名目,并未与郑婷提及回京事宜,只先拿了厚厚一摞王府律去给她看。先时她见过一次的郑婷的母亲,让李殊慈直觉关氏心中有事,可关氏大病初愈,并不多往人前来,身边的几个丫头也是寸步不离的贴身照顾,而郑婷言辞行止十分谨慎,竟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此事倒不必过于担忧,你只需将上面的内容记在心里即可,到时接触的多了,便能融会贯通了。”
夜晚的关家寂静非常,关如沁坐在灯烛下,身体犹自发着抖。丫头香茗手上端着热茶放到她面前,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为今日的事情内疚?姑娘就别担心了,您又不是故意的,澜姑娘已经醒了,大夫说,不过是呛了两口水,还好救的及时。”
“不是让你们别进来打扰我吗?”关如沁强自镇定,看了香茗一眼:“阿澜可有说什么?”
“是世子妃殿下问姑娘睡了没有,若没睡就去陪她说说话。”香茗将热茶放到她手中,接着说道:“澜姑娘说还好姑娘及时将她从水中拉了起来,也没说怪罪的话,姑娘就别多想了。”
关如沁听到世子妃找她,脑中如同被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好在茶盏的热度从手心传至身上,让她从失神中醒来:“可曾听说世子妃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是那位蓝心姐姐亲自来问的话。”
关如沁喉咙一阵一阵的发干,正在犹豫是不是推脱自己已经睡了,香茗又笑说道:“看蓝心姐姐的样子,似乎是有好事情,奴婢猜,兴许是世子妃想要带姑娘去上京呢?”
关如沁心下一怔:“真的?怎么会?”
“奴婢怎么知道是真的假的,只是世子妃殿下那边似乎已经定了返京的日子了,兴许也定了随之进京的人了吧?姑娘赶紧去看看吧,别怠慢了。若是,姑娘可一定要带着奴婢。”香茗笑嘻嘻的为关如沁整整衣裙,推着她一起出了院子,往李殊慈那边去。
李殊慈正捧着一卷书靠在美人榻上随意翻着,见关如沁来了,便微微直起身子,指着一边的椅子笑道:“不必多礼,坐吧。”
关如沁心中已经不能同忐忑来形容了,极力掩盖之下,还是显得十分拘谨。李殊慈看着她的模样笑道:“没想到阿沁竟如此心疼妹妹,阿澜已经没事了,她也没有怪你,你不比太过自责,明日多送些好吃的与她,她身上仅剩的一点难过也就都忘了。”
“是,是啊,那丫头是个贪嘴的。”关如沁听她这么说,终于恢复了些往日的形容:“不知,世子妃殿下此时找阿沁来,可是有事吩咐?”
李殊慈笑道:“关家一众女孩儿,我与你还有阿澜最是相处的来,只是,考虑到你已及笄,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便觉得带阿澜进京合适些,她年纪还小,若在上京不习惯,将她送回来便是。”
李殊慈看着关如沁渐渐耸拉下的肩膀,接着说道:“只是,后来我又一想,阿澜是个淘气的,年纪小又不谙世事。到了上京那等规矩众多的地方,难免会惹出什么麻烦。所以,想来想去,还是你较为合适些,咱们崇南女孩家十七成亲的也不算晚,你若在上京呆的习惯,也未必不能在那里找到一桩好姻缘。你可愿意与我一同上京?”
关如沁愣了半晌,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世子妃竟然真的选择带她一起回去,只是这样一来,她刚才在王家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心下顿时后悔万分。“承蒙世子妃殿下照拂,阿沁自然是百般愿意的。”
郑婷答应她的事,虽然诱惑极大,但也极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而她此时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这个机会,心中便也迅速冷静下来。
郑婷想让世子妃死,之后她便是世子唯一的正妻,荣华权势尽可捏在手中,可这杀人害命的事却让自己去办,她半点不沾,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越是细想越是觉得郑婷用心险恶,世子妃这样的身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上面定然会追根究底,自己若是暴露,即便到时候再指证郑婷是幕后指使之人,也没有证据!
倘若事情不暴露,将来自己即便得到了想要的,却还要因为这个把柄被郑婷死死捏在手里,思及此,便发狠的在心中咒骂了郑婷一通。
李殊慈起身做到她近旁,说道:“如此甚好,待到定下归转日期,再告知你如何?”
关如沁嘴上答应着,心中却想着明日怎么应付郑婷。只听李殊慈说道:“说到京中的人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你恪守本分,该是你的就总会是你的。倘若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也千万不要惊慌,尽量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万万不可错上加错,造成无可挽回的僵局。你可明白了吗?”
关如沁呆呆的看着李殊慈清亮明透的眼神,反复思量着李殊慈的话,愣愣的点点头,突然心中通透起来。
方才在王家园子里的事,除了郑婷并没有别人看见,她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想要谋害关如澜呢!自己不过是踩了阿澜的裙子,然后就将她从泥水里拉了起来!这个贱人!自己险些被她蒙骗了!
关如沁真想狠狠掐自己一把,不禁无比后悔自己居然对郑婷承认了方才的事情,当真是糊涂到家了!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晚,若郑婷再问起此时,自己就死不承认!她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再说,自己可也知道了她的心思!
她的心思……
关如沁看着李殊慈温和的面庞,突然面对着她跪下:“殿下,阿沁有事相对您说……”
第330章 亲疏远近
关如沁已经想明白了,帮郑婷不如投靠李殊慈,总之即便得不到好处,也没有坏处!
李殊慈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看着她,稍做沉默,说道:“你此时这般郑重,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关如沁道:“世子妃殿下,是……今日在王家……”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一时冲动想要谋害关如澜,只说自己不小心,却被郑婷诬陷威胁。“如沁说的句句属实,请世子妃明察。”
李殊慈深深的看了关如沁一眼,心中想着,她总算没有白费功夫,她道:“哦?真有此事?”
关如沁十分恳切的点头:“是,我想,世子妃并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如沁是知道的,虽然她并不长来关家,但从小到大,也知道不少她与郑栩郑娇之间的事,郑婷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此时有了谋害世子妃的心思,想必达不成目的是不会罢手的。”
李殊慈站起身,原地缓缓转了两圈,思忖道:“即便你我之间说的恳切,可这件事毕竟没有证据,若你此刻揭发了她,我又惩处的她,别人只会说咱们联合起来对付她,不让她好过。”
“那……”关如沁有点着急,她若两面都不讨好,岂不是害了自己。“那怎么办……”
“其实,我也曾对郑婷有过些许怀疑,只因郑栩郑娇她们死的太巧太过蹊跷,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可知道些可疑之处?”
“是,如沁也这么觉得。”关如沁一听此言,连忙搭腔:“郑婷对郑娇母女俩明里虽大度谦让,暗中并不屑与之有过多来往,怎么会突然带姨娘和庶女一同去祭祖呢!真是奇怪!再者,郑家并无多少银钱,我姑母关氏明明病也还未好,就火急火燎的带着郑家来的人买了小宅子搬出去了。只有郑婷还留在这里。”
李殊慈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郑婷并不想让关家人与郑家的人有过多的来往?那么你可曾与她们有什么接触?”
“对,就是这样,郑家那几个丫头,都不爱说话似的,见人也不过打声招呼,并无多少攀谈,现在想想,她们定然是提前就被叮嘱过,或是根本不敢露出什么!世子妃殿下,您可有了什么注意了?”
李殊慈见她一副要为自己做牛做马的急切模样,不禁安抚道:“别急,此事不能大意,她既然是有心计城府之人,就必定会小心谨慎,不如这样,你先应下她让你做的事情,只是尽量拖一拖,若能接触到她身边的丫头最好,我想,相比于郑婷的婢女,关氏那边的丫头应该更好下手一点。”
李殊慈走到她身边扶起她:“若是没有线索也没关系,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关如沁连忙点头:“是,如沁定然尽心尽力。”
第二日,关如沁在关如澜的闺房里,遇见了前来探望的郑婷,郑婷笑的端庄温婉:“阿澜,你可好些了?你如沁姐姐可是担忧坏了,你看她眼下这青影,想必,昨夜并未睡好吧?”
关如沁心下暗恨郑婷阴险,明里暗里的威胁她。说道:“是啊,澜妹受了这一遭苦楚,都是我这做姐姐的不经心,害了你病一场,心下着实内疚惭愧。”
关如澜昨日受了惊又沾了水,此时虽无大碍,一场风寒是免不了的。小嘴干白着,脸色也不太好。她道:“姐姐不过是不小心,再说,阿澜也没什么大事,几日功夫也就好了。姐姐千万莫要再担忧了,免得病了一个,又病一个。”
关如沁实在没有办法不心虚,拿着帕子在嘴巴前挡住咳了两声,才说:“阿澜妹妹,你莫要当风寒是小病症,也得仔细着。吃了药便睡下吧,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郑婷随即跟着关如沁起身,两人走到廊下无人处,郑婷挽住关如沁的手臂,说道:“妹妹心中可想好了计策?”
关如沁干笑道:“这样大的事,哪里有这样快。”
郑婷一听这话便将脸色撂下,低声说道:“妹妹可别忘了昨日的事,别忘了日后的富贵。”
关如沁恨不得一口将郑婷这个祸害给咬死,此时却只能强压火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跟前多的是护卫,暗地里又有什么人保护都不好说,我总不能冲上去给她一刀吧。总得先想个周全的法子,这事情要不是不好办,姐姐也不会让我替你做这等事吧。”
郑婷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终于松口说道:“想必如沁妹妹也不会想不明白,定能将事情办好。”
关如沁看着郑婷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听寒跟听雪两个丫头寸步不离的跟着郑婷离开了。她心中琢磨道:“这两个丫头,倒是忠心又小心。看来,真得从关氏那里下手了。”
关如沁叫过先前避在一旁的丫头香茗,说道:“阿澜病了,到底是因为我,你去叫人备上马车,我要去如月庵给阿澜妹妹求个平安符去。”
上京李府。
李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坠在冰窟窿里,已经几日过去了,祁柔便如同从没来过这个世上一般,人间蒸发了。他不断的对自己说,不能乱,静一静,阿柔一定没事!可他闭着眼睛一口接一口的深吸着气,却一点用也没有,感觉整个人都是木的,懵的!
“卑鄙小人!竟拿妇孺弱女作伐!”李唯清看着儿子如此,心里觉得自己在苦笑,脸上却僵的半分没动。女儿还没脱险,儿媳又遭劫持!“这些天都没有阿柔的消息,定然是被藏在某处,我现在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全,我现在担心的是……”
李屹的眼睛都红了,咬牙道:“一定是那个儒王对妹妹贼心不死!劫走了阿柔,又密谋我亲妹,我与他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众人一听皆是沉默,片刻,李唯清看着逃过一劫的赫连霆说道:“我李家断不会为了名声舍弃一个可怜的孩子,阿柔是个好孩子,一定要将她救回来,屹儿也绝不会负她。只是,我此时便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知阿慈与景天。我也觉得儒王的目的是他们!”
赫连霆也是为难:“我也有此感觉,儒王想必会有大动作,但绝不是现在。可他眼下频频对你我两家动手,其目的……”
“若是告诉他们,只怕眼下他们手里那桩事会受到影响。若是不告诉,万一儒王的目的在于他们,恐怕会有危险!”李唯清觉得自己一向清明无比的脑子已经团成了一片浆糊:“我现在只恨不得上奏君上,让他立刻夺了杨衍和杨家对边陲兵权的控制!”
“这也只能想想罢了……”赫连霆想了想,接着说道:“我看这事还是告知他们比较好,毕竟他们二人经了这么多大风大浪,不至于轻易就乱了阵脚,还是让他们防备些,以防不测。”
李唯清心中腹诽,又不是你女儿要与别人共侍一夫,可又一想,确实是安全最重要。“好,我这就休书一封给他们送去,不过算算时间,他们也应该快返程了,只是不知事情是否有了眉目,若是……”
赫连霆见李唯清眉头皱的如同沾了浆糊的毛毛虫一般,知道他心中如何想:“你放心吧,这事情来的蹊跷,他们小夫妻二人都是心思细腻,定会有办法的。”
珍院,李姝玉面色苍白,呆呆坐在窗前,莲月满面担忧:“姑娘,三少爷不过是一时急坏了,那毕竟是他的发妻,又刚有了身子,任是谁也不可能保持理智的呀。您何苦为了一时的委屈,竟放任自己憔悴成这般模样?”
李姝玉泪盈于睫,她说:“自从四姐姐生生把自己作死了之后,我便愈发恪守本分,不敢做错半分,五姐姐还没出嫁的时候,时时提拔我,让我在府里府外有了个好名声,所以我愈发心向三房,可二房这边也不敢怠慢,心里委实累的很。”
“可这样的事,我也并不很在意,总觉得只要自己做的好,便能同样得到别人的尊重。只是没想到,没事的时候,大家都是亲近的一家人。可一旦出了事,便立刻分出了亲疏远近。”李姝玉越说越伤心,眼泪简直成串的往下流。“何况,我本无心之失。”
香草手臂上的伤缠了白布,在衣袖下厚厚的鼓起一块,她抚着手臂,说道:“若是五姑娘这般做了,估计三少爷也是没有这一出的。”
莲月狠狠瞪了香草一眼,“你怎么就知道火上浇油?”
香草还未来得及反驳,便听外面有人问了一句:“六姑娘可在屋里呢?”
莲月听了说道:“好像是大夫人的声音,大夫人这时候怎么来了?哎呀,对了,那日大夫人说找姑娘有事的,接着便出了那事,姑娘便在屋子里伤怀了好几日,也就忘记这事了。”一边说着,一边去开了门。
李姝玉一见赵紫如来了,连忙擦掉脸上的眼泪,站起身勉强笑了笑:“大伯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