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生死轮回
明亮恍惚的暮春暖光,透过半开的窗照进小楼,李殊慈放下手中的杯子,听着园中赫连瑜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怔怔发呆。
木云看着她的背影眼圈微微泛红,往日闲不住的性子也跟着沉寂下来,强撑着让自己的声音保持轻快:“这山谷中的点点滴滴都是爹娘他们亲手建造的,山谷中的桃花或早或晚,能一直开到夏初。漫山遍野的粉红,霞光似的,别提多美了。姑娘看楼前这几株梨树,花枝能伸到小窗中来……”
她们到达此处已经有一月之久,木山整日带着赫连韬寻访大夏有名的毒医怪医,却毫无头绪。李殊慈的体内的毒却越发越快,赫连韬急的满嘴燎泡,几次要往自己身上捅刀子,害的李殊慈炸了几次,再三说明那是她爹诓他的才肯罢休。
“嗯……”李殊慈知道木云的心思,劝她道:“生死有命,无需太过执着了。若我有天……你们也不必太难过,有你们陪我最后一程,有他为我苦心劳力,这辈子已经太过值得……”
“姑娘不许胡说!”木云顿时急了,“我一定给你找出解药来……”
李殊慈笑着点头不再多说,这段日子,反倒是她劝着别人多些。她觉得老天送她回来做该做的事,做完了,也该走了。
她看的很开,但到底是遗憾。
青鸽给李殊慈端了药来,“姑娘快将药喝了,好睡一会。”
“嗯,你们也别整日围着我了,出去转转吧。”李殊慈近来睡得很不安稳,眼下都泛青了。木云便将压毒的药里调配了些安神的药物,往常她喝了之后就能好好睡一觉。青鸽和木云对视一眼强笑道:“姑娘哪用得着操心我们,好好睡一觉起来世子就回来了。”
李殊慈片刻功夫就沉沉坠入黑甜之中,赫连韬回来的时候她还没睡醒。他站在床榻前,恨不得将眼睛生在她身上。这次出去了十来日,总算让他找到一些可盼望之处。“青鸽,你同大伙去打点打点行装,咱们马上就走。”
“可是有眉目了?”青鸽和木云一阵惊喜。赫连韬微微点头,“那位是个不出世的高人,当年帮崇南退敌之后便没了踪迹,我爹隐约知道他的一点旧事,咱们按踪寻迹,总能找到他的。”
赫连韬弯腰,连着被子一起,将李殊慈抱在怀里,她的头轻轻挨在他的肩膀上,那一点点的紧密相连,牵着他的心一阵剧痛。他害怕那一日的来临,害怕她就这样睡着,再也醒不来了。
早春的风还有些凉,赫连韬连她的头一起护住,安稳的将她放在马车上才松口气。“我在这里照顾她,你们放心。”青鸽和木云止了要上马车的步子,探头看了李殊慈一眼,朝赫连韬点点头,转身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李殊慈这一觉一直睡了小半天,醒来的时候车子还在行路中,她睁眼便见赫连韬坐在那里静静看着她,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不舍和悲伤。她心口猛地揪起,面上却不显,笑道:“咱们这是要去哪?”
赫连韬抓住李殊慈要掀车帘的手,道:“刚睡醒,小心吹风。”李殊慈干笑一声,这是把她当小孩子养了。手上的温度却让她脸色微微红了,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听到赫连韬问道:“小五饿不饿?刚才你一直睡着,大伙都吃过了。方才路过几家小店,点心做的很是不错,现在还热着,你尝尝味道如何?”
赫连韬连忙将暖窠里的点心拿出来摆在她面前,林林总总十几样,一口一个的大小,样式精致各个不同。李殊慈净了手,拿起一块,放到嘴里,清香甜软十分可口,她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一连吃了几个。“这个好吃,你尝尝。”说着,便顺手拿起一只梅花型的递过去。
赫连韬一愣,见她低头喝水,便就着她的手直接将梅花点心咬到嘴里。李殊慈吓了一跳,玉指僵在半空一瞬,嗖的收回,差点撞翻了茶水。赫连韬笑的见眉不见眼,这是他有生以来吃的最好吃的点心。
他的吃相很好看,至少比她的好看。李殊慈讷讷无语,自己怎么会想这个。
赫连韬看着她绯红了脸颊,又突然神游天外,心下一阵酸涩,口中点心的余味似乎变成苦的。见她消了汗,赫连韬才将马车帘子挂起来,李殊慈眼神一亮。天际的边线处,一溜金红交接的霞光,艳丽至极。远处似乎有湖水粼粼泛着波光,“那是什么地方,竟这样美,咱们去走走好不好?”语气可怜巴巴的,带着几分央求。
赫连韬眯眼看看远处的美景,听她软儒的声音,忽然想起从前她精神百倍活蹦乱跳的时候,他被她气的要死,又毫无办法。“好。”
李殊慈被他裹了冬天里才穿的厚厚的大氅,又不自在给他抱下马车,这才一路拉着青鸽木云,撒着欢的往湖边跑去了。赫连瑜站在赫连韬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大哥’,柳如刀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赫连瑜和柳如刀比谁都能体会赫连韬的心情,那种看着心爱之人生命逝去的过程,如同钝刀子割肉一般。或者还要再强烈上千倍万倍。“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她的。”之前李唯清诓他的,现在赫连韬没有一刻不希望是真的。
赫连瑜下巴控制不住的颤了几颤:“胡说,你们两个都能好好活着!阿慈会没事的……”说着。再也忍不住趴在柳如刀怀里呜呜哭起来。赫连韬看着妹妹,道:“等办完了你们的亲事,你们就别跟着了,去北边找老爷子去。我跟爹已经说好了。”
早春的空气清新的近乎冷冽,湖水蓝汪汪的一片,李殊慈懒懒伸展着许久没有活动的胳膊腿儿,轻松的雀跃着奔到湖边,湖边停着一溜小船,似乎是给人游湖用的。“船家,可能载我到湖上去?”
那船家悠哉悠哉的躺在船中赏着夕阳,听闻此言回头望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愣怔,又深深盯了她一眼。随后见到紧跟在她身后的赫连韬,摇头晃脑的叹道:“唉……夕阳无限好,只恐不多时啊……”
赫连韬听了面色一变,李殊慈却微微一笑道:“草绿霜又白,日西月复东。周始轮回,何来的‘恐’呢?”
那船家在嘴边叨咕的两句,坐起身看着李殊慈道:“小女娃不错,不错!来,老夫载你到湖中一游!”船家老头儿一张老脸满是褶皱,双眼却晶亮非常,一把拦住赫连韬道:“小老儿这舟只能载一人!”
赫连韬一阵气闷,李殊慈道:“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老头儿得意的看了赫连韬一眼,李殊慈觉得十分有趣,笑盈盈的上了扁舟,赫连韬连忙脱下大氅,道:“这个给你坐着,别着凉了。”
大夏的天气本就比崇南暖上许多,岸边的各树木此时已有破出之势,树干都隐隐泛着淡淡的青色。湖心水波荡漾,李殊慈的心愈发平静下来,粼粼水光反射到她的面上,在她额间闪烁跳动,映得眸光璨若星子。
她的魂魄似乎也在这时发了光,耳边传来一个女人悲苦的哀求声:“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沈渊冷冷的凝视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感情:“你生的孩子,根本不配做我沈家的人!”
寒冬腊月,她抱着重病的幼子无家可归,身无长物。李姝乔坐在奢华的马车上,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她,眼中满是鄙夷和唾弃。只听她嗤笑道:“渊哥哥怎么会在乎你?!”
湖面如同水晶棱镜映出一段段记忆,李殊慈脑子嗡的一声,这,是她的前世……
大宝慈寺后山的梅林边上,她躺在血泊中已无生息。林中忽然惊起一群飞鸟,一名黑衣男子踉踉跄跄从林中跑出,绊倒在她身前,口中溢出黑血,没一会就咽气了。那男子面容清隽,朗眉星目,竟是赫连韬……
天色擦黑,一个满脸满身脏兮兮的少年捧着半块干饼子狠命往嘴里塞着,猛然看见地上的两个死人,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愣怔片刻,起身站在尸身前,扯了赫连韬腰间的玉佩和钱袋,叹气道:“都是可怜人,我拿走你们的钱财活命,送你们一程,也算扯平了。”说着,到寺里好说歹说借了东西,在后山刨了个大坑,将两人埋在了一起。”
埋完了两人,转头看见破烂的马车边上,还有一个少女的尸体,便自言自语道:“我也将你埋了,来生若有机会,你要好好报答我。”说完苦笑的自嘲了一番,又将青鸽给埋了。
余晖落尽,湖面上光芒渐收。李殊慈也从幻境中被拉了回来,她捂着心口,原来,原来是贺全将他们二人埋在了一起,前世的他和她,死同穴。她朝岸边看去,贺全正给青鸽披衣,赫连韬站在他们旁边一眼不错的望着船中的她。
因果轮回,皆是命定。
第272章 香杀美人
赫连韬见李殊慈坐在船头,衬着碧蓝碧蓝的湖水和湖面上蒸腾起的轻薄雾气,仿佛要乘风归去似的。这会又见她突然一动不动,心里顿时急了,站在岸边大喊道:“小五!小五……”
李殊慈猛然被这喊声从神游中拉回,捂着心口扭头看他,忽然笑容满面的抬起手臂冲他摇了摇。
船夫老头儿连连咋舌,“这就对了嘛!女娃小小年纪,老气横秋可不好。还要想办法保住小命才是!”李殊慈微微一怔:“老伯能看出我命不久矣?”
“嘿嘿……你命数奇异,老天都对你格外厚待,老夫怎能与上天做对?”老头笑嘻嘻的说道:“老夫告诉你实话,你的命系在方才那个男娃身上。你若想活,还得从他身上下手才是!”李殊慈愣愣不知该作何反应,船夫老头儿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的,她暗中咋舌,大夏的男女老少都这么精明?这是哄她拿银子呢?
李殊慈干笑两声,“多谢老伯指点迷津……”难道这老伯是她爹派来的不成,也想着让赫连韬剜点心头血?
大夏三皇子府的后院里,香亭五座,三面飞檐,上铺各色琉璃竹瓦,龙沟凤滴。上面挂着的镶金牌匾刻着三个大字,锦华庭。重重垂幔临风而起,露出亭间的各色美人来。两个丫头站在廊下,看着里面的莺莺燕燕,眼中不乏嫉妒之色。粉衫的丫头面目飞扬,一双丹凤眼斜斜向上挑起,低声说道:“要不,咱们也到三皇子妃屋里伺候吧!”
“你!”紫衫的丫头眉毛惊讶的高高挑起,目光上下打量她一遍,又看了看亭中的美人们:“小佩,你莫不是想……”
“哼,别傻乎乎的。”小佩啪的将她的手拍落。道:“有什么不行?那个锡兰以前不过是个三等丫头,就因为在三皇子妃屋里伺候,就被三皇子收房了,如今穿金戴银,哪有半点不好?咱们的相貌身段比她不知抢了多少!你就甘心在一辈子做下人?”
“可是……三皇子妃脾气那么差,对她身边伺候的下人非打即骂……而且,那锡兰虽说被承幸了几回,可这里面的美人哪个不是宠幸一段时日就被撂到一边了,我,我还是算了……”紫槐不由打起退堂鼓,虽然不用做下人了,可被临幸几次就要守活寡,也不算是多么好吧?
“哼。她能脾气好才怪!进府这么久还是完璧之身,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小佩撇着红唇鄙夷的撇了撇,随后又轻笑起来,完全没有将紫槐后面的话放在心上:“咱们三皇子是大夏最风流俊俏的人物,我若是能有机会,定然不会放过,紫槐,你不如帮我求求白总管,让我去皇子妃屋里伺候吧!”
紫槐犹豫了一下,看小佩满目憧憬还是点了点头,人各有志,她想拦也是拦不住的。“好了,咱们别站这了,让人看见不太好。”
两人说说笑笑走了,却没发现站在拐角处的康阳已经气的脸色发青。
自从嫁给荣挚,他连碰都没碰过她一下,曾经虚假的柔情被冷冷的不屑所代替。不仅如此,荣挚还专门要她屋里伺候的丫头,只要有几分姿色,他通通不会放过。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在他眼里连个下贱的丫头也不如!如果自己不是和亲的公主,恐怕他恨不得杀了自己,重新觅得一位良配吧!
康阳没有再往前,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院子冷冷清清的,剩下的下人几乎都是粗鄙不堪的。“银红,你过来。”银红跟着康阳进了屋子,知道三皇子妃有话要说,乖顺的关上门,屈膝行礼之后默默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康阳上下打量着她,樱唇巧鼻,弯眉清目,若不是左脸上有一块大大的红色胎记,倒是个美人呢。现如今,也只有这样的丫头才能在她身边留得住了。“银红,我不管你在三皇子府有什么目的,我也不会去打探,相反我还会给你一定的帮助。但,我让你做的事,你一定要帮我完成。”
康阳本身从崇南带来的丫头不是病了就是死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荣挚故意所为。而后补上来的丫头,因为荣挚的缘故,大多也成了荣挚的女人,这就导致她身边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
在经历的无数次丫头被荣挚收房的事情之后,康阳就开始留意像银红这般容貌特殊能躲过荣挚垂幸的人。然而,在她注意到银红之后,却发现银红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丫头,她似乎有什么目的。然而康阳并不关心,互惠互利对她来说只有更好。
银红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答道:“皇子妃尽管吩咐。”
午后,白总管果然带着小佩来了,“皇子妃万福,这是新补替上来的丫头,名字叫小佩。”
小佩还是一袭粉衫,衬得肤色凝白娇俏,“小佩给皇子妃请安,皇子妃万福。”
“嗯。起来吧。”康阳难得心情不错,挥挥手让白总管下去。白总管走了,康阳才打量起这小佩,小佩的眉目略显青涩,却也是个难得的清秀佳人。只是她表面恭敬,目光中却满是鄙夷不屑,康阳心下冷笑,装作没看见,对她说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小佩屈膝告退,出了门眉眼就张扬开,这个皇子妃果然不得宠,还是个好骗的,哼。小佩往院子里一打量,便看见银红端着托盘往院外走,“哎!你去哪啊?”
银红抬头见有人叫她,一副不甚精明的呆愣样抬头看向来人。小佩见她脸上的胎记下了一跳,心下却暗喜,这丫头这副尊荣,下次入了三皇子那鸳鸯帐的,岂不板上钉钉就是自己了?这么想着,脸上便和颜悦色起来,笑说:“我是新来皇子妃院里伺候的,你要把东西送到哪去,我帮你吧。”
银红憨憨一笑:“既然如此,就劳烦姐姐了,我还得去给皇子妃取饭食呢!”小佩迫不及待的将托盘接过,听银红说道:“这个是要送到锦华庭去上等香饼。”
“锦华庭?”小佩心下有些失落,不过转眼又想通了,三皇子妃怎么会给三皇子送东西呢,送了三皇子也不会要。不过想起锦华庭里面的莺莺燕燕,她也生出几分向往,几分好奇。这样也好,正好去看看那些女人,也好提前打算。“你去忙吧,我这就去送。”
银红见小佩满面喜色的出了门,眼中露出嘲讽之色。转身道康阳屋子里禀告道:“皇子妃,小佩已经去了。还有一件事……”银红顿了顿,见康阳直起身子才说道:“崇南李相的女儿李五姑娘,已经到惠陵了。随行之人众多,还不清楚身份。”
康阳目光瞬间爆出精光,“当真!?”大夏的土地虽然算得上广袤,但蛇虫毒沼到处都是,适合居民居住的地方并不算太多,几乎都围绕着都城。惠陵是都城以外最小的城池,当时她嫁到大夏,第一个到的城池也是惠陵。
见银红点头,她忽然咬牙笑道:“好!好!你竟然来了!你终于来了!”康阳落得今日的下场,是许多人出手造成的结果,然而她独独记得李殊慈,独独恨透了李殊慈。“你时刻打探消息,最好能知道她来大夏做什么!”
“是……”
小佩在纱幔飞舞的锦华庭门前站了片刻,才缓步踏入。门前的侍女听说是三皇子妃送来的香,目光奇异的打量她一眼,小佩见着这样的目光,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欢喜,今晚,或者明晚,她也能像里面的女人们一样,成为三皇子的女人。
“咦,你送的什么?”前段日子刚刚成了宠妾的锡兰一身华丽的绯色云霞留仙裙,一抬兰花指,问道。
殿中暖意融融,女人们各个身着轻薄衣衫,香肩半露,或跪或坐簇拥在一起,品茶饮酒,场面香艳至极。小佩强压住心下的嫉妒和不耐,恭敬答道:“是甫凝香。”她下意识的不想让这些女人知道她的打算,更不愿让她们知道自己现在是三皇子妃的婢女,以防出什么差错,所以并没有说明是三皇子妃送来的。
锡兰笑道:“三皇子还记得我喜欢甫凝香呢。快点上。”众女顿时投来各色目光。艳羡有之,记恨亦有之。小佩心中嘲讽,手上却动作十分娴熟的将甫凝香换到香炉中。看着香炉上缓缓飘起轻袅云雾来,才起身退了出去。心中对此处的向往更加急切起来。
小佩回了三皇子妃的院子,也没去给康阳请安,只静静的坐在偏厦发呆。三皇子好风雅,这府里的侍女相貌皆是上乘,如今锡兰正受宠,不知道三皇子什么时候还会到这里来……等到那个时候,她就能穿着锦衣华服,依偎在三皇子怀中……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白总管突然满头大汗的奔进院子里,大叫道:“皇子妃,不好了!出事了!”
第273章 佛寺惊变
原本微凉的春日,此时似乎凭空生出几分燥热,白总管惊慌失措的声音在皇子府中回荡着,不少人闻声而来,询问出了什么事。白总管却顾不得解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等着银红去通报皇子妃。自从三皇子开府以来,他便在府里做管家,寻常事情,哪怕是死了一两个人。他连眼皮都不会掀一下。
可如今他的这副模样,完全说明了事情已经在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外。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议论纷纷。康阳透过窗子看见外面的情形,心下了然,慢吞吞的披了衣服,整肃表情之后,走出门来,“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白总管额角全是冷汗,面色也微微有些发白,站在她身后的一名侍女更是抖如筛糠,要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稳:“皇子妃,锦华庭里……锦华庭出事了!”
“锦华庭出事了你该去找三皇子才是,找到我这算什么!”康阳看着他急吼吼的脸色讥讽道。锦华庭是三皇子荣挚附庸风雅,御女取乐的地方,一向不许她这个皇子妃涉足,这群下贱的狗东西!没事的时候当她不存在,能敷衍就敷衍,出事了倒是想起她来了。
白总管此时哪里顾得上三皇子妃受不受宠,她再不受宠也是皇子妃,这么大的祸事他一个奴才可背不起!“锦华庭中十三位美人全死了……”周围聚堆的人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奴才已经让人去请三皇子回来了,只是……只是锦华庭服侍的侍女说……侍女说这致人死亡的甫凝香是三皇子妃让人送过去的!”
白总管身后被搀扶的侍女面色惨白,嘴唇都吓紫了,那副景象实在是太过骇人了!十三位美人全部七扭八歪的倒在一起,面色青紫,口吐黑血,临死前一片痛苦哀嚎,如同阿鼻地狱一般……她双手环抱双臂,仿佛这样能找到一点安全感似的。
“奴,奴婢原本守在门外的,后来听见里面的动静有些不寻常,便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就……就看见……美人们都痛苦的抓着胸口和喉咙,似乎无法呼吸,肌肤都挠烂了……”她在众人的目光中抬眼,“等奴婢找来白总管,她们……她们竟然全都没了活气了……”
她将方才看到的一切吐出樱唇,仿佛想让人感受同样到她内心的惧怕,就能减轻她此时的惊恐一般。她环视人群,猛然看见扒着门框呆站在那里的小佩,指着她叫道:“是她!是她送的香!”
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刺向小佩,小佩脚一软,整个人摊在门口。“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脑中一片空白,方才她还憧憬着锦华庭内的旖旎风情,怎么转眼间……
康阳这时才冷笑着看向白总管,道:“白总管莫不是昏了头了,我什么时候用过香?满府谁不知道,我这儿哪进过一片香?再说,这丫头是白总管白日里刚送过来的,不过半天时间就出了岔子,你就怪罪到我头上了?你不如赶紧把这丫头领回去好好审一审,别惹了一身腥才是!”
白总管也反应过来了,这位是个不受宠的,甫凝香那等金贵东西,三皇子怎么能给三皇子妃?难道真是这个小佩有问题,想起小佩突然让人帮忙送来的银子,他头上的冷汗流的更多了:“来人。把这个小佩给我带回去严加审问!”
小佩见几个粗使婆子来拉扯她,凄厉的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三皇子妃让……”三皇子妃哪里有让她送过……是自己从银红那里拿的,可有谁看见了?谁也没看见!是她亲手在锦华庭点燃了甫凝香!她白眼一翻,便晕厥了过去。
荣挚很快被人请了回来,怒气冲冲的冲进锦华庭,里面的景象却让他这个金尊玉贵的皇子差点栽倒在死人堆里,香炉中燃着的甫凝香已经散去,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余味,这些女人都曾经与他共度良宵……梁上垂下的轻幔拂动着,拂到他身上,吓得他一个激灵转身,身后什么都没有,他恼怒的一把扯下纱幔,怒吼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康阳此时信步走来,眼中狠戾与得意混杂在一起,面上带着几分压抑的欢愉,却在见到荣挚的一瞬间适时收起。她扫了一眼遍地横七竖八的尸身,惊呼一声,拍着胸口道:“夫君,这是怎么回事?”
荣挚猛地回头,“难道是你!”
康阳早就看明白了,除非崇南和大夏再次开战,否则荣挚根本就不会动她,更不敢要她的性命。她抬手捂唇面带惊色,手上的雪白帕子轻轻飘动,看的荣挚一阵火大。“夫君这话是从何说起,你不如问问白总管吧。”
白总管强压住心头的惊慌,他既然能做皇子府的总管,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办事,更知道怎么办事才能将自己脱出个干净。他道:“殿下息怒,皇子妃院子里缺人,这个叫小佩的丫头主动来找奴才,说要到皇子妃那里伺候……”
话里话外明明白白透着小佩想要攀龙附凤的龌龊心思。大家都明白,只要道皇子妃屋里,就有机会爬上三皇子的床榻。白总管见三皇子发青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个丫头应是早有预谋,想要谋害锦华庭中人再嫁祸给皇子妃。只是这个丫头太心急了些,今日刚刚到了皇子妃院子里,就迫不及待的偷了府中库房里珍藏的甫凝香,以至于……”
这话说的七分真三分假,却无一丝破绽。小佩企图勾引三皇子,还下手毒害了其他宠妾,一切都是明摆着的。小佩的嗓子被灌了无数辣椒水,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看着三皇子拼命摇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破碎的绝望和悔恨。
荣挚一巴掌扇在小佩脸上,一脚跺在她胸口,只听‘喀嚓’一声,肋骨不知端了几根,而她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抽搐了几下便无生息了。“把这个贱人抛到毒沼里喂虫子!”荣挚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他对那些死去的女人并不是十分在意,让他痛恨的是,自己居然被康阳这个贱人看了笑话!
他看着康阳,心下的怀疑却没消散半分,这一定是她耍的诡计,故意让他难堪,荣挚怒声斥责道:“你是怎么当得家!府上这么点人都管不好?还不滚回去!”
康阳双手哆嗦了一阵,冷哼一声甩袖走了。荣挚看着她的背影,牙根咬的生疼。
农历二月十五,释迦牟尼佛涅日。
惠陵城不大不小,人口密集繁盛,这样的日子,街上更是人潮涌动。洪音寺周围还有不少摊贩守着个木桶蹲在角落,里面是大大小小活蹦乱跳的小鱼,是要卖给众信徒放生用的。李殊慈几人被护卫拱护在中间,一步一挪的往洪音寺里面行去。
“亏得日头不晒,不然,这样的人群,不知有多少人要中暑了。”李殊慈苦笑抱怨,若是诚心念佛,也未必要挤在这处来念吧。她放眼望去,前面全是善男信女的人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挤到最前面。赫连韬却哄笑道:“这样才有诚意,据说这里的平安符灵的很,小五姑且忍一忍。”
洪音寺不同与大宝慈寺的古朴**,这里处处修整的精致辉煌,就连回廊里的墙壁上,都挂着一幅幅栩栩如生的黄梨木浮雕,或讲经论道,或万众朝拜。在李殊慈看来,身为佛寺,这里已经精致到极限,再没有更多地方能够加以修整了。木云咂咂嘴道:“这么多人来积功德,老天爷当真有那么多的功德可以平分给这些人吗?”
众人无语的望了一眼天,继续努力向前。可就在这时,前方惊变突起!
伴随着略微低沉的嗡嗡声,一阵灰雾突然从前方正殿处浮起。李殊慈比其他人听得更清楚,凝眉看向那一处。灰雾时聚时散,形状飘忽不定,混在殿前香烛缭绕的烟气中,竟然一时间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若不是那阵灰雾实在太过庞大,几乎笼罩了整个正殿,兴许根本无人能发现它的存在!
在场有一半人已经发现异常,杂乱的声响顿时安静不少,有人指着前方大声疑问道:“那是什么!佛祖显灵了?”
这话一出,所有的信徒纷纷抬头向上观望,灰雾的颜色愈发深了起来,笼罩在上空如同一块雨云般令人沉闷窒息。怎么看,也不像是佛祖圣光。此时,挤在最前面那些人似乎看见了什么,不知谁突然尖叫了一声,就在同时,木云忽然惊恐叫道:“快走,这是灰鬼蝗!”
然而,木云话音还没落,前方无数尖叫声起,已经另有人也认出了此物,大叫着就往人群之外冲去。可寺中此时正是最最拥挤的时候,哪里有半分可以活动的余地。在有人喊出了‘灰鬼蝗’的那一刻,人群忽然往相反的方向一拥,一些老弱病残顿时被踩倒在地,越是靠近大殿的人越是惊乱一片。
李殊慈几人也被人群挤得站不住脚,好几次都要摔倒在地。幸好她们人多一些,相互拉扯搀扶,勉强还能立住脚跟。赫连韬更是紧紧将李殊慈圈在怀里,心底涌起惊涛狂澜:“木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274章 巧设杀局
倒地的人瞬间被人群踩踏淹没,木云根本无暇回答赫连韬的问话,因为那片灰雾在人群躁动之时竟然急速的变化起来,隐隐有俯冲之势!李殊慈听到那嗡嗡声变得清晰无比,联想到不断有人叫着的‘灰鬼蝗’,顿时明白了那声音定然是这群东西正在急速的扇动翅膀。
能让见惯了毒虫蛊虫的大夏百姓如此惊慌的东西,足以说明了它的危险程度。
正在此时,大殿前方伫立的三足巨鼎香炉被前呼后拥的人群挤倒,发出‘砰’的一声钝响,砸在人群之上,几百斤的重量,可想而知,那十几人的性命恐怕是救不回来了,而香炉中无数点燃的线香和香灰顿时倾洒而出,便又有一片人嗷嗷大叫起来。
佛寺中的线香都是特供制成的,极不易熄灭,此时火星寥落在众人的头发上,衣服上,大部分都起了零星的火苗,火势虽然算不上大,只要在地上滚上一滚便能熄灭,可此时,又哪来的空地,让他们熄火呢?人总是对火有着天生的畏惧,眼见着一个人的头发瞬间烧起来,周围的人更是吓得连滚带爬,生怕沾染到自己身上,一时间,早已失控的场面越发混乱了。
李殊慈等人在嘈杂沸乱的人群挣扎着往外,可她们正好在人群中间,离外围还有好一段距离。那群虫子已经铺天盖地飞到人群上方,李殊慈甚至能看清楚它们的模样。‘灰鬼蝗’三对细长薄薄的飞翅急速抖动,全身青灰,只有一对眼睛乌黑锃亮,如同镀上了一层金属光泽。
“怎么办!那群虫子就要下来了!”柳如刀头皮发麻,将赫连瑜护在怀中,尽力维持着平衡。
木山和木云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骇,就在这时,李殊慈耳朵一动,惊骇扭头,一只灰鬼蝗不知怎么脱离了队伍,急速奔着他们的方向而来,速度快如疾雷。她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只灰鬼蝗就急速朝她的脸上撞来!它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泛着乌黑的光泽,令人毛骨悚然!
电光火石之间,李殊慈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一团火光出现在她眼前。
灰鬼蝗的身体呼的烧成了一团焦黑掉落。木云举着火折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它们喜欢吃人的眼睛……”
“难怪那东西的眼睛亮的惊人。”李殊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它们怕火?”
可是,即便它们怕火,在这样的人群中,根本无法点火。火折子很快熄灭,几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前方厉声尖叫的地方望过去。
那群灰雾突然盘旋起来,如同一股灰色的小型飓风般,朝下方的人群卷去。瞬间,五六个人同时淹没在灰色的洪流中,待灰鬼蝗三开,那几个人只剩零星残肉,只有眼睛的周围被啃食的干干净净,几具骷髅顶着一团狂乱的黑发,轰然倒地。
“啊!快跑!”
“吃人了!吃人了!”
哭叫之声大起,人潮中突然有人借机爬上了人群,想要踩着众人的肩膀和头颅逃出生天,然而,这样做的结果只是更快的引来灰鬼蝗的注意而已。上万只噬人飞蝗盘旋在人群上空,洪音寺中所有的人都是他们圈定的食物。
“怎么办!如刀,我害怕。”赫连瑜此时已经快要崩溃,周围的护卫已经有几人被冲散,看不见踪影了,青鸽和赫连韬一前一后护着李殊慈,踉踉跄跄的四处观望,寻找时机。
李殊慈在赫连韬的臂弯中渐渐平静下来,周围杂乱的声音从她耳边退去,“不对!这寺中一个和尚都没有!”从他们进来开始,满眼都是前来上香的百姓,根本连一个僧人都没看见,“这是一个杀局,是要杀谁?”
周围几个人听闻此话都是一惊,木云道:“这些灰鬼蝗虽然凶猛,但生性谨慎,只会攻击落单的人或动物,并且,寻常是不会离开它们的领地的!难道是什么东西将它们引过来的?”
李殊慈看着前面的灰鬼蝗一次次的试探往沾染香灰和火光的人群中俯冲,惊骇道:“香!是那些香炉中的点燃的香,里面一定是掺了东西,不然,它们为何见了火光不躲,还要拼命冲上去!”
几人顿时想起那群灰雾是在香炉中的烟雾极其浓郁时出现的。而她们挤在寺中许久,身上都沾染了此香的气味,“可这香再厉害,能飘到深山中将它们吸引到此处?这是不可能的呀!”
李殊慈凝眉,又往四周看去,就在她的目光掠过那些回廊中的黄花梨浮雕时,忽然隐约中听见一声声忽长忽短极低沉的呼哨声,她凝目细看,忽然发现回廊顶的横梁上,露出一片青色的衣角来。“在那!”她伸手指着那处,“有人在那里吹出旋律控制这些虫子。”
赫连韬双目精光一闪,手中飞刃狂射而去,那人似乎听见破空之声想起,哨声一断,可惜当他反应过来时,那柄匕首已经扎在了他的脚上,瞬间从横梁之上跌落下来,就在此时,柳如刀甩出几枚飞星,顿时将那人的身体击穿。
空中的灰鬼蝗猛地一滞,嗡声出现一瞬短暂的混乱,接着它们似乎受到惊吓一般迅速脱离人群,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便飞离了洪音寺,与出现时一样突然。
寺中瞬间的安静之后,笑声与哭声同时响起,有的庆幸自己脱离险境捡回一条小命,有的人抱着死去的同伴悲哭难以抑制。除去死掉和受伤的那些人,其他百姓迫不及待的从四周散去,再也不想踏足此处半步,连头也不敢回。
“这洪音寺定然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居然报应在咱们身上!真他娘的倒霉!”那些只是受了轻伤的的人在寺中来回走动,想要找个和尚讨说法,“他娘的,这帮秃驴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也没看见!”
“是啊!怎么一个和尚都没有?难道这是他们搞的鬼?”这话一出,顿时有人议论纷纷起来。“这灰鬼蝗从来不出深山,又怕人多,怎么会无缘无故飞到这里来!肯定有古怪!”
“报官!这些黑心肠的,定是要谋财害命!”
“老子再也不来这个破地方了!伤阴德的!”四周到处是抱怨咒骂之声。
方才在廊下被击中的那人已经被护卫给抓了回来,身上好几处血洞。李殊慈一行人镇定片刻,看着四周的惨景,心下戚戚。“咱们去后殿看看,这事不寻常。”
拖着青衣人,几人穿过受伤不轻的人群和被啃食过的枯骨,面色奇差无比,他们若是再晚一会,恐怕也是这样的下场。“太可怕了……”
正殿内空无一人,后殿中隐隐传来人的呜呜声,赫连韬一脚将们踹开,只见无数灰衣僧人或坐或倒被绑在一起,全都昏迷不醒,只有一个僧人似乎刚刚醒来,见有人来了,立刻挣扎着瞪大眼睛乞求解救。木山上前将僧人口中的破布拿出来,问道:“你们怎么会被绑在这里!”
那僧人估计也听见了前殿的惊恐尖叫之声,也被吓坏了,不知出了什么事,一指他们手中拖着的那人,说道:“是他,是他在我们的饭食里下了**……这人在我们寺里住了好几日,文质彬彬又十分和善,我们一时不查,竟然让他钻了空子……”
“你怎么这么确定是他下的药?”李殊慈见那和尚目光闪烁,似乎隐瞒了什么,便突然出声问道。
“因,因为我们被绑住之后不多时便醒来了,这寺里只有他一个外人!”
“你说谎!”李殊慈一脚踹在僧人脸上,兴许与体内的毒素有关,她的脾气愈发急躁,听不得半点欺骗之言,也没有耐心同别人说废话,她拿出袖中的匕首,从他的脸颊滑到领口,将他逼的歪过头去。
众人顺着李殊慈的刀尖,看见这僧人的脖颈上竟然有一块不显眼的红痕。李殊慈冷笑一声,一把从护卫手中扯过那个昏迷的青衣人,将其发髻散开推到在那僧人身前。“哼,还是个荤素不忌的酒肉和尚!”
赫连韬脸色微沉,看了那发髻散落的青衣人一眼,“居然是个女的?”他拉过李殊慈,仿佛不想让她离这污秽太近。那僧人看了青衣女子一眼,眼中贪恋又忌怕之色一闪而过。李殊慈顺着赫连韬手上的力道站起身,看着那僧人不屑道:“若是有话,不妨现在就说,否则,别怪我手上的刀看不起你!”
那僧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殊慈手上雪亮的刀刃,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她,都是她做的,我只是收了她的银子……她只是让我将饭食中放入**,其他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
李殊慈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赫连韬怕她又要上前,便抽出自己腰间长剑在僧人身上狠狠刺了几个窟窿,但都不至死,那僧人吓坏了,说道:“各位且慢,且慢,我说……”
第275章 重中之重
他的目光心虚的看了周围那些被绑的僧人一眼,他吞了口唾沫,指着晕迷过去的青衣人说道:“我……我给饭食下了**,还将寺里的香全部换掉了。是她带来的香,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也没告诉我,只说是别人的吩咐,让我不要多问,否则小命不保……”
外面忽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听人喊道:“衙们来人了!”然后便是无数哭声和抱怨声。
李殊慈看了那个和尚一眼,说道:“把他杀了,免得留下后患。”他们毕竟身处大夏,最好还是不要与官衙起冲突,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的。“把这个女的带上,咱们先离开这里。”这场屠杀看上去并没有针对性,但若是没有针对性,难道是杀着玩吗!
赫连韬一行人的人数并不算少,到惠陵的时候便租下了一个小院,身受重伤的青衣人在回到院子时就已经醒来,看见自己身上被简单包扎过的伤口,冷漠的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众人几乎被她气的一噎,最终还是木山这个闷葫芦开口反驳道:“照你的意思,我们要甘心受死不成?”
那青衣女子根本没看见是谁伤的她,听闻这话面目恍然之后顿时讥讽道:“原来你们也混在那群伪君子当中,去干什么?去那种肮脏之地乞求平安还是钱财姻缘?呵……”
女子的反应让李殊慈等人一愣,窗外透进来清浅的光线,落在她侧脸的轮廓上,显出几分虚弱的柔美。她蜷缩在角落里,将被捆着的双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披散着的头发长长的拖到地上,几行眼泪将她脸上的脏污冲出几道清晰的痕迹。
“难道,你当真是要杀光洪音寺中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僧人?”木云惊异的看着她,忽然瞪大眼睛说道:“难不成你当真只是想要杀人,而没有针对性吗?”
“没错……”青衣女子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就是要杀光那些人!还有后院那些僧人也不会放过!如果不是你们……”她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们,似乎十分悔恨计划已久的事情被破坏掉。
“理由?”李殊慈看着她,躁乱的情绪在她悲伤的目光中平静下来。“如果你能说出一个让我原谅你的理由,我就放了你。”
青衣女子不过十七八岁,闻言不禁一愣,她的目光狐疑的看向屋子里的众人,最终落在李殊慈的脸上,呆呆的愣怔了半晌,见没有一个人反驳这位少女的话,才开口问道:“当真?”
李殊慈嘴角扯出一丝笑:“我瞧那洪音寺的和尚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才想听你一言,否则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他们一行人在崇南的身份并不一般,若让人对她们的行踪起疑,说不得要生出许多麻烦,更何况,他们差点死在这个女人手里,将她变成一具尸体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杀他们,是为了给妹妹报仇。”女子张口嗫嚅了几下,将脸上残留的泪水用衣袖擦干,说道:“我叫尚蓝玉,家中三个姐妹,家中父亲早亡,只有母亲带着我们三姐妹经营一间香铺,本来什么都好好的,可一切都在三皇子和亲回来的那天变了!”
听见三皇子这几个字,李殊慈等人都皱了皱眉头,尚蓝玉继续说道:“那天,街上满是看热闹的人,将铺子的门前堵得严严实实,我们姐妹三个挤在窗前看热闹,和亲的队伍路过的时候,我妹妹看见三皇子的容貌还笑说‘他长得真好看!’那三皇子的目光一直百无聊赖的在街头巷尾犹疑,那时却似乎听见了似的,直直望过来。”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何能与我们扯上关系。然而,我错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进了铺子,直接说明了来意,竟然是要我小妹去伺候三皇子,我们不愿意,他却说,他是奉命办事,由不得我们多言。便直接将小妹抢了去!”
“可这还不是最坏的。我和大姐还有母亲关了铺子,一路跟着和亲的队伍到了他们下榻的驿站,可我们这等身份哪能见得到皇子,求告无门之下,只能在驿站附近等着找机会见小妹一面。半夜的时候,终于让我们找到机会,给一个侍卫塞了银子,那人却告诉我们说……”
尚蓝玉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方才坚毅冷硬的少女陡然变得崩溃:“他说,小妹得罪了三皇子,在天落黑的时候就被杖责了一顿,从后面巷子里抬出去了,她当时已经昏迷过去,被扔到后巷不一会就不见了,不知被谁被带走了。我们赶紧到他说的地方去找,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直到第二天晚上……小妹才从铺子的后门回来,身上都是瘀伤,我们问什么她只是摇头,她呆呆的坐在那里很久,才对我们说道,娘,姐姐,你们要为我报仇……”尚蓝玉哭的浑身颤抖,看得出来,她与这个小妹的感情十分好。“接着,她说了几个人的名字,竟然是我们熟识的街坊邻居,他们兄弟几人生计困难,年过四十了还没有成家,我们还曾帮过他们……”
李殊慈等人听到这都不知说什么好。“那,与洪音寺又有什么关系呢?”
“洪音寺的那个和尚!他那天以救人为名……也……”尚蓝玉紧紧缩成一团,浑身筛糠似的抖的厉害,李殊慈想起那个和尚领口下的红色印记,不由一阵恶心。“我和娘还有大姐整日轮流守着她,怕她出差错,可从那以后,每当我出门去,总能看见街坊邻居异样的目光,那些人辱了小妹之后还到处去说,弄的人尽皆知!还有一些平日来往颇多的妇人在我们背后辱骂,说我们一家子都是下贱娼妇……说小妹为什么还不死……”
有许多人就是这样,在你好的时候面上挂着笑,背地里偷偷嫉妒着你,在你落魄的时候就迫不及待上来踩上一脚。“你小妹现在……”
“她死了……趁我们不注意撞破了头死了……我娘也因此犯了心疾,也走了……”尚蓝玉的目光忽然被狠戾充斥着,“这些人难道不该死吗!他们通通都该死!”
“于是,你和你大姐就计划了这一场谋杀?”
尚蓝玉点点头。
李殊慈想起荣挚在太极殿上那一副虚伪至极的深情款款,就明白了这件事的起因。荣挚与康阳本身就是貌合神离,既然已经到了大夏的地界,荣挚便再也不想顾念康阳了,恐怕还想故意在她面前宠幸其他女子,并以此为快。“这么说,被灰鬼蝗最先吃掉的那些人就是你最想杀的人?”
“是……我爹是毒医,小时候我跟他学了不少养蛊制毒的东西……那些人的身上我都想办法放了灰鬼蝗喜欢的味道。只可惜,那个和尚我还没来的及下手。”
“他已经死了。”尚蓝玉并不知道她受伤昏迷之后,那个和尚已经被他们给灭口了。她惊异的抬头望过来,半晌说道:“多谢。”顿了片刻,她抬头仔细的打量起他们,忽然自嘲的笑道:“原来你们就是三皇子妃要找的人……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你们知道三皇子妃找你们干什么吗?”
没有人接她的话,因为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呢。康阳居然已经知道了她们到了崇南。尚蓝玉的忽然眼睛亮起来:“她既然暗中查探,不肯让人知晓,恐怕是要对你们不利呢。”
李殊慈与赫连韬对视一眼,她想了想,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要报仇,那么罪魁祸首的三皇子你们也不会放过吧?只是你大姐现在何处?今日你只身一人在此,难道你大姐入了三皇子府?”
尚蓝玉看着她的面容有几分惊讶,一叶知秋也不过如此了:“没错,三皇子这种狗东西,凭什么还活着。我大姐已经入了三皇子府做侍女,可惜,被三皇子妃看出了些端倪,虽然她不知道我大姐是要做什么,却威胁我大姐帮她找人。从崇南来的一行人。”说到这,她笑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你们帮了我,不如我们合作?”
“合作?”李殊慈摇摇头,“不用了。你走吧。”
“你?”尚蓝玉以为她会答应,起码也会考虑,却没料到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为什么?”
“我们帮你杀了那个和尚,也算扯平了,互不相欠。”李殊慈再不说别的,只是吩咐道:“将她送出去吧。”
尚蓝玉被解了绳子,见李殊慈当真没有合作的意思,便跟随护卫走了出去。木云疑惑不解:“姑娘,康阳公主想要置咱们于死地,咱们难道什么也不做吗?”
“康阳还不能死。”康阳那副猪脑子,想要她的命,对于李殊慈这一行人中的哪一个来说,都是易如反掌。但她们离开崇南的时候,六皇子才刚刚继位,牵一发而动全身,康阳若是莫名死了,六皇子作为兄长,崇南作为母国,是管还是不管?
赫连韬知道李殊慈所想,说道:“咱们尽量避其锋芒,先为小五祛毒才是重中之重。”
第276章 故人下落【求推荐票~】
月落乌啼,李殊慈托腮坐在廊下,天边的圆月边缘一圈模糊的银色影晕,明日想必又是个雨天。“再下两场雨,这树啊草啊就都发出来了。”赫连韬从院外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纸卷,正听到她这一句,知道她喜欢绿树红花的,便笑道:“等治好了你,咱们就寻一处山谷,种满你喜欢的花草树木如何?”
李殊慈脸上一红,转移话题道:“伯父怎么说?”
李殊慈的这一声伯父,让赫连韬心中一滞。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殊慈:“小五,我爹就是你爹。”一旁正在翻花绳的木云和青鸽听闻这话,偷笑两声喜气盈盈的回屋去了。赫连韬面色更是得意,一屁股挨着她坐在廊下栏杆上。
李殊慈瞪圆了眼睛盯住赫连韬一瞬,这人脸皮怎么越发的厚了。她僵硬的扭过头去不理。赫连韬却不管,笑道:“照我爹提供的线索,已经有了眉目,明日我们便去城外的一处野谷中寻人。”
高人近在眼前,赫连韬的心情很是不错。李殊慈却有些近乡情却之感:“十多年了,他未必还在这里,或许已经娶妻生子,或者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离开了。总之,你不要报太大的希望。”自从李殊慈知道了他与她的缘分所在,心中那一丝压抑缭乱的情绪几乎就要破土而出,然而她总是想着自己兴许命不久矣,不应拖累他。这两种情绪时刻灼烧着,让她原本平静等待死亡的心分外难过。
赫连韬突然站起身:“小五!”他直直看着她,两条斜飞的长眉紧紧皱在一起:“你再这么泼凉水,我就要生气了!”
“……”李殊慈愕然的看着他,感觉两个人的角色完全相反了。从她认识他的那天起,他时而玩世不恭,时而落拓不羁,时而满腹愁肠……但当真面临生死的时候,他总能泰然面对。可现在,他的神情无比认真,那种认真就像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孩子,心中只有那一件执着的事。
李殊慈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说,或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她便站起身来,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他就站在她的对面,她这样一站起来,两人便离的有些近。赫连韬一动也不动,似乎没有让路放她过去的打算,仍然执着的继续方才的话题:“小五,你无需逃避,无论如何,我都……”
“住口!”李殊慈皱眉轻斥,她忽然有些气,不想要再讨论这件事情。她的头顶刚刚到他的下巴处,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神情,这一抬头,便看见赫连韬满目难以抑制的哀伤。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才更加难受吧。她几乎要被他的眼神吸进去,“对不起,我……”
赫连韬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手上的力道说明了他要留住她的决心,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他的眼中跳动着如同水波一般的不安定,终于在李殊慈将要逃避的目光下迫近了她,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环在她的腰身上,微微俯身,迫使李殊慈向后倾去,为了保持平衡站稳,李殊慈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肌肉坚实的力量顺着她的手掌传进心里。
“你别走。”
李殊慈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一颗眼泪从她眼角留下,顺着她的脸颊,最后流入鬓发之中。她开始想要活下去,想要有更多更长的人生可以和他在一起,然而正是这种渴望,让濒临死亡的她格外撕心裂肺。“嗯……”
她轻轻嗯了一声,赫连韬却仿若吞了定心丸,猛地拉过臂间的她紧紧揽入怀中,“即便明天找不到天虹前辈,也一定会有别的办法。”李殊慈压抑的喉间的细碎哽咽,将头沉在他的胸膛上,那里的热度让她觉得分外安心。他的手轻轻勾住李殊慈的手指,那里还缠着几圈白布,她现在只能用放血的方式来减缓毒素的侵蚀。
天虹曾经所在的山谷就在惠陵城南边两座山间,第二日众人打点好行装,顶着不温不火的春日行了半日的路,就到了那一处,四四方方的普通宅院出现在众人眼前。
赫连韬上前一步,看着年久破旧的木门心下咯噔一下,他稳住心神提声喊了一句:“有人吗?晚辈赫连韬前来拜见前辈。”
无人应答。
赫连韬面露几分急色轻轻推了一下木门,木门并未上锁,吱呀一声便向里面一敞而开。小院里寂静异常,三间屋子都无声的伫立在那里,昭示着这里并没有人在。赫连韬回身看了李殊慈一眼:“咱们不如进去看看,兴许能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三间屋子没有一丝暖意,从里到外都透着几分冰冷,显然已经许久无人居住,但四周简单的陈设却一尘不染。“这里虽然无人居住,但应该是有人时常来照看一番的。”
“不知是什么人,可知道天虹前辈的下落?”
李殊慈环顾四周,桌角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她弯腰拾起,拿到手中细看,原来是上坟时烧的纸钱。黄纸簇新,不像被遗落很久的样子。“难道……”那位叫天虹的高人已经去世了?
柳如刀突然在院子里招呼道:“世子,那边有人。”
赫连韬呼的一声冲出屋子,顺着柳如刀的手势往后山看去。百丈之外,山腰处一个白影正徒步挎着个篮子在山间行走。他们所在的小院地势较高,山上的树木此时光秃秃一片,因此看的十分清楚,那人似乎是要上山。
李殊慈也已经从屋里出来,也看到了那个白影,她的十指从昨日开始放血,现在还钻心的疼。“难道那个是刚刚从这里走掉的那个人?”
赫连韬的目光从她手上的掠过,立刻说道:“如刀,你和小瑜带着护卫留在这里,若是有什么异常情况,便以笛声示警。其他人跟我一起上山去。”
后山看着不远,当真走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快,好在一行人的体力都好,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白衣人所在的山腰处。四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只有唯一的一条小路。春日暖阳照到林间,雪已经融化,渗进土壤,小路上有些泥泞,能看出前面一排脚印出自一名女子。
一行人并不犹豫,直接顺着脚印的方向往前,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前面已经能看见山间有零星几座孤坟,林间的风细碎,吹动地上的残枝枯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木云抚了抚手臂,嘀咕不已:“咱们莫不是撞了鬼,一个女子孤身来此难道不渗得慌吗?”
“看样子,那人是前来祭拜的。”
再往前,李殊慈已经顺着风声听见了零星的碎语,“在那边。”
远处,一块凄荒的平地,并排三个小土丘,右边的两个土丘明显较新,像是才翻起不久的新土。坟前跪伏着一个白色人影,呜呜哭泣着肩头不断耸动:“爹……女儿好想您……若不是您走的早,留下我们孤女寡母,妹妹又怎么会……爹,女儿杀人了,杀了好多人……可女儿觉得自己没错,他们都该死,我来跟您告别一身,就要去找大姐,等报了仇,我们就来找爹娘还有小妹,咱们一家又能团聚了。”
听了这话,赫连韬和李殊慈诧异的对视一眼。其实这女子刚一出声,几人就听出来了,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才从他们那里离开的尚蓝玉。李殊慈昨日尚且没觉得她可怜,因为她的心已经坚硬如铁,不会为了苦难而哭泣软弱。
可此时她看见尚蓝玉孑然一身,哭倒在父母姐妹的坟前,堵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为家人报仇,心里却翻起似曾相识的苦水来,一旁的木云也有类似的经历,她扯了扯李殊慈的袖子,眼中的意味不言而明。
李殊慈上前一步,不管最终要不要帮她,在这里偷听人诉诸哀声总归不好,便轻咳了一声,提醒尚蓝玉,待她抬头,便缓声说道:“逝者已矣,尚姑娘还请节哀。”
“你们……怎么在这?”尚蓝玉惊愣片刻,咦声问道。
李殊慈无奈苦笑,“我们是来附近找人,方才在远处看见这里有人,便想跟过来问问,没想到是尚姑娘你。”
最左边的石碑上刻着五个字:夫尚钧之墓。应该是尚蓝玉的母亲当年为丈夫立的碑。右面两座新坟则是她母亲和小妹的墓了。几人默默上前为尚蓝玉的家人上了一炷香,尚蓝玉屈膝施了一礼。看见李殊慈的十指不由一愣。
李殊慈笑道:“其实,我昨日拒绝于你是因为我命不久矣,想要找一位故人续命。如今看来,咱们还是有缘的,我就帮你这一次,反正我也看那个人不顺眼。”
“当真?”尚蓝玉面色一喜,随即吃惊的迟疑着问道:“你说你命不久矣?”
李殊慈点点头,赫连韬却在一旁拉了她一把,满目急色,去帮尚蓝玉,她还哪里有时间去找解药?李殊慈回头冲他一笑:“没关系,反正我又不出力,不过是废废脑子,找解药不是还有你们吗?再说,天虹前辈这里未必就断了线索,兴许还能找到的。”
赫连韬还想再说什么。一旁尚蓝玉闻言却更加吃惊:“天虹前辈?你们要找的是天虹医者?”
第277章 天虹传人【求推荐票~】
尚蓝玉口中疑问一出,李殊慈等人更加诧异,“难道你知道天虹医者?”
尚蓝玉狐疑的打量着眼前众人,并不回答,李殊慈知道她心中起了防备,便看向赫连韬,赫连韬连忙解释道:“尚姑娘不用担心,家父与天虹医者在多年前相交相识,这次正是家父让在下来找天虹医者寻求帮助的。若是尚姑娘知道天虹前辈的下落,还请告知一二。哦,这是天虹前辈多年前与家父互通的书信,以此可作为凭证。”
尚蓝玉伸手接过,上下看了两遍,抬头看了赫连韬一眼,迟疑的问:“你,你是赫连将军的……”
赫连韬听她如此说,眼中显出万般惊喜神色:“是……正是,家父便是赫连霆。请问尚姑娘是?”
尚蓝玉急速在赫连韬面上看了好几眼,神色颇有些古怪,半晌才说道:“原来如此,家父尚钧,别字天虹……正是诸位所要寻找的天虹医者。但家父多年前已然过世,恐怕诸位要失望而回了……”
“什么?!”赫连韬的面色顿时煞白,手不由自主的抓住李殊慈的手腕。“怎么会……”
尚蓝玉看着赫连韬的动作,目光在李殊慈如冰雪清透般的容颜上流转而过,面上不禁显出几分黯然神色:“家父曾经与我说起过赫连将军的一些事情,我对赫连将军的事迹亦是十分仰慕。那封信的确是家父的字迹,信上所言之事,我也知道一二,所以公子的身份想必并无疑问,只是,家父在五年前已经过世了……公子此时来找家父,可是要给这位姑娘治病?”
“是……”赫连韬的声音顿时黯哑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李殊慈,不知如何是好。
尚蓝玉看着赫连韬,突然说道:“公子小心急火攻心,还是莫要多想为妙,这位姑娘的并威未必没有办法的。”
“你懂医术?对对对,你是天虹医者的女儿,想必……”赫连韬忙看向她,目光中的期待之色不言而喻。尚蓝玉笑了笑:“看来,咱们之间当真是有缘的。”她说了这一句,便顿了顿,随即又仰脸看向赫连韬:“医术我也略通一二,不如咱们回我父亲的旧宅去,再详谈吧,然后让我好好给这位姑娘看一看,兴许我也能帮上诸位的忙。”
赫连韬看向李殊慈,李殊慈微笑点头,一行人又匆匆下了山,回到之前的旧宅。尚蓝玉拨了两个火盆,屋子里顿时有了暖意。赫连韬已经亟不可待:“尚姑娘……”
“便称呼我为蓝玉吧。”尚蓝玉对赫连韬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李殊慈:“之前李姑娘肯答应帮我报仇,蓝玉感激不尽。若蓝玉也能为李姑娘做点什么,也能安心一些。”说着便伸出手来。
李殊慈是何等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尚蓝玉话里的意思。尚蓝玉的话听着十分客气感激,其实却有做为交换,互不相欠的意思。但这本就是实情,李殊慈并不在意,配合的伸出手腕。“你知道我姓李?”
“我大姐此时已经入了三皇子府,就在三皇子妃子的跟前近身伺候,三皇子妃身边并无可用之人,她发现我姐姐的异常之后,便作为交换,让我大姐打听李姑娘的消息。”尚蓝玉解释了几句,便屏息摸脉,蹙眉片刻,才放开手。
“怎么样?”屋子里所有人都几乎同一时间问了一句,尚蓝玉抬头看看众人,又看看李殊慈,不禁有几分异样神色。“李姑娘中毒已深,若是在晚些时日,至多一月,便会毒气攻心,经脉馈损而亡。”
“尚姑娘有办法?”
尚蓝玉点点头,“我父,于用毒一道上造诣颇深,善用毒,也必然善于解毒。我母亲则擅长调香。我们三姐妹从小跟着双亲。大姐擅长制香,小妹擅长解毒。我则擅长御蛊。但姑娘的这种毒其实并不难解,只是过于古老,所以没有见过此毒的毒医虽然能看出此毒毒性,却不知如何解毒。我曾在父亲编撰的医书中见过,此毒蓝玉可解。”
众人脸上皆露出喜色。木云更是点头赞同,心疼的看着李殊慈的手指,她的确不知如何解毒,连压制都勉强,以至于现在只能用此下策。“尚姑娘可需要什么材料,我这就去寻?”
尚蓝玉摇摇头:“不用,要用的药材,我家里颇多珍藏,都是我父亲曾经的积累。之前李姑娘答应帮我报仇,蓝玉感激不已,定当竭尽所能为姑娘解毒。”
尚香阁是惠陵城中首屈一指的香铺,正是因为天虹医者多年的余威和名声,才让没了家主的母女四人安然的将铺子经营到现在。姐妹三人凭着各自所学的本领也能保得一家人的平安顺遂,然而却无力抵制皇权的压榨。
铺子已经歇业有一段时间,尚蓝玉带着一行人从后门进了尚香阁,她看着一扇窗子呆怔片刻,悲戚说道:“当时我们就在这个地方看见的三皇子。我们当时追到驿站时,我便想杀了他们。可母亲阻止了我。”
“尚姑娘不必自责,令堂的做法是对的,如果三皇子和崇南的公主在惠陵出了事。这不是你们一家人能承担的起的,到那时候,你和你大姐此时恐怕也……兴许还要牵累无辜百姓。”
尚蓝玉点头,显然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便出声道:“诸位请跟我来。”
尚香阁主要经营香饼香片,有时也会出几款胭脂香粉。前面正堂的百格架上,陈列着无数青白黑三色瓷瓶,还有一些则是方正大小不一的锦盒。窗子柜台前,都摆着各类盆栽,有的碧翠,有的鲜红。处处显现着曾经的平静悠然。多年来的积累,一家人生活无忧,却因为飞来横祸导致家破人亡。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穿堂连着后院住处,几间房屋最中便是正厅。众人被尚蓝玉领进正厅坐下,便说道:“事不宜迟,李姑娘的毒必须要尽快解决,虽然还有一月的时间,但拖得越久,毒便愈加难以排除,这位木姑娘想必也是一名毒医,便跟着一起来吧。其他人烦请在这里等待。”
说着,便带着李殊慈和木云绕过厅中屏风从侧面进入了一间耳室。
众人从午时等到春日西斜,赫连韬早已经坐不住,在厅内来回走动。其他人都被他转的晕头转向,柳如刀便说:“李姑娘祛毒之后,想必还要休息一阵,这么多人都在尚姑娘这里也不方便。这里不远就有一间客栈,我和小瑜去定几间房,咱们还有护卫们也要休息吃东西不是。”
赫连韬心不在焉的点头,也不知道听清楚没有,柳如刀便和青鸽又交代了几句,便点了两个护卫跟着出去了。
直到天色落黑,木云出来要了一次热水,根本没顾得上说话,便又匆匆返回耳室里。赫连韬看着木云的背影,这才有点回神,问道:“小瑜他们二人呢?”
青鸽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也只顾着担心,并没有注意到赫连瑜与柳如刀出去了多久,此时再一看天色,顿时吓了一跳。“他们说要去不远的客栈去定几间房,然后买些吃食,这会早该回来了才对!”
赫连韬心里有中不安之感,可还没来得及细想,尚蓝玉就从耳室里面走了出来,额前还有些汗,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是累的不轻:“公子,李姑娘已经没事了,只要连续半月再喝些汤药,余毒便能彻底清除。”
赫连韬大喜,连忙躬身谢道:“多谢尚姑娘救命之恩。”说着便拔腿往里去看李殊慈。尚蓝玉看着赫连韬挺拔修长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落了下来,露出失望之色。
耳室内,李殊慈半躺半靠在床榻上,脸色雪白,木云正端着半盆发黑的血水要出去。赫连韬往里面看了一眼,心下一颤:“小五!你怎么样?”
李殊慈有些虚弱的笑道:“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先前的昏沉去了大半,现在只是觉得有些头晕。”
“失了那许多血,怎么能不头晕?”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她全身裹住。“别着凉了。”语气中的关怀满满都是轻松欣喜之意。李殊慈笑着看他,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赫连韬先是一呆,然后竟然红了眼圈,将手心里的冰凉紧紧握住。“小五……”
李殊慈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咣当一声,木云忽然跑进来,惊慌道:“姑,姑娘,世子。柳如刀和……和……他们被人劫走了!”
“怎么回事!”赫连韬大惊:“护卫呢!”
“在外面,满身都是血!”
李殊慈一把掀了被子,“木云,将我的披风拿过来。”
“小五……”原本按照赫连韬的意思,赫连瑜与柳如刀是要启程回崇南,奔着赫连霆去的,可赫连瑜一定要看着李殊慈解毒之后才能放心离去,众人都担忧李殊慈的事便也没多做阻拦。
李殊慈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失了一些血而已,并无大碍,性命攸关,还是先找人要紧。”
第278章 封甲山庄【求推荐票~】
李殊慈匆匆裹好披风从耳室出来,那个护卫胸口处的血洞触目惊心,显见对方是下了杀手的,尚蓝玉已经在给他止血包扎了。那护卫一见赫连韬二人,便撑住一口气勉强说道:“世子……他们被……人劫走了,十,十来个人……小七死了,留我一条……性命回来报信,要咱们去……封甲山庄,赎人……”他费力说完这一句,便哇的突出一大口鲜血。
木云屏息摸脉,片刻后道:“他已经昏迷了,伤势太重,没有两三日的时间调养,恐怕是醒不过来的。”青鸽是眼看着护卫踉跄着跑进来的,她手上还沾着血,见李殊慈出来,连忙净了手过去扶她:“封甲山庄是什么地方?尚姑娘你可听说过?”
尚蓝玉缓缓站起身,手臂轻轻弯起,抚着那日被柳如刀用飞星打中的地方,似乎还有些疼痛。小腿靠近脚踝的那处刀伤最是严重,稍微剧烈动作便会流血。她看了一眼那护卫,说道:“据说封甲山庄的旧主是一位王爷,后来不知为什么将其赠给了别人,现主人的身份神秘异常,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他们所做的生意却是远近闻名。”
“什么生意?”
“杀人生意。”尚蓝玉神色莫名,不知是诧异他们为何会与封甲山庄有所牵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赫连韬和李殊慈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悸之色。李殊慈抓住赫连韬的衣袖,道:“你别担心。小瑜身边还有柳如刀呢。对方说了让咱们去赎人,想必也并不是想要他们二人的性命。定是另有所图。现在咱们应该最应该弄清楚的是,这些人为什么会找上咱们,是因为想要咱们得命,还是想要其他的什么。”
“难道是康阳买通了封甲山庄的人,来杀我们吗?”赫连韬面露苦涩,对于这个从小就跟在她身后的姑娘,他总是不敢相信,她已经变得如此可怕。
“这是最大的可能了。”李殊慈点点头。“按照之前尚姑娘所说,康阳与荣挚貌合神离,身边又没有可用之人,她即便知道了咱们已经到了大夏的消息,想必也是力不能及。这样一来,就只能借助外界的力量了。”她看向尚蓝玉,问道:“尚姑娘,你与令姐最近可曾有过联系?”
尚蓝玉的目光微有闪烁,说道:“难道李姑娘是在怀疑我吗?”
李殊慈本来没有这个意思,可尚蓝玉却如此敏感的直接反驳了她一句,倒是令人十分诧异,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尚姑娘误会了,毕竟先前你所说的,令姐在三皇子府,已经将我们到惠陵的消息告诉了三皇子妃,那么这个消息必定是你告知令姐的吧。既然你早就在洪音寺出事之前便知道我们的行迹了,为何还要在被俘之后对我们说,‘原来你们就是三皇子妃要找的人。’这是否有些自相矛盾呢?”
尚蓝玉面色微变,看了一眼赫连韬,说道:“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是我没有与你们说清楚。”
赫连韬道:“尚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既然小五已经答应了要帮你,你又帮忙解了毒,想必我们也应该坦诚相见才是。”
尚蓝玉微微侧头,似乎心有内疚,不愿去看赫连韬和李殊慈的样子,说道:“先前,三皇子妃知道李姑娘到了惠陵之后,便让我想办法将李姑娘杀掉,如果没有下手的机会,就将你引到樊京去。是我让几个人故意在你们面前提到洪音寺的平安符灵验的,只不过并不确定你们真的会去。”
“可我们不仅去了,还正巧在你的计划之内。”
尚蓝玉点头:“没错,你们去的很巧,但我却没有料到,正是你们毁了我的计划。所幸,最该死的那些人身上早被我做了手脚,先遭了秧,我对那日的情形已经很满意了。”所言之中,竟然毫无一丝后悔痛惜之情,青鸽扶着李殊慈手臂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这么说来,尚姑娘之前所说的合作,不过是想要引我们去梵京而已,根本就不是真的要合作。”赫连韬惊诧的看着她。
尚蓝玉避开赫连韬的目光,看着李殊慈,说道:“是。只是李姑娘居然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便拒绝了。所以我本想与家父他们告别自后,便启程到梵京去,孤注一掷,也要置三皇子于死地。”
李殊慈沉默片刻,坦然的看着尚蓝玉,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眼睁睁看着我毒发身亡,不就能如愿了吗?
尚蓝玉敛目苦笑道:“我大姐与三皇子妃也只是虚与委蛇罢了,根本没有必要非得帮她杀掉你们,只是在三皇子死之前,将她稳住就行了,何必为了她再去得罪你们呢?况且,赫连将军毕竟与家父是故人。我怎么能害你们呢。”
这话听上去倒也合情合理,将之前的所为都解释的十分明白通透。李殊慈微微一笑,并不再发表任何言论,说道:“既然如此,尚姑娘不妨再仔细与我们说说封甲山庄的事情吧。”
百里之外,一位蓝衣少女幽幽的叹息着,踏着渺无人烟的枯黄小径,往封甲山庄的后山行去,不远处的九曲桥上,白衣公子背手站在那里,如诗如画,却让蓝衣少女的心更痛了几分。“二表哥。”
“阿玉!”封甲山庄的二公子方无双瞬间转身,双眸亮如星辰。
名叫阿玉的少女莲步轻移,走到方无双身边,却躲开了他伸过来的双手,后退了一步:“表哥,若这次的事情不能成,我就要嫁给别人了……”她的婚事已经成了一桩交易。
方无双的神色一滞,却依旧伸出双手将眼前的少女搂入怀中:“阿玉,你莫要太过担忧,既然父亲已经答应了用那几个人来换这件婚事,就一定会兑现诺言的。父亲得了银红表妹的消息之后,已经派人去了惠陵。晚上应该就会有消息,你且等一等。”
“希望如此。”少女眼中带泪,目中却显出几分坚毅之色,只要能为母报仇,即便真让她与表哥分开,嫁给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老头子,她也绝不后悔。可事情若还有回旋的余地,她是一定要不惜余力来争取的。
少女的柔声细语让方无双心下更加柔和,若不是母亲一直不喜欢阿玉,他早就与怀中的少女结为夫妇了。“你等着我,我会暗中促成这件事的,你放心。”少女点头,两人又轻声说了一会话,方无双才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少女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背影,心中默念道:表哥,我又何尝不想与你双宿双栖……可大姐危陷三皇子府,三妹又……但愿事情能如你我所愿……
她默默转身正要离开,却听见一句咬牙切齿的讽刺:“尚蓝玉!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不要脸的野女人!”她豁然回头,看见吴天霜从假山后走出,正满脸记恨交加之色。
如果李殊慈等人在此,定然会惊诧,此女竟然也叫尚蓝玉,但此时她们此时却一无所知,几辆马车已经在另一位‘尚蓝玉’的引领下,驶向神秘的封甲山庄。
“你骂谁是狐狸精!”尚蓝玉面色一沉,方才的柔情似水全然不见,怒不可遏道:“吴天霜,我与二表哥青梅竹马,若不是你处处挑拨,姨母怎么会对我芥蒂如此至深!又怎么会让我嫁给刘擎!”
尚蓝玉的母亲梅玲,是丰宝钱庄梅家的三姑娘,却是个私生女,一直不受梅家人的喜欢。梅家的长女梅好,也就是尚蓝玉的大姨母,是封甲山庄的庄主夫人,权高势大。尚钧在世时,封甲山庄还与梅玲保持着不温不火的来往。而尚钧过世之后,便渐渐断了往来。
不仅如此,封甲山庄与梅家的子弟还时不时的到尚香阁闹事,而吴天霜则是二姨母梅鸳的女儿,同样对表哥方无双心系已久。自然对尚蓝玉更加看不顺眼,处处为难不说,时常在梅好面前诋毁梅玲母女。
吴天霜听她此言却突然冷笑起来,眉飞色舞,显得十分得意:“没错,是我提议让你嫁给刘擎的,那又如何,你娘就是梅家的私生女,本就不受姨母的待见,你又怎么能得到姨母的青眼,你想嫁给姨母的儿子更是痴心妄想!去给天下第一富商做填房,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阿玉恨恨道:“果然是你!吴天霜,你会遭报应的!你从小就觊觎二表哥,可惜二表哥就是不喜欢你!即便我不能和二表哥结为夫妻,那也轮不到你!”
吴天霜双眼紧紧眯了起了,片刻后又笑了:“说起报应,你们家里才是报应吧!你娘是个私生女不说,还把你父亲给克死了。什么天虹医者,现在在哪啊?早就成了一捧灰了!哼!现在还有谁能来护着你们?你娘死了,你很心痛吧?”
尚蓝玉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吴天霜无比得意,继续说道:“你们尚家三姐妹,一个貌丑无比,一个已经是残花败柳,也就你还能勉强得用,不让你嫁让谁嫁?你说,不是吗?”
第279章 卑鄙小人【求推荐票~】
春末的余寒冲撞在尚蓝玉身上,顿时让她透心的的发冷。眼前吴天霜的面容不断在讥讽和轻蔑之间变换,简直让她按捺不住心中暗潮汹涌的杀机。可此时,她却不得不强忍住狂溢而出的痛恨。因为她和吴天霜虽然都是庄主夫人梅好的外甥女,可两人在其心中的地位却是天壤之别。
梅好不仅对吴天霜这个外甥女疼爱有加,还隐隐有促成她与方无双亲事的意思。若不是方无双死活不松口,恐怕这件亲事早就定下了,正因如此,尚蓝玉就更不得梅好的喜欢,连她此时在山庄中暂住都觉得十分碍眼,轻易不见她的面。
她冷冷的看着吴天霜,面色变换了一会,忽然平静下来,轻描淡写的说道:“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天霜表姐可别太过得意了,姨父已经答应了我,只要我帮她抓到了崇南新皇的左膀右臂和丞相的女儿,再将她们顺利引到封甲山庄来,立下大功,这件婚事就会作罢。到时,天霜表姐可别太过失望了。”
吴天霜自然也早就听说了此事,所以才会耐不住性子前来奚落尚蓝玉一番。她听见尚蓝玉如此胸有成竹,不禁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下贱娼妇,少在这里痴心妄想了,都已经和刘擎有了婚约,还敢在这里背着你的未婚夫君勾引别的男人!”
“你胡说什么!”她与刘擎的婚事根本还没有定下来,只不过是吴天霜狗急跳墙之语,可她听到这些话还是分外刺耳。
吴天霜却眼珠一转,不退反进:“怎么,我怎么胡说了?刘擎已经在背地里相看过你,不然你以为刘擎会随便娶一个私生女的女儿?你以为封甲山庄是你家的,容得你这丧家之犬在这里耀武扬威?不过是因为刘擎看上了你罢了,这婚事你以为能轻易推得掉吗?即便你成了事,为封甲山庄立了大功,姨父就会以巨大的代价来挽回你的亲事?做梦!”
‘啪’!吴天霜的右脸瞬间高高红肿起来,五个手指印在凝白的肌肤之上格外明显,嘴角也流出一丝血迹。她用手捂住脸,瞪着高高举着右手的尚蓝玉,口中尖叫一声,眼中却满是奸计得逞的快意:“表妹,你怎么打我!小姨母过世,我只不过是来关心关心你罢了!”
吴天霜哭着从后山庭园中跑了出去,她声音尖利高亢,离得老远都能听见,已经有山庄的下人循声过来。尚蓝玉的面目阴晴不定,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脚步踉跄的回了自己的屋子,伏在床榻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爹,娘,若您二老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女儿……”封甲山庄自然不会为了梅玲母女找三皇子报仇,却以尚蓝玉的婚事作为条件,答应将尚银红送到三皇子荣挚的府中。
虽说她愿意为了母亲和妹妹报仇而牺牲自己的婚事,然而当一丝希望出现,又无声寂灭的时候,才格外的令人绝望。半晌,尚蓝玉擦干眼泪,坐直身子,喃喃道:“只要那几个人到了我手上,作为交换,就不怕他们不答应!无双表哥,只要你的心不变,阿玉一定要嫁于你为妻。”
此时吴天霜却已经跑到庄主夫人梅好的住处,哭的撕心裂肺:“姨母!”
梅好面目虽已有岁月痕迹,但保养得当,比常人显得年轻不止半点。螓首蛾眉,成熟妩媚的风韵在举手投足中纤毫毕现,一身雍容华贵的紫缎绫罗留仙裙,比之宫中的娘娘们恐怕也不逊色半分,她听闻声音转过头来,见吴天霜的面上一片红肿,娇俏的容颜已经哭的不像样,顿时惊讶道:“霜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姨母给你做主。”
梅好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因此对妹妹梅鸳所生的两个女儿都十分疼爱。
吴天霜闻言哭的更加委屈,梅好不禁诧异:“咱们封甲山庄里,还有人能欺负的了你?”
吴天霜抽抽搭搭从梅好的怀里抬起头:“姨母……蓝玉表妹她……”梅好面色一沉,道:“我怎么忘了。这个孽障此时还在山庄中,真是晦气!”
“我想着蓝玉表妹此时孤身一人,必定寂寞,便想去宽解一二,没想到正撞见她与无双表哥在后山说话,表妹一见到我就十分生气,便说,她是决不会嫁给刘擎的,让我不要痴心妄想觊觎无双表哥……”吴天霜颠倒黑白的本事连她自己都佩服,此时说起谎话来更是脸不红心不跳,“姨母……霜儿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真是岂有此理!”梅好啪的一声拍在一旁的八仙桌上,上面的瓷盏杯碟都震的哗啦一声。“这个畜生,好没脸皮。勾的我家无双神魂颠倒,此时还要来欺辱于你!嫁给刘擎都是便宜她了!竟然还宵想做我封甲山庄的二少夫人!”
“姨母……”吴天霜适时的抽噎一声,“若是无双表哥当真非表妹不娶,霜儿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咱们封甲山庄虽然强势,也不好得罪刘擎的,他已经相看过表妹,若是咱们毁了这亲事,想必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弥补,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梅好看着吴天霜,她向来喜欢她的这份聪明伶俐,便说道:“好孩子,你当我跟你姨父没有想过?当初尚银红和尚蓝玉来求咱们,要进三皇子府,你姨父便想到了以这桩亲事为交换条件,既能在皇子府安插一个眼线,又能与刘擎接下亲事,原本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谁知尚银红进了三皇子府之后,却探听到了一个更隐秘的消息。这才不得不改变计划!”
吴天霜不知道梅好口中更隐秘的消息是什么,但必定是山庄急切想要知道的,而且,隐秘的关键,就在于康阳公主买凶的那几个人身上。“封甲山庄不可直接接触各国皇家之人,所以必须要借助三皇子妃主动来找咱们买.凶杀人一事,让崇南那几人与山庄搭上关系?”吴天霜一语道破其中为难之处,梅好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吴天霜到底是她亲妹妹的女儿,又十分聪明,还是她看中的儿媳,两家人同气连枝,自然无需隐瞒太多:“让尚家姐妹将那几个人引到咱们这来,才好下手!所以你姨父才勉强答应了蓝玉那个丫头,如果事情办成了就取消这门亲事。至于刘擎,倒时,免不了要狮子大开口。”
吴天霜早就料到是此情形,眼中喜意一闪而过,说道:“姨母,我到是有个主意,您不妨考虑考虑。”
“哦?”梅好疑惑道:“什么注意?”
“咱们不如先悄悄下了草帖子,换了庚帖,给刘擎一个交代。到时蓝玉表妹若是想要退亲,让她自己去跟刘擎退去,可不干咱们封甲山庄的事。您和姨父又不是尚蓝玉的父母双亲,也无权强行干预她的亲事,全平他们双方自己商量去。这样一来,咱们岂不是片叶都不沾身?”
梅好惊愣片刻,突然喜道:“这倒真是个好主意。当初既然是尚蓝玉自己答应的亲事,现在又是她自己悔婚。与咱们又有什么相干。”
吴天霜敛目笑了笑没说话,梅好又思量了一会便说道:“好霜儿,你先回去吧,我这就去找你姨父商量商量。”吴天霜乖巧应是,转念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姨母,下月是姨父的生辰,之前说好了要和妹妹一起商量生辰礼,明日我便先回梅府一趟。”
梅好欣慰的点点头,吴天霜退出屋子,只觉得神清气爽:“哼,尚蓝玉,敢跟我斗!”路过尚蓝玉住的小院,她不由站住脚,想到尚蓝玉的娇美脱俗的面容,她不禁恨恨的咬了咬牙,长得再美又怎么样!她不仅要让尚蓝玉和刘擎的亲事落定,还要阻止尚碧玺。她要让尚家三姐妹彻底落入深渊无法翻身!
郦安城中,赫连韬和李殊慈等人下榻宝门客栈。饭后,李殊慈笑道:“木云,尚姑娘身边没有人在,今日你还是跟着尚姑娘同一间房吧。”
‘尚蓝玉’面色僵硬了一瞬,随即自然的挽住木云的手臂,说道:“木姑娘于蛊毒一道甚是精通。我还有好些事要和木姑娘探讨一番呢。”这几日木云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显然,李殊慈她们对她仍是有戒心的。
李殊慈笑道:“今日大家都早些休息,咱们明日还要加紧赶路。”
众人一一回到房中,青鸽关好门窗,对李殊慈低声说道:“姑娘这几日可看出什么来了?”
李殊慈脸色阴沉下来,“他们既然抓了人引咱们过去,必然也是要回封甲山庄去。可咱们已经连续赶了五六日的路,连小瑜两人的影子都没摸见,即便对方行程再快,也不可能完全偏离咱们的追击。”
“姑娘怀疑尚姑娘与封甲山庄互通有无,出卖了咱们?”青鸽大惊失色,如果是这样,她们岂不是主动送上门去?
第280章 败事有余【求推荐票~】
烛光将她们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长,隔壁已经传来尚蓝玉和木云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这间客栈的隔音相当好,可对于李殊慈的耳力并不算什么。她神听了一会,皱眉道:“她之前说,尚银红入了三皇子府,可她是怎么入的三皇子府却说的十分含糊。堂堂皇子,府中下人也要经过层层筛选,一个商籍的女子,无依无靠,若是无保人,怎么能入皇子府为奴?”
“荣挚爱美色,兴许是因为容貌入了荣挚的眼呢?”
“你忘了吗?尚蓝玉虽然没有说起过尚银红容貌如何,却说起过,康阳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她身边凡是稍有姿色的婢女,荣挚都不会放过,以求给康阳极大的难堪。而尚银红却在康阳身边站住了脚,这说明她连‘稍有姿色’都算不上。”
“姑娘的意思是,还有其他人在帮助尚家姐妹?”
“有这个可能。但,尚家姐妹若还有其他能够求助的人,怎么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即便是天虹医者有些故交,可他已经去世多年,谁又肯为了孤女寡母去得罪皇家呢?所以,更大的可能是……交易。”
“交易?跟谁交易?”
“眼前不就有一个可以交易的地方吗?”烛火在李殊慈的眼中形成两点不断跳动的明亮,她说:“封甲山庄。”
“这么说的话,尚银红也许是通过与封甲山庄交易才入了三皇子府,随后封甲山庄又通过尚银红,接下了康阳公主的生意。”青鸽的身量比之从前更长高了一些,加上这段日子劳心劳力,圆圆的脸蛋也瘦削不少,却显得更加清秀可人,此时她两条秀气的弯眉紧皱,点头道:“这的确是极有可能的。”
“不管是不是如此,尚家姐妹肯定与封甲山庄有所来往。至少,康阳要将与封甲山庄交易这件事交给尚银红去办,那么尚蓝玉与咱们在一起,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猫腻呢?”李殊慈的体内的余毒已经基本排出干净,心绪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焦躁了。“尚蓝玉与咱们一起上路之后,接二连三的接到尚银红传来的消息,这很不对。”
“哪里不对?都城离咱们这里较远些,尚银红每隔两天便会将三皇子府的情况传递出来,让尚蓝玉随时掌握情况。这也没什么不对。而且,她收到的每一封信咱们也都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李殊慈揉着太阳穴,冥思苦想却没有结果:“我怀疑,尚蓝玉来回传递的消息是给封甲山庄指明咱们的行踪,导致咱们一直无法追随到小瑜他们的踪迹。可我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总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咱们肯定忽略了什么……”
接下来的三四日,一切都与往常一样,只是尚蓝玉接到消息的次数更频繁了,几乎是每日都有,对方似乎有些急切。李殊慈明里暗里观察着她的动向,发现她极力平静的外表下,暗藏着另外一种情绪,李殊慈暗暗猜测着。而今日来的信似乎稍长,尚蓝玉在房间里看了很久。
当木云将这连日来的第四封信送到她手里时,头一行字,赫然映入李殊慈的眼帘。
小妹,见字如唔。
这几个字顿时冲击开她的心绪,荡起无数涟漪。尚家三姐妹,尚银红排行一,尚蓝玉排行二,尚碧玺排行三。尚银红称呼尚蓝玉怎么会以‘小妹’相称?
李殊慈拿着信的手僵在那里。尚家三姐妹,尚银红擅制香,尚蓝玉擅御蛊,而尚碧玺自己擅长解毒。木云之前就说过,她感觉尚蓝玉在炼毒一道上并不像她说的只是略知皮毛。难道……
正在她骇然知晓眼前的尚蓝玉到底为何人之时,隔壁的门一声轻响,紧接着传来一句娇柔的笑声:“碧玺表妹,一向可好啊?”
声音虽小,李殊慈却能听得清清楚楚。偏巧木云此时正好来给李殊慈送这封信,并没有和‘尚蓝玉’在一起,看来对方是看好了时机的。木云和青鸽两人见李殊慈突然愣在原地,支起耳朵,不由紧张起来,紧紧盯着她,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李殊慈小声道:“木云去找世子,让他警醒着周围,隔壁的尚蓝玉……其实是尚碧玺才对。有人来找她了,似乎来者不善。”
木云和青鸽骇然对视,尚碧玺不是死了吗?
李殊慈比划了一个快去的手势,便又静声细听起来。
隔壁房中,尚碧玺看着眼前的吴天霜面色惊惧:“吴天霜?你怎么会来这里?”
“呵……我怎么不能来这里?”吴天霜解下斗篷,十分自然的仍在一旁丫头的手里。她欣赏着尚碧玺眼中又惊又怒变幻不定的脸色,似乎十分开心:“你那个二姐啊!实在是太不要脸,都已经定了亲的人了,还扯着无双表哥不放,逼得我不得不动手。哟,碧玺表妹好像很怕?”
听到吴天霜称呼自己为‘碧玺’,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她强迫自己相信自己就是尚蓝玉,而不是那个脏污不堪,被人**过的尚碧玺。“你,你要做什么?!”
“嘁!”吴天霜嗤笑一声:“我要做什么?是你的二姐要做什么才对!姨父姨母怜悯你们姐妹,让她与天下第一富商刘擎定下婚约,已经是高攀了。她却不知足,还来勾引我的无双表哥,做尽狐媚之事!偏偏无双表哥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对她百依百顺,还要帮她成事!”吴天霜的眉心狠狠拧起,眼神中满是嫉妒忿恨:“你说,是不是她的错!你说!”
尚碧玺看着吴天霜的脸孔,难道她跋涉几日来到此处,就是为了要和她说这些吗?尚碧玺虽然不解,可尚蓝玉是为了她才答应封甲山庄安排的婚事,她不由为尚蓝玉分辨道:“我二姐和无双表哥青梅竹马,真心相惜。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你能插足的?而且无双表哥从小就讨厌你!你不要妄想了!”
“真心相惜?”吴天霜最讨厌别人提起方无双对尚蓝玉的什么真情真意。“你这个败柳残躯的娼妇也有资格说真心?你将来还不知要沦为谁的小妾!说不定连奴儿都不如!”
尚碧玺猛然听见吴天霜将她的丑事毫不在意的挂在嘴边,气的浑身发抖,那一日的经历仿佛近在眼前,她突然扑上去叫道:“贱人!贱人!”
吴天霜先是被尚碧玺的疯狂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匆匆往后退去,她身边立着的丫头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丫头看着个头不高,力气却十分大,将她死死架在那里动弹不得,吴天霜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尚碧玺被禁锢住动弹不得,忽然想到李殊慈她们就在隔壁,多日以来的隐瞒眼看就要暴露,她心中的怒火不由被惊惧代替:“你来这里会坏了山庄的计划的!”
“哼!笑话!”吴天霜一直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得意,她是梅家的嫡女,是封甲山庄的庄主夫人疼宠的外甥女,从来就没有一次失利。“我这次来,不仅要将你的小命结果了,还要把那些人一起带走。你们姐妹以为,只有你们才能密谋此事吗?”
尚碧玺终于知道吴天霜是来干什么的了,她的脑子陡然清醒过来,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先前的激怒缓缓褪去,语气轻忽起来:“哼,是吗?你也能?”她知道李殊慈等人的底细,也只敢徐徐图之。李殊慈与赫连韬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她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可今日被吴天霜这么一闹,一切都白费了。
吴天霜得意道:“我的人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那些人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跑不了!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之前你让人抢先劫走的那两人,现在也在我的手里!”
尚碧玺一怔,却没说话,只是甩开那丫头的钳制,退后了几步,默不作声起来。
“这么快就认命了?果然是个软骨头。哼!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回去找尚蓝玉算账!”吴天霜冷眼看她,随即转身对身边的丫头说道:“九儿,把她给我绑了,我要在路上好好折磨她!”她看着尚碧玺老老实实的样子,撇嘴鄙夷道:“不过是些臭鱼烂虾,那些人现在想必也已经束手就擒了,咱们去看看。”
吴天霜哗啦一声打开房门,眼睛却被一道银光刺得眯了起来。下意识用手挡住,待她看清眼前的情景,脚下不禁一软。两把长刀横在她的下巴下方,仿佛虽是都能刺穿喉咙,结果了她的小命。她薄唇一抖:“你们……”
李殊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盈盈道:“这位吴天霜姑娘想必和封甲山庄有莫大的关系。将她捆起来,吊上一夜再说。”她并没有多问,该知道的,刚才已经听得差不多了。
吴天霜惊怒不已,眼睛在李殊慈的脸上流连一圈,朝她身后看去,她带来的那些护卫一个人影都没见。“你,你敢!我的护卫呢?你把他们全杀了?不可能……我带来这些护卫,都是府里一等一的好手!”
第281章 指腹之亲【求推荐票~】
整个客栈都安安静静的,店门紧闭,店家也委顿在柜台后睡的香甜,全然不知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活捉大戏。
李殊慈并不理会她的问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站在吴天霜不远的尚碧玺,便悠然收回目光,下巴往旁边的屋子点了点,对吴天霜说道:“是吗?他们都在这间屋子里呢,不过,实在不堪大用。这位姑娘远来是客。今晚,我的房间让给你,你该好好****你的护卫们才是。”
“你!你说什么?”吴天霜抖了抖,她身后的丫头九儿忽然砰的一声直直摔倒在地上,面色青紫,口吐白沫,片刻便已经没了气息。木云笑道:“碧玺姑娘的药粉还真是好用,不过是碰了你几下,不知不觉就让人着了道。”
吴天霜恍然明白过来,“尚碧玺,你竟然敢下毒?”若当时尚碧玺碰到了她身上,此时她岂不是和这丫头一个下场!
尚碧玺默然垂首,依旧是一句话都欠奉。李殊慈却知道,尚碧玺并不是有意要毒杀这个丫头,而是一直都防备这她们这些人而已。她抄起两只手臂端放到胸前,显得无比端庄淑雅,可那眼神却怎么看都透着几分邪气:“这位姑娘,你既然敢算计我们,想必已经有了事败的觉悟。我就不与你多言了。木云,将这位姑娘扒光了,挂到屋梁上。”
吴天霜惊愕之下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了护卫的她,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毫无反抗的余地,怎么会这样?那些护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怎么可能栽的这么彻底?
木云的手臂如同铁钳一般,将她扯进了一旁的屋子,五天书那个看见摞满了屋子的护卫,吴天霜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要,放开我!你要做什么!”木云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破布,一把塞进她的嘴里。
赫连韬等人干咳一声,连忙转过身去。李殊慈则眼睁睁看着吴天霜被扒了个干净才满意的点点头。“将门关上,留两个人在这里守着。”
赫连韬见此急忙问道:“小瑜他们是否在她手里?”
李殊慈道:“没错。是她亲口对尚姑娘说的。但,这种女人若是直接逼问他们的下落,她定然不肯老老实实说实话,先将她折磨的半死不活再说。”随即,她转身到了尚碧玺的屋子坐下,说道:“碧玺姑娘是否应该对我们解释一番?”
隔壁房间里,吴天霜光溜溜的被掉在房梁上,惊惧的看着下方横七竖八的侍卫似乎有醒来的迹象,因此挣扎的愈发厉害。若是她被这些下人看光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她可是梅府的大小姐,是梅好的亲外甥女!将来还要与方无双举案齐眉,做封甲山庄的二少夫人!
吴天霜双腿乱蹬一通,可上方的绳子根本没有松动的迹象,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下方终于还是有一个侍卫缓缓睁开了眼睛,吴天霜吓得赶紧噤声,可房梁中间吊着这么个大活人,侍卫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到。那人迷糊了一会终于清醒过来,看清眼前的人不禁结巴道:“大,大小姐?”
吴天霜羞恼异常,气的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却毫无办法。连连发出‘呜呜’之声对那侍卫使眼色,那护卫看见她的眼神,说道:“大小姐可是想让我帮你解开绳子?可小人浑身都没有力气,手指都无法动弹,实在帮不了大小姐……”
吴天霜心中一凉,眼见着下面二十来个侍卫一个接一个清醒过来,圆睁着眼睛,惊愕的盯着她的躯体上上下下看个不停,她怒视着他们,侍卫们也终于想起这女人的身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便装模作样的又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但吴天霜细看之下,却能看见这些侍卫半眯缝着眼睛还在偷偷的看她,终于急火攻心,白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下面众侍卫一见她昏厥了,眼神也不在躲闪,大大方方的看着上方白花花的一片,很是大饱眼福了一番。“这大小姐身娇肉贵的,没想到咱们也有一饱眼福的机会。”
“哼!这位大小姐自以为聪明绝顶,其实不过是些后宅妇人的见识长短罢了。长着一颗猪脑子,整日耍些小聪明,若不是她身后有庄主夫人撑腰,早就被人灭成渣了!”
“她这次踢到了铁板,还要带着咱们来送死!真是倒霉!兄弟们,若是对方给咱们机会,就不要顾忌这个女人的性命了!”
“没错,她这是自作自受!若对方能绕过咱们性命,不妨全都推到这个女人身上,管什么封甲山庄,梅府的,逃出生天才最要紧!”
“对,大不了咱们兄弟逃出大夏去,也比整日在这个女人手下当畜生使唤强!”
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怎么去救她,可想而知,吴天霜平日里骄纵到何种程度,人缘竟然差到这种地步。甚至有人心里还想着,只要抓他们的人能放过他们的性命,必定有问必答,全盘托出!
门口守着的护卫隐约听见这些人的谈话,不由笑着对视一眼。
这厢里,尚碧玺在李殊慈等人的目光下,眼中水光闪烁,解释道:“其实,那天我被三皇子的手下打晕劫走之后,被带到驿站,反抗之时惹怒了三皇子,他便将我杖责之后扔到了后巷之中。”她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丑事说给众人听,但那日的情景还是在她脑中翻覆了一遍。
那天,当尚碧玺醒来时,发下自己躺在一处荒草垛旁,衣衫尽碎,一旁有几个男人聚集在一旁,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她们姐妹经营尚香阁,时常在街市行走,自然对不少人都略知一二。她一眼便认出这几个人都是惠陵城里的贩夫走卒,有一个甚至还是她常见到的街坊邻居。他们见她醒了,便后怕起来,想要杀人灭口。这时,洪音寺的一名僧人路过将她救下,可没想到,这个僧人根本也是人面兽心之辈!
尚碧玺想到此处,目光中现出万般后悔之色,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从了三皇子,也比现在的下场强上千百倍。“母亲和两位姐姐来驿站处寻我,其实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相反,她们与其发生了强烈的冲突,还杀了不少三皇子的侍卫,而母亲也是在那时被杀死了。”
赫连韬问道:“既然你是尚碧玺,那么真正的尚蓝玉在何处?”
“母亲身亡之后,大姐和二姐不敢再回尚香阁,怕三皇子的人赶尽杀绝。便连夜背着母亲的尸身到了父亲坟前安葬。却正好在那里碰见了要在父亲坟前要自尽的我。”尚碧玺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说:“我们三姐妹聚在一起痛哭了一场,决定报仇。可我们姐妹无依无靠,想要杀三皇子是万万没有机会的。于是便想到了封甲山庄。”
“你们与封甲山庄的关系并不一般吧?”李殊慈听她这么一说,便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是。封甲山庄的庄主夫人是梅家的大小姐,而我娘则是梅家的三小姐,只不过我娘是私生女,与娘家的关系一直不好。封甲山庄从前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对我们还能好几分好脸色,后来几乎就断绝来往了,梅家子弟还常常到尚香阁闹事。”
“我们到了封甲山庄之后,求他们帮忙,姨父却提出了一个条件。让我们姐妹其中一人与富商刘擎结下婚约。”尚碧玺捏紧手里的帕子,封甲山庄不可能是临时起意,想必早就在打这个注意,只是没想到她们会自动送上门去。
“大姐的脸颊上天生长着一块胎记,而我又……所以只能由二姐应承下这件婚事。大姐便被送到了三皇子府。二姐就留在了封甲山庄待嫁。而我,则回到了惠陵找机会杀掉那些人。”
“大姐在三皇子妃身边,意外透露了封甲山庄的事情,三皇子妃就提出要通过封甲山庄杀掉你们。大姐没办法便告知了姨父,姨父听说你们的身份之后,就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计划。说,如果将你们顺利引到封甲山庄去,我二姐与刘擎的婚事就可作罢。我二姐与大姨母家的二表哥早就有情,自然愿意如此。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所以,那日我们拒绝与你合作之后,其实你并没死心,在坟前说的那番话,也是说给我们听的?”
尚碧玺咬住下唇,沉默片刻才说:“是,我知道你们在打听天虹医者的下落,便在父亲的旧居守株待兔,在坟前的那一番话也是故意说给你们听的。”
“所以,你替我解毒,也是因为封甲山庄想要活口吧?”
尚碧玺的目光缓缓抬起,却并没有答话,反而绕过李殊慈,看向她身后的赫连韬。她的容貌其实比之尚蓝玉还要略胜一筹,否则那日荣挚也不会一眼就看上她,将她劫走。此时,她这样一副欲语还休,楚楚动人的模样,比平常更加夺目三分。
她眼中蓄起浓浓的水雾,声音又柔又缓:“赫连将军曾与我父有过约定,将来,若两人的后代是一子一女便结为夫妻,若是同为男或同为女便义结金兰……”
第282章 英雄气短
赫连韬愣在当场,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尚碧玺这一招避重就轻当真十分厉害。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她似乎无知无觉,说:“我知你对李姑娘情深意重,但碧玺不求其他,但愿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当牛做马,便知足了。”完全没有把李殊慈放在眼里。
尚碧玺料定李殊慈是大家小姐,在没与赫连韬成亲的情况下,根本拉不下脸来管赫连韬房里的事,而她父与赫连韬的父亲又是故友旧交,赫连韬怎么都会顾念情分,怜香惜玉的吧?
她目光盈盈的看着赫连韬,见他俊逸的面容呆呆的,还直直的看着她,心下微喜,羞答答的低下头,说道:“公子,碧玺一见到你,便十分仰慕。得知你是赫连将军的长子,便知这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噗!’木云听得尚碧玺肉麻至极的话,噗嗤一声没有忍住,竟然笑了出来。赫连韬顿时回神,眉眼一凛,看向李殊慈时,英雄气顿时短了三分。平日的伶俐潇洒全然不见,一副惧内的惶恐神色,结结巴巴的说道:“小五,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木云木山,包括青鸽和在场的护卫等人,多是在崇南就与李殊慈时常打交道的,深知当年赫连韬与李殊慈过招次次惨败的情景,一时间都向赫连韬投去了同情之色。赫连韬更是露出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
尚碧玺脸上的羞涩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看向李殊慈。她怎么忘了,从一开始,这一群人,包括赫连韬在内,都以李殊慈马首是瞻。而自己此番举动,在他们眼中与跳梁小丑又有何异?想到这,面色不由变得十分难看。
李殊慈笑盈盈的站起身,打量起尚碧玺来。突然开口问道:“这么娇滴滴的人,当牛做马实在是可惜了。”尚碧玺的那段经历虽然惹人同情,但她被几人**之事却是不假,仅仅凭这个理由,尚碧玺就决不可能进好人家的大门。但李殊慈若是以这个理由来反驳她,却又显得过于刻薄,这样一来,越发显得此女心机颇重,脸皮厚如城墙。
李殊慈转身对赫连韬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如,你就收下她这一番美意吧!”
赫连韬是什么人,除了在李殊慈面前频频受挫,他怎么说也是在上京做了十多年的纨绔子弟的,本就不是什么迂腐之辈。当他看到李殊慈一副戏谑神色,完全没有生气的时候,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本色。说道:“美意倒也不是不可以收下……”
尚碧玺惊喜的看向他,只听他又说道:“不过,我是不要的。我一向不用丫头,只用小厮。小五你是知道的。不知小瑜愿不愿意与尚家姐妹义结个金兰什么的?”
“你……你说什么?”尚碧玺愕然问道。
木云与赫连瑜最是合得来,两人关系十分要好。当下便说道:“尚姑娘不知道吗?小瑜姑娘正是世子的亲妹妹,名唤赫连瑜。正好可以兑现那个什么金兰的旧约呢。”说完,转身出了房门,不知去做什么。
尚碧玺此时简直觉得自己像一块抹布一般被众人随意丢来丢去,脸颊已经臊的血红一片:“你,你们!”她本以为,即便李殊慈身上那种气质是别人怎么也学不来的,但她容貌并不输于李殊慈,恰巧正是李殊慈所没有的那种柔弱风情。世上女子千娇百媚,哪有那么多男子能专于一人呢?只要她温柔以待,假日时日,定然能让赫连韬对她生出情意来!
只是没想到,她在赫连韬眼里,居然一文不值!
尚碧玺还没‘你’完,就见木云直接从楼下一跃而上,手中还端着一个木盆,没等她反应,一盆冷水‘哗’的一声,泼了她从头到脚,尚碧玺扎着手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被淋湿的全身,听见木云说道:“尚姑娘满身的毒药,实在不得不防,得罪了。”
尚碧玺狼狈的站在屋子中央,发髻湿哒哒的黏在脸颊上,散发了一股异味,她半晌才回过神来,哆嗦道:“你……你干了什么!”
“哦,事急从权,这盆水兴许是客栈伙计的洗脚水什么的。”木云两手一摊,诚恳道:“在下也是想给姑娘洗洗干净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赫连韬等人面露古怪之色,心下不禁腹诽。果然是跟李殊慈身边混久了的人,这嘴也忒黑了!尚碧玺最忌讳的便是别人说她‘脏’了吧?
“你是说这盆洗脚水都比我干净?!”尚碧玺的眼神顿时变得凶恶异常。
木云却毫无惧色,反而无辜道:“碧玺姑娘,我可没有说你不洁的意思啊?不过,你以后若是找不到人收你做妾,我家姑娘最是善良,是不会看着你去给别人做牛做马的。而且,小瑜虽然不一定愿意与你结为金兰,但好生找个庵堂供养你吃斋念佛还是小事一桩嘛。”
尚碧玺无辜受难的确值得怜悯,但借此逼着别人去达成你所愿,就太不要脸了些。
“你!”尚碧玺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脸上一阵火烧,加上之前被冷水淋了个透心凉,此时一阵冷一阵热,目眦欲裂的瞪着木云:“贱丫头,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尚碧玺忽然从袖中翻出一把短刀,尖叫着疯狂的扑向木云,旁边的木山眸中冷光一闪,挥剑就刺向了尚碧玺伸出的手臂,谁知没等两人兵刃相接,尚碧玺的脚下陡然被水渍一滑,‘啊’的一声旋身转了半圈,木山剑势已满,根本来不及收回,居然刺入了尚碧玺发髻间。
这么一刺一挑,尚碧玺高高盘起的,那乌黑傲人的惊鸿髻,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惊呼中,湿黏黏的‘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随之,尚碧玺仰面朝天的摔躺而倒,只觉头上一轻,她呆呆的转头,那发髻正乖乖的躺在水渍中,永远的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目中闪过惊恐,魂魄离体一般身手去摸自己的头发,“不可能,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女儿家的头发肯比性命一般重要,而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头发……就这么没了?
木云适时的在一旁哀叹一声:“唉,碧玺姑娘,看来佛门才是你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周围顿时传来好几声古怪的憋笑声,尚碧玺无比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还紧紧抓着自己的发髻,仿佛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的婴孩一般:“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她转眼看向赫连韬:“赫连公子,难道你连父辈们的情分都不顾了吗?任由她们对我百般羞辱!”
赫连韬冷笑道:“尚姑娘,你谋害我等在先,诓骗我等在后。这就是你所谓的父辈情分吗?在下实在不知该如何与尚姑娘讲这个情分。尚姑娘还是给自己留些余地才好,莫要丢了天虹医者的脸面。”赫连韬又不是任人欺负摆布的迂腐书生,怎么会被如此‘故交’弄的束手束脚呢。
何况,他可不想在小五心里留下什么污点。
尚碧玺哑口无言,她的嘴唇无声翕动了两下,目光转向笑盈盈的李殊慈,说道:“李,李姑娘,你我同为女人,你能明白我的苦衷的对吗?我遭此大难,还连累母亲身死。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可二姐姐因为我,与青梅竹马的表哥分开,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子,我又于心何忍啊……”
“你欠尚蓝玉的情,凭什么要我们以性命相还?”
尚碧玺自嘲的笑笑:“我已是残败之躯,如何能替二姐嫁给刘擎?若是可以,我倒是愿意的很呢。”
青鸽最是心软,当时知道尚碧玺的事情时很是难过。而尚碧玺的遭遇也的确值得同情,可她的为人是在令人不耻。青鸽听了尚碧玺这话再也忍耐不住,气到:“原来你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仅知道,还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要赖着我们世子!不仅没有自知之明,还谎话连篇,你还要不要脸,你是吃骗子长大的吗!”
吃骗子长大的……
李殊慈看着青鸽哭笑不得,她身边的人现在一个比一个厉害了。
“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们的……”尚碧玺不断的辩解着,之前做下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甚至要置李殊慈一行人于死地的事,在她心里仿佛已经如过眼云烟般消散了去。她从来没有觉得做错和后悔。而她对李殊慈等人的欺骗,在她看来,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根本就没有真正觉得愧疚。
木云冷哼道:“这话说了连鬼都不信,你不是故意,居然还能骗的那么天衣无缝,若不是吴天霜来搅和一番,恐怕你就得逞了呢!果然是吃骗子长大的吧!”
众人看着眼前的尚碧玺,都不禁面现鄙夷,这种人根本就是不明是非,损人利己,毫无道理可言。李殊慈冷笑道:“你不是故意欺骗,却是故意想要我们的命!你没能在洪音寺杀了我们,尚银红才在三皇子妃跟前提起的封甲山庄不是吗?你虽不知道封甲山庄要对我们做什么,却肯定知道来者不善吧!”
第283章 价值几何
窗外传来几声鸟儿夜啼之声,乍暖还寒的轻微凉风透过打开的窗子吹拂到众人身上。满身是水的尚碧玺浑身一个激灵,她知道,她做的所有事情已经毫无辩驳的余地。“是我的错,我不该算计你们的,旦求李姑娘能看在我为你解毒的份上,让我离开。”
李殊慈还没说话,木云便怒道:“太阳还没升起呢,碧玺姑娘就开始做起白日梦了?”
李殊慈止住木云的怒斥,直直的看向尚碧玺,清亮慑人的目光让尚碧玺微微退缩。“尚姑娘,你救了我的命,我是领情的,所以,我不杀你。你之前所做的事情就此一笔勾销,算是一命换一命。往后你们尚家人也不必再提什么故交的情分。但是,在我们弄清楚封甲山庄的用意之前,你不能离开。”
尚碧玺一惊,李殊慈已经不再理会她,吩咐道:“事不宜迟,咱们连夜出发,先将小瑜和柳如刀救出来再说,将这个女人和吴天霜绑起来塞到马车里,一起带走。”
“那些护卫怎么办?”木山抱着手臂厌恶的看着满面哀色乞求赫连韬的尚碧玺,“如果放了他们,万一有人回去通风报信,咱们岂不就暴露了吗?”
“带着他们一起去救小瑜,之后他们也没办法再回去,只能为了保命各奔前程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吴天霜觉得几乎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终于见木云从外面进来,简直像见到了救世主一般。木云邪恶的笑了笑,抱着手在那里看着她,吴天霜已经被吊的筋疲力尽,见木云还不将她放下来顿时急了。双目圆瞪,嘴里呜呜个不停。木云这才将她从房梁上放下来,扯下她口中的破布:“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群侍卫见她落地,眼睛都发直了,吴天霜更是怒恨交加:“贱人!快放了我!不然我就让我姨父杀光你们!”她刚以落地得以言语,便大声咒骂道。
木云失望的摇摇头,顿时拉动绳子,吴天霜眼见自己双脚又要离地,惊恐的挣扎道:“你要干什么!”
木云诧异道:“你既然还不肯说,我自然是要将你吊回去了!”
“住手!”吴天霜哪里受过这样苦楚,粗劣的绳子已经将她的肌肤磨的红肿,若在这样绑下去,往后身上若是留下一圈一圈的疤痕……吴天霜想想就觉得惊惧。“我告诉你就是了!”
木云哼哼两声,佯装不满道:“你还是别说的好,我还想再将你吊几天呢!”
吴天霜顿时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赫连瑜和柳如刀的下落全都说了出来。木云冷眼怀疑的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你若是骗我……看见他们没有!”木云指着屋子里横躺着的那些侍卫:“你若骗我,我就让你夜夜做新娘!”
吴天霜顿时色变,咬牙有将哪里有暗哨护卫等消息详细的交代了一遍,木云才点点头。当着她的面,对那些侍卫说明了她们的目的。而对方也十分配合,纷纷表示愿意跟他们一起去救人。
木云在吴天霜大声嚷嚷之前,在她嘴里扔了一粒不知什么药丸。吴天霜白眼一翻,又晕睡过去。
暮春时节,叶子刚刚发出嫩芽来,林中的视线还比较通透。可即便如此,山路也并不好走。木山和木云从小奔波在各个山头上采药,还能好一些,其他人皆是苦不堪言。
马车被留在了山脚下,她们所有人都只能步行上山。被掳劫的那十来个侍卫,因为身上药力的关系,手脚软绵绵的,更使不上力气。如此倒也不担心他们会使坏了。
尚碧玺手被捆着,老老实实的跟着队伍往前走,她的头发如狗啃一般,根本不能见人,只能用头巾包着,一路上都黑着脸。看着吴天霜呲牙咧嘴却没胆子再反抗,不由说道:“天霜表姐还真是会找地方!”
吴天霜手被绑着已经很难受了,身上还有许多又疼又痒的小伤口,此时听了尚碧玺冷嘲热讽的话,不由火冒三丈。“滚!”她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她也没料到自己也有朝一日要登这座山啊!否则她死也不会让人将那他们藏到山上去。
尚碧玺见吴天霜把她当做野狗一般呵斥,顿时气急败坏的冲过去,狠狠踩了她一脚,吴天霜冷不防‘啊’的尖叫一声!所有人停下步子朝她望过来。
山林空旷,这一声不知能传出去多远!
喊的人是吴天霜,李殊慈却冷冷朝尚碧玺走过来。“尚姑娘,老账虽然已经清算了,这一次可是要算到新账里!”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明白了尚碧玺的用意,顿时都对她怒目而视。木云更是不坏好意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仿佛还要隔断她身上的什么物件似的,另尚碧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殊慈从她身边走开,静耳细听了片刻。突然说道:“前面探路的侍卫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一名侍卫在山林中跳跃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面色古怪的对李殊慈和赫连韬禀告道:“主子,姑娘……属下们已经一口气奔到山上,发现……发现几乎所有看守之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只有两人看守,却也睡得一塌糊涂。”
所有人都是一阵无语,看向脸色发红咬牙切齿的吴天霜。
吴天霜也没有料到。梅府的侍卫居然如此松散!根本就没将她的事放在眼里!可她根本就没办法调动封甲山庄的人……她看到尚碧玺鄙夷的眼神,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她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过,她们姐妹能办到的事,她吴天霜也未必做不到!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柄。
其实她还真是误会梅府的侍卫了。
吴天霜生来就是万千娇宠的大小姐,虽然有点小聪明,可哪里参与过什么生死之事,之前能够成功毒杀了封甲山庄的护卫,抢走赫连瑜二人,也是因为人家根本就没设防。之后她将派去毒杀之人也给灭口了。所以梅府的侍卫根本就不知道那两人是封甲山庄要抓的人,只以为这两人是得罪了这位大小姐而已。
“那小瑜他们现在何处?”
“他们只是中了**,甲三和许五留在那里,等他们醒来,想必片刻就能下山。”
赫连韬和李殊慈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本以为会有一场血战,没想到就这么乌龙的结束了。李殊慈转身对那些抓来的侍卫说道:“你们走吧,抓紧回家安顿家小,然后离开这里,想必吴天霜出了事。无论是封甲山庄还是梅家都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
吴天霜出来之前,是隐藏了行迹的,梅府的人以为她在封甲山庄,封甲山庄的人则以为她在梅府。然而这样的事情是没法持久隐瞒下去的,不出三五日就会暴露。那些侍卫定然也知道这一点,连忙千恩万谢的四散奔逃了去。
吴天霜听见李殊慈说她出事,不禁害怕起来:“你,你难道要杀我?”
李殊慈看了她一眼,道:“杀不杀你,就看封甲山庄到底有什么目的了。”之前说要帮尚家报仇,杀了三皇子荣挚,此时也没什么必要了。再说,李殊慈并不想与康阳有过多接触,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康阳这只猪给玩死了。
康阳现在是不能死的,她死了,崇南和大夏又要陷入僵局,对刚刚君临天下的金曜并没有好处。但是,封甲山庄的可疑之处她们必须要弄清楚,她不能留着这个后患,更得弄清楚封甲山庄这么大费周章的要掳劫她们,是想要得到什么?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吴天霜脸色煞白,手脚已经有些发软。
这时,众人忽然听见一声虚弱的‘大哥’,李殊慈回头,赫连韬已经冲了过去,从柳如刀怀里接过赫连瑜:“小瑜,你没事吧!”
赫连瑜摇摇头,看向柳如刀。
柳如刀之前受了好几处刀伤,好在对方是要抓活口,并没有对他们下杀手,身上的伤之前也简单的包扎过,他见赫连瑜看向她,便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赫连韬见这两人嘘寒问暖,翻了个白眼,直接将赫连瑜抱离柳如刀面前,“小五,咱们还是尽快下山。”
“嗯,走。”
李殊慈等人又匆匆下了山,悄无声息的驾着马车到了赶到了附近的城镇中,早有侍卫手脚麻利的在城里租了一间不起眼的三进宅子。
吴天霜被带到李殊慈面前,惶恐不安的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山庄抓你们是做什么……”
李殊慈当然也对这件事没报什么希望,问道:“既然如此,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好……”吴天霜现在是剩下保住小命这一个念头,别的对她来说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你为什么要与尚家姐妹强功劳?”
“因为……因为如果尚蓝玉得逞了,她与天下第一富商刘擎的婚事就会作罢,兴许会影响到我与无双表哥的婚事。”
“这么说,我们的价值要比天下第一富商还要高了?”
第284章 借力打力
时值下午,阳光斜斜的从窗棂中投射进来,照亮了李殊慈的半面脸颊,半明半暗的眸光看上去妖异非常,吴天霜更加惶恐了。李殊慈又问道:“那么封甲山庄与刘擎结亲的目的你可知道?”
与刘擎结亲,还能有什么原因,定然是因为银子……吴天霜奇怪的看着李殊慈,答道:“刘擎家财万贯,山庄里早就有和刘擎结亲的想法,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姨母,就是庄主夫人,没有女儿,想必有女儿也是舍不得的,那刘擎已经四五十岁了。然而若是选择旁支的女儿,又怕怠慢了刘擎,所以一直在犹豫,正好尚家姐妹来求,便以此婚事为条件,才帮尚银红进了三皇子府。”
“照你这么说,封甲山庄是看中了刘擎的钱财?封甲山庄缺银子么?”
“山庄缺银子,特别缺银子……”吴天霜说到这也疑惑道:“封甲山庄接的生意是花钱买人头,除了皇家的人,只要有人出的钱够多,你想要谁的人头,山庄都会想办法为你做到。而且,来找山庄办事的人不少,每年都有无数的金银入账。但奇怪的是,山庄里的钱财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我曾听姨母抱怨银子的事。”
赫连韬奇怪的嘀咕道:“想要银子?难道我们有银子么?小五,你有银子?”
李殊慈白了他一眼:“我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更何况还得比得过刘擎?”
吴天霜一见两人如此,生怕他们不相信自己,急忙说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无意中听见姨母问大表哥,消息到底可不可靠。大表哥说,若是那个消息属实,什么天下第一富豪,封甲山庄根本就不再需要了。”
“那个消息?”李殊慈和赫连韬对视一眼,目中都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么说来,封甲山庄的确想要揽取财富。你可知道封甲山庄的来历?”
“封甲山庄曾是当朝留王爷的,他故去前,将山庄赠给了我姨父,方壑。据说方壑与留王爷是过命的交情,一个山庄而已,也没什么奇怪的……”吴天霜边想边说道:“我姨父本是绿林出身……做杀人的生意也是顺理成章……”
什么绿林,说白了就是山匪,只不过是从打家劫舍变成了杀人组织……
“那位王爷可能向方壑托付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只是庄主夫人的外甥女而已。”
“你不是庄主夫人看中的二儿媳么?”
“你,你怎么知道……”吴天霜吓了一跳,但见李殊慈目光灼灼,也不敢再问,想着兴许是尚碧玺那个小贱人说的,便应声道:“说是这么说,但无双表哥对尚蓝玉着魔了一般……”
李殊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看你未必有多么喜欢方无双,你想嫁给他,一来是为了二少夫人这个位置,二来是记恨尚家姐妹,再者,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见吴天霜面现几分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李殊慈又道:“那你为什么不将心思放在大公子身上?”
“无极表哥……”吴天霜想到这个人,不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这与你们的境况,似乎没什么关系……”
李殊慈却依旧盯着她不放:“说好了的,我问你答。不然……”
“好好,我说就是……”吴天霜气馁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方无极那个人冷冰冰的,让人见了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从小就与我们不怎么往来。还有人传说方无极是姨父来封甲山庄之前就有的儿子,并不是姨母生的。但这肯定不是真的。姨母绝对是姨父的原配夫人。而且方无极若是别的女人生的,姨母又怎么会对他如亲生儿子一般!”
李殊慈若有所思的与赫连韬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几分猜测,当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指向那个可能,那就没什么不可能的。大夏虽小,也同样有至高的权利所在,既然如此,便与崇南的皇权斗争没什么区别,人心总是分善恶的。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放我走吧……我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李殊慈一副看白痴的眼神,说道:“但,你现在还不能走。”
吴天霜心不甘情不愿的又被带了下去。众人都聚集到李殊慈的屋子里来。木云最迫不及待:“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李殊慈十分肯定的说:“而且是重大发现。”
屋子里赫连韬兄妹,木云兄妹,柳如刀,贺全,青鸽都在这里,除了赫连韬,都直直的望着李殊慈等着开口为众人解惑。她却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这些日子,从搜集来的邸抄上看出了不少东西。如今大夏的皇权之争已经处于十分激烈的阶段。朝中分列两派,一派是太子与四皇子,另一派是极受宠的二皇子带着七皇子。这两伙人,此时斗得跟乌眼鸡一样。”
李殊慈忽然笑了笑:“而三皇子荣挚在朝中并没有多少势力,还颇受其他皇子的排挤,否则,此次也不会让荣挚到崇南走这一趟。他想要保命,想要靠上其中一方,但多次努力仍然以失败告终。”
“荣挚对于其他皇子来说,不过是个拖油瓶而已,要他跟着搅合,没准儿还会坏事。”
“说的没错,只是,越是这样,荣挚的心里就越不踏实,时常担心无论哪一方最终胜利,他都是一死。所以更是绞尽脑汁想要做点什么来引起他们的注意。”
李殊慈的毒已经解了,他们已经决定好了要离开大夏,返回崇南。到风暴滩与赫连老将军汇合。但封甲山庄既然对他们有所图谋,找上门了,就不可能坐视不理。必须先解决了他们,免得留下后患。若是时时刻刻还要提放着他们在背后放阴招,那岂不是太累了?
“小五难道想让荣挚来对付封甲山庄?”赫连韬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
“天下间什么最费银子?当然是打仗了。”李殊慈看着屋子里六七双眼睛,说道:“这个封甲山庄的大公子,若真同留王爷有什么关系的话,还想方设法的拢财。不管他是否真有不良居心。只要荣挚知道了这件事情,无论他告诉太子还是二皇子,封甲山庄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赫连韬的神情也放松下来:“这样一来,根本就不用咱们出手。”
“但,咱们也想个好法子,这事必不能沾到身上半点,否则,就有**烦了。”
李殊慈微微抬头,目光无意识的看向头顶黑漆漆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的房梁,凝神沉思了片刻。说道:“封甲山庄一天一夜没有消息,恐怕会有怀疑,咱们一会就得让尚碧玺给尚蓝玉传点消息回去。嗯……这样,信上以尚碧玺的名义,就写,吴天霜为了促成尚蓝玉和刘擎的婚事,前来搅局,此时已经被尚碧玺抓住了。”
“这样的话,对封甲山庄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赫连瑜不禁问道。
李殊慈笑道:“小瑜,如果有人跟你抢柳先生,你会如何?”赫连瑜脸一红,狠狠拧了柳如刀一把。柳如刀边躲便对李殊慈翻了个白眼。一屋子的人见李殊慈已经有了注意,便都笑闹开了。
封甲山庄,后山小亭周围的迎春花已经吐露金黄。
尚蓝玉站在亭子前的石阶上,觉得自己此时就如同这花一般,刚要盛放,凋零之期便已经临近。她眺望看着下方青石路上,一位白衫男子一步步往这里行来。山风吹起他的雪白袍角,露出同样雪白的膝裤和金黑**皂靴,那种俊逸洒脱几乎每日都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尚蓝玉心口酸涩。即便她不用在嫁给刘擎,可姨母会答应他娶自己么?吴天霜那一日的凌厉之语此时还在她的脑中回响。‘这婚事你以为能轻易推得掉吗?即便你成了事,为封甲山庄立了大功,姨父就会以巨大的代价来挽回你的亲事?做梦!’
她的脑仁隐隐作痛,方无双已经走到她身前,见她眉头紧锁,面容苍白,担忧道:“阿玉,你怎么了?还在为那件事担忧?”
尚蓝玉一见方无双清亮的眸子看着自己,心头罩着的那团黑云终于散去些许。总算方无双对她的情意多少能慰藉她此时的烦忧。她心神微定,说道:“表哥,我没事。倒是你,那日姨母又训斥于你了吧,都是我的不好。”
方无双轻轻拉住尚蓝玉的手,说:“母亲就是那样的执拗性子,可她再怎么,又岂能逼我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我已经以父亲商议过了,父亲其实并不太妨碍你我的。”
“当真?”尚蓝玉一时间又惊又喜。“姨父当真不反对我们么?”
方无双笑道:“是啊,之前父亲一直也没表露态度,昨儿个我与他细说,他倒是没说什么反对之语。还与我说,过些时候再谈这事。你也知道,毕竟我若说的太多,对你反倒不好。”
尚蓝玉一时羞赧,对方无双的体贴十分满意:“嗯,我知道。”
扑棱棱,一直灰色的鸟儿忽然落在尚蓝玉一旁,脚上的细竹筒磕在亭栏上,发出轻微的细响。
“哎呀,小妹的信!”
第285章 一根稻草
尚蓝玉一把捉过灰鸟,抽出细竹筒,信上的内容并不长,却让尚蓝玉的面色变了几变。方无双看着她,不由问道:“碧玺表妹说了什么?事情不顺利吗?”
尚蓝玉强忍住气的发抖的手,犹豫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事情很顺利,只是中间出了点小麻烦。毕竟那几个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生出了些怀疑,此时已经解决了。你放心吧。”
尚蓝玉这段时间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方无双听她如此说倒也没怀疑,“阿玉,你莫要太过担忧,小心身子。”
尚蓝玉刚刚弯起唇角,却听见一声重咳传来,两人一同转头,见庄主夫人梅好走上前来。
“母亲。”
“姨母。”
梅好的目光如刺一般射向尚蓝玉,方无双急忙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母亲,你怎么到这来了,山上春寒重,可得注意别着凉了。”
梅好见儿子好言好语,不忍责怪,横了他一眼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作罢。说道:“一会刘老爷要到咱们山庄来,你跟我回去准备准备。”
尚蓝玉一听‘刘老爷’三个字面色一变。方无双的面色也有些僵硬,应声答道:“是,母亲。”说着,母子两个一前一后沿着青石台阶回去了。尚蓝玉咬牙沉默了片刻,将眼中的泪花逼了回去,手中攥着的纸片似乎灼灼烫着她的手心。
她拿起又细看了一遍,心中不由恨透了吴天霜。
李殊慈在城里逛了小半天,感受着大夏的城池民风与崇南的不同之处。她忽然又一种迫不及待想要安定下来的心情。回来的时候在门前下了马车,李殊慈这才有空细细的大量起这间宅子。只是普通民房,并不见家族式的奢侈精致,却处处透着温暖用心。
一进门绕过画着喜鹊登枝的影壁,垂花门的正面墙壁上都是碧青色抖着嫩芽的藤蔓,能想象的出来盛夏时节这里是怎样一番繁盛光景。穿过垂花门,正屋和左右厢房耳房都用廊檐相连,穿堂过去是正院,院子偏右立着座假山,假山石孔中满是青苔枯泽的痕迹,四周还有几株石松青松。偏左则有一副花架,花架下是石桌石凳。正院的屋舍十分齐整,三间主屋左右依旧是东西厢房。再往里,则是一排后罩房。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处处都能感受到,此处定然是一户十分和睦的人家。
李殊慈路过这些景物,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各处都被青鸽和木云整理的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像是临时落脚之处。她忽然想要早点离开大夏,去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建一座喜欢的院落,喝茶听戏,缓缓看着时间流逝岁月留情。
尚蓝玉的消息隔天才传回李殊慈手里。她敲着那张信纸,满意笑道:“正如我所愿。”
“怎么说?”赫连韬从桌上拿起那张纸,细细看了一遍,苦笑道:“还真让你说着了,还是表姐妹呢,却让尚碧玺制造‘意外’,实在不行就杀了。”
“尚蓝玉孤身一人在封甲山庄恐怕过的不易。若是只为与刘擎的婚事,说不定还好些,不过是受些白眼罢了。可她还想与方无双成就好事,做山庄的二少夫人,恐怕就要处处受挫了。”李殊慈想起吴天霜说起尚蓝玉时的不屑和鄙夷,说道:“在她百般挣扎之时,吴天霜这个小人居然想要破坏她的计划,企图抢走她的心上人。这恐怕已经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赫连韬咂咂嘴,“换了别人,恐怕也会抓住机会置敌人于死地。”
“你身边的护卫,挑三个身手好的,今天夜里就启程,到都城去一趟,想办法透露一些消息给三皇子。”李殊慈站起身,“不用多说,就说康阳跟封甲山庄买了人命。”赫连韬眼睛一亮,“这样正好,不多不少,荣挚肯定觉得康阳是要买他的人头。”
“荣挚肯定会派人出去打听封甲山庄的事,让咱们得人看着点,但凡有人打听,便传些流言出去,就说封甲山庄的大公子是留王爷托付的血脉。”李殊慈笑眯眯的点头:“再有,我记得木云之前配了一副药丸,能让人暂时失去记忆的。给吴天霜喂下去,送到刘擎府门口。”
这回连赫连韬和不明白了。瞪眼看着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不能直接说,说了人家不仅不会信,还会心生猜忌,咱们要将封甲山庄的事情一点一点的透露给荣挚。”李殊慈边琢磨着,边解释:“荣挚知道康阳与封甲山庄的勾当,定然要发雷霆之怒,但他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动康阳,只能去找封甲山庄的晦气。等他打听事情的时候,咱们在引导他们查到一些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他们定然确信无疑。”
赫连韬还是没明白李殊慈为什么把吴天霜送到刘擎那去,李殊慈却不再说了。
三皇子府中,康阳咬牙看着银红,将手里的瓷盏摔了一地:“你不是说封甲山庄出手必成!怎么还让人给跑了!”
银红平静而恭敬,仿佛没有半点因为康阳的急躁而害怕:“三皇子妃莫要着急生气,那位李姑娘身边高手甚多,何况这位身份也不简单,若要不留下蛛丝马迹,想必是不容易的。不过,山庄里已经回复了消息,很快就会展开第二次暗杀。”
康阳狠狠扯了两把帕子,想了想,说道:“我在这三皇子府里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简直同监牢没什么两样!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可有眉目了?”
“是,这些事情倒是不难打听。”银红面上的红色胎记随着她开口说话微微动弹,看上去很是碍眼,康阳将头扭到一旁,听银红继续说道:“这位李姑娘是因为中毒才到大夏来的,身边的人大多是下人,只有三个人不是,一位姓柳,两位姓赫连,一男一女。应该是兄妹。”
“你说什么!”康阳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奇怪无比,僵硬中透着兴奋,记恨,无法相信等复杂神色,“他……他来了……”
尚银红奇怪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低声疑问道:“三皇子妃可认得这几个人?”她早就打听到了这些消息告诉了封甲山庄,却并没有主动对康阳说起,怕影响到她的怀疑,只是后来她又想起这件事,让她去打听,她便隔了两天才来回复。
康阳拽住帕子的手微微颤抖着,瞬间苍白的脸色这会儿已经涌上了一点潮红,他来了,是陪着她一起来的,他们……他跟李殊慈是什么意思?康阳死死咬住下唇,将唇瓣上的血色都逼到了周围。“他们是一起来的?”
“是,自从进了惠陵,就一直在一块。”
“告诉封甲山庄的人,不要伤害赫连兄妹……其他人通通都杀了!”康阳咬牙说道。目光中的凶狠之色如同食人野兽。
锦华庭中,荣挚一口吞下美人举过来的美酒,脸色却有些阴霾。
这八名女子都是在那场祸事之后,重新甄选出来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比之前死去的那些更加出色动人,可荣挚最近却无意把心思放在这些美色上。
自从锦华庭出事之后,他就一直盯着后院那个碍眼的女人,可他还没动手,那个女人居然买通了什么狗屁山庄来杀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在父皇那里不受待见,在兄弟间不受待见,现在,后院的一个女人居然也敢在他的头上动土了!
“三皇子殿下,南远求见。”
“让他进来。”挥挥袖子让周围的美人们先下去,荣挚亲自斟了美酒捏在指间,斜靠在软垫上。名叫南远的侍卫进来禀报道:“殿下,除了之前打听道的那些传闻,封甲山庄最近并没有太大的异动,反而正忙着一件婚事。”
“哦?什么婚事?”他的皇子妃买通他们杀他,他堂堂一位皇子,在封甲山庄的眼里居然还不值一提?没有一丝如临大敌,居然还在忙什么婚事?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这也太荒唐了。留王爷若是有后,怎么会托付给一窝子土匪?
“据说,封甲山庄庄主夫人的外甥女已经于天下第一富商刘擎定了亲。不仅如此,前几日还将另一位外甥女白白送给了刘擎。”
“什么?你再说一次?”荣挚仿佛没有听清,让南远又说了一遍。
南远重复了一遍,又说道:“似乎封甲山庄十分重视这门亲事。”
荣挚放在手中瓷盏,盘腿坐起,皱眉沉思了片刻,喃喃道:“封甲山庄,杀人生意,留王爷的后人……天下第一富商……”荣挚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可能!这……”可说完这一句,他又反过来质问自己:“有什么不可能,这完全可能!”
荣挚说完呆怔在那里好半晌,突然跳起来说道:“备车!我要去找二哥!”转了个身,又急忙说道:“不!不不不!我要去找太子!”
另外一边,李殊慈这厢听了刚刚赶回来的几个侍卫的交代,笑道:“好,让尚碧玺再给尚蓝玉回个消息,就说吴天霜被刘擎劫走了。我想尚蓝玉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