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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闺毒女:重生嫡小姐全文阅读

作者:是以卿卿     深闺毒女:重生嫡小姐txt下载     深闺毒女:重生嫡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 偷鸡不成

    李殊慈装作不经意的往后看去,康阳一身明艳宫裙,行走之间像一根笔直的长枪,紧张而气势凌人,脸色阴沉的可怕。她径直走到最前面,低身向安阳公主福了福,便一言不发的坐下,透过薄锦往外看。

    康阳的目光自然是落在大夏三皇子荣挚身上,当下怔了怔,目光里生出几分愕然。这个荣挚,康阳不知道如何形容他,他简直比女人还好看,通身上下挑不出半分不顺眼来,贵气与英气完美的融在他的血液里。安阳公主与李殊慈明了的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康阳的目光艰难的从荣挚身上拔回来,似乎之前憋着的那股子气劲已经泄了。

    木云贴着李殊慈的耳朵小声说道:“她不会见了这个皇子,就改了注意吧?”

    李殊慈不露声色的摇摇头,女人的心既然给了一个人,如果没有明确的可以死心的理由,怎么会看见一个好看的男人就回头了呢。“只是心中的不甘减轻了些吧。”最不济,她也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不是吗?

    康阳只是稍做了片刻,便神色生硬的离开了。

    这会殿上那八名女子已经舞毕,最大的热闹已经凑完,好些小娘子便不耐烦坐在此处,又不好随意说话,便结了伴儿去殿外院子里透气,李殊慈也找了借口出来,带上木云青鸽往寿坤宫回去。

    李殊慈刚迈进寿坤宫的大门,便撞见康阳身边的宫女舒云,舒云怔了一下,恭敬的站在一边给李殊慈让了路,舒云见她走远,等了一会,反身往回走,康阳在正在屋里愣神,见她这么快就回来,问:“怎么回事?”

    “郡主,安宁县主已经回来了。”舒云知道康阳要做的事情很危险,但她是康阳的贴身婢女,若是事情成了,她们主仆都好,若是不成,她要么陪嫁到大夏,要么就得死。无论是哪一条路,她都不想走,只能尽力帮康阳完成这件事。“奴婢回来禀报一声,这就去请王美人过来。”

    康阳木然的点点头,手有些发抖,忽然又将舒云叫住:“等等,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去找五皇子。我自己去请王美人。”

    木云前脚跟着李殊慈进了合宜殿,后脚便从殿后翻了出去,将撤下的绳子藏好,一路避着人藏在角落的暗处等着。

    不一会儿,湘妃急匆匆的从宫里出来,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木云看准机会,一颗小石子正巧击在湘妃的膝盖窝。湘妃只觉腿上针扎似的一痛,一个不稳五体投地的跪倒在地。宫女红鸳被她拽的一个趔趄,却也顾不上自己,连忙去扶湘妃:“娘娘,您没事吧?”

    湘妃气急败坏的爬起来,两只膝盖跪的生疼,差一点就要开口骂娘,“怎么这么倒霉!”

    宫女一边给湘妃柔着膝盖,一边道:“娘娘,咱们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湘妃头上的钗环都跌散了,再低头一看,膝盖上两团黑泥,恨不得锤自己两拳:“快回去,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岂不是错过了!咱们得赶紧!”

    木云见她回去换衣服,暗笑了一回,反身回去寿坤宫。

    王美人跟在康阳身后,偏头去看旁边的宫女,那小宫女暗暗朝她点点头。王美人放下心跟在康阳身后进了寿坤宫,“郡主,太后娘娘可在呢?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先去知会一声才好。”

    康阳愣了一下,强自敛住心神,笑道:“也好。”

    路过欢喜园,一旁的梅林中人影一闪,王美人轻呀了一声,“梅林里好像有人……”

    康阳脚步顿了一下,难道是老天在帮她吗?还是王美人早就约好了五皇子在此,根本不用她来设计牵线?王美人拉了她一把,“这么晚了,是不是有什么奴才在此作怪呢?若是惊扰了太后娘娘岂不罪过?咱们过去看看。”

    康阳和舒云对视一眼,落在后面半天才挪一步,舒云十分害怕似得,紧紧拽住王美人身边那个小宫女,那小宫女心里有鬼,被她拉着根本不敢吭声,生怕坏了王美人的大事。王美人疾步冲进梅林里,里面却没有想象中的五皇子和湘妃的身影,她明明让人跟湘妃说早了一些时候,让她来‘捉奸’,而自己落后半步,反过来捉了湘妃和五皇子问罪,一石二鸟。

    王美人心里突突一跳,难道湘妃没来?怎么可能,湘妃若是听到自己与五皇子有私情的事,怎么可能不来落井下石?正是因为有这个打算,白日里她才故意与湘妃起了冲突,正在思忖间,树后突然伸出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一把将她捞在怀里,惊呼来不及出口就被另一只大手堵了回去。

    五皇子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传来,带着几分温热的酒气,“我就知道你这妮子是个不省心的,这么晚了,你找爷来有什么事?还三催四请的。既是做了君上的女人,当初又作甚对本皇子眉来眼去。爷被你耍的团团转,好歹要捞回点油水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美人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听了他的话眼睛瞪的老大,三催四请?她何曾三催四请?这种事情,她怎么会用自己的人图惹人怀疑,五皇子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起来,王美人大惊失色,若是这个时候康阳进来,或是湘妃进来,她岂不给自己挖了个坑!

    然而她怎么知道康阳的心思,康阳在梅林外磨蹭了一会,听见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便拔脚过去,一步跳到树后。手中的灯笼高高抬起,正好照见五皇子的嘴唇正咬在王美人的耳朵上。“五哥!你在做什么?你们?”

    五皇子吓了一跳,那几分酒气顿时全醒了。“康,康阳?你怎么在这?”五皇子说着,连忙四处去看,该死的!常衡,常远这两个狗奴才到哪去了!“康阳,这都是误会!”

    王美人挣脱了五皇子的桎梏,连忙跪倒地上拽住康阳的袖子,“郡主,你都看见了对不对,是五皇子对我不敬……”

    五皇子怒视着王美人,正要说话,那方康阳却冷声看着王美人道:“就算你是清白的,你如今也不再清白了,何不以死明志?”

    王美人和五皇子同时一愣,五皇子笑道:“康阳,你是站在五哥这一面的对吗?”

    康阳缓缓将目光从王美人的惊愕的脸上移到他身上,眼中是对这皇城中所有阴暗糜烂的失望与庆幸交织起来的复杂情感:“五哥,我会为你证明,但,我有个条件。”

    康阳虽然也是从小在宫中长大,跟皇子公主一同进学,彼此自然是熟识的,但她与真正的皇子公主又有所不同,总觉得自己无法真正同他们相容,那种想去亲近交好又充满嫉妒的心思,一直折磨着她。而此时,她抓住五皇子这么大的把柄在手,心中隐隐翻起一丝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快感。

    五皇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我与王美人有私。”他从她的眼睛里,已经看出了阴私算计,但康阳与他们这些人相比,到底还是藏得太浅。

    王美人震惊的看着康阳,又不得不压抑这声音辩解道:“郡主,妾从未与五皇子有过什么!”

    五皇子看着她冷笑一声,问康阳:“你有什么条件。”

    康阳回头看了一眼舒云,舒云手中持着一把匕首,正抵在王美人的贴身宫女红鸳喉间,红鸳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直直的看着跪地的王美人。康阳没有理会她,对五皇子说道:“康阳不想嫁到大夏去,只要五哥替我杀了那个使臣宋济,康阳全当什么都没看见,你与王美人苟且之事,康阳决不会传出半个字!”

    康阳咬死了‘苟且’二字,直直的盯着五皇子,仿佛只要五皇子有半点反对,她立刻就要大声喧哗出去。五皇子心中暗笑康阳太过天真,只要他走出了这梅林,任凭她事后如何说,又会有谁相信呢?

    王美人听着康阳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嘲讽的撇了撇嘴角,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到底也没什么斤两。然而在她看见暗处迈出的一双绣花鞋的时候,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净!湘妃!她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之前为了让五皇子和湘妃能顺利在此碰面,她暗中叫人将拦路的杂鱼都引开了去!

    湘妃点燃手中的灯笼,笑靥如花的一步步逼近几人:“我还怕来的晚了,没想到正巧看到好戏,王美人身为君上的女人,居然与皇子牵扯不清!可真是给咱们惠妃娘娘长脸啊!若是让惠妃娘娘知道你这个侄女既抢了她的男人,又抢了她的儿子,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五皇子的脸色顿时一沉,目光落在王美人身上,王美人嘴唇一颤:“湘妃,你胡说什么!你……”

    湘妃上前抡圆了胳膊甩了王美人两个嘴巴:“我看的清清楚楚,容不得你狡辩!我这就去告诉太后,看你这狐狸精还能在君上身边狐媚惑主!”

    五皇子一把抓住湘妃的胳膊,湘妃使劲一挣却没挣开,她急道:“五皇子且放心,我看的清清楚楚,是王美人做下如此不要脸面之事,和五皇子毫无干系。”

    五皇子当然知道她不敢乱说话,手便一松,康阳却变了脸色,若让湘妃张扬出去,不但她做的事情前功尽弃,还要得罪了五皇子和惠妃,王美人以后也不会放过她,当下一把抢过舒云手中的匕首,狠力刺进了湘妃的背心!“这下,五哥还有退路吗?”

第227章 将计就计

    在场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无论是暗设陷阱的王美人,还是一时大意被王中挑唆的五皇子,都没有想到康阳竟然能下这样的狠手。湘妃在刀子刺进她背心的那一刻,狰狞急切想要告发王美人的表情凝结在脸上,她想要回头看凶手一眼,那刀子却在她扭头之际狠狠搅了搅。

    湘妃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没能问出口,鲜血就灌满了口鼻,摇晃一下一头栽倒在地,匕首还死死的扎在她的背心之上。康阳呼吸沉重,目光俯视跪在地上的王美人,又凝目看看惊愣在旁的五皇子,她呵笑了一声:“湘妃撞见五哥与王美人在此做出不耻勾当,五哥杀心顿起,康阳想要阻止却没能来得及……”

    “康阳!你在胡说什么!”五皇子惊怒交加,康阳将发抖的双手缩在袖中,眼睛却明亮的惊人,这段时日积累的心中憋闷与委屈似乎全倾注在了那一刀上,此刻她害怕且兴奋:“五哥,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与王美人有染,又杀害了受宠多年的湘妃,惠妃娘娘不但救不了你,也会被你牵累。”

    五皇子此时恨不得剥了王中的皮!到这个时候他若还看不出这背后有另一只推手,他就是天下第一大蠢货!“康阳,你被人利用了!听五哥的话,这件事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

    康阳嗤的一声笑起来:“否则,五哥不仅与大位无缘,说不定还会被终生软禁在一方宅院之中了此余生,惠妃娘娘也会被打入冷宫,从此不见天日……”她顿了一下,语气渐渐凝结成冰:“既然五哥心中如此清楚,还不赶快做出决定,若是晚了,康阳也没办法了!”

    五皇子眯起双眼,康阳或许觉得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但五皇子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方才王美人见事情败露,立刻反咬他一口,这就说明了问题所在,她明明是六君门的人,就算要与惠妃争风吃醋,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立刻站到他的对立面去!他们二人合起来对付康阳易如反掌,却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去求康阳放过?

    五皇子深深的看了王美人一眼,又看了看死去的湘妃,忽然明白了什么,立掌如刀砍在王美人颈后,眼看着王美人晕厥过去,才说:“湘妃已经死了,此事康阳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若是我此时走出寿坤宫,难保不被人发现!不知康阳有何妙计?”惠妃入宫多年,根本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侄女,如果王美人早在进宫之前就被人掉了包,他毫不犹豫的人定是儒王的做的,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手段?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计就计,利用康阳的计策脱身了。

    康阳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原来,做坏人竟是这般痛快!“五哥不用担心,你忘了吗?这寿坤宫里还住着一位永宁县主呢。我已经让人在她的茶水中添了东西,五哥尽管去与永宁县主生米煮成熟饭。”

    “至于这两个女人,我只说看见她们争风吃醋,王美人错手杀害湘妃,巧在白日里她们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起了冲突,此事顺理成章,由不得她狡辩!等我引来太后到此,张扬出去,五哥再现身于众人跟前,太后若质问你为何在此,你便正好与太后说明,你与永宁县主早已私定终身,情根深种,是儒王横刀夺爱!想必这些话,不需要康阳来教你了吧!”

    五皇子震惊的听着康阳言笑晏晏阐述毒计的始末,不禁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果然深宫中的女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不过,他自然没有理由推脱这么好的计划,他一早就在打李殊慈的主意,即便不能让李唯清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但若是李殊慈委身于他,李唯清多少也要掂量一二。

    合宜殿中,李殊慈也已经听完了舒雨的叙述,木云手中的软剑紧紧贴在她的颈项之上,冰冷骇人,青鸽咬牙道:“你受康阳郡主的迫害,我本来还很同情与你,没想到你反过来却还要帮她做恶!”

    “郡主和亲大夏这桩事,郡主觉得都是因为县主而起,所以对县主十分痛恨。可这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求县主看在舒雨同被郡主迫害的份上,饶了奴婢吧……”舒雨的身子本身还没将养利索,此时被扣押在此,心虚外加惊惧,显得更加委顿不堪。“舒雨当真是迫不得已!郡主心狠,奴婢已经没了半条命,若再惹了她不快,奴婢只有死路一条,求县主宽宏大量……”

    木云银牙咬的咯咯直响:“你们郡主心狠,你助纣为虐又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我们发现你意图不轨,此时受害的就是我们姑娘!”

    康阳想要借五皇子的手杀掉宋济,并且趁机怂恿五皇子毁李殊慈的清白。但康阳明显没有全对五皇子说实话。李殊慈笑了笑,问:“你手中这药是哪里来的?”

    舒雨低头不语,李殊慈又道:“此药在宫中内侍手中流传自然是有的,但康阳身为郡主,不可能知道。那么又是谁告诉她的呢?”舒雨的肩背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李殊慈看着她,说:“你说你是为了主子害人,我是相信的,但你说你是被迫的,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县主,奴婢,奴婢知错了……。”舒雨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面颊上却不住的留下冷汗:“郡主威胁奴婢,说奴婢若是做不成此事,就……就将奴婢配给宫里的内侍……奴婢不想下半辈子都被阉人玩弄,奴婢真的绝望了,这才想出了这个主意……”

    青鸽看看纸包中微微泛着粉红的药粉,忽然想起一则传言,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一脚踹在舒雨身上,木云从来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便疑惑的看向她。青鸽指着舒雨道:“这下贱坯子!竟然想出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主意!阉人内侍虽然不见得是好人,到底还比你们主仆干净些!”

    木云虽然不明白,但也听出那药粉兴许不是什么好药,“姑娘,咱们怎么惩治她!”

    李殊慈走到桌前,将茶壶里的茶汤倾倒在瓷盏中,“既然这个主意是你出的,那么便由你来承担可好?”

    “奴婢知错了,求县主绕了奴婢!”舒雨摇头,看着那茶盏剧烈挣扎,李殊慈却劝道:“你终究是个死,喝了这东西,好歹能让你快活到死!不是吗?”

    青鸽会意,将瓷盏接过,捏住舒雨的下巴便往里灌,木云死死的将她钳制住,舒雨的喉管条件反射的将所有流入嗓子眼的茶水都咽了下去。她红眼瞪着李殊慈,可惜她的嘴已经被堵住,咒骂的声音含糊不清,木云将她的手脚牢牢捆住,三人从宫殿侧边将她拖到仪华殿,奴奴正等在那里:“县主,我已经以郡主的名义让其他宫人都避开了。”

    李殊慈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木云将舒雨塞进了原本康阳准备好的屋子,用棉被将舒雨盖住。

    康阳与五皇子套好了说辞,见他走远,便示意舒云将晕倒在地的红鸳结果了,这个丫头既然什么都看见了,自然不能再留着,舒云犹豫了半天也不敢下手,康阳瞪着她,“你知道了这么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的,你杀了她,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杀她,你也活不成!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舒云想不到郡主居然会杀了湘妃,又设计陷害五皇子,自己若没有把柄在郡主手上,到底是要被灭口的,当下心一横,便在一旁拾起一块石头,狠狠朝红鸳的额头砸过去。她抬头看着康阳:“奴婢一心一意只跟着郡主!”

    康阳满意的点点头,却没有按照说好的去太后哪里禀报。她整了整神色,“咱们去前殿!”

    前殿正在推杯换盏之间,康阳郡主一路奔跑进殿,面无人色,眼中带泪,身体仿佛是强自支撑,“君上,惠妃娘娘……”

    一时间大殿之上声音骤停,都看着眼前这位言语无状的康阳郡主。有人在荣挚的耳边说了一句,荣挚和宋济对视一眼,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就是他们要娶回夏国的康阳郡主?宋济的眼中却露出不屑,荣挚面色也有些恼怒。崇南挑个郡主和亲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女人。

    煦文帝脸色阴沉,眼风扫向一旁的惠妃,隐忍着小声斥责道:“不是说康阳已经想通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惠妃无端被煦文帝责怪,脸色也十分难看:“当着贵客的面,康阳怎能如此行事?来人,还不将郡主带下去!”

    康阳却使劲挣脱了宫女的拉扯,面上全是难以抑制的恐惧:“娘娘,不好了。湘妃死了……就在太后宫里……王美人,是王美人杀了湘妃,我亲眼看见的……”康阳话还没说清,便摊到在地。殿上一阵哗然,煦文帝面色一变,惠妃已经蹭的站起身,“王美人?你说王美人?来人!马上命人前去查看!”

第228章 错漏百出

    煦文帝脸色铁青,目光扫视大殿中的所有人,那些昂着头极力想要探听皇家秘事的人纷纷吓得低下头去。“立刻着人到太后宫中巡查,将康阳郡主带到后殿来,老四,这里就先交给你。”

    儒王躬身答应,目送煦文帝和惠妃去了后殿,眉头微不可见的轻皱了一下,眼见康阳也被搀扶着去了后殿,他才对身边的荣挚说笑起来,竟事半分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大殿中舞乐之声重新响起,荣挚心下憋闷困惑,给宋济使了个眼色,宋济寻了借口出了大殿,儒王似乎并不在意宋济的去向,只管与荣挚谈天说地。

    这厢康阳被扶进后殿,便见着煦文帝坐在那处怒目看着她:“康阳,你做的好事!堂堂崇南郡主,居然如此上不得台面?我朝的脸面全给你丢尽了!”

    康阳的面容依旧保持着极度惊骇的模样:“君上,康阳很害怕,湘妃她就死在我面前,若不是我带着人,康阳此时也魂归西天了呀君上!”

    惠妃惊异的看着她:“你所说可当真?王美人为什么要杀害湘妃?”

    “康阳撞见王美人与湘妃在梅林中争吵,所以便想上前去劝阻,没想到王美人趁湘妃不备,将她推到在地,挣扎间,王美人的婢女扑上前去救人,结果被湘妃扑倒,头撞倒石头上,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王美人见情况不妙,突然翻出一把刀子,就……就插在了湘妃的背心上!”

    “不可能!”惠妃觑着煦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不敢相信康阳说的话:“王美人为什么要杀害湘妃!简直是胡说八道!王美人现在在何处?”王美人是以她的侄女身份进宫的,若坐下错事,少不得要连累到她。

    “太后年纪大了,康阳不敢告诉太后,便让人捉了她,扣在仪华殿中……”

    煦文帝冷笑一声,“你方才吓得连话的讲不清楚,居然还能想的如此周全,倒是难为你了!”

    康阳一惊,抬头去看,只剩下煦文帝和惠妃的背影,她心下突然生出无数不安,君上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不相信她吗?康阳前后想了想,似乎自己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破绽,连忙起身追了出去。煦文帝到了太后宫里,太后正不耐烦的与李殊慈说话,李殊慈一句接一句,就是赖着不走,等见着煦文帝与惠妃来了才住了嘴,悄声退到一旁。

    “君上怎么到哀家这来了?前面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太后还全然被蒙在鼓里,待惠妃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才惊道:“你说什么!这两个女人居然如此大胆!在哀家的宫里行此败坏之举!”此时进殿的康阳听见太后一声惊喝,被吓得一个哆嗦,她紧张的抬头往太后那里看去,正望见李殊慈笑意盈盈的站在太后身后看着她呢。

    康阳顿时惊在原地,难道舒雨没能将李殊慈迷晕吗?奴奴明明过来跟她说一切都准备好了的!那五皇子此时……

    两炷香的功夫,朱大官便将王美人押到了凤仙殿,湘妃和红鸳的尸体也抬到了殿外,“君上……”

    王美人见了煦文帝,立刻化成一朵不惹尘埃的白莲花,委屈道:“君上,臣妾什么都没做,臣妾是冤枉的……”

    康阳立即抢声道:“你说谎!”

    “住口!”煦文帝沉声呵斥了康阳,见朱大官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却又吞吞吐吐,不禁皱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些做派,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朱大官微微弓着腰,小心翼翼的说道:“奴才到梅林的时候,湘妃与王美人的贴身宫女红鸳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没有呼吸了。随后,除了凤仙殿,奴才将寿坤宫里里外外都搜索了一遍……并没有其他的可疑人物,除了……除了五皇子……”

    “老五?”煦文帝脸色又沉了沉,“他跑来这里干什么?”

    惠妃不安的看着朱大官,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已经感觉到了事情不同往常。

    朱大官顿了顿,才说道:“五皇子似乎多喝了些,早早便出了和盛殿,只留了一个王中在殿上候着,奴才搜查仪华宫的时候,发现五皇子正在康阳郡主贴身婢女房中……”

    惠妃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身冰水:“朱大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大官抬起眼角看了惠妃一眼,道:“老奴已经命人将仪华宫围住,五皇子还在里面,君上可要前去?”

    煦文帝冷冷的看了惠妃一眼,一甩袍袖率先一步出了凤仙殿。惠妃顾不得王美人,紧跟着煦文帝奔了出去,康阳踉跄了一下,转头看向李殊慈,“你到底做了什么?”

    李殊慈讶异道:“郡主在说什么?咱们还是跟去看看吧。五皇子毕竟是在郡主的宫里,宫里那么多下人在,人多口杂的,万一牵累了郡主就不好了。”

    李殊慈说的云淡风清,康阳在她脸上逡巡一番,狐疑的挪动步子跟了上去。只要骗过了君上和惠妃这关,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既然李殊慈逃过了这一劫,总之下次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

    李殊慈暗笑一声,看着她走远,轻声问木云:“看到人了么?”

    “看见了,郡主跟五皇子要了贴身的信物,骗常衡常远去杀宋济,那个常远似乎是惠妃留在五皇子身边的人,当下便要去找惠妃,被常衡拦住了,常衡将常远制服后,拿着玉佩去找了儒王爷,是王爷身边的那个黑脸的,他把玉佩仍在梅林里,就退了出去。然后朱大官便带人搜起来了。”

    李殊慈想了想,“花嬷嬷那边有消息传来不曾?”

    木云摇头:“没有消息,想必没出什么岔子。”

    煦文帝前脚迈进仪华殿,五皇子立刻就扑上前来跪倒在地,“父皇,儿子错了,儿子不应贪恋女色,求父皇看在儿子初犯的份儿上,饶了儿子这一回吧!”当朱大官带人闯进室内照亮整个屋子的时候,五皇子看到舒雨的脸,就知道事情不好了,为今之计,只能大事化小,即便他贪恋女色不应该,却也并不是什么大罪。

    “贪恋女色?”煦文帝一字一顿,五皇子头顶的冷汗直冒,被风一吹生生打了个哆嗦,煦文帝眯起眼睛,对朱大官说道:“将那女子带来。”

    全恒此时上前一步,在朱大官耳边轻声说道:“师父,舒雨已经死了,是……那种死法……”

    朱大官眉头一皱,上前在煦文帝耳边暗中交代了一遍,煦文帝心头的怒火已经要从眼中喷出来了,王美人见此情景,已经知道康阳的计划出了乱子,当下哭道:“君上,臣妾是冤枉的,请君上听臣妾说一句!”

    王美人自从入宫以来,便十分安逸可人,乖巧听话,这样的女子若有一个干净的背景,煦文帝自然会对她不吝疼惜,可她却是惠妃引荐入宫的,本身就不在煦文帝的可信一列,煦文帝深意十足的看了她一眼,“你说。”

    王美人此时又恢复了李殊慈头一次在宫里见到她的模样,纯净无辜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煦文帝,“今日臣妾撞破了头,所以歇的早,要不是康阳郡主来找臣妾,臣妾根本就不会来寿坤宫,就不会撞见这场祸事了。”

    “你撞见什么了!”

    “臣妾虽然受郡主相邀来给舒雨看病,却不敢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路过梅林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人声,臣妾怕有贼人图谋不轨惊扰了太后,就悄声进了梅林,便见到……见到五皇子和湘妃抱在一起……”

    煦文帝的眼睛伸出似乎有一种情绪在跳动:“湘妃和老五?”

    “是,臣妾所言千真万确。”

    康阳的身体一晃,王美人这么说,那她方才说的那些又算什么!五皇子听了这话,不由怒道:“你信口雌黄!本皇子根本就没去过梅林!”

    惠妃从来没有如此慌张过,本身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的她,此时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她愤怒的上前,反手给了王美人一个耳光,“你居然敢污蔑五皇子!本宫心疼你,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可你呢!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然而,一只手将一个东西送到朱大官面前,低声道:“师父,这时在梅林中发现的。”

    全恒递上一块玉佩,色泽明黄带红,正是五皇子贴身的信物。煦文帝一把夺过,扔到五皇子面前,“这又是怎么回事?你的玉佩为什么会在湘妃死去的梅林中?你不是没去过吗!惠妃!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说!”

    惠妃倒抽一口冷气,五皇子眼睁睁看着那块玉佩砸在自己脚下,凉气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他知道常远拿了玉佩也不会去杀宋济,这才放心将玉佩交给了康阳,五皇子下意识的瞪向康阳。康阳连连后退,“不是我,我不知道……”

    康阳看见五皇子眼中的阴狠,心下一突,她杀了湘妃,还逼五皇子去杀大夏使臣,若事情抖出来,那她还能活吗?如今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她喉间急速滚动了两下,跪在煦文帝面前说道:“康阳有错,康阳不应为了五皇子欺瞒君上……”

    李殊慈看着康阳的背影冷笑不已,本就已经疑点重重的口供,再加上她的反复,只能更加说明她心中有鬼。

第229章 风口浪尖【第二更】

    康阳全身几乎都在颤抖,王美人反咬湘妃一口,她却不能让她得逞,否则等王美人脱了身,自己怎么办?岂不成了她的眼中钉!当下也顾不得五皇子了,和亲之事,她再另想办法就是:“五哥早就与王美人有染!自从太后娘娘让王美人替我的婢女诊病开始,五哥也几乎每天都来给太后请安,寿坤宫的人都可以证明的!”

    煦文帝的怒火一瞬间几乎让康阳烧起来,她却不敢停顿:“康阳早先便有所怀疑,却不敢深想。今日康阳从和盛殿出来之后,心中惦记着舒雨的病情,就叫人去请王美人给舒雨诊病,王美人要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却半天也没见回来,于是同下人一起出去寻找,康阳听见梅林之中有人声响动。便上前去看,就看见五哥正抱着王美人耳语……”康阳说的十分隐晦,却越让人产生其他联想,此时不仅煦文帝处于盛怒中,连惠妃和太后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觊觎父亲的女人,可不仅仅只是‘贪恋女色’。

    “康阳心中发慌,十分害怕,就想退出去,没想到这时湘妃不知道怎么,竟然也出现在梅林中。湘妃与王美人不和,见此情景立即要去告发王美人,王美人便与湘妃拉扯起来,拉扯之中,王美人的婢女撞了石头,五哥见状也急了,冲动之下,翻出一把匕首就刺在了湘妃的背心上……五哥求我帮她隐瞒,康阳也算是从小与五哥一起长大,心一软就答应了……”

    康阳的话,七分真,三分假,将自己瞥的干干净净,却比之前的说辞可信多了。煦文帝的声音冰沉如水,“于是你就出了主意,让老五假意与你的婢女私通,躲过这一场祸事?”与婢女苟且当然比与后妃有染强上百倍。

    康阳仿佛害怕雷霆之怒一般闭上了眼睛,将心虚死死藏住,五皇子几乎炸开一般,声嘶力竭喊道:“康阳!没想到你的心性如此恶毒,湘妃根本就是你杀的!”

    康阳睁开眼,眼睛里全是恐惧和眼泪。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站起身,指着五皇子:“五哥,康阳好心帮你隐瞒,还因此触怒了君上,你竟然不知好歹杀了我的婢女灭口,还要污蔑康阳,康阳反正也是被抛弃的人,和亲与死,不知道那一件更好些?”

    此语甚是心酸绝望,连煦文帝也不好再斥责她,他看着众人沉默片刻,吩咐道:“送康阳郡主回去休息,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这便是要将康阳禁足,直到出阁了。

    康阳整个人都垮着,身体僵硬一步一挪的往回走,路过李殊慈的时候,她忽然微微偏过头,眼中掠过一丝狰狞得意。李殊慈回以温和无害的纯美笑容,康阳气的压根发痒:“总有一天……”

    李殊慈没有听清后半句,她也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时最重要的是,阻止儒王挑拨崇南与大夏的冲突。五皇子可以有事,大夏使臣却不能有事。如果宋济或荣挚在崇南发生意外,两国必定再起纷争。六皇子现今呼声如此之高,是最好的平定战乱的人选,他的归期还不知会推迟到何年何月。到时五皇子事败,煦文帝命在旦夕,朝政一手把持在儒王手中,她们还有何翻盘的机会?

    不过,既然花嬷嬷答应帮她,就一定能阻止儒王动手。前面到现在也没有引起骚乱,今日这一关应该是过了。

    惠妃见煦文帝将康阳放走,便知煦文帝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不管康阳说的是真是假,煦文帝觉得这个说辞真,就是真,不是吗?她当下跪在煦文帝面前,泪水连连:“君上,臣妾陪伴您多年,赫儿从来都听话孝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请君上查明真相,还赫儿一个清白!”

    五皇子此时却不明白惠妃息事宁人的苦心,被康阳摆了一道,他气的几乎要暴跳起来,一旁两个侍卫连忙将他死死按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五皇子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狗奴才!狗东西!你敢捧本皇子一根毫毛,本皇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五皇子已经被气的错乱,煦文帝听了这话却无异于火上浇油:“朕看你这皇子也不必当了!五皇子金赫,即日起贬为庶人!将他给朕绑了!朕倒要看看,你还能翻腾上天!”

    惠妃急道:“君上息怒,赫儿是气急了才会说这样的话。都是臣妾不好,竟为君上引荐了个不知死活的狐媚子!求君上给赫儿一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的清白!”惠妃跪在地上哀声乞求,立刻将视线引到了王美人身上,虽然她此刻还不知王美人早已经被掉了包,但,相比一个毫无血缘的废物同门,当然还是儿子最重要。

    王美人恨声道:“惠妃娘娘,您凭什么一口咬定是臣妾勾引了五皇子,自打臣妾进宫,五皇子就觊觎臣妾,要将臣妾纳为侧妃,娘娘都看在眼里,此时竟然倒打一耙,就不怕遭天谴吗!臣妾一心侍奉君上,为君上调养龙身,从无半分不尽心之处,如今受此冤情,竟无一人肯信!”王美人似心灰意冷,再不说话,却无形中将惠妃推上了风口浪尖。

    煦文帝此时正在气头上,眯眼看她:“哼!老五是你养的好儿子,王美人也是你引荐的,朕没治你的罪已是万幸!你若再求情,便与他们共同治罪!”煦文帝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多年的夫妻情分,不忍在外人勉强伤她的脸面,当下道:“你说的没错!是该好好查一查!来人!将五皇子和王美人送到大理寺,着慎刑司严加审问,务必要给朕审出东西来!”

    惠妃摊在地上,进了慎刑司,还要审出东西来……那不是要她们母子的命吗!五皇子被拖走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盯着惠妃,那眼神似乎在提醒着她,如果不是她一直优柔寡断,舍不得对煦文帝下手,次次错失机会,她们母子二人怎么会落下这样的下场!至此,惠妃看着煦文帝的背影终于露出决绝之色。

    太后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惠妃是最先进王府的,在她身边孝敬的日子比别人都长,她当下也有些不忍,却也只能和一和稀泥:“你先起来吧,这冰天雪地的,老五这回,不管是真是假,都扫了君上的颜面,你等他气消了,再说些软话,也就没事了。”

    惠妃站起身,她还能说什么?能指望这个只知享乐的太后为她出谋划策么!当下也不多说,强笑道:“臣妾知道了。”

    李殊慈恭敬的跟在太后身后准备回合宜殿,惠妃突然将她拦下:“永宁县主当真好气度,不声不响看完了整场好戏。这是儒王爷的手笔吧!”

    李殊慈见太后已经走远,便回身看着惠妃说道:“惠妃娘娘说笑了,五皇子行止不检,怎能怪到他人身上?不过,既然惠妃娘娘这么说了,阿慈也便也说一句,若我是儒王爷,便将那个什么使臣杀了,栽到五皇子身上。挑起两国纷争扰乱朝堂,可不似后宫这些腌事还能掩藏一二,到时,叫他再也翻不了身。”

    “你!”

    李殊慈不理会惠妃的暴跳如雷,转身便走,她对五皇子算计她的行径厌恶至极,也不介意与他们翻脸,等回到合宜殿坐下,总算松了口气。青鸽端了茶来:“姑娘是故意与惠妃说那番话的?”

    “儒王希望大夏使臣死在五皇子手里,再加上今日之事,五皇子便永无翻身之日,同时,崇南与夏国征战不休,也可以将六皇子阻隔在外,他便会对君上下手。”李殊慈刻意忽略了李唯清在其中的作用,甚至一丝一毫也不愿提起,“总之不能让荣挚和宋济出事。惠妃即便当时没有听懂,过后也自然会因为我说的话想到这一点。有了惠妃从中阻碍,咱们也便多几分把握。”

    木云却对花嬷嬷更加敢兴趣:“我倒是想知道姑娘是怎么说服花嬷嬷的。”

    “她既然是六皇子的亲信,并深得六皇子的信任,不管她是否相信咱们,但事实就是事实,六皇子若因为战事而回不到宫中,这其中的危害只要她能明白,就一定会出手阻止,我并没有劝服她,我只是告诉了她。”李殊慈笑道:“事实证明,这样做是对的。”

    “花嬷嬷居然是个绝世高手,我这点功夫,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花拳绣腿……可我当初半分都没看出来,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木云对此惊奇不已。

    “你还记得当初咱们第一次见到世子时,提到的鹤子钦么?”

    “什么?难道花嬷嬷是鹤子钦的家眷?也是个江湖高手?”

    李殊慈被她气的一笑:“什么家眷……她就是鹤子钦!谁告诉你鹤子钦是男人了?江湖高手就不能是女人?”

第230章 给脸不要

    “啊?不是说鹤子钦早已年逾百岁,杀人如麻,冷心绝情,号称‘杀人剑’,为了找徒弟,还抓了不少小孩!”木云呆若木鸡的看着李殊慈:“不过……那些小孩最终都被放了回去,的确像是一个女人做的事……”

    “你这是什么荒谬的推断……”青鸽瞪了她一眼,“鹤前辈痴迷武道,不过是想将一身绝技传给有缘之人罢了,江湖传言多有夸张不实之处,想必真正见过鹤前辈的也没有几个人。”

    “六皇子当初拔剑杀了池越公主,向九看出他的武功路数与世子十分相似,事后问了世子一句,我当时也在场。世子虽然没有说的很清楚,但大概的意思是,他与六皇子师出一人。”李殊慈沉吟道:“向九出自上阳宫,一身武艺自不必说,世子能与他不相上下,他的师父又岂会是一般人呢?但咱们与世子相识已有近三年之久,可曾听说过他府上供养这什么高人为师?”

    “姑娘的意思是,鹤子钦入宫同时给世子和六皇子授艺?”青鸽终于也捋顺了一些眉目,“只是,当初鹤前辈选中了的是世子,最后又为什么会在出现在宫中?”

    木云急道:“等等!怎么可能?如月明明说花嬷嬷一直在六皇子身边当差,还在德妃娘娘的忌日烧纸钱……”

    青鸽用手指戳了她一下,“你的脑子就不能拐一拐弯?”

    “烧纸钱这件事,其中兴许另有内情,如月恐怕是想当然了。但总得来说,这个猜测总不会错。鹤子钦已经出现在咱们面前了不是吗?”李殊慈耐心解释道:“鹤子钦既然能进宫给六皇子授艺,就说明这是君上的态度,那么鹤子钦顶替一个老嬷嬷的名头又有何不可呢?令我不解的是,君上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来保护一个宫女生的六皇子……他即便要找一个江湖高手来保护心爱的儿子,那也该是保护儒王才对。”

    “鹤前辈想要世子做她的徒弟,当年事情闹得那么大,整个上京的都传开了。君上一定也听说了。赫连家族与君上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有任何变动都是要知会君上的,君上若是提前跟赫连老将军通了气,以入宫传授六皇子武艺为条件,才答应把世子给她做徒弟。倒也没什么不可能。只是这么一想,君上确实废了不少心思。”

    青鸽凝眉,一言一语说的头头是道,李殊慈赞赏的看着她:“我一说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不像木云,是个大笨蛋。”

    木云翻了个大白眼,“皇家的隐秘简直是件件都是传奇,一辈子也挖不完的,我怎么能想清楚!”

    “说的没错,这大安宫里,哪怕是一个宫女一个内侍,都有三两件说不得的隐秘之事,何况那些身居高位的呢。还有红鸳这些人,有多少是为了别人的秘密而丧命的。”青鸽叹息一声,不知是为了那些无辜受累的人,还是为了她们此时的困境。想起之前李殊慈跟儒王碰面时的情景,不由疑问道:“儒王爷到底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花嬷嬷。他是否也知道了花嬷嬷的身份?这里头果然还有别的内情?”

    “想不通……”李殊慈低头吐了口气,仿佛是要将连日来的阴郁难过都吐出去,“想要看到最后的明明白白,咱们就的坚持,想办法走到最后。”

    和盛殿散去的臣子们,三三两两,彼此交换着眼色出宫不提。荣挚与宋济也不知道在他们身后,花嬷嬷暗中解决了前来刺杀他们的死士。朱大官此时从圣心殿退出来,步履闲适安逸的走到春芜宫,抬眼见里面亮着几盏灯笼。

    那几盏明明暗暗的灯笼在他眼前渐渐模糊,化作往日春光,他仿佛又回到了阿真姑娘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不是德妃,不是君上的女人,只是前朝的落魄公主。她娇娇俏俏的往那里一站,如同新拔了嫩芽的细柳,看不到半分愁苦和哀色,满身的生机。

    可最后,她还是受不住后宫的阴暗,渐渐枯萎了。

    朱大官深深吸了一口夜晚渗凉的空气,抬步进入殿内。此时已然宫禁,儒王本不应逗留在大安宫中,但以眼下的局势,谁又敢因为这点小事斥责儒王呢。儒王负手立在德妃的画像前,听见朱大官的脚步声才回转过身,“君上已经让人拟好了旨意,三天之后便是大吉,大夏三皇子荣挚迎娶康阳郡主回国。”

    “王爷是否还要另寻机会?”

    儒王摇头:“今日之举已经打草惊蛇,再动手难免给惠妃抓住把柄,小心驶得万年船。”

    朱大官面不改色,目光也停留在那幅画像上,转而道:“王美人这些时日给君上喂的药已经到了火候,现,就只还差那最后一味。”

    “本王也是这个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惠妃一夜没睡,正乏的厉害,刚要眯会儿眼,便听人禀报林夫人求见。惠妃心头的燥气正浓:“她来添什么乱!”

    拾香道:“怕是因为五皇子侧妃一事,要不然,奴婢先打发她回去?”

    惠妃听到‘侧妃’二字便火冒三丈,当初五皇子对王须灵有几分意思,她也看见了,却并没当回事,老五这点分寸总该是有的,可没想到一丝疏忽就酿成了今日的大祸!“不见,让她回去凉快着去!”

    “是。”拾香答应一声就要出去,惠妃却想起林夫人那股子疯狂劲儿,连忙又将她喊住:“算了,让她进来吧。”

    “给惠妃娘娘请安。”林氏脸色木然,请安当真就只是个请安,其中看不出半分真情实意,如同上前点个卯。惠妃看了就生气,却强自压下,道:“起身吧。你这么早进宫来,可有事?”

    林氏如愿与沈文瀚和离,君上治了沈家的罪没有牵累林家半分,但林氏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无论是沈豪沈文瀚还是沈家其他人,都死的太痛快!相比她这些年的丧子之痛,与半辈子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可沈家的人已经死了,她没办法再找他们发泄心头之恨。于是她想到了惠妃,当初她在惠妃宫里见到的罪魁祸首!这沈文瀚惦记了半辈子的姘头!“不知娘娘之前同臣妇的约定可还作数?”

    惠妃看了她一眼,“自然作数。”

    林氏道:“听说昨夜五皇子触怒天威,已经被君上押到了慎刑司?不知这约定还如何进行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赫儿是被人污蔑的,君上很快就能查明真相!”惠妃冷冷的看着林氏,没想到她居然对她如此不敬。

    “如果是这样,自然是好的,不过还请惠妃娘娘能够体谅臣妇的心情,臣妇可是已经得罪了俞家人,实在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林氏瞄上了惠妃手中的祝含英,所以才答应了惠妃的条件,说服俞家人将俞宝婵给五皇子做侧妃,虽然手段下贱了些,总算是最快最有效的。“还请娘娘先将祝含英交给臣妇。”

    惠妃强忍这怒气:“本宫已经将祝小月和邱云仙给了你,这两个人虽然没有直接对你造成危害,但一个是祝含英的妹妹,一个是慧静的女儿,你还不满意吗!”

    “哼!没有祝含英在一旁看着,折磨祝小月又有什么用!”

    “林氏!你别给脸不要脸!”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她还没倒呢,就有人上前给她没脸了!

    林氏冷声道:“这天下不要脸的人多了去了,娘娘也未必比臣妇好到哪里去,你我之间本就是公平交易,你来我往。臣妇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五皇子不争气,却犯不着让臣妇赔了买卖。”

    “你!你真是疯了!”惠妃气的脸色煞白,一夜没有合眼,费尽精神想办法救五皇子,此时哪里经得起林氏的冷眼嘲讽。

    “没错,我是疯了!在我的孩子被那个禽兽杀死的时候我就疯了!我每天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报仇血恨!可沈文瀚那个狗东西居然死的那么便宜痛快,让我如何能够甘心!”林氏已经完全扭曲了,在她的眼里,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还好,祝含英还没死!总算还能解我万分之一的痛恨,请娘娘莫要再推三阻四!”

    惠妃这才想起,林氏的第二个儿子,就是在自己手中错杀的,当下便有些心虚:“我若不给呢?”

    林氏的面色已经恢复平静,方才的狰狞疯狂仿佛只是错觉:“娘娘当初是怎么遇见的君上,可还记得?”惠妃的身体,在瞬间颤抖了一下,如同有人在她心上狠狠的凿了一锤子。她的面容由青变紫,最后血色尽失。林氏却似乎没有看见,继续说道:“以破壁之身入王府……”

    “住口!“惠妃的声音几乎能将这殿中所有的一切生生撕裂。

    林氏唇角一勾,她为了祝含英,也是下够了血本呢!“只要娘娘将祝含英交给我!臣妇定然对那件事守口如瓶!”

第231章 落井下石

    大安宫所有的宫阙都因昨夜的丑事沸腾起来,而碧霄宫里更显得沉寂无声。

    林氏走了之后,惠妃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回不了神。她紧抿着双唇,似乎怕有什么东西从口中流出,继而传遍整个大安宫,成为她落败失势的另一个沉重的理由。

    拾香从殿外进来,见惠妃这个样子,以为她还没有消气,继而劝道:“娘娘何苦为了一个小人气坏了身子。”

    惠妃的气息仍然抵在喉咙上,她的面容越发青白失去血色,是啊,林氏是个小人。是一个疯狂扭曲了的小人,这个小人会为她保守秘密么?她艰涩出声:“祝含英被她带走了?”

    “同身染恶疾的宫女一道遣送出宫的,想必林氏这会已经想办法将她带走了。”

    “你过来……”惠妃的面容因为岁月的风霜渐渐褪了颜色,她的丈夫多年来深爱着别的女子,她孤独,煎熬,将内心倔强倨傲隐藏在宽厚的外表之下。而随着五皇子带来打击与多年前那个无法触及的伤疤被林氏血淋淋的揭开,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不平与怨恨。

    拾香诧异的看着惠妃,缓步走过去,听惠妃在她耳边一番交代,惊乍道:“娘娘,若是林氏有个三长两短,以林氏父亲和兄长的脾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娘娘还应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本宫现在的决定就是以大局为重!”惠妃狠狠的咬着牙,总之,她不能允许这样的威胁存于世上,时时刻刻让她无法喘息!“既然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就让他们一同赴死!”

    合宜殿,李殊慈看着洒扫内侍正在敲打廊上结下的冰凌,冰凌落地发出悦耳的脆响。“今天一大早林氏就进了宫。这会可有动静?”

    “林氏在碧霄宫坐了好一会才走,惠妃宫里十分严密,花嬷嬷也插不进手去,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不过,碧霄宫在林氏出宫前后,遣送出宫了一个身染恶疾的宫女。”

    “身染恶疾的宫女?”李殊慈在屋里缓步走了两圈,说道:“林氏的父亲安远候林啸山,是个极耿直之人,林家世代忠君,但忠君是不错,林家却已经忠了两代君王了。一臣不事二主,说起来,安远候为了家族也算是节操掉地了,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林家极低调,从不参与朝堂风浪,当年若不是因为沈皇后之事,君上也不会将林长君嫁给沈文瀚,作为补偿。”

    青鸽一边拨着火盆,一边搭话道:“既然这么说,林家应该极力与惠妃儒王等人都保持距离才对,林氏与沈文瀚和离之后,就从这滩泥水里摘了出来,何苦还要与惠妃牵扯不清?”

    “牵扯……是祝含英吗?一定是祝含英!”李殊慈忽然想到那个以婚书要挟沈文瀚多年的虚荣女子,“林氏对沈文瀚恨之入骨,对她三个死去的孩子耿耿于怀,沈家人都死了,她内心的怒火却还没有发泄干净!”李殊慈皱眉,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了。

    “惠妃与林氏唯一的牵扯,就是祝含英。她还在惠妃手里,林氏难道是为了祝含英,才想要帮惠妃促成俞宝婵与五皇子的么?可她的手法未免太过生硬,换亲这种事,小门小户都十分忌讳,林家又怎么会?用宝婵的婚事换俞二哥的婚事,即便宝婵真做了五皇子的侧妃,这梁子也结大了。”

    “姑娘的意思是,林氏的父兄不知道此事?”

    “与俞家结亲,对林家没有坏处,也与勾连扯不上关系,想必林家是很愿意的,但林氏想要换亲,惹怒了俞家人,俞家人上门质问,林家父子就算是瞎子聋子也该知道了,然而却为何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当真不介意毁了林俞两家的交情?”

    “哼,惠妃和五皇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若是有机会,可不能放过她们!”

    “这是当然。”李殊慈嘴角微垂,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可事情还没成,惠妃却把祝含英交给了林氏。”

    青鸽想了想,说:“或许是林氏见五皇子出了事,这件交易成不了了,所以前来跟惠妃要人。”

    “没错……一定是这样,可她要人,惠妃就会给吗?”李殊慈摇头:“如果是你我,在落难之时,有人立刻来落井下石,恐怕咱们也不会让对方得逞的,何况是身居高位多年的惠妃?可她偏偏就给了!当真奇怪!”

    两人相对叹气之时,木云终于从外面回来了,青鸽立刻给她一只手炉,木云呵着气将袖中的细竹筒递给她:“外面真冷,真是冷!”

    李殊慈看着词穷的木云,噗嗤一笑:“等咱们忙完这会,就给木云请个诗书先生来。”

    “姑娘,贺全递了消息过来了。”青鸽看了看细竹筒上的标记,似乎有几分雀跃,李殊慈细细打量了她一遍,青鸽脸一红,转而去提茶壶:“花嬷嬷虽然不肯对咱们多说,总算是肯帮咱们的,有她在,与宫外传个消息也方便多了。”

    李殊慈是个警醒的人,从俞宝婵进宫与她说了林家与俞家的两桩莫名其妙的亲事开始,她便开始纠结于背后的因由。好在贺全在宫外还能时刻帮她走动,他人细心,办事又周全,手底下的人虽都是三教九流,但跑腿打探消息个个能手,加上梅白,帮了李殊慈大忙。

    她将青鸽递过来的纸卷展开,看到信中的内容不由一顿。“这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之前让贺全密切注意林氏,林氏能查出来的东西,李殊慈只要顺着林氏这根藤,便摸出了现成的瓜来。不过她却丝毫没有想到,林家居然能抓住惠妃这么大的错漏在手。

    李殊慈将纸卷递回给青鸽,青鸽接过把消息看了一遍,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

    李殊慈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便通透起来,一颗心轻松许多,“俞宝婵那个丫头,真是白伤心了一场。”

    木云和青鸽凑上前来:“这话怎么说?”

    “此前我一直在想,林氏或许是疯了,因为一个祝含英就置林家于不顾,帮惠妃算计俞家。现在想想,林家父子怎么会让林氏胡作非为。林氏与沈文瀚和离一事,惠妃做了中间人,林家难免要记她一个人情。而俞家的大爷俞世成在何常下马之后就被提了押运通判,正是在惠妃的师兄梁有先的手下。”

    “梁有先因当年惠妃的事,被逐出了六君门,因此在朝为官多年也无人知晓,可当下,梁有先摆明了是站在惠妃这一边,俞家就不得不及时抽身。所以俞家和林家共同演了一出戏。她们将换亲之事闹得南城风雨,本身就是为了等待时机跟惠妃一刀两断。”

    “林氏进宫这么大的动静,毫无疑问。她一定是以此事威胁了惠妃!惠妃才不得已交出了祝含英,同时,俞林两家与惠妃彻底决裂。”李殊慈忽然直起身子,“不,这件事还没完,惠妃一定会杀人灭口。”

    青鸽和木云下了一跳:“那怎么办,咱们是否要……”

    大夏使臣没能如愿死在五皇子手里,而惠妃的旧事在却这个时候暴露出来,大大不利于五皇子翻身,所以,是儒王将这个把柄透露给他们的吗?“咱们能想到,林俞两家怎么会想不到,惠妃若要动手,他们恐怕正等着呢,只要惠妃一露出尾巴,他们就会将她的作为连同过去,捅破一个窟窿……”

    “总之只要防备,大约就出不了什么事。”青鸽拍拍胸脯笑道:“白费了俞三姑娘那么多眼泪。”

    “这事确实不能告诉宝婵,她性情直率,若是知道真相,还哪能这般逼真。我一直觉得俞二哥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可以出卖妹妹的人,原来他们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李殊慈心里隐隐生出一丝苦涩,儒王在不经意间,就能不动声色的将人心拢在他手里:“虽然这么做有损家族声誉,但也好过落得沈家那样的下场。在大多数人心里,都已经笃定这皇位是儒王的了吧?”

    木云不像李殊慈和青鸽整日忧思发愁的,说话也没那么拐弯抹角:“他们难道是怕儒王得位之后对他们这些牵扯不清的人下手么?儒王爷真有那么可怕?”

    李殊慈转了个身,根本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青鸽瞪了木云一眼,木云两手一摊:“这事早晚都要面对,现在里婚期还不到两个月,难道要等进了洞房在想主意么。”

    青鸽把她推了出去,“你去外面吹风吧!别回来了!”

    木云在外面阁门嚷嚷,“好吧,我去看看端敏公主!”

    青鸽见李殊慈抱膝团在一起,“姑娘……其实木云说的也有道理,你下定了决心不嫁,总得有个不嫁的章程不是……”

    李殊慈与儒王还没到真刀真.枪的份上,可这婚事,总还有有个明确的结局。

    “我知道……”李殊慈纠结为难之处并不在儒王,而是在于父亲。“我只是难过,为什么父亲他……他与儒王最开始就把我算计了去,到底这些年那些疼爱算什么?他和母亲的相守算什么?临到头为了一个秦妙人,将母亲作践成这样……”

    青鸽坐在她旁边,环抱着她:“总会知道答案的,三爷兴许有苦衷呢。”

    “苦衷是什么……秦妙人到底是知道什么?父亲到底在隐藏什么?”

第232章 火烧林府

    苍云四合,煦文帝在御案前打了个打了个盹儿,迷糊中,好像身后还一双红酥手在为他披衣,温柔的垂眸看着他,他无意识的伸手,却传来瓷盏清脆的落地声。朱大官紧走几步上前,见他额头渗着冷汗,眼珠发红,急忙问道:“君上?您又发梦了吧?”说着拨亮殿内灯烛,叫人进来收拾一地碎瓷。“不如去榻上躺一会罢?”

    这些日子煦文帝的病时好时坏,除了折子都挪到了圣心殿来批注,更加喜欢独处,有很多时候,连朱大官也不能到跟前,只能在殿外候着。煦文帝重重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盘龙飞凤的屋梁出了一会神,才说道:“人死如灯灭,可她没了十几年,朕,却总觉得她没走,时常还会回来看看。”

    煦文帝心乱如麻,好像回到了阿真病重的那段时间,心里一天比一天空。从那时候起,他就每日想着如何能保住他和她的血脉。心下猛然冲出一股痛处,直冲的他晕头晕脑。作为一个帝王,他无愧与朝堂,可除了朝堂,他处处都愧对。

    朱大官看着他,知道眼前病入膏肓的帝王想起了什么,心中一阵紧似一阵。“王美人虽不能贴身服侍君上,之前抓药的方子却在老奴这,君上喝了药便早睡罢。”

    煦文帝摆了摆手,朱大官连忙叫人端药。那剂药,无异于饮鸩止渴,但只要能熬到儒王成事就行了,朱大官沉默的看着他喝下,这不能怪他狠心,怪只怪这个男人守不住她,又霸占了她……

    “朕今日被惠妃哭闹的心烦,心里怎么也静不下,这会躁得很。你们都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就别上前。”

    “是,奴才就在外面守着君上。”

    煦文帝将圣心殿内的人包括朱大官都遣了下去。喝了药的他似乎精神好了许多,他站起身,苍白的手掌在多宝阁一处不起眼的搁架上左右一挡,原本横卧在地的龙床突然移开了一人宽的距离。前面是狭长黑暗的小道,煦文帝在暗道的墙壁上摘了火把熟练的点燃,就如同多年前一样。

    身后的暗门无声合拢,煦文帝站在原地适应了好一会,心中暗嘲自己老了,那时阿真怀着身孕,他当着重臣阁老的面冷落着她,夜里却总脚下生风从这条不为人知的暗道去往春芜宫。这是他心中最最得意却心酸的秘密。

    通道安静异常,煦文帝顺着往前,对面却再也没有一个叫做阿真的姑娘在等她了。拐角处,一个沉默略显老态的妇人站在那里,“君上大安。”

    煦文帝点点头,“鹤前辈……”

    大安宫中,处处都忙着康阳郡主远嫁的事宜,事情紧张而从容的一件件打理好。而宫墙之外,还是那一弯残月浅照着上京所有的高门低户,静谧悠远。

    安远候府,林啸山从朱雕玉砌的庑廊下行过,眉头深深皱起。这座繁华如锦的都城,处处充满杀机,儒王已经成了七分气候,他若要林家站稳,就得先有个态度。林长风看着父亲的脚步顿在那里,喊叫道:“父亲。”

    林啸山回头看着儿子,想到那个行尸走肉一般的女儿,叹气道:“长君她……唉!”

    “这事怪不得妹妹,她本应儿女双全,却因为那一家子的阴损贼子毁了终生,她怎能不恨?”林长风虽然也对林氏在密室中折磨祝含英的事情有些不赞同,但还是站在她一边的。“我看着她,就觉得心里难受,多少也让她解了恨吧。”

    林啸山终究是朝廷命官,多年来又极是低调,实在不愿林氏在府中留下这么个祸患,“纸包不住火,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难免传出闲言碎语,咱们林府如今已是如履薄冰,到时若传了出去,少不了被御史弹劾,加上这次惠妃的事情若是解决不好,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我看,不如趁着这次,将那个女人灭杀了,以绝后患。”

    “是。”林长风小心答道。

    “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都按照事前商量的安排好了。”林长风知道事情重大,也不敢怠慢,“儿子没敢假手于人,都是亲力亲为的。”

    林啸山将头转向空中的清冷残月,“长风啊,若是可以,爹也不希望你背负这么多,可我们林家不能败落在咱们父子手里。你是林家长子,理应为林家遮风挡雨,至少,不能让林家在朝中断了根。”

    看着父亲的回了书房,林长风直起身子站定,默了一会,叫过众人吩咐道:“今天晚上,你们谁都不许睡,打起精神看好了府上各处,不可有半分错漏。”小厮侍卫们也知道府上最近出了不少事,看着林长风的脸色,哪里敢怠慢,纷纷下去做事。

    第二日,天上蓝的一片通透,南城青石胡同却出了事,李府一大早就得了信,汪嬷嬷推门进屋同姚氏说道:“夫人,昨夜青石胡同突然走水,烧也烧不完似的,直烧了整条街!舅老爷家也在青石胡同边上,不知这会如何了,我已经着人去打听了。”

    自从俞宝婵的婚事出了岔子,姚氏的心就分了不少,这几日勤往娘家跑,脸色到好了许多,她听了汪嬷嬷的话下了一跳,直从妆台前站起身来:“怎么会走水了?昨夜又没什么风,怎么火势那样大?咱们也别等着了,干脆这就去看看。远山快去给我去斗篷来。”

    汪嬷嬷一边帮她梳头,一遍说道:“有人说听见炮仗声响。年节近了,家家户户的孩子都爱玩些炮仗,兴许是冬日干燥,引了火。”

    姚氏收拾好了正要出门,李唯清突然从外面进来,姚氏一愣,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将身子扭到一侧,半个字也没有。李唯清见她如此,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阿纭,你还在生我的气。”

    姚氏已经知道了沈家兵变的始末,李唯清是君上近臣,这种事情当然离不了他在身侧,但那晚她独自承受失子之痛,那种孤凄与无助,她至今想起仍然浑身阵痛冰凉,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夫君和孩子就是全部,而她在那一刻,似乎两样都失去了,怎能叫她不绝望?再加上李唯清到现在也没有将秦妙人一事做个交待,让她根本无法释怀。

    李唯清见她不说话,连看他一眼也不曾,目光渐渐黯淡下去:“俞府没事,你莫担心,那我先走了。”

    李唯清叹气出门,姚氏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汪嬷嬷在一旁看着,劝道:“夫人,你这是何苦呢?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三爷毕竟是个男人,想不到那般细处,三爷夜夜都宿在外书房,这足见他对夫人的情义没变,朝堂只事咱们女人家懂得不多,那个姓秦的女人说不得真是夫人误会了三爷!”

    “既是误会,为何他不与我讲清楚,就任由我心里存下这么一个疙瘩?”姚氏眼圈红肿一片,这些天憋住的眼泪,这会一开闸便全倾泻.了出来:“我与他夫妻多年,他跟君上也好,跟儒王一条心也罢,我难道会与他背道而驰不成?”

    “夫人!这话可不兴乱说!”虽然如今在朝中人人都知晓君上宠臣与儒王的关系密不可分,君上似乎也持默认的态度,但毕竟儒王还没有登位,汪嬷嬷叹气道:“三爷已经跟夫人低了头。夫人何不顺着台阶与三爷和好了再问别的?”

    姚氏又想起被太后把在宫里出不来的李殊慈,更加心烦:“好了,总之咱们还是先去俞府看看,若是府里烧个好歹,咱们也好帮着照看着。阿弥陀佛,只要人没事,别的都好说!”

    此时被姚氏念叨的李殊慈,正在为难,“大哥是父亲的长子,而父亲此时又在朝中风头正盛,大哥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这事交给他办,难免不被人盯上,到时就得不偿失了。总之,让他在府上老老实实的带着,保护好母亲,比什么都重要。昨夜的事已经传进宫里了?”

    “昨夜丑时烧起来的,火势猛烈异常,从林府蔓延了整一条胡同,林府连着周围的几户都被烧了个精光,听说林家烧死了两位姨娘,其中一个还有着身孕,周围烧伤的也不少人,御史台一大早就有人上了折子,说这绝不是无故起火,是有人蓄意而为,君上正因为这事发火呢!要严查严办!”

    “这林府也没有传说中的清净。”惠妃兴许动了手,但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这火跟林家人自己也脱不开关系,但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不重要,重要的他们已经算计好了让谁来担这个后果:“舅舅家里如何?”

    “俞府烧了半边宅子,郡王妃和俞三姑娘还在菩提庵没回来,听说倒是郡王爷受了惊吓,抱病在家,今天早朝都告了假。严御史也跟着祁大人在查案子呢。”

    “这火烧的这么烈,又烧死了人,府衙定要下死力去查。严御史一张铁嘴,林家倒也不怕跑了惠妃。是否抓到可疑的人了?”

    青鸽道:“说是没抓着人。现在怕是还是挨个审问那些遭灾的人家。”

第233章 挑唆陷害【第二更】

    “越是没抓着人,越是查的深。他们既然准备好了要对付惠妃,就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咱们也得趁热打铁,让五皇子自己钻到火坑里去。”李殊慈心里也不好受,不管这火真是惠妃放的,还是林家抢先动的手,都颇有草菅人命之嫌。她惆怅道,“世子不在,咱们当真没有多少人可以用。”

    木云心肠就一根,看了她一眼:“姑娘何不与王爷说了此事,王爷与姑娘从前也一起合谋做事,现在未必不能合作对付五皇子。”

    李殊慈没有多说,她学不来两面三刀,见风就倒。她可以大大方方的爱和恨。但明明知道往后就要分道扬镳,与他划清界限,她就不想再利用这份关系:“青鸽,帮我拿斗篷来,咱们去端敏公主那里转转。”

    “姑娘是要去找花嬷嬷帮忙?”

    “嗯,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需要确定。”

    下午,府衙一行就问出了眉目,御史台的折子一道接一道的飞向御前。

    御书房里,煦文帝狠狠的瞪着梁有先,梁有先垂头跪在地上,额上全是冷汗。他在五皇子出事的当夜就与惠妃断了联系,似乎所有的线人都在一夜之间堕入虚空,不翼而飞了。所有的消息都递不进去,也递不出来。他心下便猜测,兴许这次五皇子真的要栽了?他这边还在想着怎么与惠妃取得联系,那边青石胡同就出了事,他刚打听了事情始末,就被煦文帝叫到宫里,一摞的折子砸到他身上,将他砸的晕头转向。

    “你给朕说说,为何青石胡同走水一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梁有先?!”

    梁有先冷汗滴在御书房的砖地上,“臣……臣不知情。”

    煦文帝冷笑一声:“你不知情?”

    全恒在门口禀告道:“安远候,安远候世子,一品诰命夫人林氏求见君上。”

    “让他们进来!”煦文帝看着梁有先,“苦主都已经找上门了,你这当事人还说不知情吗!”

    “当事人?”梁有先心里一突,便见林啸山带着林长风和林氏进了大殿,“启禀君上,臣想亲自来问问,梁大人为何要指使令公子做出如此张狂草菅人命之事!不但要置臣于死地,还要连累周遭无辜众人!”

    煦文帝也是一肚子的气,他手头要办的事情数不胜数,这个梁有先到底发了什么疯,居然去火烧林府?梁有先听了林啸山的话,就是一愣:“梁昀又闯祸了?”

    “早就有传言说梁大人不是君子,如今看来果然不虚,难道梁大人还要将自己的过错推到儿子身上吗?”林啸山当下便怒道:“青石胡同昨夜走水,有若干人等都可以作证,令公子行凶纵火,证据确凿!林府与令公子无冤无仇,若不是梁大人指使,难不成是令公子疯了不成?”

    慧静为祝含英保管了那么多年的婚书,林氏自然迁怒与她。自从邱云仙落在她手上,她就已经有了打算。邱云仙爱慕一个姓王的公子,她便以此为条件,怂恿邱云仙以林府婢女的身份去勾引梁昀,诱使梁昀踏入圈套,导致这场大火直烧到了君上面前。这件事除了父兄谁也不会知道,邱云仙此时已经被灭口,在昨夜的大火之中,被活活烤成了干尸。

    梁有先出身六君门,自然也是有脾气的,莫名其妙被林啸山指着鼻子骂,当下也压不住火气,“林大人一见面就大放厥词,梁某实在不知如何得罪了林大人,让林大人如此指着下官的鼻子污蔑?”

    林啸山却将脸转向一边,似乎不屑与他分辨,“君上,还请君上做主还下官一个公道。”林氏却在此时直挺挺的跪到煦文帝面前:“君上,此中内情臣妇不敢妄言,可眼下林府已经被逼到了绝处,臣妇不得不说明一切,还请君上能听臣妇一言。”

    煦文帝微微一皱眉,点头首肯,林氏道:“君上,此事关系重大,又兼涉皇室隐秘,还请君上屏退无关人等,并宣惠妃娘娘到此。”

    梁有先猛地盯住林氏,引得众人纷纷想他望过来,他心中已经在片刻间百转千回,将面容的波动隐藏起来,但煦文帝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微微皱眉,挥手屏退一干内侍奴仆,只留了朱大官一人在侧候着。“宣惠妃。”

    阳光月华都照不进大理寺内最阴森严苛的慎刑司,五皇子在铁牢内看着外面被吊起来毒打逼问的王美人,心也跟着抖了抖,他们是不敢怎么样他,因为他是皇子,身上留着天底下最尊贵的血液,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母妃都毫无动静?君上也对他不闻不问?

    王美人双手被高高绑在刑架上,头无力的歪在一边,眼睛虚弱的半眯着,仍却痴情的望着五皇子,口中喃喃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早在成为君上的女人之前,就与五皇子私定了终身……为了五皇子,我死也心甘情愿,我们说好不能同生便要共死,你们打死我,我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他……”

    两条铁鞭又轮流在她身上抽打起来,破烂的衣服和皮肉,血肉模糊的黏在一起,但她的说辞依旧还是那几句,王美人闭上眼睛,神色似哭似笑,凄哀一片,她在这样的疼痛中,那个人的身影依旧清晰明辨,他在满是泥淖污浊的皇城锦绣之中,依旧清冷洁净。她努力练习一颦一笑,都是为了每年一次的会面能够得到他的赞赏,即便他让她入宫赴死,她也无限欢喜的说:我愿意。五皇子听她再一次喃喃道:“为了你,我死也心甘情愿。”

    “你这疯子!疯子!”五皇子一遍一遍的听着王美人神情的呢喃,说的跟真的一样,开始他还能冷笑鄙夷的看着王美人话说八道,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被拉长,他心里的空洞已经被铁牢中的黑暗渐渐侵蚀,愈发心虚害怕起来,他终于忍不住对王美人怒吼:“谁要和你一起死!你闭嘴!你闭嘴!”

    站在斜侧里人看着这一幕,手指轻轻动了动,转身离开,守狱人挥手让行刑的人退下,将目光移到五皇子身上,说道:“殿下,娘娘给您送了信儿来。”

    五皇子目光警惕的看着他。守狱人也不多说,将手里的东西从袖子里伸出来,给他看。五皇子面色变了变,“你是谁??”

    “殿下何须知道奴才是谁,只需知道奴才是来帮殿下出去的。”守狱人面色镇定,言语清楚,半丝不拖泥带水:“惠妃娘娘现在因举荐王美人的事受了牵累,想要为您说话难上加难,今儿个上午,娘娘在殿前哭诉,头都磕破了,也没能见到君上一面。”

    “那母妃现在可是有了别的主意?”五皇子脸色铁青,他早就知道,母妃在君上心中,那点情分就要被磨没了。

    “老奴就是奉命来救殿下出去的。”守狱人看着五皇子,不急不躁的说:“五殿下方才那般急躁万万不可,平白给人捉了把柄。若是给人添油加醋传到君上耳朵里,岂不麻烦?现在儒王势重,殿下愈发要小心才是,祸从口出啊!”

    五皇子听他句句奉劝,再眼看这他手里的东西,终于半信半疑问道:“那母妃到底是什么意思?王美人一口要死了与本皇子有私,本皇子如何能够脱身?!”

    “殿下糊涂了,王美人必死无疑,而君上却不可能因为王美人要您的命!殿下的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全看君上的心意。但王美人毕竟是殿下的庶母,出了这事,君上的尊严何在?

    为今之计,得先让君上把这台阶下了,殿下才能重见天日那!”

    “这么说,你已有了可行之策?”

    “不错……五殿下与君上到底是父子俩,五殿下越是狡辩,君上就愈发生气,两父子就这么别着劲儿,君上面子上过不去,五殿下怎么能顺理成章的出去呢?所以说,五殿下此时不宜推卸过错,那么多人在场,五殿下如何能分辨清楚?”守狱人目光直视五皇子:“王美人方才说的话,不知您是否听清了?她说,她早在成为妃嫔之前便与五皇子私定了终身,情根深种。此事错不在王美人,更不在五皇子。是惠妃娘娘却硬生生拆散了你们,将王美人引荐给了君上……”

    “你的意思是,这事错在母妃?你是让我将错退到母妃身上借以脱身?”五皇子目中隐有怒色,却见守狱人继续说道:“您在这里不见天日,儒王爷可以天天守在朝堂之上,守在君上身边,君上的身体不敢乱说,可殿下心中应该还是有数的,万一在这期间……”

    五皇子脸色变幻不定,到底不敢轻信他的话。站在原处不动不语,守狱人微微笑了笑,似乎也不在意他信或不信,道:“母凭子贵,只要您好了,惠妃娘娘自然就好了,此时受些委屈算不得什么,殿下应以大局为重。言尽于此,五皇子还请细思细量。”

    说罢,也不等五皇子有何反应,将手中的东西收起稳步离开。五皇子看着他的背影攥了攥拳头,沉默站了半日咬牙道:“母妃……若不是你心慈手软犹豫不决,儿子又怎会落得现在这般被动……”

第234章 揭开疮疤(一)

    惠妃掌管后宫多年,太后身为君上的母亲自然要帮着长眼,听说惠妃被君上宣进了御书房问罪,立刻要前去听个明白,李殊慈亲自送了太后出去,看着太后匆急的背影,她不禁有些怀疑太后到底是去帮惠妃说话的,还是要看一场热闹。

    木云在一旁嘀咕道:“后宫的女人那些无畏的争斗,兴许并不是因为多么珍爱君上,或者有多少深仇大恨,一切都源于太过寂寞无聊了吧?”青鸽和李殊慈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木云自己说也噗嗤一声笑了。

    “姑娘,五皇子那边都安排好了?”

    “嗯,想必五皇子会乖乖认罪的。”

    仨人回了合宜殿不提,这厢惠妃进了御书房,四顾一望,脸上突然转为一种潮红与苍白相结合的一种诡异的神色,她端正恭顺的站在煦文帝面前,想往常一样行礼问安:“君上。”她磕破了额角也没能见煦文帝一面,此时面见了煦文帝,却突然如鲠在喉,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太后驾到!”

    全恒在外面高声禀告,太后已然进了御书房,煦文帝赶紧上前扶住她:“母后!您怎么来了!”

    “我听闻惠妃似乎有事,她毕竟替哀家协理后宫多年,况且老五常在哀家面前尽孝,哀家心中还记挂着呢,是好是歹,哀家怎么能不来看看?”煦文帝扶着她坐好,知道太后的心性,并没多说。太后虽然是个和稀泥的性子,但心里还是十分有数的,总得知己知彼才能驾驭的了后宫这些烂泥。

    煦文帝面沉如水,无关人等已经纷纷退下,御书房中之声下安远候父子,林氏,惠妃,梁有先以及煦文帝和朱大官。

    林氏此时站在众人中央,目光在其他人的身上缓缓掠过,开口说道:“臣妇家中遭逢大难,却不仅仅是走水那么简单,这是有人蓄意谋害,想要林氏全家人的性命,至少臣妇和父兄已经被人牢牢盯住,随时都有可能被杀人灭口。”

    煦文帝一脸诧异,不明所以的问道:“方才安远候便一直说梁有先指使梁昀火烧林府,你指的可是他?”

    林氏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此时说来话长,还请君上听臣妇从头说起。”

    煦文帝的目光落惠妃身上片刻,示意林氏继续。

    “此事还要从三月前说起,臣妇到京郊大宝慈寺还愿,回城途中救下了一名身受多处刀伤的女子,那女子当时晕厥在路边枯草从中,已然失血过多,若不是随行护卫看见地上一滩血迹,这名女子兴许已经命丧黄泉。臣妇见她花容月貌年纪尚轻却惨遭不幸,怜悯其命途多舛,便将她带回府中救治。然而,臣妇却不知,这一救,却给林家惹下了滔天大祸!”

    安远候父子喟叹一声,显然十分后悔,不想沾染这个麻烦,林氏继续说道:“臣妇命人精心照顾此女月余,她才渐渐回转过来,身上虽留下多处刀疤,但好歹命却是保住了。但臣妇未曾想,这女子知道了身在安远候府之后,开口便问道:恩人可能面见惠妃娘娘?”

    惠妃面露愣怔不解之色,将目光急转向她,煦文帝面色看不出喜怒,道:“你继续说。”

    林氏的声音比之前平静沉缓了许多:“臣妇听闻此言亦是十分惊诧,顿觉事有蹊跷,且关乎惠妃娘娘,便详加询问,那女子说,她名唤王须灵……”

    惠妃悚然一惊,将目光转向煦文帝,“这怎么可能?王美人已经顺利入宫多月,陪伴在君上身边尽心尽力,君上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哪里又来的另一个王须灵?林氏,你无事生非,却是为何?难道是要故意找本宫的麻烦吗?”

    “哼!”煦文帝冷哼一声,惠妃这才想到王美人因为与五皇子苟且,现在还在慎刑司被盘查审问,若说尽心尽力实在太过讽刺。当下便顿在当场,不敢在随意指责林氏。

    “臣妇不敢无缘无故诬陷惠妃娘娘,但事出必有因,臣妇既然救了这名女子,并知晓她或许与惠妃娘娘有所关联,自然不敢轻慢,当下便详细的问起她的身世来由。这名自称‘王须灵’的女子,说她出身六君门,受惠妃娘娘的召见和师门的嘱托前往上京,进宫拜见君上,并为其诊治病症。可没想到,她在京郊附近居然受人阻劫,那些人抢走了她带在身上的秘药和一些药方。随后便要置她于死地。她自小学习医术,武艺不精,所以很快便身受重伤。走投无路之时,跳进护城河中,那些人搜剿不便,她才侥幸逃脱追杀。”

    惠妃闻言,面上露出一丝紧张,五皇子被关入慎刑司之后,她千方百计却也没能见到他的面,自然不知道他与王美人是否真的做出那等事情。而王美人进宫之后,的确没有与她有过多的亲近,但她一直以为王美人与其他的嫔妃一般,是在与她争宠,根本就没有往其他处多想。难道这个王美人当真是假的?若是假的,岂不是更加说明了有人故意陷害?

    “君上,臣妾对林氏所言之事确实不知情,若她此言非虚,就更加说明这个假冒的王美人是有人居心不良,使了掉包计,故意陷害老五的,老五是冤枉的,请君上明察。”

    太后看着惠妃,面色凝重:“惠妃,你这话就不对了,若是后宫嫔妃都像你这般草率,出了事才说这事你不知情,那君上的安危岂不是笑话?人是你引荐的,是真是假都是你失察造成的,你如此轻巧推脱罪责,置哀家于何地?枉我这般信任你,你竟这般轻慢!不仅差点害了君上,还害了老五!”

    惠妃哑口无言,林氏见她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恨声道:“娘娘何须如此惺惺作态,难道此事与娘娘当真无关吗?若是无关,惠妃娘娘明知王美人与六君门提前送来的画像不符,为什么一直没有禀告君上,还苦苦隐瞒呢?”

    煦文帝眉头紧紧蹙起,“这话是什么意思?”

    惠妃转身面向林氏:“你胡说什么?六君门何曾提前送过什么画像?”

    “那么惠妃娘娘连画像都没有见过,又如何判定入宫的王美人就是娘娘的师侄呢?”

    惠妃面色一僵,当时王美人入宫觐见,对六君门的情形了如指掌,说起话来行云流水,半分错漏也无,六君门做事一向谨慎,她下意识的认为那是六君门送来的人,根本就不会出错。

    惠妃一时沉吟,林氏继续说道:“如太后娘娘所言,王须灵毕竟是要在君上身边伺候,这样重大的事情,六君门不可能不事先与惠妃娘娘确认好。惠妃娘娘跟本没有见过这位年轻的小师侄,六君门当然要提前送了画像供娘娘分辨,然而娘娘隐藏了这副画像,并暗中让另外一个人代替了王姑娘,难道还不能说明行刺杀之事的就是娘娘你吗?”

    “你胡说!”

    林氏不与她分辨,直接将目光转向煦文帝,“真假与否,请君上着人到惠妃娘娘宫中搜查一番,即可知晓。”

    煦文帝已经不想在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没头没尾,“叫人去搜!”朱大官立刻遣了在门外候着的全恒到碧霄宫去搜查。

    全恒的动作一向麻利迅速,不过一炷香的时候,便进来回话,双手奉上一张叠成四方的宣纸:“这是在惠妃娘娘的坐榻之下找到的。”

    惠妃顿时慌了,上前一把夺过,打开细看,画像上的女人虽然也十分美丽,却比二九年华的王美人要大上起码五六岁的年纪,当时她也觉得六君门送来的人年纪太过小了些,不够成熟稳重,无法成为她的臂膀。却又以为六君门觉得她老了,要送新人来博取煦文帝的欢心,当下很有些不自在,但人已经到了,她若说师门送来的人不行,难免让人觉得她小人之心,得罪了师门,便忍下没有过问。

    而且王美人确实如她想象般,极尽邀宠,她便更不愿过多与师门理论此事。“君上,臣妾根本就没有见过这张画像,若臣妾想要隐瞒,为何不将这张画像烧掉?还要堂而皇之的藏在宫中,落人口实?”

    煦文帝将画像从她手中接过,看了一眼便递给林氏:“你所救女子是否是画像中人?”

    “正是此人。”林氏点头,看向惠妃,“这张画像既然在娘娘宫中,娘娘即便说没有见过,又有谁会相信呢?兴许娘娘做贼心虚,忘记处理了也说不定呢?”

    惠妃陡然想起那天林氏进宫时的情景,突然便想到这张画像是从何而来,“是你!那天你道碧霄宫来,原来是为了将这张画像藏到本宫宫里,你好歹毒的心思,一早便算计好了好陷害本宫!”

    林氏冷笑道:“娘娘莫要见了谁都要咬一口,若不是你强行扣押祝含英,臣妇又怎么会得罪南阳郡王府,又怎么会跑来与惠妃娘娘要人呢?”

    煦文帝沉声打断她们的唇枪舌战,怒声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235章 揭开疮疤(二)【第二更】

    林氏面色苍白,紧咬着下唇,看似苦不堪言,安远候长叹一声道:“君上,长君当年嫁到沈家,沈文瀚还与芝兰绣坊的东家祝含英早有婚约,那个女人用婚书威胁沈文瀚不说,还撺掇残害长君子嗣,长君二子一女都折在他们手上,长君痛不欲生,想要找祝含英报仇。而这个祝含英一直被惠妃娘娘牢牢扣在手中,并以此胁迫长君,以林俞两家的婚事作伐,逼迫愈家三姑娘嫁给五皇子为侧妃。”

    林氏适时哀哭一声:“还请君上看在长君一生坎坷的份上,原谅长君私下寻仇之罪。”

    煦文帝早知林氏与沈家那当子事,何况当初还是他下旨将林氏嫁给了沈文瀚,他又怎么会怪罪林氏?“林氏情有可原,朕当然不会怪你。”他将目光转向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的惠妃:“至于你!你让南阳郡王府的姑娘给你的儿子做妾?你还想要你的脸面?你到是给朕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惠妃脸色青灰,紧咬着下唇,道:“青春少艾,难免情动。赫儿早前在宫中见过南阳郡王家的小女儿,心中总是牵挂着,臣妾为人母,怎能忍心看着赫儿每日承受相思之苦,所以才出此下策,并非有意逼迫,不过是想尽力成全一对有情人罢了!”

    言外之意,便是一对小儿女早就有情有义,是南阳郡王府阻拦在先,惠妃成全在后,错不在她和五皇子,林氏冷笑连连:“娘娘这话臣妇当真不敢苟同!俞三姑娘虽然生性活泼,但品性上佳,又怎么会与五皇子在背地里有什么男女情意?惠妃娘娘为了自己,就要毁了一个妙龄少女的清誉,当真是卑鄙无耻!”

    “你!林氏!你居然敢对本宫如此不敬!”惠妃惊怒交加,几乎将指尖戳到林氏的鼻子上。

    “住口!”煦文帝怒喝一声:“朕看她说的没错!你这副心性,如何能当得起后宫妃位?即日起,后宫诸事全权交由太后处理,惠妃贬为惠嫔!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宫半步!”

    惠妃整个人都禁不住颤抖!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就算再解释,也架不住煦文帝早就想将她们母子一贬到底!

    “君上,慎刑司陆大人求见。”

    惠妃‘啊’了一声,煦文帝沉声道:“宣。”

    陆敬杭进了御书房,见众人情景不禁一愣,煦文帝道:“有什么话直说便可。”

    “是。”陆敬杭看了众人一眼,期期艾艾的说道:“君,君上,五皇子已经招认。在王须灵被册封为美人之前,五皇子便在碧霄宫对其一见钟情,两人情深相许,是……是惠妃娘娘生生将两人拆散,那日在太后宫中,五皇子与王美人只是偶然相遇,并未发生过逾礼之事,只是湘妃娘娘误会两人,才在最终起了冲突。”

    如果之前惠妃没有说五皇子对俞宝婵情根深种的事,这番话似乎也算合情合理,但现在,每一字,每一句都似乎是个天大的笑话,惠妃脸色铁青,薄唇紧抿着,下巴微微颤抖,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为自己辩解。

    煦文帝慢慢挪动步子,看向惠妃的目光如同不认识一般,他咬牙切齿道:“看来贬为嫔位还不够!亏你在后宫这么多年!居然暗中逼迫笼络朕的臣子,做下如此恬不知耻之事!朝堂之上岂容你这无德妇人玷污染指!你将朕的颜面至于何地?简直可恶!惠妃从即日贬为贵人!迁居秋禾宫!”

    “君上……”惠妃的舌头似乎整个僵硬了,隔了半晌才说道:“君上……臣妾陪您走了半辈子的路。您怎么能对我如此……”她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和爱意才换来了今天,就因为林氏的几句话,他就要将她从云霄之上拉入泥沼……

    “不必再说了!陆敬杭!”

    “是!臣在!”

    “五皇子那里,用刑也好,逼审也罢!朕要听到真话!”

    “是。臣,告退!”陆敬杭缩手缩脚退下。

    惠妃双脚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但她咬牙站直身体,极力保持镇定。煦文帝冷眼扫过,并不理会,对林氏说道:“那么你说的这件事,又与林府走水一事有何关联?”

    林氏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王姑娘正在殿外等候,请君上宣她觐见,一切自然明了。”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一个绿衫女子缓步进殿,眉目低垂,仍能看得出犹如新荷初绽般的特出容颜。她默声跪地,叩首道:“君上大安。”

    “你就是王须灵?抬起头来。”煦文帝负手而立,俯视着眼前人。

    王须灵缓缓将头抬起,鬓边的青丝在肩胛流淌,露出了侧脸上一条长长猩红伤疤,除了林家人,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怜可叹,一位绝世佳人就这般毁了!太后怜惜的看着王须灵:“好孩子,你起来吧,你才是王须灵?”

    “是,民女就是王须灵。”王须灵站起身,轻抚着自己的面颊,那伤疤似乎刚刚脱了痂,周边的皮肤还没有完全长好,因此显得红肿,“我的脸是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它将陪伴我一生,让我永远记得你们!梁师伯,于师姑!”

    王须灵一双美眸中,恨意流动,丝毫不加掩饰。她不怕,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的一生已经被毁了,还差一条命吗?不过,就算是要赔上性命,她也得拉着仇人一起才行!

    梁有先一直冷眼看着当下的局势,直到这一声‘梁师伯’出口,他再也无法冷静。煦文帝眯眼道:“谁是你梁师伯。”

    “就是我眼前的这位梁大人,梁有先大人,曾经是六君门中人,是我的师伯。只不过后来因为犯下过错,被逐出师门!”王须灵淡笑道:“梁师伯当年苦恋于师姑,因此种下孽缘,不知时隔多年,梁师伯与于师姑可曾终成眷属了?”

    惠妃本名于惠,她似乎已经压抑不住勃发的怒气,见众人都用异样的眼神在她与梁有先身上来回轮转,终于控制不住出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妄议皇家之事,你可知你已犯下死罪!”

    “妄议?”王须灵眉尖轻蹙,若没有脸上那道可怖的疤痕,这副神情当真是倾城动人,可惜……她嘲讽一笑:“须灵并非妄议……梁师伯当年在六君门中当属风云人物,可惜于师姑偏偏不喜欢,梁师伯为了讨你的欢心费尽心思,六君门恐怕有不少老人都知道的,只要稍一查证,便可知真相如何,于师姑想要辩驳也无济于事。”

    惠妃的脸转为煞白,御书房中的气氛也因煦文帝铁青紧绷的脸色而变得压抑憋闷,王须灵道:“本来是好事一桩,长辈们也乐见你们结为连理,可于师姑却偏偏不愿意,因为于师姑的心中早有心上人!”

    梁有先猛然抬头看着惠妃,惠妃缩在袖中的双手不住颤抖,“君上,您就任凭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这里胡言乱语吗?”

    窗外的风雪在连绵的宫阙间悄声呜咽,御书房中死寂一片,就连太后都端坐在那里不再插话,煦文帝的声音平淡异常,似乎他只是一处旁白,站在局外看着这一切:“既然是胡言乱语,你又在怕什么呢?不若就当做听个故事吧。”

    惠妃的面容转瞬枯败,她看着王须灵的娇嫩的红唇又轻轻开启,似乎自己也看到了那个曾经倾心恋慕过的人近在眼前,那人是她的师叔,是她师父的丈夫……这一段难以启齿的恋情,似乎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万般遥远。可当时,她却因此而种下了难以挽回的苦果。

    王须灵将它**裸的剥开,又重新展现在惠妃的面前:“于师姑深深的恋慕她师父的丈夫,在她背着师父鼓起勇气去表露心迹然而被拒之后,不由心伤大醉。不仅如此,于师姑还很凑巧的遇到了梁师伯,梁师伯一直忍受着爱而不得的痛苦,终于在那一刻爆发出来,将于师姑强行玷污。”

    煦文帝站起身,直指着她说道:“你说什么?!”就算惠妃并不是她最爱的女子,但他贵为帝王,岂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曾经有过这等丑事?煦文帝看着茫然失措的惠妃,冷声道:“朕记得!当年在王府,朕与好友一场大醉,醒来你便说你已经是朕的人了!当年朕碰巧救下你,也并没有想要收你入府。原来你竟然是这般下贱虚荣的女子!”

    王须灵看着阴狠而暴怒的梁有先和摇摇欲坠的惠妃,毫无愧疚之情,说道:“于师姑事后因受到打击,从六君门出走,不知所踪,直到于师姑重新与师门联系之时,门中才得知,于师姑跳崖被王所救,已经进了王府,成了王的身边人。师门怕担下罪责,为了隐藏这一段孽缘,将梁师伯逐出师门,并下令封锁这一段往事。”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我得知自己即将进宫与于师姑一同服侍君上的时候,便想打听于师姑的旧事,没想到却让我意外知道了这一段秘事。于师姑,这些往事,您不会都忘了吧。”

第236章 惊弓之鸟

    王须灵极尽讽刺的笑看惠妃:“于师姑怕丑事泄露,所以想要杀我灭口,还找人代替了我引荐给君上……当真是比划算的好买卖!”

    “你胡说!我没有!”惠妃极力想要否认,然而这个圈套早就将她牢牢套住,林氏的声音冰冷平静:“娘娘知道王姑娘逃脱,多方打探之下,终于知道是臣妇救了王姑娘的性命。因娘娘胁迫臣妇在先,你我之间早有矛盾,娘娘怕臣妇心中怨恨而抖露出这件往事,所以就与梁大人合谋火烧我林府企图灭口,并掩藏当年的惊天之秘!”

    惠妃,不,如今她兴许连惠贵人也无法企及了。她整个人僵硬的杵在众人之间,如同泥塑木雕般空有其形,神思已灭。

    “娘娘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罪行会毫无保留的披露在君上面前吧,在你坚守秘密保全自己的同时,王姑娘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因为你毁掉了本可以荣华圆满的一生,在意外保住性命之后,还能让你安然的生活在这世上,吗?而且,娘娘在这些年来,不计前嫌与梁大人互通有无,那么五皇子的血脉是否也值得被怀疑呢?”

    “长君,不得胡说!”安远候斥责林氏一声,转而对煦文帝躬身道:“君上恕罪,长君并不是有意冒犯……”

    煦文帝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他的脸色已经转成一种可怕的漠然,他漠视着惠妃,然而这种漠视中又深刻的表现出无比的痛恨。惠妃在他的目光中,身体在瞬间颤抖了一下:“君上,老五是您嫡亲的骨血,您怎么能尽信这些小人的谗言……臣妾愿以死来证明……”

    “住口!是到如今,你还想活着吗?”

    惠妃想要抓住煦文帝的双手顿在空中,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转而将头扭像太后,“太后娘娘,难道您也不相信臣妾的话吗?”

    太后早在心中将惠妃骂了个狗血淋头,亏她先前来时还打算替她说两句话,以展现一番太后的威仪和存在感,早知是这么大一个坑,她怎么会来?“不是哀家不替你们母子说话,只是你看看你们母子做出的事……你如何证明她们所言有假?哀家又怎么替你说话?”

    惠妃已经求无可求,她转身抓住林氏的手臂,“林长君,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本宫什么都没有做,王须灵被追杀与本宫无关!你快告诉君上,你若替本宫挽回这一切,本宫既往不咎……”

    林氏冷冷的看着她,她蹲下身,在惠妃耳边轻声说道:“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我的哥儿是你杀的吗?你将她错当成沈皇后的孩子杀了,你真当我林家查不出来吗!即便你几死上千次万次也不足惜!”

    林氏一把将她推开,惠妃无助的爬回煦文帝跟前:“君上,臣妾跟随您多年,同甘共苦,您都忘了吗!都是这个贱人胡说八道,君上现在就应该立即将她五马分尸,将头颅挂在城墙之上以儆效尤!”

    煦文帝急怒攻心,手指骨节都捏的泛白:“惠妃剥夺其妃位,打入冷宫,赐白绫一条!”

    “至于你!梁有先……”煦文帝紧紧咬着牙。

    梁有先自从惠妃进殿开始,就没有开口说半个字,但他种种表现都说明了王须灵所言非虚。此时煦文帝发落完了惠妃,自然也不会放过他。梁有先在众人凝神等着煦文帝开口发落之时,猛然暴起,从袖中掏出匕首在电光火石之间刺向煦文帝的心口!

    “啊!”

    惠妃猛地扑在煦文帝身上,尖刀刺入体内的剧痛让她浑身无可控制的颤抖。众人听见惠妃尖锐的惨叫一声,才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梁有先虽武艺了得,但殿内狭小,安远候父子又都是武将,立刻便被擒下。然而扑在煦文帝身前的惠妃,已经寸寸滑落,口中鲜血涂染在襟前,煦文帝伸手将她扶住,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最终还是开口道:“我会留老五一条性命。”

    惠妃喉口‘嗬嗬’了两声,强扯了一下嘴角便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迹象。

    “阿惠!”梁有先双眼突出,声音干涩黯哑死命痛吼了一声,他看着惠妃最后那一眼绝望崩溃的模样,内心也随之溃裂。

    煦文帝听见他这一声,脸容间寒冰结冻:“梁有先伙同惠妃忤逆谋反,昭然若揭,革职查抄,家眷流放边戍,子孙永不得入仕回京!五皇子知情不报,助纣为虐,即日贬为庶人!圈禁至西山!”

    白云苍狗,不过两日时间,转瞬又是另一番局面的开端。

    康阳坐在小几前,整个人愈发沉静,手中的纤细狼毫在宣纸上恣意涂抹着,舒云站在一旁看着她,想到先伤后死的舒雨,心下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正出神之时,康阳突然‘啪’的将笔摔在几案上,吓了舒云一跳,急忙动手去收拾。

    黑沉的墨汁溅的四处都是,如同康阳此时激怒的心情,没有半分明亮。五皇子被处置之后,她这个‘帮过’五皇子的人也开始不受太后的待见,居然听信李殊慈的话,将奴奴从她这里要走了!“奴奴这个贱婢!居然敢背叛本郡主!”

    舒云动作迟缓片刻,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她现在是康阳郡主身边唯一的大宫女,郡主再出什么幺蛾子,抽当其冲的便是她。康阳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袖口上被溅到的墨点,喃喃道:“还有一天的时间,我就要远嫁……舒云,你是不是也不想去夏国?”

    舒云一顿,强笑着说道:“奴婢自然是要跟着郡主的。郡主去哪,奴婢就去哪。”不然还能如何?她能不去吗?如果能不去,她真的不想去!

    康阳重新捡起狼毫,在一团混乱的宣纸间,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想从崇南这一方改变此事是不可能了,那么如果从大夏那边下手呢?“舒云。”

    “是,奴婢在。”

    康阳看着瑟缩在一角的舒云,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站的那么远做什么!难道本郡主能吃了你不成!”

    舒云急忙上前:“郡主有何吩咐?”

    康阳凑在舒云耳边,耳语半晌,最后问道:“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舒云连忙点头应承,生怕康阳手边的什么东西在下一刻就朝她脸上飞来。

    合宜殿,奴奴低头站在李殊慈面前,讷讷说不出话来,李殊慈笑看她道:“别拘着,坐下说话。”

    青鸽拿了小杌子放在她腿边,拉着她坐下:“你放心,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姑娘不会为难你的。”

    奴奴低着头,沉默片刻说道:“之前康阳郡主让奴婢故意把县主引到欢喜园去……”奴奴说着便跪到李殊慈面前,眼泪在眼圈转了几转,终于不堪重负掉落在苍白的小脸上,“奴奴太害怕了,郡主对我们这些奴婢非打即骂,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发火……奴奴求县主原谅奴婢……”

    “不比紧张,我既然从康阳那里将你要来,就是想要给你机会。”李殊慈听她说完,在她的眉目间打量片刻,示意青鸽扶她起身:“你和舒云舒雨都是从小就服侍在康阳郡主身边的?”

    “舒云和舒雨是,奴婢不是。她们两个是五岁上就被选上给郡主做玩伴的,之后一直在郡主身边伺候,与郡主说话都比其他人随意些,也有用些。挨打也少些……”奴奴一边说着,肩膀也微微放松下来,见李殊慈静静听着,便继续道:“奴婢是孤儿,已经记不得是怎么父母亲是怎么死的,奴婢流落在街上讨饭的时候被人牙子捉了,她们见我手足健全,模样干净,便将奴婢卖给了官所,之后被**了半年,就被送进宫了,那时候,奴婢已经九岁了。”

    “宫里的姑姑见奴婢年纪小,就把奴婢分给了年岁相当的康阳郡主。只是奴婢愚笨,胆子又小,一直不得郡主的欢心,直到后来康阳郡主身边的一个二等宫女得了急病被送出宫去了,这才让奴婢顶了的。”

    “你从小流落在外,又是从何处识字的?”奴奴已经来到合宜殿两天,李殊慈一直也没有与她见面,只是在暗处观察,直到这一会才问出想问的。

    奴奴似乎没有想到李殊慈会这么问,飞速抬眼看了看她,又惊怕的低下头去:“奴婢原本是不识字的,是进宫之后,随着宫里的其他人慢慢学的,有的时候也会跟舒云姐姐借一些书来看。”

    “这么说你与舒云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是……舒云姐姐虽然一直在郡主身边,却不像其他狐假虎威的大宫女总是欺压低等宫女……奴婢自然也是感激她的……”

    “好了,你若不诚心跟我,也不必拿这些假话糊弄我。”李殊慈冷笑一声,道:“青鸽,将她带下去吧。”

    奴奴顿时慌了:“奴婢……奴婢怎么敢不诚心……”

    李殊慈道:“你若诚心,为何要骗我说那些假话?若下定了决心,便说些我不知道的。比如……当年古尔雅公主身边的四大女侍。”

第237章 谁是谁非

    南郡府,六皇子金曜与赫连韬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方整整齐齐的黑甲,他道:“从前我只觉得这些坚如磐石的铁卫们太过冷硬凌厉,如今,却看到他们才能感到放松和安宁,阿爹说我性子太像我阿娘。太过不争,会害了自己。”

    “但有时候,不争即是争,若不是你如此性子,君上又怎么会一心助你。”赫连韬苦笑,“世道如今,你也应当坚定心性,才不辜负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对与错都是只有自己心里才最分明,宫里有小五在,你也尽可以放心。”

    “你既信她,我自然也相信。不过这位李姑娘太过聪慧,她在信中竟已经问起了师父的事。”金曜释怀一笑,将一个细竹筒递给赫连韬:“如果当初不是师父进宫,你也还被蒙在鼓里呢。”

    赫连韬一目十行大略看了一遍,又回头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读了一回:“儒王果真有此意。我就知道小五不会让他得逞。”赫连韬这话是说给金曜听的,金曜心里明白,笑着看他,赫连韬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说道:“我爹当年什么也不肯说,就让我同你一处玩,一开始我是不大愿意的,你那时沉默寡言性子又闷,直到后来熟识了,才渐渐感觉我同你挺合得来。直到师父找上门要将我掳了,君上出面才将师父说服,咱们又成了同门。这些年过的战战兢兢,好歹有惊无险。”

    六皇子被赫连韬一番话牵进往事,“我比金晟还大两岁,却自觉比他差的远了。这些年阿爹护着我,将他推到前面,替我承受许多,也比我更努力上进。如果他坐得这江山,其实我当真无半分怨言。可阿爹说儒王性子像他,疑心太重,又狠心绝情。会坐江山,也能毁了这江山。”

    “我阿娘心善,愁苦都淤积在心肺里,所以阿娘怀我的时候,身体特别不好,君上以此为由,便封了春芜宫,连朱大官不能进。”

    “君上生生将我们母子关了四年之久,春芜宫里的宫女嬷嬷全是聋子哑子,大字不识一个。这期间,阿娘的贴身婢女小织有了身孕,他们母子同我们关在一处,我身子弱,长到四岁,同两岁的儒王几乎分辨不出年纪大小,等春芜宫解禁,我便成了六皇子,而儒王成了我阿娘的儿子。”

    “过了没多久,小织就死了。”

    赫连韬震惊的看着他,他早先虽然知道他的身世,却没有从他口中亲自述说来的更真实,“儒王至今都被蒙在鼓里吗?”

    金曜摇了摇头,“他那般敏感聪明,怎么可能半分察觉不到,即便从前不知道,自从阿爹病重,许多事情兴许都瞒不住了。而且,师父频频出手,又与李五姑娘接触越来越多,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心中不忿不平,我其实当真能够体会。我总觉得愧对他,因为我和阿娘的缘故,让他承受母子分别之痛。”

    赫连韬沉默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话错了,他虽然替你顶住了一些风霜,同时也享有了本应属于你的尊荣和富贵。相比于他,你不是受了更多的苦吗?君上的初衷虽然对他不公平,但这些年来,君上对他的成全和保护也已经足够弥补了。剩下的路他如何走与你又有何关联呢?”

    金曜长长出了一口气,释怀一笑:“咱们在一起,走一条路。”

    这是李殊慈说的话,赫连韬听了便笑起来,心中的憧憬和雀跃又重了几分。

    木山站在营地外,看着耸拉着肩膀的向九:“你想什么呢!”

    向九从赫连韬那里听说了林氏伙同惠妃坑害俞宝婵的事,嘟囔道:“最毒妇人心!这人怎么坏成这样?为了自己丈夫的姘头就要害人家清白无辜的姑娘家!当真可恨至极!可恨之极!”向九将旁边盛水的桶踢的当啷一声,引得赫连韬和金曜都望过来。金曜疑惑的问:“他这是怎么了?”

    赫连韬很久没这么眉飞色舞了:“小五交代了我一件差事,南阳郡王府家的小幺似乎对这憨货有几分意思,让我帮着打探打探向九心里到底有没有想法。免得到时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那个俞三姑娘?”金曜眉毛一挑,好笑道:“看来他还是有意的。”

    “哈!哈!哈!”赫连韬假笑三声,“我管他有没有意,当初他可没少与我较劲儿,往本大爷的脸上摸黑,背后与我下黑手都是家常便饭,这回让我逮着,我得好好试探试探!敲打敲打!”

    金曜笑着摇摇头,头顶的天空似乎突然蓝了不少。

    然而木山此时已经开始不怀好意的刺激向九了:“人家姑娘嫁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这厮凭地没良心!”向九瞪着他:“好歹她也是小五的好友,也算的上咱们的好友吧!她还愿意听我说书!这么有眼光的姑娘,怎么能给那个**熏心的人做妾!荒谬!简直荒谬!小五心眼那么多,怎么不直接把这毒妇给杀了算了!”

    “嘁!”木山白了他一眼:“心眼再多也就是个弱女子,我妹妹也是三脚猫的功夫,偷摸欺负个普通人还好,若是遇上练家子,她们俩个只能一起被撂倒!”

    “哼!你懂什么。”向九哼哼哼冷笑三声:“小五说了,最妙的杀人方式不是亲自动手,是要借势!借势你懂吗?”

    木山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懂,你懂就行了。”

    合宜殿,奴奴眼圈发红,似乎因被刁难而感到痛苦委屈:“县主……说的什么?奴婢不明白……”

    李殊慈紧盯着她,语调缓慢的说:“我只讲几件微末小事。第一,当时康阳郡主命你将我带进欢喜园,我与你说明利害之后,你并无半分后怕神色,而是将你的怯懦委屈表现的淋漓尽致,并且立即下跪认错对我感恩戴德。这说明你不仅早就想到此事的后果,还故意想要被人看到,让人以为我在责难于你,最终逃脱康阳的责打。”

    “第二,你与康阳说起王美人与五皇子之间的事时,康阳郡主惊疑的问,‘此话当真’?说明康阳此前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而你,既然胆小怕事,又为什么要故意与康阳说起这件事而挑拨纷争呢?事发之后,在我收买你为我办事的过程中,你又展现出十二分的小心严谨。整件事都说明你的胆子非但不小,而且还对这件事的发展走向了然于心。”

    “你的目的就是借我的手离开康阳,并且出宫。因为在这宫中,只有我不是真正的宫里人,只有到了我的跟前,你才能有最大的可能跟随我一同出宫,所以才会开出让我收留你的条件。从你一开始对我示弱,示好,就已经再开始打算了不是吗?”

    “最后,你既然能利用王美人与五皇子来脱身,说明你不是惠妃一脉的人,也不是儒王的人。这般有心计的你,想尽办法想要从宫中脱离出去,是要开始自己的人生吧?不被人拘束和掌控的人生?似乎在这宫中,已经无人知晓你的身份,无人再在背后驾驭着你,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不受主子的待见,想方设法讨了我的欢心,借以出宫,实在顺理成章。而且,你似乎也不担心出宫之后会贫困潦倒无家可归,这样的想法,定然是出自一个有本事的人。一个落魄街头乞讨九岁进宫的孩子,能在不被主子待见的情况下,看懂晦涩难明的大乘佛经的宫女。”

    “一个全面崩溃的势力才会对手下的人失去束缚和管制,任由她们自己想方设法寻求新生。那么,你到底是谁呢?”

    奴奴堪称完美的伪装寸寸龟裂,胆怯与紧张被惊愕所替代。李殊慈微笑看她:“事到如今,还需要我再多说吗?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奴奴身上的气质瞬间变化,除了还保持着之前的跪姿,简直判若两人。“既然县主看的明白,并开诚布公与奴婢讲的清楚,恐怕并不想为难奴婢,奴婢确实也不好再隐瞒。”

    李殊慈淡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我应承了你的条件,将你从康阳那里要了出来。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自然不会反悔。但之后的事情……”

    “县主气量过人,奴婢夏星愿与县主合作,助县主一臂之力。”

    “你就是夏星?”李殊慈虽然隐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惊讶。

    “是,奴婢是古尔雅公主身边的四女侍之一。元霜在李府大少爷李铮身边,已经死在县主手上。秋英一直在沈府六姑娘沈嘉怡身边,后随之入宫,在太子之祸中漏了行藏,身死于怡妃之手。至于,冬至……”夏星看着李殊慈的脸色,毕竟眼前之人是儒王的准王妃:“她从小被送到儒王身边,后来却背叛了古尔雅公主,转而为儒王效命……”

    李殊慈的神色却未变:“你说的,是王美人?”

第238章 八公主

    木云和青鸽都被李殊慈的疑问惊了一跳,一时间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是。”夏星十分肯定的给予了李殊慈答案。“冬至入了‘飞花’之后,逐渐在训练中得了儒王的青眼,而冬至也在这过程中渐渐倾心于儒王,想必古尔雅公主事败,与冬至脱不了干系。”

    “飞花?”

    夏星看了李殊慈一眼,知道儒王并没有将此事透露给眼前的娇小姐,便说道:“儒王爷手下有一组织,名为‘飞花’,其中女子若干,多是从小从各地搜罗来的孤女,聪明.慧黠。王爷定期会到组织中去抽取有用的人来为他办事,她们有的入宫成为了宫女分布在各个宫中,有的进了官员的后宅,成了姨娘妾室。”

    李殊慈顿在原处,她知道儒王未雨绸缪,但绸缪到如此地步,当真前所未有的可怕。“既然冬至对儒王如此忠心,儒王爷又为何让她来送死呢?”五皇子这桩蠢事一经事发,无论最终是什么结果,王美人都必死无疑。

    “就是因为她太过得用,所以在成事之后不得不被舍弃。”夏星苦笑道:“儒王所谋,无论是先前还是以后,哪一件都是不可宣扬的丑事,会成为他将来的大业的污点。以他的性子,又如何能容忍冬至在活下去呢?”

    “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充分?”李殊慈垂眸望着夏星,她直觉此事不会这么简单,“这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县主……说的没错,是还有一件事……县主以为,奴婢为何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想要从此中逃脱?”夏星犹豫一番,抬眸对上李殊慈的目光,“儒王也之所以早就渗透道古族人内部,却没有动手,便是因为他所谋取的,不仅仅是利用古尔雅公主事败所带来的威信,还有传说中的前朝遗脉。”

    “当真有前朝遗脉吗?”似乎沈豪威胁古尔雅的时候,也曾提及前朝遗脉。

    “已经太过久远,奴婢也不知传说是否属实。但儒王对此事的追查是毫无疑问的。古尔雅公主的人几乎被屠戮殆尽,四女侍只剩下冬至与奴婢。奴婢每日活在朝不保夕的担忧之中,更因为冬至的死而对这一切感到厌弃。所以,极力想要借这件事情脱身,却没想到被县主察觉。”

    “如果你不利用我来脱身,兴许我也不会注意到你,不过,对于你说的事,我有些不明白。”李殊慈思虑着方才夏星的话,问道:“冬至已经被君上下令处死,为何你还如此急切?就算是与作为康阳郡主的陪嫁,以你的本事,也应该很好脱身才是。”

    “县主果然一叶知秋,这宫中,只有冬至知道奴婢的身份,她会顾念姐妹之情,并未将奴婢的身份告知儒王,但奴婢不敢将自己的性命交托于淡薄的情分上。若是被儒王爷盯上,不管奴婢能不能说出遗脉的事情,都是一个死字。”夏星目光复杂,沉吟片刻说道:“所以奴婢首先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庇护性命的主子,而县主,不正是在儒王爷的羽翼之下吗?县主与王爷在一条船上,以县主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即便往后王爷知道了奴婢的身份,也会因为奴婢是县主的人而不会对奴婢如何的。”

    李殊慈笑了笑:“如果不是呢?”

    夏星的脸色变了变,片刻又慢慢缓和下来:“如果县主与王爷站在对立,奴婢身为县主的人,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上百倍。”

    “你倒是想得开。”

    “奴婢往后的好与坏,全赖县主,所以奴婢也必定全力为县主做事。”夏星深深叩首,青鸽见李殊慈点头,忙上前将她扶起,她本身对奴奴的印象就不坏,“咱们院子里又多了一位伙伴。”

    夏星听到‘伙伴’二字,眼神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成为她们中的伙伴,但,这不是她渴望了许久的吗?

    碧心宫,端敏公主看看眼前笑容温和的康阳郡主,再看看那只金丝楠木雕花匣子里装的钗环镯子,和舒云捧着的各色布料,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康阳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似乎主客间已经反了过来:“端敏,从前是我不好,我脾气倔,常常没有好脸色,委屈你让着我这许久,如今我就要远嫁他国,方知自己有多么不舍,多么后悔!今天,特意来给你赔罪,希望你能原谅我。”

    端敏这些日子没有太后和其他人的为难,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之前干瘪的小脸也已经莹润添了光泽,略微消瘦的削肩细腰,更突显出少女的软玉芬芳,加上一双眼睛春湖般潋滟羞赧,连康阳见了也不禁生出几分嫉妒来:“端敏妹妹若是肯原谅我,我心里多少能好受一些,将来我想念崇南的时候,这里还能多一个人念着我的好……这里的每一个人,一草一木康阳都舍不得……”

    端敏心软,看着她就要悲伤落泪,也为她的遭遇感到难过同情,便说道:“姐姐说的哪里话,端面没有怪罪姐姐,姐姐千万不要把事情郁在心里,坏了身子。”

    康阳抹掉那堪堪掉下的眼泪珠,开怀笑道:“端敏当真不怪我吗?”她不等端敏答话,将舒云手中捧的一套浅蓝宫裙抖落开,笑道:“这是前些日子太后赏的料子,衣裳制出来之后,我便想着送给你,特意改了你的尺寸,你试试合不合身?”

    裙裳极美,端敏却摇着手,“康阳姐姐无需客气,端敏……”

    “你这么说,是在心里还不肯原谅我吗?”康阳打断她的话佯装生气道:“我好心好意来给你陪不是,你却连区区一件裙裳都不肯接受?”

    “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快穿上试试,我也好看看是否合身呢!”康阳示意舒云,舒云将手里捧着的东西交给端敏的侍女蕊儿,便主动上前替端敏公主更衣。

    芯儿在门口看着,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悄悄退了出去。端敏在屏风后换好衣服走出,一身盈蓝华光,裙角坠着莹白的珍珠,衬得她如飞仙入世,康阳掩去面上惊讶僵硬的神色,道:“我就知道这宫裙十分适合你,如今看来,当真没有白费心思,你来。”说着拿起匣子中的羊脂玉镯子,与明珠耳给她带上,又取了一式一样的一对长流苏步摇分别插在她的发鬓两边,惊赞道:“端敏妹妹打扮起来真如仙子一般。”

    端敏十分难为情,又受不得康阳突如其来的亲近,尴尬为难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舒云笑道:“从没见过端敏公主如今天这般美,不如郡主同公主出去走走,好叫别人也看看端面公主的仙姿?”

    康阳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端敏,咱们出去走走吧。你我还从来没有一起游园赏雪什么的呢。”

    端敏正犹豫着怎么拒绝才合适,康阳已经抢先吩咐道:“舒云,你去叫人备上撵轿来,咱们就去福灵宫逛逛。”

    “福灵宫?”端敏呆了一下,“咱们就在附近的梅园走走便好……”

    “妹妹,你不知道,福灵宫的梅园,我敢说满天下也找不到这样好看的地方了。”康阳极力劝说端敏,她挽住端敏的手臂:“再说我兴许是最后一次去福灵宫了,妹妹真的忍心拒绝我吗?”说着,从蕊儿手里拿起一件银狐斗篷给她披上,“今日,妹妹就陪我了了这最后一桩心愿吧。”

    端敏看着她泫然若泣的神色,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康阳笑意止于眼底,冷冽的暴风在其中旋转不休。这个曾经在她面前不敢抬头的端敏,却是皇室真正的公主。而她……

    她牵起端敏,大步朝外面走去,甚至不想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美如真仙般的一国公主。她竟然在这个出身低贱的女人面前有了自卑感。

    “康阳姐姐先请。”端敏坐在这极致华丽的撵轿上,依旧沉静默然,康阳甚至觉得,她仿佛已经融入了这冰雪覆盖的大安宫中,如同一副画。她们本来就是一体的,而自己始终是个外人,衬不得这天下极致的高度与荣华。

    康阳咬牙吞下苦水,深吸一口气,笑道:“妹妹等会到了福灵宫,就知道我没骗你。”

    到了福灵宫山下,端敏就远远看见了山湖一色雪白中,成片的深红浅红缀在一起,少女的心突然暖起来,笑容在她面上自然绽放:“当真好美……”

    “人也好美!”

    荣挚身边站着儒王,听他赞叹了这一句,诧异的顺着荣挚的目光往前,看向那一行人,目光在端敏身上打了个转,惊诧之色一晃而过,再看看一旁面色僵硬的康阳,心中已然明了,唇角微微勾起:“康阳,八妹妹。”

    端敏愕然回头,惊慌失措的想要站起身,撵轿停下,蕊儿扶着她下来,她连忙冲着儒王行礼:“四……四哥……”康阳从容不迫的下了撵轿行礼问好,荣挚只是看了她一眼,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就是他即将娶回国的妻子,就将目光移回端敏公主身上,“这位是八公主吗?”

第239章 其心昭昭

    荣挚的目光掩饰不住的炙热,大夏的女人热情开朗,少见如眼前这般温雅静谧的姿态,他之所以对和亲并不排斥,便是因为他所要寻求的妻子,正如眼前人一般。儒王不动声色,开口介绍道:“正是本王的八妹,端敏公主。”

    康阳站在端敏身后,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那荣挚竟似刻意忽略了她似的,不由自内而外感到屈辱难堪,可她的目的不正是希望荣挚能看上端敏,从而替了此桩婚事吗!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裙角,生生将痛恨吞回肚子里,只盼着端敏嫁到夏国之后,能成为这只毒狼口中待宰的羔羊,无力翻身。

    荣挚谦恭有礼,学着崇南的礼仪对端敏笑的温润:“八公主有礼了。”

    端敏脸颊发红,愈发半点声音都不肯发出,急忙蹲身回礼。荣挚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儒王爷,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同公主在此相遇,不如同游福灵宫如何?”男女有别,何况贵为一国公主,更应懂得避讳外男才是,荣挚这番话其实是极其无礼的,但他不懂本国礼仪,不知者不怪。端敏将头垂的更深,只盼着四哥能够替他回了这一句。

    儒王看着端敏,问道:“八妹妹的意思呢?”他却将问题抛回给她。

    端敏手足无措,康阳却在这个时候说道:“端敏妹妹是特意陪康阳来此赏梅的,自然不能无功而返。”说着还将端敏往前推了推,眉目扫了荣挚一眼,荣挚这才看向康阳,他瞧着这位的举动,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原来这位也不愿意嫁给他?

    既然如此,正和他的心意,他自然也不能放过如此大好机会。当下对康阳回以一笑:“郡主说的没错。”这一笑几乎掩住了儒王的俊美温润,如同星辰大海,缭乱人心。康阳看的一愣,然而荣挚的目光已经转向儒王,道:“王爷,请。”

    儒王笑看着几人,并未再说其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往福灵宫走去。

    福灵宫冬夏景色皆宜,山腰的梅花半分也不逊色于春桃夏荷,蓝湖此时结了半面冰霜,如同含羞少女遮起绝色面容。荣挚转头打量端面这一身浅蓝裙裳银白斗篷,笑道:“此景此人,当真绝妙!”

    儒王的目光定在天波阁的白玉栏杆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荣挚对端敏的夸赞,康阳听着这话却心口一酸,似乎她这么做,无形中抬举了端敏,贬低了自身,让她更加不痛快。但她望着半扇波光粼粼的蓝湖,还是笑道:“妹妹绝色仙姿,不知将来会觅得何样的如意郎君?”

    荣挚眉毛轻挑,笑道:“原来八公主还位定下亲事?”

    端敏在两人的夹攻之下,几乎被逼出了泪花,急忙掩下头去。身边的蕊儿也看出了不对,焦急的朝儒王望去,儒王却正吩咐宫人烹酒煮茶。康阳道:“蕊儿,端敏妹妹的手冰的厉害,你去寻个手炉来。”

    蕊儿看了端敏公主一眼,却不敢不听,心中焦急芯儿到底去了哪里:“公主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端敏紧张的点了点头,脚步往康阳所站的位置挪了挪,康阳却低声对她说道:“妹妹且等姐姐一会,姐姐……要去更衣……”一般情况下,这样说,便是要出恭的意思,端敏再不想与荣挚独处,也不能跟着她同去,只好硬着头皮站在远处,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康阳安慰似得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婷婷袅袅的往附近的阁中行去了,只留下端敏独自相对荣挚和使臣宋济,宋济看了自家皇子一眼,微微一笑,识趣的退后几步,又退后几步,最后,干脆到梅林边的暖阁去帮儒王打点说话去了。

    两人站在湖光雪色之中,若不是少女目中焦急一片,当真如同神仙眷侣一般。荣挚上前一步,他看着端敏的脸色,也看出端敏的焦急窘迫,但他没有时间了,若在明日之前不能改变和亲的人选,他就要迎娶那位同大夏女人毫无异样的康阳回去,心中委实是不愿意的:“公主殿下,不知可听说过夏国三大绝景?”

    端敏自然没有听过什么大夏的三大绝景,她只想等她的晋亭从边戍带着战功归来,娶她为妻,他们一起过自己的小日子,往后再也没有人能打扰到她们。她下意识的随着荣挚上前的步子后退,心中生气一股不好的预感,“未曾……”

    “若有机会,在下愿意陪同公主游历夏国奇景,公主见了必定不会失望。”荣挚的语句满是他自己都觉得惊奇莫名的柔和,但眼前的少女却不肯抬头看他一眼,一退再退。

    “想必并不会有如此机会……”端敏惊慌不已,不知道这位夏国皇子到底要做什么,这些话他应与康阳郡主说才对。

    “这也未必。”端敏越是这样,荣挚越加情浓心热。此时边上没有旁人,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她,乌发环鬓,朱唇玉面,步摇上的流苏一直垂落在她瘦削的肩头,趁得她的眉眼楚楚动人,这便是书中所言,目若秋水,仙姿佚貌吗?她的纤腰不过盈握之间,简直让他想要一把拥进怀里细细珍爱。“公主可愿随在下回夏国?夏国风俗虽与崇南不同,但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气候宜人,更适合公主这般貌美的女子,想必公主很快就会适应的。”

    端敏惊愕的抬起头,目光中聚集起浓浓的惧怕,步子顺势往后一退,一块松软的雪堆猛地往下一陷,她失措之下隐约看到荣挚身后疾奔过来的几人,却无法抑制住往积雪滑坡处栽倒之势,滑坡之下便是冰湖,若是落入其中,不死也要冻出毛病来。

    荣挚第一反应便要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而这位让他心中柔软的姑娘却咬牙躲开,他忽然想起崇南的女子若被男子碰触之后便会倾心相随的话来,便越加不肯舍了这次机会,抑制住喉中要喊人过来的冲动,就要一跃上前抱住眼前人的纤腰,将她从冰湖边缘拉回。

    然而身后忽然传来破空之声,荣挚大惊之下只能反身避过飞刃侵袭,端敏因此顺着斜坡滑落,眼见就要跌落湖中。木云飞身上前,一把拉住一只脚已经浸入冰水的端敏,旋身滚了半圈,右腿勾住湖边柳木之上,堪堪止住了下落之势。

    “公主!”芯儿一声疾呼已然奔上前去,青鸽扶住李殊慈在不远处站住,两人显然是强压住急喘,夏星道:“县主,奴婢去帮一把。”

    荣挚目光阴沉的看着李殊慈,“你是什么人?竟然偷袭本皇子?”

    李殊慈瞥了他一眼,直径走到堪堪站稳,满面惊惶的端敏面前,“公主受了惊吓,又浸了冰水,赶紧回去才是要紧。”这时,蕊儿已经从远处望见了这一幕,大惊失色下,手炉也掉在一旁,疾步过来:“公主,你怎么了?”

    端敏吓得面无人色,半句话也说不出,在李殊慈怀里小声啜泣起来,李殊慈拍拍她的肩膀,道:“公主无需担忧,先回去煮了姜汤驱寒才是要紧。蕊儿芯儿,你们两个赶紧陪着郡主回去。”

    康阳得了消息出来,正看到端敏离去的背影:“端敏妹妹怎么了?”

    荣挚满脸不悦之色,见端敏已然从他的视野中消失,紧盯着李殊慈,不满道:“你到底是谁?”

    李殊慈这才回身看着他笑道:“三皇子何必知道我是谁,总之是避免了三皇子陷入不仁不义境地的人罢了!”

    康阳上前道:“永宁县主,你怎么能对三皇子无理?”

    李殊慈惊讶道:“康阳郡主什么都没看见,怎么就突然这么说?哦,也对,郡主明日便要与三皇子成就佳偶,不管如何自然要向着三皇子说话的。不过,方才,若不是我恰好遇见,抢在三皇子前面救下端敏公主,恐怕,这场婚事恐怕就要变成祸事了。”

    “哼!若本皇子当众救下公主,自然会对公主负责,请求君上将公主赐给本皇子为妻,用得着你这个小小的县主多管闲事么!”

    康阳的面色一白,她虽也是如此想,但被一个男人当中无视嫌弃,恐怕没有谁能够受得了。

    李殊慈暗笑荣挚居然想心里的想法诉诸于口,她扫了康阳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三皇子,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康阳郡主即将嫁与夏国,与三皇子成就美事,没想到三皇子心中由不满足,这事若是被君上知道,不知会不会被看做是藐视我朝皇权呢?”

    “你胡说什么!”李殊慈的话明显是说大夏贪得无厌别有图谋,荣挚脸色一黑到底。

    “三皇子若要对八公主负责,置郡主闺誉于何地?置君上的颜面于何地?难不成我崇南的儿女是三皇子可以随意挑来捡去,说换就换的么?倒时,不仅康阳郡主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君上也难免会觉得大夏居然随意拿捏我朝公主郡主。不把我崇南皇权放在眼里,这和亲之事会不会就此罢休了呢?所以说,我方才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大义,是为了大夏与崇南的和睦,为了避免三皇子受人诟病,为了康阳郡主同三皇子往后的幸福所着想。”

    荣挚沉声看着李殊慈:“这么说,本皇子还要谢谢你了?”

第240章 天作之合【第二更】

    “谢倒不用。”李殊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难不成三皇子是要享齐人之福?没想到大夏居然胃口这么大?”

    “本皇子只要八公主一人便足矣!”

    康阳眼中几乎瞪出血来,然而荣挚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自顾自将她弃若敝履。

    李殊慈一副不愿与他多费口舌的模样,道:“原来是这样,看来真的是我多管闲事了。”

    “哼!你知道就好!本皇子自然会去请求君上,更换和亲人选。你最好不要再多管闲事!”

    康阳即便已经顺了心意,此时却愈发无地自容,脸色十分难看急速转身离开。荣挚毫不在意,似乎觉得康阳这种女人根本就不配与他在一起,然而在李殊慈看来,这两人都是半瓶子咣当,还非要硬充聪明人,简直就是相配至极。

    儒王在暖阁内将远处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看着那个亭亭立在雪中的人儿,眉头深深皱起,信步走了过去,“三皇子,看来你已经见过我的准王妃了。”

    儒王的介绍如此直白,并不给人加以揣测的机会,荣挚愕然片刻,才敛去面上的尴尬神色。李殊慈看着儒王道:“王爷,康阳郡主生生受了这番侮辱,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若有什么不测……”她看了荣挚一眼,紧抿着嘴唇,似乎在考虑她的话,李殊慈看着儒王的眼睛,说道:“王爷还是劝劝三皇子罢……若康阳郡主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杜绝天下悠悠之口,和亲之事出了岔子,不仅两国关系难以为继,百姓也要跟着受苦……”

    儒王看着李殊慈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护着端敏,还是为了不让他得逞?她这话是在对荣挚说,也是在对他说。

    青鸽忧心道:“姑娘这么帮端敏公主,得罪了大夏皇子,万一君上怪罪下来……”

    李殊慈凝眉道:“不会的,这大安宫没有什么事这能瞒得了君上,若咱们不帮公主,让她与大夏皇子真有了什么英雄救美的事迹,并且传了出去,这件事情便没了余地。此番咱们替君上得罪了荣挚,君上却是进退皆可。又怎么会怪罪咱们呢!”

    况且她也是为了证实心中揣测。到底从上京往南郡府一来一回,急行军的情况下也要五日之久,等六皇子与赫连韬传了消息回来还要几天才行,此时惠妃与五皇子的事恐怕还没有传到他们那里。她不能总等着他们的消息才做定论。“若君上不但没有怪罪,还嘉奖咱们救了公主,就说明我猜的没错。”

    夏星听懂了她的意思,但眼下在外面人多口杂,并未问出口,“县主,咱们是否先到碧心宫去?”前方已经到了岔路,李殊慈想了想,摇头道:“咱们先去看康阳。”

    端敏从福灵宫出来,一路往回,脸上的血色早就褪了个干净,下了撵轿脚下直打颤,跌跌撞撞路都走不稳,整个身子都倚靠在芯儿和蕊儿身上,直到进了内殿,将康阳送来的衣裙钗环卸下,才仿佛将方才的惊怕卸了个干净,勉强止住颤抖。

    蕊儿嘴唇翕张了张,泪珠子就动眼中急落下来,芯儿沉声道:“别哭!”

    芯儿正是当初太后寿宴时,端敏深中蛊虫之祸,抱着端敏呼救的小个**女。“公主别担心……六皇子虽然不在,好歹县主还愿意帮公主呢……”

    蕊儿止了哭,“公主……万一那人真的去求了君上,咱们该怎么办?”

    芯儿不由想起今日康阳一反常态来:“公主,康阳郡主今日明摆着就是故意要让您撞见大夏皇子的,我就知道康阳郡主不会这么好心,什么请求公主原谅,什么后悔、不舍,补偿!不过都是骗公主的。她不愿远嫁,就来迫害公主……若是康阳郡主再来说什么,公主万万不能心软相信!”

    端敏从小到大,连大安宫都没出过,和亲远嫁这样的事,是她们主仆完全无法想象和应对的事。蕊儿跪坐在沉默出神的端敏身边,端了姜汤过来,她看着那张惨白的小脸,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若是晋亭能早点回来,公主也不必受这些委屈。”

    “晋亭……”端敏睁开乌沉的眸子,出了一会神,突然失声大哭:“晋亭,晋亭……”

    芯儿瞪了蕊儿一眼,“你说这些干什么!晋亭若不是为了公主,也不会远离上京,到那风暴滩去受罪,只有在疆场上立了军功,才能与公主有个结果,不然他回来有什么用?还不是两人一同受这苦楚?”

    蕊儿性子比芯儿软弱不少,她愁苦的看了一眼公主,道:“芯儿姐姐,你快想想办法……若这事成了真,晋亭回不回来都没用了!”

    “方才我去请县主的时候,县主嘱咐我,让咱们陪着公主呆在碧心宫里,哪里都不要去,县主说,这件事全看君上的意思,只要公主不出意外,君上应该不会改变主意。”芯儿方才见李殊慈在荣挚手里救下端敏,对李殊慈又多了几分信服,不停劝道:“好在方才那个皇子并未得逞。康阳郡主不怀好意,公主只管称病不见她就是,只要熬过了明日,咱们就能彻底放心了。”

    端敏一双眼睛早已哭的红肿,在芯儿的苦劝下喝了姜汤,缩在椅子里无声流泪。

    主仆三人相对无言,忽听外面有众多脚步声传来,端面一下子站起身:“是谁?是不是……是不是要……”她一时怕极,竟急声咳嗽起来,芯儿忙到外面去看,便听内侍的声音传进来:“君上驾到。”

    端敏还没顺过气来,煦文帝黑金缎面鞋靴便出现在她眼前,“端敏竟咳的这般厉害!赶紧去请太医来!”

    端敏跪在他面前,惧怕让她不住颤抖,“父……父皇……”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将这两个字吐出口,也是第一次如此之近的面向这个父亲,她胸口的郁结此时全化作泪水冲向眼睫。煦文帝看着她这副样子,轻叹一口气,四处扫了一眼:“好歹你是朕的女儿,你这宫里怎么就这么几个人?这四处摆设也凄凉的很。”

    芯儿见煦文帝此时的模样,急忙跪在端敏身旁:“请君上恕奴婢多嘴,公主自小身子不好,身边又少人照顾,今日康阳郡主邀公主去福灵宫赏梅,又险些落了水,公主受了凉,身体愈发不好了。”

    “嗯。朕听说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你。”煦文帝听了芯儿的话,也不知是否听出了什么来,他的大手宽厚温暖,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端敏受宠若惊的抬头看他,“父皇?”

    煦文帝看着这个玲珑珠玉一般的女儿,心下也有些惊讶,她的生母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意外受了临幸,意外有了身孕。他早已忘记了她的模样,没想到这个女儿居然已经这么大了,而且生的如此出色。他今天来,原本也只不过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不是真的因为关心这个女儿,而此刻,他却真心有了几分怜惜:“是朕不好,这些年忽视了你们,往后朕必定好好补偿你。”

    他说,忽视了‘你们’。没错,他这些年的心思全都放在朝堂和她的儿子身上,对其他的子女关注的少之又少。即便知道老六对这个端敏十分照顾,他也分不出心思来多加关注。直到端敏一双纯善无辜的眸子盯住他时,他心底莫名生出一片柔软,怎么说,都是他的子女,他也有责任照应他们。

    太医给端敏诊治一番,说道:“公主的身子的确需要将养,臣这就开出方子来。”

    全恒挥手让小内侍们将东西都捧过来,道:“八公主殿下,这是君上赏赐的一应衣料首饰药材,稍后奴才在叫人给碧心宫处处都添上人手,公主若少什么,尽管吩咐奴才去办。”

    端敏愣怔片刻,急忙福身,煦文帝摆摆手,道:“这都是小事,往后你有什么需要的,便让你身边的丫头差人去找他。”煦文帝指了指身边的全恒,全恒微微躬身向她致意,朱大官近日的身子也不好,平日若无要事,便由他在身边伺候。

    芯儿已经在端敏之前笑开了,知道煦文帝这话的意思,不仅和亲的事情君上不会改变主意,往后公主的好日子也来了,“公主,快谢恩呀。”

    端敏也反应过来,“谢父皇!”

    “听说你今日脱险,是永宁县主出手相救?”

    “是,县主一直对端敏照顾有加,此次也是县主出手,才能换得女儿的……”清白,兴许还有性命……

    煦文帝点头道:“该赏。”

    全恒立刻上前听取吩咐,煦文帝道:“便将永宁县主的品阶升为郡主吧!”

    李殊慈这厢也在等君上的态度,她之所以没有先去看端敏,便是料到若是君上真如她所想,便会去碧心宫看端敏,也必定会对自己嘉奖一番,用以告知所有人,他对和亲之事的态度。崇南并不是可以任由大夏一个小小的皇子随心所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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