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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闺毒女:重生嫡小姐全文阅读

作者:是以卿卿     深闺毒女:重生嫡小姐txt下载     深闺毒女:重生嫡小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苦口婆心

    向九鼻青脸肿的将唐钧眉带到半边楼,屁颠颠的给师父上茶端果子,唐钧眉就是冷着脸不说话。向九哭丧着说道:“师父,您老人家一走就是好几年,徒儿我千难万难的找着您,多么不容易,您好歹给我个笑脸。”

    唐钧眉看上去四十多岁年纪,人生的高大伟岸,眉目俊朗,颇有高人气势。他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我看你是揍的轻!”

    向九左眼青紫一片,嘴角也肿起来了,他还是颇有几分心虚的,连连陪着小意:“师父,打人不打脸,我都主动把脸交给您打了,您就消消气……再说,那也不是我的主意,我怎么知道那李虫儿就把事情给捅到宫里去了……我不也是着急么……”

    唐钧眉瞪眼:“你一个堂堂的上阳宫弟子,就被一个小丫头唬的团团转?”

    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有几个轻软的脚步声传来,想来是李殊慈到了,向九一个箭步窜过去开门,这罪魁祸首可算是来了。

    李殊慈见着向九此时的模样,眼中噙着一丝笑意,也不理他,直径越过他进了屋子。打量一番黑脸坐着的上阳宫大侠,她福身恭敬的行礼道:“阿慈见过唐前辈。”言语间颇没把自己当外人。

    唐钧眉又冷哼一声,斜她一眼:“别套近乎,谁是你前辈?”

    李殊慈全当没听见,自顾自的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道:“哦?我自然是把唐前辈当着安阳姑母一样敬重的,不知有什么不对?”自从和儒王的亲事定下,安阳便命李殊慈同金晟一样叫她姑母。

    唐钧眉吓了一跳,奔到门口将木云青鸽,甚至向九都撵了出去,大门一关,瞪着李殊慈道:“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李殊慈噗嗤一笑,她见了唐钧眉亦是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位传说中受人敬仰的唐大侠居然是个老顽童的性子。“唐前辈怎么说,阿慈自然都是受教的,只是安阳姑母亦是女子,若是听了这话,想必另有一番感想。”

    “你!”唐钧眉方才的风采气派都端不住了,安阳公主是他毕生软肋。

    李殊慈脸上带着笑,说不出的明亮干净。然而若是向九在这,一定会告诉唐钧眉,李殊慈要使坏招了。可惜,向九被赶出去了,唐钧眉转了几个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前辈,我知道上阳宫的规矩,不得与朝廷官员任何纠葛,不得插手朝堂之事!”李殊慈神色严肃认真的看着唐钧眉,开门见山:“但惠妃娘娘与六君门密不可分,多年来,势力早已渗出朝堂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唐前辈,上阳宫当年做出了与六君门截然相反的选择,恐怕如今亦是有些后悔的吧?归隐山林,与世无争,无欲无求。可惜,闲逸潇洒的生活终归无法长久,上阳宫终究无法独善其身!”

    唐钧眉震惊的看着李殊慈,半晌垂下眉眼,沉默不语。

    李殊慈继续说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想必上阳宫已经隐隐感受到了时局的胁迫。唐前辈此次出山不仅仅为了安阳姑母吧!”

    唐钧眉叹了一口气:“如今还哪里有什么江湖,不是想隐世就能隐世的。”

    “江湖庙堂从来就是牵牵连连难以分明,哪里有什么非黑即白呢?”李殊慈恳切的语气让唐钧眉动容,“唐前辈,上阳宫之所以平静百年,还不是因为百年前与朝廷同气连枝吗?”

    “你是在说服我归顺儒王?”唐钧眉身上颇有一番气势,可惜坐在他对面的人,不是气势就能压倒的。

    李殊慈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后宅一小女子而已,所求不过是父母亲人平安康健,并无什么天大的野心。只是,与上阳宫一样,树欲静而风不止,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

    “所以,你料定我会心甘情愿的被你拖下水?”唐钧眉并不是一个毫无主见的人,李殊慈说的是事实,但,这不代表他就会被这三言两语所劝服,从而上了谁的船。

    李殊慈毫不在意他话语中的嘲讽不屑,说道:“不是我想拖前辈下水,而是前辈不得不趟这趟浑水。如今朝野波澜横生,安宁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惠妃六君门五皇子,还有怡妃沈家,这些势力盘根错节的缠绕在一起,朝野震荡,四海翻腾,谁又能避得开呢?上阳宫能吗?”她顿了顿,说:“再说,前辈早在十九年前便注定卷入是非之中,难以自拔了。

    唐钧眉心下一顿,狐疑的看着李殊慈:“你这丫头知道的不少。”

    “谁都不依附,就是谁都得罪了!”李殊慈看着唐钧眉,微微笑着,朝堂风云变幻莫测,她既然要嫁给儒王,不管以后他选择站在何处,她都得先未雨绸缪起来。亲自给唐钧眉倒了茶,茶香扑鼻,她说:“十九年前,安阳姑母那时同我一般年岁,英雄爱美人,美人自然也是爱英雄的。虽然安阳姑母为了君上坐稳江山,最终嫁给他人,与前辈分隔天涯,但我想,您二位必定时时牵挂着对方,无法忘怀。安阳姑母连孩子也不肯为驸马生一个,驸马仙逝之后,安阳姑母这些年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

    唐钧眉愣怔的看着她,胸中酸涩之感涌盛,“这些年,我刻意忽略这些事,是我对不住她。三年前,安阳病的几乎去了半条命,天下张榜求药,我这才得了消息,否则我这辈子都难以赎罪了。”

    “前辈心中责怪安阳姑母当年的作为,阿慈能够理解,只是可怜向九,明明生母生父皆在人世,却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李殊慈句句言语都重击在唐钧眉心上。“前辈命向九不得以真面目示人,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安阳姑母呢?亦或是把这些恩怨都加诸在自己的亲生骨肉身上。”安阳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而向九那一张绝世的美脸,连李殊慈都要嫉妒几分。

    “不是!”唐钧眉十分激动,随后他又沉寂下来。说:“我只是无法面对自己……”

    向九在外面急的团团转,却不敢靠近半分,师父可比他厉害一百倍……“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出来……”

    木云和青鸽悠闲的坐在远处吃果子,木云说道:“瞧你猴急的样,我怎么就没在你身上看出丁点上阳宫大侠的风范!”

    向九一瞪眼,“你知道什么?你们两个这么没心没肺的!也不怕李虫儿吃亏?”

    “嘁!姑娘要是像你这么怂,咱们今天还能坐在这?”木云的嘲讽尽在一个白眼中。

    向九嬷嬷蹲在犄角旮旯里不说话了。

    房门吱嘎一声被拉开,院子里的人立刻排排站,眼见唐钧眉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出来,瞪了一眼向九,“我先走了,你在这好好跟着李姑娘办事。别惹事!”

    向九瞪眼,问:“你们都说啥了?师父你这就走了?咱们不回山上了?你不带我去见见师娘?”

    唐钧眉听见‘师娘’二字,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你哪来这么多问题!等时机到了,自然带你去见。”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向九愣在原地,只觉得七月末的天气居然如此凄清渗凉……他就是被嫌弃的命……

    赫连韬送走六皇子金曜,便往半边楼来。自从那日与洪叔说完话,赫连韬见道金曜的时候就有些不自在。所以才忍不住想要问问,得到答案之后,不管金曜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觉得一颗心落了地,想与不想,其实都没有关系。现在,谁也说不准将来会如何,只要身边的人都陪着他一起活着,就好,就像金曜说的那样。

    翻墙而入,李殊慈向九等人都在后院,一屁股坐下,赫连韬第一句话便是:“慧静死了。”

    李殊慈毫不意外,“慧静知道的太多了。她早在十几年前就应该死了,这些年的命也算是她白白捡的。”

    “没想到,当年那件事居然这般复杂!”赫连韬叹气,“我爹从没与我说起过,所有人对这件事都讳莫如深。”

    “我也没想到……只是这件事以后最好别再提起,毕竟……”

    “嗯,我知道……”赫连韬看着李殊慈淡然从容的神色微微有些怔神,他又想起赫连瑜那天随口说的话……他为什么老是想起这事!抛却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太子对沈家已经有了防备的心思,五皇子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狠狠的打压沈家和太子的势力,现在最好能出点什么事,挑起头来……”

    李殊慈笑眯眯的看着赫连韬,赫连韬狐疑的看着她说:“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现在就有个好主意,还得要世子帮忙。”李殊慈的不怀好意的笑道。

    赫连韬一阵毛骨悚然:“有什么事,你说就是……”

    “康阳郡主最近闲的发慌,你带她出宫转转,最好能去趟沈府……”

    “什么!”赫连韬蹭的站起身,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行!我躲她还来不及呢!”

    “你不去?”李殊慈挑眉。“那好,听说康阳十分愿意和赫连瑜交好,我这就……”

    “诶!等等!”要是真让赫连瑜把康阳领到府里,那康阳没准得借口住下不走了!“真是正经事?不用做别的了?”

    “不用。”李殊慈笑眯眯的说:“只要你带她去转转,她自己会做她想做的事。”

第167章 阳谋(一)

    还没等赫连韬主动去勾搭康阳,康阳郡主倒先被别的事缠上了,因康阳从小伶仃跟着太后长大,太后的事,她再任性刁蛮也是不敢不尽心的。太后寿辰,尤其今年整寿,康阳要手抄佛经一百零八篇为太后祈福去忧,并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完成的事,赫连韬只好同李殊慈重新商量了,过段日子再找机会,现下也有另外一件要紧的事要办。

    八月初三,禅宗六祖万化大师肉身成佛之日。太子妃要去大宝慈寺为三年前还未出生便折了命的长子做法事,听说这样的法事连做三年,失去的缘分的子嗣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连日下了几场雨,天气阴郁沉闷,李殊慈换了件十分低调简单的浅灰素绸宽幅石榴裙,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就登上了马车,带上木云,向九等人也往大宝慈寺去。李屹不放心李殊慈一个人,骑马跟在外面。木云端着一件八宝琉璃阔口瓶,里面是一黑一红两条小鱼,十分难以理解的说道:“太子妃已经有了身孕,还不如老老实实在东宫呆着,即便真一连三年做完了这场法事。这孩子没准也折腾没了。”做法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连七天的诵经唱佛,主事之人一定要在场,就是正常人也要折腾去了一半的精神。

    “三年前,太子妃的长子胎死腹中,批命说这孩子是天星下凡,极尊极贵,是太子妃承受不起才折了的。太子心中难免有怪罪之意。所以太子妃十分盼着能挽回那个孩子的缘分,之后她又连生了两个女儿,所以她才急了。”李殊慈从前是不信的,可她本身就是经历过世间奇异之事的人,现在这些事却也难以言说了。“太子现在为了在君上面前博得好名,对太子妃重视有加,以后却是说不准的。侧妃刘氏是曹丞相夫人的内侄女,先不说刘氏如何,就凭她这样的出身,便能得到太子十二分的爱重,太子现下可是十分需要曹丞相的相助。”

    车子一路出了城,好在天气不算太热,李殊慈闭目遐思,她和儒王的处境不算好,大婚在即,李殊慈的心思却并没有多少在这上面。近两个时辰,终于看见大宝慈寺宝相**的立在那里,飞檐斗拱在林木间影影绰绰,李殊慈下了马车,便见太子府的护卫们已经在寺前前准备着,李殊慈暗中舒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她看了看天色,远处雷云积聚,似是又要下雨了。“吴嬷嬷,您跟我进去。大哥,你跟其他人就先在此休整等候,咱们一会还得加紧赶回去,这天,怕是要来大雨。”李屹答应一声,吴嬷嬷又回头交代两句,和李殊慈带着丫头先一步往里面去,其他婆子和长随就在外面等着,一来放了生,二来取了福签,她们就要回去。

    李殊慈进了寺里办好了两件事,正好赶着太子妃正准备启程,她赶紧上前见礼,“太子妃安。”

    太子妃梁氏相貌中正,气质平和,面色显出些许疲态却仍仪态端庄,她在七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前便嫁入皇家,所以梁氏的家世并不算十分显赫,这也是太子十分介怀之处,若是太子妃有一定的助力,太子如今也不必如此被动。李殊慈不禁怀疑,这般局势是君上有意安排。

    太子妃知道李殊慈与儒王的婚事,听说她来放生取福签,笑着说道:“令尊与令堂不在上京,这两件事也只好你亲自来办了。”

    “之前已经卜算好的吉日,不敢违背。好在有大哥陪着我呢,不然这样的天气,我是不敢出门的。”李殊慈坦然答道。上京由来以往的习俗,都是之前算好的吉日,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处来,所以李殊慈真是觉得老天都是在帮她,本来她还想着,若是取福签的日子太早,她便以其他名义在大宝慈寺住几日,可那样终究过于刻意了,金晟说什么也不让她冒这个险。

    两人你来我往刚说了几句,太子妃身旁的嬷嬷提醒道:“太子妃,天色不好,咱们尽快启程吧。”

    两人别过,各自上了马车。李殊慈坐在车里,微微掀开车帘。太子妃的仪仗非同寻常,宫中最尊贵的女子,除了太后皇后便是太子妃了。异常宽大的辇车骊驾,车盖足有寻常马车的三倍大小,宝顶盘刻着云纹,四角坠着金制镂空流苏坠子,车身金彩相间,极是华贵,只是这样的车辇沉重异常,行速颇缓。因在寺中迟滞了七八日,后面还跟着七八辆寻常大小的华盖马车,应是太子妃近身伺候的丫头婆子们。

    大宝慈寺受皇家供奉,青石板路铺就的十分宽敞直至官道,李殊慈的马车不用在后面坠着,却也不能越过太子妃跑到前面去,只落后太子妃几丈之外,同速前进。她在车中听着太子妃辇车的动静,前面两根车辕传出细微的摩擦声,差不多了……

    木云低声说道:“这天色越发沉重,似乎要打雷了。”她朝李殊慈挤挤眼睛,用口型问道:“能成吗?”

    能不能成她也不知道,只是这事不能做的太明显,否则便是白忙一场,只能借个巧,看天意吧。她张口无声说道:“到了。”

    车外忽然传来几声惊呼,转弯处,几块青石因连日大雨沉了下去,形成一处低洼,太子妃的车辇沉重,重重的颠簸了一下,右方车辕突然脱离偏斜,戳在马腹上,马匹受惊嘶声乱叫起来。太子妃贴身的嬷嬷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护卫上前禀报:“太子妃殿下,车辇出了些问题,需要休整。”

    太子妃皱眉看了看天色,“怎的这样不顺?”

    一旁的嬷嬷怕她多想,急忙规劝道:“太子妃莫急,不过是个意外,您可是双身子,莫要动气才是,我先扶着您下车。”

    太子妃万分在意肚子里的孩子,一听此话,顿时收了发脾气的心思,只能先下车等着。

    后边李殊慈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李屹上前询问了情况便邀请道:“殿下,不如与家妹同车歇息片刻?”

    太子妃见护卫们刚刚将马匹卸下,还得一会儿功夫,便点头答应。李殊慈忙让着太子妃坐下,外面已经隐隐有雷光闪动,两人闲话半晌,都有些担忧。李殊慈说道:“太子妃殿下,不如咱们先一步回去,万一一会下起雨来,您身子接连几日乏累,再受凉可不得了。”

    平地炸起一声惊雷,几人都吓了一跳。太子妃皱眉道:“这雷怎么这样响。”

    李殊慈和木云对视一眼,说道:“旱雷便要响亮些,一会雨也要下来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要紧。”

    太子妃也有此意,刚要吩咐护卫们都跟上李殊慈的马车,外面便有护卫回禀道:“殿下,辇车已经修好了,正在套马。咱们可以重新上路了。”太子妃露出喜意,看来也没什么不顺,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谁知刚要起身,雷光漫天,就听到外面传来噼啪喀嚓几声巨响,李殊慈的马车忽然被人往旁边扯出老远。

    木云一手护着李殊慈,一手护着太子妃,不让两人受到撞击。几人还没坐稳,便听车前的站着的小内侍惊恐异常的尖叫起来,内侍的声音不同常人,此时在雷声中惊声尖叫十分渗人。然后便是高高低低的尖叫,呼喝,马嘶声,一片混乱。

    李殊慈急声喊道:“大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李殊慈这边的马匹也受了惊吓,李屹此时也顾不得回答,拼命拉住两批马,大声呼喝。太子妃身边的那位老嬷嬷被摇晃的车身撞的七荤八素,手也被摔落的碎瓷片割伤了,马车终于安稳下来,老嬷嬷扑到门口猛地掀起车帘子,看道眼前的情景,圆瞪着眼睛,几乎无法出声,太子妃惊惧异常,问道:“嬷嬷,嬷嬷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老嬷嬷就如同坐化般一动不动的看着外面,其余人在最初的惊惧之后也是死一般的寂静,太子妃扯了嬷嬷到一边,伸头往外看去,不禁呆立当场。

    整个华盖车辇被雷劈的焦黑一片,四匹马也没能幸免,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焦糊血腥的气味骤然吸入太子妃的鼻息中,她‘啊’的一声便呕了出来。后面车队的丫头婆子们在马匹受惊时便急忙都下了马车,看着这一幕,几乎都吓得瘫坐在地。所有人都站的远远的,不敢靠近惨死的马匹和焦黑的车辇。然而还没等护卫们齐整队伍,没等丫头婆子都缓过神来,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又是一道碗口粗的雷霆,泛着淡紫色的冷光从天而降,直直的劈在马车的宝顶之上,零碎的木片呼起了火。又是一片混乱。

    老嬷嬷捂着胸口,下巴颤抖着滚坐在地。

    大雨忽然倾盆而下,哗啦哗啦的砸在马车顶,太子妃受了惊,唇色发白,呆愣片刻,猛然一个激灵,“回去!快回去,让我回去!”

第168章 阳谋(二)

    太子妃这么一喊,本就被这诡异的天雷吓得毛骨悚然的众人更加胆寒,一个个拿出拼命的架势,丫头婆子连滚带爬上了马车,护卫们直接将李殊慈的马车围了起来,护着太子妃一路疾行!生怕再来一个天雷把他们也给劈成渣子。焦黑的华贵车辇躺在路边,混合着被雷劈烂的马匹血水,变成了一推废墟。

    太子妃脸色惨白,但毕竟身居高位,虽然被吓的够呛,却还拼命的压抑着惧意和浑身痉挛般的颤抖。李殊慈和木云也有点回不过神来,脸上亦是血色褪尽,她们是要引雷,却没想到今日这雷来着这样凶猛。那紫雷足有小臂粗细,看上去如天谴一般。木云心中暗道,回去定要将向九揍开花,上阳宫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他那个师兄简直就是个神棍!居然也不说清楚,害的差点连她们一起劈了!

    老嬷嬷此时也缓过神来,她双手方才被瓷片割伤,此时还淌着血。木云白着脸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从马车的暖窠里翻出一小瓶金创药给她细细的包扎好,说道:“嬷嬷回去再细细上了药吧,这会只能这么招了。”

    老嬷嬷看着太子妃长大,见得事多,也是老姜一块,已经镇定下来,谢道:“多谢你。”

    木云摇摇头表示不必谢,看向李殊慈。

    李殊慈是个后宅闺秀,此时遇着这样的大事,正在装呆。见木云望过来,眼圈顿时一红,眼泪打着转,“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吓坏我了。”

    太子妃捂着胸口,听她这样问,脑子也转起来,连忙拉过李殊慈手,“今日多谢你,若我在那车上,就要遭了大难!”

    李殊慈眼泪啪嗒从眼圈里掉出来:“殿下,你没事就好,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没事就好。”

    人在大难之后对身边第一个照拂自己的人总是下意识的亲近,太子妃见李殊慈一个不常出门的姑娘家,吓成这副样子,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她,对她如此关心,心中不免少了许多防备,当下说话也不再端着,“我也怕得很,好在人没事,咱们都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李殊慈看了一眼木云,木云会意,心有余悸的拍着自己胸口,“那雷怎么跟长了眼睛似的,那么多树它不劈,直直就照着咱们这边劈下来了,真是把人吓得够呛!好在咱们的马车离得远些,咱们命大!”

    李殊慈连连点头。太子妃却眉头一皱,忽然掀开车帘,叫住外边的护卫头领,“你带几个人回去看看,这事有古怪。”

    外面被叫住的人,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敢违抗,应了一声,点了几个信得过的,调马回头找车辇查看去了。好在雷声渐歇,雨也变小了。李殊慈小脸上满是惶恐,“殿下,可有什么不妥?”

    太子妃安慰道:“没什么,只是叫人回去看看,你放心,没事。”话虽这么说,她心中却满是狐疑。她眼看着那雷好像真长了眼睛似的,照着她的车辇就劈下去了,若不是恰巧遇见李殊慈同路,她今日就得葬身于此!

    进了城,李殊慈先把太子妃送到宫门口,等人接走了太子妃,又转身回府,这一折腾,天都已经擦黑了。李屹虽披着雨梭子,可到底雨太大,被李殊慈劝着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大哥赶紧回去,让下人熬些姜汤来喝。”

    李殊慈被几个丫头簇拥着进了屋,深深的长出了一口气,和木云对视一眼,两人都相顾无语。青鸽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两人,一边给两人端了热茶过来,“怎么样,没事吧?”

    李殊慈定了定神,说道:“事情成了。却也给我们自己吓个半死。向九那位师兄观天的本事倒也传神,就是太不细致了些,若不是大哥反应快,连我们也给劈了。”

    木云捧着热茶喝了两口,也添油加醋的形容道:“那雷亮的几乎泛着紫光,有这么粗!”

    青鸽看着木云比划的大腿粗细,惊的长大嘴巴,“那一根细针居然能引下这么粗的雷?还好没听向九的,若是按他说的放上个铁片,还不直接把人劈成灰?”

    “那可是玄铁,据说能吸引什么雷磁……若不是王爷不放心一定要制成细丝,今天小命就交待了。”木云恨恨道:“这个向九,回头我一定叫他好看!不过,太子妃那几个护卫窝囊的很,当时吓得屁滚尿流,能查出个一二三吗?若是什么都看不出,咱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那根玄铁针就藏在车辇的宝顶之中,若是连这也找不到,也太蠢了些。”李殊慈放下茶水,”至于其他,就是让他们查不到。只有什么都查不到,太子才会更加疑神疑鬼,去怀疑该怀疑的人。”

    太子妃一路回了东宫,直奔太子而去。她头发几乎已经散开,拆环凌乱的垂在发间十分狼狈,见了太子直扑倒在他面前,仰脸看着他,泪水如同方才的雨水一般汹涌而出。太子早就听闻禀报,此时满心焦虑疑惑,愕然的看着太子妃此等模样,心下更加烦躁,先不管发生何事,指着她劈头便道:“你身为太子妃,怎么敢这副模样,这成何体统!”

    太子妃的委屈一下子噎在嗓子眼里,张着嘴,想要诉清方才的惊险困境,却见侧妃杨氏从里面出来,娉娉婷婷的往太子身边一站。忽然间,所有的惊惧恐慌全都换成了屈辱难言,她的手从太子的腿上拿开,低头垂着眼,强忍住眼泪和哀伤,“妾这就先去休整一番,再过来和殿下说话。”

    太子妃半个人都倚在旁边的侍女身上,步步踉跄的回了自己的屋子,任由人侍女摆弄着伺候她沐浴更衣绞干头发,她双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想着杨氏那张妩媚得意的神色,忽然心下生凉,说道:“本宫身体不适,去叫太医来。若是太子殿下遣人来问,便说我支撑不住,歇下了。让荀嬷嬷去与太子说。”

    “是。”侍女瓴秋看着她的脸色,伺候她躺在锦被中,轻声答应去找荀嬷嬷了。

    太子转来转去,等来等去也不见梁氏过来,荀嬷嬷重新包好了手上的伤口,来给太子回话。

    太子怒瞪着荀嬷嬷:“什么!她歇下了!她怎么能就歇下了?”

    荀嬷嬷心中为梁氏委屈,面上却不敢露出丁点,躬身答道:“太子妃刚有了身孕,今日又受了惊着了风,全凭一口气顶着,等见了太子殿下心下一松,人就撑不住了。太医方才来开了保胎驱寒的方子,太子妃用了药,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太子一听这话,也不能再说怪罪的话,只是心中到底憋着一丝火气,“滚!”

    杨氏见此情景,敛去眼底笑意,劝道:“殿下,说不定……只是个意外,莫要过于忧心,还好姐姐没事。”

    太子心里犹如火烧,什么意外,他可不相信什么意外,他从小长在宫里,什么手段没见过……

    “殿下,太子妃的护卫查看车辇,发现了这个!”侍卫上前禀报,手上捏着一根两掌长被烧黑的细针,“此物插在宝顶之中,宝顶中空,上面只稍微露出一截玄铁针,等闲难以发现。属下查看过,此物玄铁制成,恐怕雷霆便是由此物引下!”

    太子头顶青筋腾腾跳动,谁干的?老五?华妃?还是……沈渊?“还有无其他线索?”

    “并无,太子妃在回城途中与去大宝慈寺取福签的李府五姑娘同行,若不是太子妃车辕在路上出了问题,上了李姑娘的马车休息,恐怕……”

    不管真相如何,明日整个上京都要传遍了!他的太子妃做完法事回来居然被天打雷劈了?这不是明摆着老天都对他看不上眼?这肯定是有人做的手脚!想将他踹下太子的位子!“继续给我查!”

    “是!属下告退!”

    太子直直坐着,心中将众人猜测个遍。“到底是谁干的!”

    杨氏道:“难道是五皇子?”

    太子摇摇头,应该不是老五,老五现在还不敢有这么大的动作,他才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难道是华妃?”

    杨氏容貌过人,心智也不逊于一般女子,“华妃也不可能,八皇子虽然受宠,可华妃现在恨不得缩在犄角旮旯坐山观虎斗,看着咱们和五皇子斗的你死我活!”

    太子咬牙,难道真是沈渊?怡妃刚生了皇子,沈家就坐不住了?

    夜半风雨声,太子妃从噩梦中惊醒,荀嬷嬷听见动静掀帘子进来,“太子妃?”

    太子浑身冰冷,就那么的直直坐着,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荀嬷嬷屏退了屋子里守夜的几个丫头,说道:“太子妃宽心,您不是都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日子就在后头,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太子妃的脖子几乎僵硬,咯咯两声转过头,她看着荀嬷嬷,“事情查清楚了?”

    荀嬷嬷将车辇里发现玄铁针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不知是何人做的手脚。”

    太子妃听了冷笑一声:“恐怕什么也查不出来吧!”

    荀嬷嬷低声道:“太子妃的意思是?”

    “若我死了,杨氏做了正妃的位子,曹相便有可能站在太子这边!”太子妃神情木然凄怆,“这府里,我是个多余的。”

第169章 秦妙人

    太子妃目光空洞神情冰冷的样子,在这雷雨交加的暗夜之中颇有几分可怖,荀嬷嬷对太子和杨氏的腻歪也向来痛恨,可此时为了安抚梁氏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劝道:“太子妃莫要胡思乱想,如今最要紧处,是要养好身子,再从长计议。”

    “从前他没做太子的时候,是谁每日陪着他提心吊胆?好几次命悬一线是谁衣不解带的照料他?多年来如履薄冰不说,如今他自觉脚跟站稳了,就想把我撇在一边,现在还想要我的命。”梁氏身子如同浸在冰水中,凉了个通透。“呵……杨氏她自己以为聪明,在太子身边上蹿下跳,还不知能欢实到哪天呢,我等着看她最后是如何下场!”

    荀嬷嬷一直在太子妃身边伺候,从前梁氏对太子的用心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如今太子黑了心肝,怎么能让人不心寒。“糟糠之妻难下堂,咱们往后小心着,只要命还在,杨氏就没法得逞。往后的日子还长呢!太子妃千万不能在太子面前露出什么来,还得跟从前一样!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避过了这一阵,咱们再生计较!”

    “嬷嬷说得对,日子还长着呢。”梁氏错着牙,那泼天的权势富贵,居然想要她的命来换!人善被人欺:“这一朝我不死,往后咱们走着瞧!”

    李殊慈回府就开始闭门不出,说是给吓病了,连点喜日子都给推了。那些个市井家常没多久就传开了,太子妃做完法事回头就被雷给劈了,这三年的法事不仅白做,还触怒了天神,太子是过于强求了,那金尊玉贵的天星终究落不到太子身上。

    太子听了这些消息简直气坏了,“这些贱民真是什么都敢说!”甚至都传出他不配做太子的话来了!沈家到现在也没个动静,从前沈渊三天两头的跟在他屁股后边,现在居然都敢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这事不是他们干的还能有谁?

    相比于太子的手忙脚乱,李殊慈悠闲的靠在廊下听雨,手上时不时的摸块杏脯来吃,青鸽见她这般,埋怨道:“姑娘真是的,这点喜的日子能是说推就推的?”宫中根据男女双方生辰八字卜出吉日给女方家里点选,除了选定吉日还有避过女方小日子的用意。

    “不过迟一些,你这丫头,就这么想把你家姑娘我早早嫁出去?”

    李殊慈对儒王的感情刚生出几分萌芽,就被儒王定下了儒王妃。她扪心自问,问自己愿不愿意,心中反复思量,似乎没有不愿意,所以就这样也好。她觉得自己似乎并无法像前世一样,可以为了谁拼死豁命了,儒王让她觉得可靠,觉得安心,就够了。这样有点在意,又不算太在意,其实很好,在乎的多了,索求便多了,实在累赘。

    青鸽无奈道:“这是姑娘的终身大事,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这般马马虎虎的。”

    李殊慈还没说话,木云笑嘻嘻的过来:“王爷来啦。”

    李殊慈忙回头去看。金晟单手擎着一柄竹伞,在薄薄的水雾烟雨中悠然行来,伞上的墨迹和他眼下的泪痣相得益彰,不禁让她联想到翩然降世的谪仙人……这人是来渡她的。她声音有些黯哑:“王爷。”

    金晟来到她眼前,凝望着她直视他的眸子,她的五官并非绝美,却有着星辉月华般的空灵净透,一种不愿强求,又仿佛过于倔强的坚持,显得她总有些与世俗常人无法彻底融入的漠然疏离。“我很担心。”

    这一种委屈又有些责备的语气,第一次在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淡淡的萦绕在李殊慈的心头。青鸽和木云早早便退了下去,只把这幽静又寂寥的雨中长廊留给他们两人。两个素白的人影相对而立,一人俯视,一人仰视,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李殊慈露出一丝顽皮笑容,“我确实也被吓个够呛,好在大家都安然无事。”

    金晟看着她忽然绽放的一脸笑颜,一时间无比感激这样的宿命,他二十年来孑然一身,以为自己始终只能看着其他人守在红尘深处,却在不期然间的回眸一瞬,看见了她这样的云水禅心,自此再移不开眼。这样迥异不同的女子,他再遇不到另外一个相似神似之人。“我想着,往后我每日在你额前点一笔朱砂。”

    “嗯?”李殊慈愣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金晟笑着,却不解释,问她:“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李殊慈轻声答道:“正要与你商量。”

    李府外,梅白风尘仆仆下了马。李殊慈为了以防万一,让她跟着姚氏去了覃都府。姚氏本就不放心李殊慈一个人在上京,听说同儒王定下婚事,更加坐不住,说什么也要尽早赶回来。去的时候,一个半月的路程走了两个月,回来的却只用了一个月,姚氏终于耐不住路途辛苦,病了。这还不是大事,梅白心里乱遭一片,就那么一错眼的功夫,就让那秦妙人得逞了!

    青鸽替梅白脱了斗篷,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这会王爷与姑娘在谈事情,不好打扰,你趁着这功夫洗洗风尘。”

    梅白皱眉转了两圈,“也好。”

    等儒王走了,梅白头发还没干就去找李殊慈。李殊慈惊讶的看着梅白,心里泛起浓浓的不安。“梅白?”

    “奴婢见过姑娘。”梅白也不多说废话,怕李殊慈多想,直截了当的说道:“夫人没事,三爷也没事,但……出了点问题,奴婢也没法拿主意,只好连夜赶回上京,请姑娘示下……”

    李殊慈听见头两句,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前个才收到你的信,说我娘病了,但并无大碍,在湖宁耽搁两日再启程,这是怎么了?”

    梅白皱着眉头,似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先说了结果:“三爷收了个女人,都怪我,没盯住。”

    青鸽和木云都吓了一跳,“什么女人?”

    李殊慈紧紧盯着梅白,等着她往下说。梅白理了理思路,说道:“夫人和三爷听说姑娘定亲的事,没歇上几日便启程回京,夫人一路便有些精神不济,却不肯放慢行程,众人规劝不得,三爷只好在路过醴都府的时候,命人去请个大夫给夫人开个温和的方子调理身体。没想到事情巧的很,药堂来的女大夫正是早年间与三爷时有往来的秦正先秦大人之女。”

    李殊慈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秦大人是谁,“秦正先?”

    梅白解释道:“就是当初成国公府落败之时受了牵连的那个秦大人。”

    李殊慈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继续说。”

    “秦家落败离京到了醴都府之后日子日渐艰难,最后就只剩孤女跟着叔父过活,此女名唤秦妙人,从小被叔叔送到药堂做杂工,因有几分聪慧,便跟着药堂大夫学了些许医术,等闲病痛都是会看的。只是她日子过的并不好,她叔父吃喝嫖赌不说还常常琢磨着要将她卖了,夫人见她柔弱和善,便多问了几句,这一问便问出事了。三爷一听秦妙人是秦正先留下的孤女,又听说她如今日子艰难,便动了带她回京安顿的打算。夫人可怜她,便没说什么。”

    木云气道:“这秦妙人明明就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脱离她叔父的辖制。故意在夫人面前示弱求得怜悯。”

    青鸽也附和说:“夫人性子柔善,定然被她给骗了。这样能在外孤身讨生活的女子,心机深沉,怎么看都不是柔弱可欺的。”

    “她是怎么得手的?”李殊慈心下黯然,李唯清终究还是纳妾了。

    “这都怪我,竟然没看出来她是此等有心计的女子,那副模样,唉……”梅白十分懊悔,十根手指不得解脱似的搓了搓,“秦妙人温婉可人,夫人受她一路照料,对她颇多好感,三爷也觉得她十分不错,还与夫人商量到了上京给她找个好人家。其他下人也受她嘘寒问暖都对她说不出一个不好来,夫人身子不爽利,三爷便没与夫人一起,都是我时时陪在夫人身边照料。那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只是第二天一早,三爷竟然在秦妙人的房里……”

    “秦妙人自己精通药理,你们又没防备,我娘知道了?”李殊慈倒比几个丫头镇定,毕竟她是经历过李唯清纳妾之事的。也是那时,李殊慈彻底厌弃了李府,与父亲彻底疏远。如今得到这个消息,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样才能够不重蹈覆辙。

    “嗯……夫人知道了……”梅白愧疚不已,“秦妙人跪地痛哭,直说自己对不起夫人,要一死了之,还说都是自己仰慕三爷,与三爷毫无关系。”

    木云一拍桌子,“她这独角戏唱的也太好了!”

    “我爹心软了?”这个秦妙人比之安绮容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是一朵妖化的白莲花,明显更难对付。

第170章 添堵(一)【第二更】

    梅白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三爷对那天的事什么都记不清了,也十分懊悔。还再三对夫人表明对秦妙人并无想法,但事已至此,又不能看着秦妙人轻生,只能……”梅白看了眼李殊慈,“夫人虽说点了头,但显然伤心不已,到了湖宁病情便加重了,一查之下,之才知道原来夫人竟有了一月的身孕,这才不得不停在湖宁落脚。”

    “身孕?我娘有孕了?”李殊慈惊讶道。姚氏剩下李岫之后,已经几年没什么动静了,没想到这次居然有了身孕。

    “嗯,出了秦妙人这事之后,三爷怕给夫人添堵,便另外请了医婆在夫人身边照看。”梅白见李殊慈神色间忧虑甚重,说道:“姑娘放心,这个医婆的来历身家,我与王爷派去的人都仔细打探过了。”

    “王爷的人过去了?”李殊慈收到姚氏病了的消息便让儒王派了几个人过去守着,以防不测。

    “是,王爷的人到了,奴婢才回来的。”梅白从前虽然是赫连韬的人,但既然跟了李殊慈,李殊慈又是个难得的好主子,她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所以这次出了事,她恨得咬牙,恨不得一剑砍了秦妙人。“姑娘,现在怎么办?”

    李殊慈眉头紧锁,道:“明日你先回去,劳你再辛苦一趟,等我娘好些,你便给我传个消息,我要出城十里去迎我爹和我娘。”有些事情,别人不能说,得她亲自办才行。

    梅白应声答应:“奴婢不辛苦。”

    “嗯,赶紧去用饭吧,好好歇着。”李殊慈看出梅白的疲惫,湖宁到上京也有三日路程,梅白一日便赶回来了。

    太后寿辰,李殊慈毕竟是儒王的准王妃,精心备了礼物进宫给太后祝寿,康阳抄了小半月的佛经,早就有些坐不住了,将太后哄个乐呵寻个机会便去找赫连韬去了。怡妃亲自抱着九皇子给太后祝寿,太后年纪越大,越是喜欢看到妃子们给煦文帝开枝散叶,十分开怀,道:“怡妃快起来吧,身子可恢复了?”

    “托太后的福,已经大好了,只是时常觉得疲累。”

    太后慈眉善目,说道:“女人家生完孩子,身子骨弱,常常会觉得身子乏的很,虽然常见,却也不能大意不当回事,要注意调养才是。”李殊慈坐在一边看着怡妃和太后说些子孙经,不禁也佩服怡妃的长袖善舞,太后既然是太后,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怡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太后哄的与她亲近,本身就是不容易的事。

    桂树茂盛,此时还未结出骨朵,不然这一大片的桂树,定然香气浮动,引人遐思。天宫渐暗,银月梢头,兰亭中歌舞渐盛,灯影投在四处,影影绰绰,年纪轻的闺秀们扎堆玩闹起来。

    李殊慈坐在众人之间,听着远处随风送来的歌声,俞宝婵赫连瑜方瑾等人都坐在她身边,在一旁不断点评着歌舞,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惠妃娘娘的心思真是巧,水榭四周皆是半幅竹帘掩映,内里贴挂的一层轻柔纱幔下方坠着精巧铃铛,遇风相撞,叮铃作响,真真美如仙境。”

    俞宝婵突然惊呼一声,指着兰亭之中:“快看快看!这女子身上的舞衣,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衣裙!”

    李殊慈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立在湖中的兰亭被风灯照的通亮,十几位少女踏着歌声起舞,簇拥着中间一个正双手托举向天空的女子,如同嫦娥探月一般。她身体微倾,左腿轻蹲,右脚侧方伸出,将大幅的裙摆拉开,原本素白的仙娥舞衣,竟露出金丝华彩的绡纱来。

    “啊!真是太美了!”方瑾这样内敛柔婉的性子也禁不住惊呼起来。“这样美的舞衣我也是头一回见。”

    少女动作稍一停顿,便收了势,踮起足尖轻轻旋转起来,那衣裙锦绣辉煌夹在淡淡然的素色间,仿佛几许禅意落在远处众人的视线中。真真如同月宫神女,烟笼金绡,灵韵天成。

    有人问:“难道这舞衣也是惠妃娘娘的手笔?”这少女的舞艺也的确过人,但这衣裙绝对给舞者另增了十二分的颜色。

    “怎么会?惠妃娘娘金尊玉贵,怎么会沾手这些舞伎的东西。”韦国公家的二娘子卫如华说道:“不过,这幅裙子是惠妃娘娘吩咐芝兰绣坊的大师傅亲手做的,就是为了太后娘娘的寿宴。惠妃娘娘对太后娘娘的用心从大处到小处,就没人能说出个不好来。”

    李殊慈无语的看着卫如华,这卫二娘子想要奉承也不想想清楚再说话,先是贬了这舞伎的东西,又说惠妃为了太后用尽心思,难道惠妃是用些低贱的东西来讨太后欢心的?不过众人都知道卫如华的姨母卫嫔与惠妃娘娘走的近,听她如此腔调也不奇怪,注意力还集中在绝美的舞衣上。

    胡御医的孙女胡毓蓉正是十二三岁刚刚知道爱美的时候,好奇问:“芝兰绣坊的大师傅我知道,听说她要去华都府去开分号,已经离开京城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你也想去求一件这样的衣裙?唉,恐怕是不能了。”京兆尹家的小女儿祁嫣是个活泼的,一脸的想知道为什么就来问我的表情。

    “怎么就不能了,虽说这位大师傅不常出手,绣样也是千金难求,但未必就不能弄到手呢!”绣坊本身是属于三教九流,但自从受到宫中娘娘们和上京贵女的追捧之后,便水涨船高,仿佛从低贱中脱离出来,成了不一样的存在。

    卫如华也不知道这事,之前还是她的姨母将祝大师傅引荐给惠妃娘娘的。“你卖什么关子,知道就快说呀!”

    祁嫣顶看不上卫如华,心说你怎么不去问你的卫嫔姨母呀?瞪了她一眼不理她,对胡毓蓉说道:“我不是说这个!听说这位祝大师傅在去华都府的途中被人给掳劫了,至今下落不明,毫无踪影,连与她同去的妹妹也糟了毒手了!”

    “啊!怎么会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怎么竟会发生这样的事!”胡毓蓉性子天真,吓了一跳。

    “这不是讹传吧?难道咱们京地五都还有山匪强盗不成!”卫如华不满祁嫣的对她的态度,讥讽道。

    “怎么没有,你没听说赫连世子前段时间还被君上嘉奖剿匪有功吗?没有匪哪来的剿匪?真是笨!”

    “你!”卫如华年纪也不大,不过是爱显摆而已,其实没什么心计,被祁嫣一句话顶的跳脚,气的跑走了。

    祁嫣的姐姐祁柔见妹妹又在乱说话,连忙过来呵斥道:“妹妹,你再胡说,小心回家爹爹教训你!”祁嫣连忙转头不说话了,背对着祁柔对胡毓蓉做了个鬼脸。

    胡毓蓉见祁柔又转身同其他贵女说笑去了,低声说道:“祝大师傅真是倒霉,还连累她的小妹也遭难了,一个小姑娘家这样被人给掳劫了,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祁嫣偷偷看了祁柔一眼,“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我无意间听我爹说起的,那个祝师傅还有个弟弟,自从祝师傅出事之后就失踪了,哪儿也找不着了。我爹怀疑是他为了谋财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亲妹子,然后逃跑了!”

    “啊?怎么竟有这样的人!”祁嫣的爹爹是京兆尹,胡毓蓉举得祁嫣说的**不离十是真的,顿时寒毛直竖,四下看了看,眼风扫到兰亭里,见那少女正退出兰亭,说道:“咦,那女伎怎么往这边来了?”

    “嘁!你若是不知道,可不要乱说,那跳舞的少女可不是什么舞伎!”声音高傲异常,原来是曹莹。

    祁嫣和胡毓蓉年纪小,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

    因众人的视线给轻纱阻隔,虽足以看清歌舞,却难以看清亭中少女的脸庞,实在不知跳舞的人是谁。因此众人都十分好奇,闻声都向说话的人望过去,曹莹站在池越公主身后,微微扬起头看着众人,仿佛她才是公主一般。

    水榭中一干人等纷纷起身见礼,池越公主柔和的点点头,便穿过众人往太后处走了过去。池越盈盈下拜,“祖母大安。”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池越,说道:“你们几个小丫头有心了!这歌舞的确惊艳,为了给哀家一个惊喜,废了不少功夫吧。”

    池越声音温温柔柔,说道:“只要祖母开怀,废多少工夫都不在话下,尤其是八妹妹,为了练舞,可扭了好几次脚踝,祖母定要好好奖赏八妹妹!”

    众人这才知道,兰亭中跳舞的少女居然是端敏公主。

    端敏公主,排行第八,生母同池越公主的生母一样,都是宫女出身,身份低微。但池越公主的生母是太后娘娘的婢女,池越在太后眼中自然与其他公主不同,即便生母出身不高,也被人高看一眼。而端敏公主则截然不同。

    赫连瑜性子剽悍,平时与其它闺女交往不多,也不像赫连韬那样常常入宫,见众人神色有异,不由靠近李殊慈轻声问道:“八公主怎么了?有什么不同吗?”

第171章 添堵(二)

    李殊慈看着池越,听说池越公主和端敏公主十分亲近,时常主动在太后面前为端敏说好话,可李殊慈怎么也不觉得池越在这样与太后说,能让太后对端敏好一些:“端敏公主与其他不受宠的公主一样,生母身份低微,意外受到君上临幸产下子嗣。端敏虽贵为公主却从未得到过君上的关注,若说有哪点不同,就是端敏公主的生母是六皇子生母的奴婢……”

    “啊?”赫连瑜再没心眼也知道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赫连韬与六皇子交好,她知道六皇子的生母便是宫女出身,宫女的宫女……太后自然对这些处心积虑爬上龙床的低贱女子,深恶痛绝。六皇子的生母最后也仅仅被封了美人而已,结果这个小小美人的奴婢居然又爬了煦文帝的床,怎么能让太后不愤怒!六皇子好歹是个男嗣,可八公主就没那么好命了。

    “池越公主的生母不也是宫女吗?”俞宝婵悄悄问道。

    方瑾说:“池越公主的生母虽然是宫女,却是太后身边顶得力的大宫女,太后做主送给君上的,那怎么能一样……”宫中千万女子,哪个不想飞上枝头,无论是凑巧还是刻意,这种事情简直多不胜数,但最终被记住的自然都是生了皇子公主的,那些处心积虑得逞却无子嗣的,最终也不过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罢了。

    果然太后听到池越提到八公主,脸色有些冷,说道:“她既然用了心,哀家自然不会亏待她。”池越公主见太后如此,面容似乎有些无奈,仿佛怕再惹太后不快,只好捡了些其他话题又说开来。

    水榭中的贵女们眼神晶亮,显然对方才的事情都有各自的看法,此时便低声交流起来。“听说端敏公主这些年多亏了池越公主照顾。”

    “是啊,池越公主心地善良谁人不知?。若是没有池越公主的帮衬,还每次都为端敏公主说好话,端敏公主可能过的连下人都不如!”周围的人抑扬顿挫的谈论着两位公主的善良和可怜。

    说话间,端敏公主乘坐了小船从湖中兰亭回到了岸边,被侍女簇拥着到太后这边来。此时众人都被端敏公主身上穿着的锦衣所吸引,并没有注意到端敏面上现出几分痛苦神色。而李殊慈则听见了端敏口中极细微的痛呼声,并朝她的脸上看去。

    端敏的容貌十分秀美乖巧,小巧的下巴圆润可爱,一双眼睛期待中夹杂几许惊慌,紧张的移步朝太后这边走来,跪在地上,磕头道:“端敏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松鹤长春。”

    “起来吧,你有心了。”太后的话语虽然温和不少,但仍能让人听出几分漫不经心来。

    端敏乖巧的起身,想走到一旁休息。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她旁边的侍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脚就软了下去,指着端敏的耳后,“血!血……”

    李殊慈目力过人,方才没注意,此时仔细一看,端敏被长发遮挡的耳后正有一溜鲜血顺着脖颈淌下,粘稠并且发黑。端敏从方才开始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蚊虫叮咬了一下,痛痒难当,怕太后不悦便一直忍着,此时听见身旁的侍女这般,她急急往自己的耳后摸去。

    四根手指上全沾染了发黑浓稠的血液,端敏害怕的发抖,四周众人惶急惊呼,全都四下散开离她远远的,好像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只有一个小个**女还站在她身边,手足无措的扎着手,似乎很是担心的样子:“公主!公主你有没有事?”

    端敏似乎十分疼痛,两手虚扶着头,痛苦的哼叫了两声两眼一翻软到在地。

    太后脸色铁青猛然站起身,池越惊叫一声‘八妹妹’就要冲过去。被身边的侍女一把拉住,“公主,你不能过去!”太后身边的姑姑吩咐几个侍女说道:“先送太后娘娘回去休息!”太后似乎觉得在她的寿宴上发生这种事十分晦气,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殊慈不由心寒,自己的孙女莫名出事,作为祖母居然第一时间避开了。如此避之不及的态度,便看得出端敏在宫里的日子过的真不怎么样。直到太后走远了,那位掌事的姑姑才看了端敏一眼说道:“叫个太医来,看看端敏公主怎么回事。”说罢,竟就追着太后回去了。

    其他在场的宫女好像根本没听到那位掌事姑姑的命令,没有一个人动,都怔怔的站在那,有的发呆,有的嫌恶,有的明显是怕惹事上身。只有那个小个**女在一旁抱着端敏公主无助哭泣,看着四周众人,“谁来帮帮公主,公主这样会没命的!”

    李殊慈看了一眼对面在侍女怀抱中不断挣扎着,想要扑过去的池越公主。对木云和青鸽说道:“咱们过去看看。”木云早就按捺不住,听了李殊慈的吩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那个小宫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端敏护在怀里,李殊慈走过来温和说道:“你放心,我们帮你看着公主,你去找太医。”

    赫连瑜就站在李殊慈旁边,她胆子又大,此时也跟着走了过来,小宫女看看李殊慈几个人又看看四周漠视的人群,再看看怀中昏迷不醒的公主,只能答应下来。青鸽小心翼翼的将公主抱在怀里,小宫女跑着去找人了。木云剥开端敏乌黑的头发,想要看看伤口,这一掀!四个人都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青鸽差点把端敏从怀里扔出去。

    一只翅膀微微张开,全身漆黑蠕动的虫子正牢牢吸在端敏雪白的皮肤上,足有拇指粗细,长度也有半截拇指那么长,趴在耳后一动一动的,似乎还在用力不断的啃咬,仿佛要将端敏的头颅咬穿一般!李殊慈哪里见过这么毛骨悚然又恶心的虫子,脸色也有些发白,问木云:“这是什么东西,你可曾见过?”

    木云摇摇头,脸色也很不好看,她是大夏人,见过的毒虫蛊虫无数,但一般的,甚至比较歹毒的蛊虫毒虫都十分细小,有的可能用人眼都看不见,哪里有这么大个的!“没见过,现在咱们得先把这虫子弄下来,不然,我看着虫子一会真要把公主咬个好歹!”

    “我来!”赫连瑜按了按木云的手,木云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功夫,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她一家子都是武夫!不怕!“青鸽,你托住公主的头。阿慈,你们退后。”

    青鸽伸直双臂,双手托住端敏的头,微微闭着眼睛,能看出她是在强撑不让自己害怕。赫连瑜伸出两根手指,入宫不能带兵刃入宫,她手中也没有刀剑,只能试着用指尖劲气将这黑虫子给点死。她心里其实也毛毛的,这东西是在是太诡异古怪了!

    正待她准备好了要下手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急喝:“别动!”

    众人抬头一看!六皇子金曜一马当先,后面跟着赫连韬和一位御医疾步而来。在三人的后面,李殊慈看见向九穿着小厮的衣服跟在赫连韬身边,而另外一人,赫然就是向九的四师兄柳如刀!方才大喊‘别动’的就是他!

    六皇子见端敏倒在地上昏迷不行,耳后还趴着一只诡异恶心的黑色虫子,不由一惊,喊道:“敏儿!”

    喊的不是八皇妹,也不是端敏,而是‘敏儿’!李殊慈诧异的看着金曜,她从来就没听说过,六皇子对这个身份尴尬的妹妹有什么特殊的交集,看来传言不实。他的这种表现,说明她对端敏公主可不是一点二点的在意!不远处被侍女束缚的池越此时怒吼一声,“你们都给我滚开!”大力甩开侍女,就朝端敏扑了过来。刚到了跟前,她的眼泪便如决堤了一般刷刷刷的流了满脸都是,“六哥,你救救八妹!快救救八妹!”

    金曜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端敏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对一旁的柳如刀说:“你有没有办法?”

    柳如刀这个名字听上去大气凛然十分有大侠风范,其实李殊慈身边的人这段时间多多少少都接触过他,都知道远远不是那么回事,上回用玄铁针引雷刺激太子与沈家决裂就是他的主意,是个实打实的神棍,不过李殊慈觉得在场唯有可能有办法的就是他了。向九曾经说过,他的师兄师姐们各有所长,而他的四师兄见多识广,就专门爱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而且鬼点子特别多,估计这也是唐钧眉把他叫过来跟他们在一起的原因。

    柳如刀仔细的看了一眼那黑漆漆肉呼呼的东西,沉声说道:“这是不是虫子,而是蛊,若是贸然取下或者杀死虫子,会让公主跟着一起丧命!”一旁的池越似乎被柳如刀的话吓到了,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和瑟缩!

    赫连瑜和木云吓了一跳,幸亏刚才还没动手,不然此时,这位公主的小命已经归西了。金曜急问:“那怎么办?”

第172章 帝心难测(一)

    围着的几个人一时间都齐刷刷的看向柳如刀。

    柳如刀仔细看了看公主的手背的其他露出的皮肤上,发现还有一些小红点,他说:“这些红点应该是被普通蚊虫叮咬的。方才公主在什么地方?怎么一开始竟没人发现?公主自己也应该有感觉才对。”

    李殊慈想了想,指着湖中的被灯笼照的通亮的兰亭说道:“方才公主在兰亭中跳舞,水面附近湿气重,又有灯火,蚊虫自然会往那里去,公主殿下为了给太后娘娘祝寿,定然是忍着痒痛将整段舞跳完的。”

    金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惜,“其他人为什么没事?只有敏儿有事!”

    这也正是李殊慈想说的话,但这是宫中,有些话金曜能说,她却不能说。金曜的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会有人伤害一个对其他人毫无威胁的柔弱公主呢!六皇子是个不喜欢挑事的散逸人,若不是惹急了,断断不会做此般情态。

    而李殊慈毫不犹豫的相信,给六皇子添堵的这个人,就在她们身边。

    “这样看来,这蛊虫在公主身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公主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十分吸引这蛊虫,恐怕在不抓紧,公主性命不保。”柳如刀微微低头闻了闻,对众人说道。“这种蛊对母蛊的依赖性极强,母蛊应该离这里不远,只要找到母蛊操纵其召回此蛊,让此蛊主动离开公主的身体,公主便得救了。再者直接将母蛊杀死,此蛊也会自动身亡,但死蛊会在公主身体力留下毒液,只有以母蛊做引子才能制出解药,否则公主能否保住性命就得看天意了。”

    “这么说,下蛊之人就是在这附近了?”金曜不敢置信,那眼里的怒火似乎能将一切焚烧殆尽!“是谁如此大胆,敢在宫中放蛊残害公主!”

    李殊慈蹲了半天,双脚有些发麻,她扶着木云站起身,看着伏在一旁痛哭的池越公主,池越公主的脸上满是着急,可那种焦急在李殊慈这种人眼中是在是太假了。池越眼底不自觉露出的快意还是被她捕捉到了,李殊慈看着池越,直觉告诉她,这个池越一定有问题!

    她忽然从心底泛起一股强烈的厌恶,一种不想被恶人得逞的情绪丝丝缕缕爬上她的心头。或者,看到端敏被亲人蒙蔽,被无辜伤害,她似乎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是一种同病相怜。她紧紧盯着池越,说:“池越公主,还是赶紧把母蛊交出来吧!”

    她语出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都呆呆的看着她,池越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泪眼,失声道:“我……怎么会是我?我又怎么会养蛊?”

    李殊慈的目光在池越公主的脸上转了两圈:“难道公主不应该先问我,为什么知道是你害了端敏公主吗?”

    池越听见李殊慈神情确切肯定,大惊失色,面颊乍青乍白,竟然十分惊慌:“你胡说,我没有害她……”

    众人都看出池越的不对来,按常理来讲,一个人被冤枉了,如果是普通人兴许会害怕,但作为一个公主,池越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大胆!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在这里污蔑公主?”池越身边的心腹宫女脸色十分难看,大声斥责道。

    宫里的娘娘们原本都在另一面的水榭中听戏,此时也有人反应过来,知道事情不好了,赶去将事情跟惠妃娘娘禀报了个大概。惠妃娘娘统御后宫多年,走在众人前面,神色依然从容不迫。“先不要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端敏公主怎么样了?刘太医?”

    刘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地行礼说道:“回惠妃娘娘的话,老臣并未见过此物,方才这位小兄弟说,这是一种罕见的蛊虫,并且已经说出了解决之法。”刘太医指了指身后的柳如刀,干脆推得干干净净。

    惠妃看了一眼柳如刀,柳如刀上前叩见,赫连韬赶紧上前说道:“娘娘,这位是臣的一个朋友,对蛊虫一类颇为了解。眼下还是先救命再说。”

    惠妃深深的看了柳如刀一眼,点点头,“既然有办法,就赶紧实施吧。”

    池越见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在她身上,经过方才那么一打岔,池越的神智已经恢复,此时羸弱在依靠在宫女身上,似乎十分伤怀。她看着李殊慈说道:“这位是李少傅的爱女永宁县主吧。本公主与端敏公主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众所周知,实在不知为什么永宁县主要说是本公主害了端敏?”

    李殊慈一言不发,十分大胆的迅速捏住了池越公主的手腕,池越公主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腕上的东西一滑,东西已经落到了李殊慈的手里。池越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一时竟然没说出话来,她身边的宫女怒道:“你敢对公主不敬!”

    李殊慈根本就不理会一个跳梁小丑,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那宫女被吓得一缩脖子。李殊慈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众人面前一看,原来是一个色质斑驳的秋葵松香沁玉镯子。“方才端敏公主在兰亭中跳舞的时候,我碰巧看见公主的手臂上带了这个镯子,不知怎么一转眼,这个镯子就到了池越公主的手腕上?公主想要隐藏什么?这个镯子可是藏了什么玄机?”

    方才检查公主周身伤口的时候,这个镯子的边缘被蚊虫叮咬的红点特别多,李殊慈便心中疑惑,等六皇子一过来,池越便扑到端敏公主的身前,挡住了李殊慈的视线,等柳如刀说出端敏身上有异香能够引蛊的时候,她便意识到这镯子有问题,一看之下,这镯子居然不见了!

    李殊慈将镯子递给柳如刀,柳如刀闻了闻,“这香气虽然被镯子的松香所掩盖,但的确混杂着御蛊的香,如果佩戴在身上,香气便会渗入体内。从而达到引蛊的目的。”柳如刀毕竟是个大男人,方才也不过是大略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触碰公主的躯体,因此并没有发现这镯子的异样。

    池越公主盯着那镯子,突然面朝惠妃跪了下去,委屈不已:“惠妃娘娘,池越方才只是见八妹妹的心爱之物掉在了地上,情急之下才顺手带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想替八妹妹先保管着,以免遗失,谁知,池越竟被冤枉成谋害八妹妹的凶手,请娘娘为我做主!”

    惠妃的目光在李殊慈的脸上转了一圈,不知在想些什么,说:“是非公道自有定论,既然永宁县主有所发现,不如就将话先说个明白,王子公主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宫不会偏向任何人,若池越你是无辜的,不如先证明自己的清白,本宫自然不会委屈你,让你白白受冤。”

    池越没想道惠妃会真的让李殊慈插手这件事,不由将头伏在地上,轻声说道:“池越是冤枉的。”那声音仿佛是被冤枉之后委屈到了极点,以至于心灰意冷了一般。

    李殊慈对惠妃福身行了一礼,问端敏公主身边的那个小个**女:“之前除了端敏公主,还有其他人碰过这个玉镯吗?”

    “这镯子……”小个**女害怕的说道,“这镯子是公主的生母留给公主的东西,公主一直戴在身上的……”她看了一旁的池越一眼,说道:“因这是公主的心爱之物,公主等闲都不会离身的,只是……”她有些害怕,甚至已经开始发抖,眼中含着泪咬咬牙还是说道:“前段日子,池越公主曾经将镯子拿走了几天……”

    池越还没说话,她身边的宫女便开口斥责道:“我们公主自知摔坏了八公主的镯子心中内疚,才将镯子拿走想要为八公主修补好的。你这贱婢口吐狂言,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李殊慈微微一笑,看着池越公主说道:“公主身边的宫女真是好胆量,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如此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公主呢!”

    池越面色一冷,死死的盯了李殊慈一眼,对身边的宫女说道:“惠妃娘娘在此,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谁都能听出这话虽然是对那宫女说的,骂的实际上却是李殊慈多管闲事。李殊慈是什么人,被人讽刺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她根本毫不在意,先问柳如刀:“这镯子里的香,是否能引出母蛊?”

    柳如刀看着她的眼神微微闪烁,便领会了她的意思,说道:“如果将镯子焚烧,便会将之前浸在里面的香药焚烧出来,母蛊受到浓香的刺激,便会躁动不安,身上带着母蛊的人会被咬穿肉皮,钻到人的身体里,致人死亡。”

    李殊慈将目光转向池越,看着她说道:“凶手是谁,一烧便知。”

    池越面色哀伤,说道:“这是八妹妹对她的生母唯一念想,怎么能就这么烧毁了?”

    “相比于一个念想,我想端敏的性命和池越的清白更加重要。”儒王从远处行来,那张冷淡疏离的面容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信服之感。儒王和李殊慈对视一眼,对柳如刀说道:“动手吧!”

第173章 帝心难测(二)

    池越的身体猛地一颤,而她身边那个宫女则全身一阵虚软,身下湿了一片,居然被吓得失禁!惠妃冷脸站起身,眼睛盯着倒地的宫女说道:“搜身。”

    几个掌事姑姑一齐在那宫女身上搜索起来,嫌恶的在她身上搜出一个盒子。

    柳如刀上前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只比那只黑蛊小了很多的血红色的蛊虫,“没错,就是这个东西。”

    那宫女被柳如刀说的蛊虫咬穿人体的死法吓得浑身瘫软,此时被人拿走了蛊虫,心中的害怕顿时缓了缓。她哭道:“娘娘饶命,王爷饶命啊!奴婢也是奉命行事,不敢违背,求娘娘宽恕奴婢!”

    池越死死的瞪着她,“贱婢,你暗中谋害我八妹妹,如今还要栽赃到我身上吗!”

    金曜看着柳如刀一手拿着镯子一手拿着红蛊,开始着手给端敏驱蛊,转头瞪着池越:“池越,这个宫女还没说是你主使,你为何如此着急分辨。如此欲盖弥彰,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你!说出实情,我饶你性命!”

    金曜的最后一句是对着那宫女说的,那宫女此时为了一线生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公主本来是想让奴婢在端敏公主被咬之后,趁乱找个地方将母蛊埋了的。可方才人群都站在一边我没敢动,后来永宁县主居然亲自上前查看公主伤势,奴婢错失了机会……”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池越,等着她再次分辨。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池越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垂的眼眸抬起环视众人,笑了,声音无比清晰坚定,仿佛在昭示着自己的做法根本没有错:“蛊虫是我故意放的没错,可我都是为了端敏,端敏身为崇南公主,居然和侍卫有染,我苦劝她无果,怕她一错再错,所以才出此下策!”

    “住口!池越,你为了洗脱自己,居然妄图毁端敏的清白,枉端敏将你时时放在心上!”没等池越说完,一向被成为笑面公子的金曜,仿佛生平第一次露出獠牙,爆发出一声惊人的怒喝,打断池越,如同再也听不进去她的谎言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长剑刺向池越:“池越!你该死!”

    他距离池越本来不过三四步的距离,这一动作任何人都没有料到,就连站在金曜身旁的儒王都没有来得及阻止,一条血线飞起,池越的神情已经僵在了脸上,呆呆的看着金曜手中的长剑,似乎是要看看那长剑划在了谁的脖子上。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肌肤汩汩流出,知道她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旁才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

    惠妃手中攥着的帕子一紧,池越是个无非紧要的公主,可毕竟是个公主,他怎么就敢一剑给杀了?她转头和身边的嬷嬷对视了一眼,金曜这是什么意思?“去,快去禀告君上。”

    儒王上前摸了摸池越的鼻息,然后摇了摇头,果不其然已经没救了,这一剑实在彻底,就连与金曜从小就混在一起的赫连韬都是头一次看见金曜拔剑杀人,当下也懵在原地。在恐慌过后,众人渐渐开始恢复理智,如果不是还有虫鸣之声,这样的安静的简直让人毛孔生凉。

    煦文帝在朱大官的陪同下缓步走进,先是眯眼看了看正在被救治的端敏公主,然后就将目光移到了金曜的身上。金曜第一次亲手杀人,手中还握着沾血的长剑,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死去的池越,根本没有意识到在君上面前拿着兵器是大不敬,更没有看到煦文帝紧紧盯着他的目光。

    同金曜交好的几人,如赫连韬李殊慈等都开始着急,怕煦文帝一怒之下将他也给宰了,虽然池越在煦文帝眼里,重要性可能连朱大官的一根小手指都不如,可这深宫之中,一言不合就杀了一位公主,怎么想也太过了。然而在煦文帝如此帝王之势的压迫之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让金曜清醒清醒,都在心中暗骂,这金曜平日多活络的人,今天怎么就成了二愣子了!

    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之下,金曜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架势,“池越她……”

    金曜刚吐出三个字,就听煦文帝轻飘飘的一句:“池越心性如此恶毒,不配做我崇南的公主,如此死了也好,将她抬下去,以庶民制下葬吧!”

    居然!在场除了万年雷打不动一副理所当然神情的朱大官,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而煦文帝根本就没了下文!和来时一样,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走了!朱大官朝几个小内侍挥了挥拂尘,意思是别愣着了赶紧照办!

    池越被内侍抬走了,端敏身上的蛊虫被柳如刀给引回了盒子中,也被带下去休息。煦文帝没说让众人散了,宴会还得继续。剩下的人各自揣着心思,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用眼神不断的交流着。赫连韬拽着金曜在一旁嘀嘀咕咕,儒王走到李殊慈身边,轻声说道:“连我也看不懂了。”

    李殊慈知道他说的是煦文帝的心思,可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说道:“池越公主与端敏公主虽然身份相似,待遇却天差地别,一个因为自己身为宫女的生母受到厌弃,一个却因为生母是宫女受到眷顾,这两位公主其实都备受煎熬。池越公主明里虽然过的比端敏好,可她却时刻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和端敏一样。相对来说,端敏公主其实要更自在些。”

    儒王说道:“池越在端敏的身上能找到十足的优越感,她就是要通过保护端敏来显示自己与端敏的不同。然而她又时时刻刻嫉妒着端敏内心的坦然和豁达。”

    “只是……六皇子她……”李殊慈有些迟疑。金晟刚要说什么,却见怡妃朝他们走过来,金晟只好闭口不言,给李殊慈一个眼神便先离开了。

    “表妹?”怡妃走到李殊慈身边,笑容温婉亲近,说道:“自从我进了宫,就再没能和妹妹好好说说话。”语气还如同从前一样。

    李殊慈赶紧起身行礼:“娘娘。”

    怡妃赶紧拉着她坐下,“跟我何必如此见外?”

    李殊慈看着怡妃娇生百媚的面庞,笑道:“娘娘越发动人了,想来君上对娘娘体贴入微。”

    怡妃眼睛在李殊慈脸上打转,嘴上却毫不迟疑的说道:“入宫前你便与我如此说,今日做了准,我还得谢谢你的吉言。”两人笑起来,仿若亲生姐妹般亲近。

    怡妃叫过乳娘,抱了九皇子给李殊慈看,李殊慈看着软软的一团,心中骤然抽痛起来,她的又禹……也是这样小小的,白白嫩嫩的,那时她被林夫人欺辱,被沈渊冷落的日子,又禹是她唯一的安慰……怡妃见李殊慈默然出神,有点奇怪,“怎么了?”

    李殊慈从抽痛中抬起头来,脸上如常绽着笑容,“只是突然见到这样小的孩子,有点愣神。”

    怡妃仔细看着她,并没看出什么不对,便说:“很快,表妹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李殊慈害羞低头,看着九皇子好奇乱转的大眼睛,忽然咦了一声,怡妃疑惑问道:“怎么了?”

    李殊慈看了看怡妃又看了看九皇子,道:“娘娘,都说表哥是旁支过继,如今我看着九皇子与表哥到是很相像呢。”李殊慈的神色澄明,没有一丝矫揉造作。

    怡妃一笑:“这怎么会……”她下意识的盯着九皇子的眉眼看,又想起那日惠妃说她像沈皇后的话,忽然有点说不出的好笑。

    李殊慈尴尬一笑:“娘娘,我也不会看小孩子,就是觉得九皇子将来定然比表哥还要出众。”

    怡妃看看她,从容点头,没露出半分异样。

    待怡妃抱着九皇子走了,李殊慈茫然走到栏杆边,低头吹着轻缓的晚风,不知道她的又禹如今在哪?是否已经轮回转世了?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呆呆的望着水中半圆的月亮。

    残月的影子被涟漪搅的破碎不堪,动荡凌乱,她靠着栏柱,听见耳边有一个声音低低响起,“不知表妹因何事呼叹忧愁?”

    李殊慈神色不变,心却狠狠的揪在一起,声音冰冷,道:“沈公子又来自讨没趣。”

    沈渊笑而不答,只临风静静的站在她身旁,也看着水中难以安宁的残月,半晌才心绪舒缓轻松的说道:“我送给李少傅的礼物,你还喜欢么?”

    李殊慈斜了沈渊一眼,忽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事,那个秦妙人原来是沈渊安排的,看他的神色,似乎把这件事当成了一场对弈。她阴森森的笑道:“原来是沈公子的手笔。”

    沈渊往她身边轻移了半步,低声对她说道:“我很期待。”

    李殊慈鄙夷的看着他挑衅的神色,正要说话,水岸对面忽然传来几声惊呼,然后便有人大喊:“不好了!救命啊!”

    接着李殊慈听见康阳尖锐的大叫:“放开我!啊!救命!”

    然后又是扑通一阵水花四溅的声音,李殊慈冷笑一声,“沈公子的爱妻现在何处?”

第174章 一波又起

    沈渊愣了一下,面色一变,甩袖便走。

    李殊慈跟着众人走到发生混乱的地方时,康阳已经被人从水中拉了上来,**的披着侍女拿来的斗篷掩面哭泣,指着旁边面色苍白嘴唇抖动的李姝乔道:“她……是她拉我下水的……”

    李姝乔从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何况康阳方才明明就想拉下她的假发……她咬牙说道:“郡主莫名其妙推我下水,我只是下意识的求生本能,才拉了郡主一把。郡主休要血口喷人!倒是郡主说说,为何要故意推我下水?”

    康阳只是性子泼辣,口才比不得李姝乔,听到李姝乔的质问,指着她编不出瞎话来,“你,你胡说!”

    李姝乔冷笑一声,“我胡说?这里里外外全是人,总有人看见了。到时候查明真相,郡主可别怯了!”

    “你!”康阳知道李姝乔以前被火烧过,头皮被烧的厉害,根本长不出头发来,所以她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偷偷扯下李姝乔的头发,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李姝乔,验证自己心中所想。可谁知李姝乔十分警醒,顺势跳下湖水,还拉了她一把。“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根本就不是李姝宛!”

    沈渊脸色阴沉的看着康阳,李姝乔代替李姝宛的事情,以沈渊的手段,无论是沈家人还是李家人都不是问题,许姨娘胆小如鼠也翻不出什么水花。甚至他可以让李姝宛在这世上存在的所有痕迹都抹掉,让李姝乔成为真正的李姝宛。所以他根本就不介意流言和怀疑,真正让他觉得烦躁的是,他又李殊慈面前丢了脸!

    众人早就听说过如此谣言,此时听了康阳的话都忍不住看向李姝乔,李姝乔面色微变,随即扑到站在一旁的沈渊脚边,泪眼盈.满,哭道道:“夫君,宛儿与姐姐相貌相似有什么错,竟然要受他人如此怀疑诟病?“李姝乔仿佛哀伤不能自抑,抽噎着:“夫君,宛儿受了委屈并没什么,只是连累夫君也丢了脸面,实在不该。”

    李姝乔是个聪明人,‘脸面’二字简直是在戳在沈渊的心窝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见李姝乔哭的真切不禁有几分相信了她就是李姝宛。李姝乔转头怒目看着康阳,道:“死者已矣,我大姐姐之前虽然犯了过错,可也是一时糊涂,郡主何必揪着不放,今日郡主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撞死在这,以示清白!”

    几乎将康阳说的犹如十恶不赦一般。众人看康阳的眼神都变了。

    “你说什么?我揪着不放……我给你交代?你这个凶手让我给你什么交代……”康阳郡主没想到李姝乔居然如此狡诈,竟然睁眼说瞎话还能说的这般惟妙惟肖的,她明明已经查清楚了。李姝宛跟李姝乔的长相半分的都不搭边!她气的要命又无法反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众人站到她这边来,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有一个极细极低的声音在她耳后说道:“郡主,当初死的人其实是李姝宛啊……”

    “谁!”康阳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的黑暗中除了她的两个贴身丫头,一个人也没有,围观的众人都在侧方站着,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而两个丫头见她回头明显被吓了一跳,一脸茫然。她忽然有些害怕,难道刚才是李姝宛的冤魂不成?她看着李姝乔的脸,她下意识的远离身后那颗茂盛的密不透光的大树,往亮光处站了一站,如此便离李姝乔更近了一步。

    在外人看来,就如同康阳完全不惧李姝乔的言辞,真相就在她心中一般!

    康阳想到方才耳边的细语声,,一道灵光从脑间划过,强压心头的诡异之感,她说:“恐怕当初死的人其实才是真正的李姝宛才对!而你,不过是一个心肠恶毒,诡计多端的恶犯,不知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让自己妹妹替你做了刀下鬼!”

    如此气势凌人,义正词严的一句。如同一个炸雷在所有人的心中炸起,这句不是真相的真相,却是所有流言蜚语中,最最说的通的一个,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人堆里散发开来,没想明白的人也受到旁人的感染,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李姝乔也被康阳所说的这一谬论唬了一下。康阳见情势有所逆转,方才失去的胆气又回来了,趁众人愣神见,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把揪住李姝乔的发髻,狠命的往下扯,动作突然的连沈渊都后撤了一步。“我这就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众人目瞪口呆,如果此时跪地哭泣的女人真的是那个杀害亲妹,又利用庶妹金蝉脱壳的恶魔,那么康阳的举动是在大大触动了在场众人的神经。人人都提起一颗胆子,看着康阳扑在李姝乔的头上,狠命的扭着扯着。胡毓蓉吓得一把扯住祁嫣的袖子:“祁姐姐,我好怕!”

    “别怕……没事……”祁嫣也害怕,同胡毓蓉拉在一起的手紧了紧,可此时宫女内侍扎着手站在远处一动也不敢动,康阳的刁蛮任性许多人都领教过,等闲哪敢上去触她的霉头,只有深渊还站在两人旁边,可他又不能对康阳动手,大喊道:“来人!”

    没人动!谁会在这么诡异的时候凑上前去,不要命啦!沈渊的脸色几乎青的如同万年僵尸一般,好在终于有人把刚回去休息的惠妃娘娘又给喊了来,惠妃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我拉开!”

    这时才有人扑上前去想把康阳和李姝乔分开,可侍女根本不敢太过拉扯康阳,也不敢使劲拖拽李姝乔。李姝乔死死护住自己的头发,而康阳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无理取闹狠命的扯着她的头发。

    惠妃在后宫她这么多年同后妃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佛口蛇心的事情干过不少也听过不少,就是没见过名刀明抢当场撕破脸皮,如同市井泼妇一般滚在地上的作为。惊疑不定的听着身边的侍女禀报着来龙去脉,“我的黄天菩萨呀!这么多年,我还是头回开了眼界了!”惠妃十几岁的时候也是跟六君门大大小小的师父师伯师兄师姐跑过江湖的人,深感后宫的寂寞无聊,见此情景居然生出了让我好好看场大戏,千万不要停的感觉。

    所有人都十分无语,如果她们是沈少夫人,根本就不会还手,只需要示弱!多占理的事啊!事后的好处和脸面都少不了,她们这种高门大户,十岁的小孩子都懂得的手段道理!然而沈少夫人还真就当场跟康阳郡主撕起来了!这说明什么?这是心虚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道:“沈少夫人莫不是……真给郡主说中了?”

    “郡主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扯沈少夫人的头发?沈少夫人又为什么抵死不让郡主碰她的头发?”胡毓蓉年纪小,心里害怕,却又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不知道吧!李姝乔头上有烧伤,当时处死的时候,一根头发都没有!满头皮的毒疮!”祁嫣的父亲毕竟是京兆尹,知道的比别人多些。

    有人附和着:“她那么拼死拼活的护着她的头发,简直就是不言而喻!”

    “没想到这一晚过的这样不太平……”

    “哎!噤声!今天可是太后的寿辰,可别乱说话!”

    “我的天哪!”人群中想起无数的惊呼声!

    假的毕竟是假的,这般剧烈的拉扯,李姝乔的假发怎么可能保得住。呲啦一声,仿佛皮肉被扯掉的声音,康阳手中拽着李姝乔的假发,一个趔趄倒在侍女怀里,而李姝乔的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假发粘在头皮上,此时被扯下几块头皮,血淋淋还有一股股恶臭散出。

    “郡主说的是真的!郡主说的都是真的!”一个年轻的妇人指着李姝乔的凹凸不平的头皮喊道:“她……”话还没说完,就翻了白眼晕倒了。

    不过她的话提醒了众人,此时在她们面前的,如果真的是那个本该被处死的李姝乔,那就太可怕了……有人哆哆嗦嗦说了一句:“她此时被人揭穿,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她当初为了代替妹妹嫁给太子,把亲妹妹给毁了!这样的人……”

    惠妃娘娘当然知道李家的那一茬事,只是她根本就没在意过,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人多了去了,根本不足为奇。可现在,这个本该死了的人,竟然没死!还成了沈家的少夫人!她眯了眯眼睛,低声对身边的拾香说道:“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能有如此能耐,从大理寺和刑场金蝉脱壳!”

    “会不会是……”拾香的话没有出说来,惠妃却已然明白她想说什么。她看着笔直站在那里出神的沈渊,心头无数的念头闪过。

    康阳呆呆的看着李姝乔血迹斑驳的秃头和恶毒的眼神,再看向自己手中的一把黑发,忽然觉得毛骨悚然,猛地扔了出去,远远看着就如同一个人头掷在地上一般,十分可怖。

    周围站着的大多都是各府的小娘子和年轻媳妇,众人惊呆了一瞬,忽然有一个人尖叫起来:“鬼啊!”

第175章 攻己之盾!

    这一声尖叫直接将人心中紧绷的弦拉断,人群顿时混乱起来,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将此等丧尽天良之辈给我抓起来,好好审问!”惠妃一怒,指着李姝乔大喝一声,接着又对沈渊说道:“我想沈翰林不仅要给君上一个交代,还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若真是沈渊真为了李姝乔犯了劫囚之罪,那么他必然就要给人一个说法,说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其实是给皇权一个交代!

    如此兴师问罪的语气,立刻有侍卫上前,将李姝乔绑了起来。沈渊却并未马上开口说话,惠妃的目光落在这个年纪轻轻便入了翰林院的惊艳才子,皱了皱眉。所有人都等着沈渊说出来龙去脉,说出真相。

    李姝乔头皮上红里透黑的血液流到她的脸上,真如狰狞的厉鬼一般。她的眼神在周围惊慌的人群中扫过,最终定在静静立在那里的沈渊身上。李殊慈对自己说过,只要沈渊肯出手护着自己,她就决不会要自己的命!她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哽咽道:“渊哥哥……”

    然而李姝乔此时的形象绝对与梨花带雨的柔弱美人扯不上半点关系。沈渊看着李姝乔的目光隐晦不明。他没有回答惠妃的质问,而是看着李姝乔,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出人意料的话来,他的语气悲伤绝望,说道:“你真的不是宛儿?”

    一句话瞬间让自己摆脱了所有干系,堵住了不明真相的悠悠之口!

    一片哗然。

    “原来沈公子是被蒙蔽了!这个女人居然隐藏的这样深,真是太可怕了!”居然直接便相信了沈渊的话。

    “是啊!沈公子深情如许居然被骗的这么惨!真是可怜……”

    沈渊的面目之上蒙着一层死灰,仿佛成了一具离了魂的石像,却依然风姿出众,将在场少女的心齐齐牵动。忽然有几个人义愤填膺的说道:“这个女人真是该死!”

    “简直罪大恶极!”

    “沈公子为了这样的人,真真不值!”

    “你说错了!沈公子不是为了她!那个真正的李四姑娘已经被害死了!”

    李殊慈冷静的看着这一幕,不禁再次感到世事的反复无常,变化之快。木云嘟囔道:“这个沈渊可真会装……”青鸽忙拽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惠妃听到众人的议论声,也看不出沈渊是到底是真是假,说道:“先将她带下去!容本宫禀告君上,再行论决!”

    李姝乔在被拖走的那一刻,心中寒如冰雪,她知道自己从前幻想将希望寄托在沈渊身上简直是笑谈。她看向李殊慈,似乎看到李殊慈点了点头,再一仔细看,李殊慈身边的丫头朝她比划了一个手势,这是让她放心,这样的手势是她们之前说好的!

    这一夜荒唐如同做梦一般,让人久久不能回神,如果不是地上还有李姝乔头上扯下来的假发,众人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康阳呆呆的看着逐渐散去的众人,忽然有些后悔,她没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李姝乔,只想偷偷的确认之后去赫连韬哪里通风报信讨个乖,可事情一经发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此时陪着金曜的赫连韬,完全不知道他的重任已经被康阳一个人完成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同金曜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怕金曜第一次拔剑就杀了自己的妹妹而留下心理阴影。“等端敏好了,咱们带她……”

    金曜呆呆的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突然打断赫连韬的话说道:“等端敏好了,我想帮她离开这里。”

    “什……什么?”赫连韬目瞪口呆:“端敏再不受宠,也是我崇南的公主,怎么离开?离开去哪?”

    “我去求父皇……”

    “不行!”赫连韬顿时急了,君上的心思重来都是深不可测的,“简直是胡闹!再说,端敏一个小女子,能去哪里?宫里虽然过的艰难,好歹还有个避风避雨的地方,咱们也能时刻照应着,出去了,她怎么办?难道像市井妇人在外抛头露面讨生活吗?”

    金曜一阵沉默,半晌说道:“如果景亭没去北地,端敏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景亭?”赫连韬一愣,半晌才想起来池越最后说的话,“难道池越说的是真的,那侍卫是景亭?”景亭原先是金曜身边的贴身侍卫,后来金曜特意让他帮忙,让景亭入了北地边营,也就是他老爹的麾下。

    金曜点点头,“端敏从小性子就单纯柔弱,被欺负了也不会想别人的不好……我在宫中也过的艰难,明里不敢护着她,怕反而给她惹来祸事,就常常让景亭偷偷保护她,景亭来求我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可他说,他愿意去军中建功立业,然后求娶端敏……”

    听金曜这么一说,赫连韬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声音沉沉的说道:“若是景亭不去北地建功立业,端敏将来兴许就要受苦,这也是为了长远计。既然端敏已经没事了,你就莫要想的太多,往后咱们多多留意便是。”

    见金曜神情木然,赫连韬怕他继续在端敏出宫这件事上胡思乱想,又问:“可池越是怎么回事?难道池越对景亭也动了情……”

    赫连韬知道金曜与端敏实际上感情很好,金曜的生母刘美人是德妃娘娘的婢女,而端敏的生母刘美人的婢女。这样尴尬复杂的关系,对当时同为幼.童的金曜和端敏来说,并不是阻碍,相反,两人在年幼的时候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感情。然而随着年纪渐长,金曜毕竟是个皇子,入了皇学之后境况开始逐渐好转。端敏则不同……金曜开始见到有人欺负端敏的时候,会上前去帮忙,可后来他发现,他越是这样,端敏在背后就会受到越多的欺辱,便开始可以的疏远端敏,只能在暗中尽量保护她。

    “池越与端敏时常在一起,时间长了肯定会知道景亭是在刻意帮助他们,这不奇怪。”金曜似乎十分不能理解女人心中复杂的情感:“池越未必对景亭有多么在意,只是,这样一个卑微的端敏,景亭却越过她却爱上了端敏。她心中嫉妒的发狂,几次使出手段想要勾引景亭,都没有得逞。”

    “所以她才恼羞成怒对端敏起了杀心?”然后又想当众戳穿端敏与侍卫有私情,池越表面善良处处维护端敏,实则内心恶毒。赫连韬十分震惊,这种小女人的妒忌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理解,“她对晋亭没有心思,却因为长久以来在端敏身上找到的优越感被晋亭打破,所以就做下这等……简直不可理喻!”

    金曜叹了口气,“我早前便知道池越与端敏不同,却没想到她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今日不杀她,往后她一定会杀了端敏。只是我想不明白,池越从什么人那里得到的那样可怕的蛊虫……”他现在想到那条黑色蠕动的虫子叮在端敏的耳后不断吸.咬的情景还觉得不寒而栗。

    “这……我也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这深宫之中,怎么会有蛊虫呢?又为什么要给池越?害了端敏对背后那人有什么好处?”

    金曜茫然摇头:“不知道……我想不通……”

    赫连韬皱眉凝思了半晌,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想穿了也还是没有头绪,一拍大腿:“不如明天我去问问李五,说不定她能想到什么!”

    “李五?”金曜一愣,随即想到今日率先为端敏看伤的李殊慈,不禁多出几分感激,问道:“四嫂?”

    赫连韬听见‘四嫂’二字不由一阵别扭,闷闷的嗯了一声,说道:“她主意多,脑子装的东西也多,时常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事。”

    金曜迟疑一下问道:“你与四嫂走的这么近,四哥他……”

    赫连韬闷声道:“是我先与李五认识的,我与李五怎么也是过命的交情,儒王这是……”他想说横刀多爱,却又觉得不够妥当,想了半天又没想出恰当的词来形容,唉了一声说道:“唉唉不管别的,你四哥还能吃了我不成……”

    这话说的没底气,金曜有点讶异的说道:“我听你说这话怎么有点奇怪?”金曜与儒王的地位在宫中简直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金晟受君上爱重,早早便被封王,生母德妃又与君上鹣鲽情深。而金曜的生母是德妃的婢女,所以小时候他在金晟面前总有种瑟缩之感,但金晟对他与别人并无不同,没有此段关系而亲近,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嗤之以鼻,加以欺凌。儒王除了血脉,几乎是完美的。所以他对金晟这个四哥从身心到感官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赫连韬觉得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起身扑打扑打衣服上的褶子,“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出宫去。你放心,我定会帮你!”

    这句‘我定会帮你’,说的斩钉截铁,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意味。金曜怔怔的看着赫连韬远去的背影,又想起端敏孱弱的样子,再想起父皇今日对他的宽恕……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可是,哪里不同了呢?

    李府。

    李殊慈沐浴完毕,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木云和青鸽也各自梳洗完毕,坐在一旁看着雪心给李殊慈绞干头发,木云说:“看来沈渊是必定要舍弃李姝乔的。”

    “以沈渊的为人行事,想要从李姝乔这件事的罪名中脱身并不是难事,他或许有千百种办法,毫无破绽的将李姝乔推入死地,将自己和沈家摘的干干净净。”李殊慈阴阴一笑:“但我就是想让他在用尽手段,得以脱身之后……忽然发现李姝乔根本不能死,再想尽办法去救出李姝乔。”

    木云兴奋的说:“我知道这叫什么!这叫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李殊慈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说的不错!”

第176章 十里长亭【求票~】

    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

    李殊慈站在古旧雕梁的十里长亭中,望着远处隐藏在清晨雾气里模糊成一道轮廓的远山峰峦,极目远视。不多时,一队马车由远及近带起几星尘土辘辘而来。她看了一眼身旁脸色略显阴翳的李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放心’,跨出亭子,翘首等着车子行近。

    天空将将露出鱼肚白,官道两旁的草叶花朵上都还挂着晶莹的晨露。马车终于在她近前停下,李殊慈不顾脚下青草露水,任由绣鞋湿了一片,疾步跑道头辆马车旁边,“爹爹,阿娘!”

    李唯清率先掀开帘子探出头,那张清隽俊逸的脸依旧如昨,看见爱女的一张笑脸,一贯神情淡然的他也不由露出几分欢喜来:“阿慈!”喊完这一句,似想起了什么,张合的嘴巴僵了一瞬,连忙回身掩了过去,往里面让了让,将帘子大大的掀开,“阿慈,先上车再说话。”李屹扶着李殊慈上了马车,自己也上马立在马车旁,父子的眼神在瞬间交换了下,就不自在的错过去,马车再次走动起来。

    “阿娘!”李殊慈上了马车,目光便迫不及待的落在姚氏的身上,姚氏面色有几分蜡黄,人也瘦了一圈,静静躺在马车上,看见李殊慈,眼睛才亮起了几点微光。李岫还不满六岁,安静的坐在姚氏身旁,小手捧着一本书正看着。见到李殊慈弯起小嘴笑起来,奶声奶气的喊姐姐。

    “阿慈,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出城这么远!”姚氏开口便是一句责怪,眼睛里却满满都是关心和怜爱。李殊慈拉住姚氏瘦的更加纤细的手指,安慰道:“女儿哪能一个人来?大哥陪着我呢,还有一大堆的丫头婆子护卫,何况这里离城也不算太远,倒是娘,又有了弟弟,这一路可是辛苦,到家之后好生调养,莫要操劳。”

    姚氏一笑,“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弟弟。梅白告诉你的?”

    李殊慈一笑:“是我梦到的,一定是个弟弟。”

    “姐姐说的是真的?,阿娘肚子里真是个弟弟吗?”李岫的大眼睛天真的看着李殊慈,“要是弟弟,就能陪我一起看书识字了!”

    李殊慈看着李岫,心中还是存着几分内疚,让她有些介怀,有些不敢面对,她摸摸李岫的头,说道:“岫弟要不要跟大哥学学拳脚,强身健体,往后好好保护阿娘。”

    李岫同李屹不算亲近,一来李屹从小就游学在外,二来李屹舞刀弄枪,李岫却是个老实书生的性子,他听了前半句明显没什么兴趣,听了后半句就有几分动容,歪头想了想,道:“嗯,我听姐姐的,以后保护阿娘和姐姐。”

    李殊慈听了十分心酸,转开话题问:“梅白跟着阿娘,一路上可贴心?”

    姚氏撑起身子靠在车壁上,说:“梅白是个好姑娘,一路上尽心尽力,回覃都府的时候,若没她在我们边上,岫儿就……好在梅白身手不错,儒王殿下的护卫也来的及时,大家都平安无事。”

    李殊慈脸色一变。听李唯清说道:“阿慈,上次遇险多亏了儒王,你能与他结下亲事,说不得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儒王爷是个难得的人,定要好好珍惜。还有这个梅白,身手很不一般,你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一个丫头?”

    李殊慈讶异的看着他有些奇怪,天家的亲事,虽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定下就是定下了,若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和纰漏怎么能轻易改变呢?李殊慈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而且,原来父亲这样看好王爷吗?她随意点点头,心中装着另外一件事,也没细想下去,顺着李唯清提到梅白的话,就说:“世子上次受了女儿的救命之恩,非要还了这人情,女儿一个后宅女子,也不好与世子殿下有过多瓜葛,就跟他要了一个丫头,了结这桩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梅白是会功夫的。”李殊慈半真半假的说了梅白的来历,避免李唯清追究下去:“她人呢?怎么没在这伺候母亲?”

    李唯清脸上瞬间漫上几分尴尬。姚氏瞄了李唯清一眼,到底不忍他在女儿面前失了做为父亲的威严,说道:“我们路上在醴都府偶遇了你父亲的故人之女,家道凋零,流落在外,咱们既然碰上了,总不能不管,我跟你爹爹商量一番就将她带了回来。梅白在后面的马车里陪着秦姑娘。”

    李殊慈暗叹姚氏心太软,不动声色的听姚氏说完,想了想,说道:“爹爹,阿娘,秦姑娘既然是故友之女,必定也是好人家的官宦千金,这么不明不白的进了咱们府里,恐怕不妥当,说不定会生出些许闲话,于声明有碍,不如先安排到别处的宅子中,先安顿下来再作打算不迟。爹爹,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李唯清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姚氏,道:“对,阿慈说的对。”

    姚氏看了看李殊慈,又看看李唯清,说道:“这样……行吗?”

    李殊慈笑道:“这有什么不行?我听梅白回来的时候说了几句,秦姑娘温柔知理,善解人意,况且又不是丫头婢女,这么随意的带进府里,难不成要当做寄养在咱们府上的表姑娘表姐妹不成,名不正言不顺的……秦姑娘也不自在。母亲在上京的宅子正好有一间空着,秦姑娘住在那里再合适不过。等安顿好了,过段日子再作打算。”

    她的一句‘名不正言不顺’让李唯清十分尴尬,却又不好对女儿说什么,便端着茶盏不说话,李殊慈见李唯清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像梅白说的‘三爷什么都不记得了’恐怕也未必是真的,兴许是李唯清为了安慰姚氏罢了。难道他和秦妙人真的在短短的几天时间生出了情意吗?“爹爹,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李唯清放下茶盏,神情已经恢复自然,点头说道:“嗯,阿慈说的是,就按阿慈说的。”

    见李唯清点了头,李殊慈掀开车帘对李屹说道:“大哥,叫人将秦姑娘先安顿到北城生花胡同,就让梅白先过去照应着。”说完,又回身对姚氏和李唯清说道:“宅子里一应事物俱全,回头我再叫青鸽数几个丫头婆子送去伺候着。”

    姚氏看着女儿没说话,只摸着李岫的小脑袋微微点点头。

    秦妙人听着外面李屹的吩咐声,呼的扯起帘子往外看去,李屹英武俊秀的面容映入她的眼睛,心想:这应该是姚氏的长子。她听见李屹的安排,想要开口说话,可还是缓缓将帘子放下,这样的安排找不出一丝不妥,而且一切都像是为她考虑,她若是开口阻拦便是不知好歹了。她暗叹一声,若是此时不能顺理成章的跟着李唯清进府,再想进去可就难了。可一旁的梅白还盯着她,只能再另想办法了。

    车子一路行到城门处,有三四个官病在城门口或倚或坐,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则在闲谈,天南地北唾沫横飞,就如同他们不是守城的士兵,而是眼界一等一的说书先生一般。早上来来往往都是进城贩卖瓜果青蔬的农贩,人并不多,一行车马顺利进了城,秦妙人的马车便脱离李殊慈她们的队伍,往另外一条路上行去。

    到了李府,下人都在府门前候着,乌压压一片人簇拥着几人进了府,李唯清先去了空山馆找李煜,李殊慈则陪着姚氏先回了三房的院子。姚氏实在劳累,又怀了身子,进了屋子便有些撑不住了,李殊慈皱着眉,她知道姚氏心里肯定为了秦妙人的事而不开怀,让丫头们都退下去,她便轻声说道:“阿娘,你放心吧,换成别人肯定劝您多忍让,多担待,守着为人妇的本分,可女儿不会这样劝,也不会看着幺蛾子平白在咱们府上作耗,咱们不急在一时,阿娘且看着,咱们慢慢收拾。”

    姚氏惊了一跳,看着女儿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阿慈……你都知道了?”

    李殊慈点点头,说道:“阿娘别把这事放在心上,都交给我。阿娘现在安心养胎,万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坏了身子。”

    姚氏疑惑,不安,担忧一齐往上涌,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轻轻‘嗯’了一声。

    李殊慈见她如此,又说:“娘,那些个苍蝇臭虫难免有个一只半只的,既然飞进来了,让她有来无回便是,何苦放在心上!恶心了自己,便宜了别人。”

    “是我钻了牛角尖了。”姚氏听了这话,总算想开了几分,可心头还是难免失落,她几次有孕想把身边的陪房丫头开脸给李唯清,他都拒绝了,时间长了,她也就没了这些个小心翼翼,如今冷不丁出了这担子事,的确叫她一时难以接受。“到底和从前不一样了,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李殊慈知道姚氏说话的意思,半辈子两夫妻相守,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就算最后没进门,到底中间出了隔阂,不可能如从前一样了。她只好真假掺半的说道:“阿娘,这个秦妙人不简单,很可能是阿爹的政敌安排的,如今朝中形势严峻,无论是祖父和阿爹都要小心行事,错不得一步,咱们可千万不能从内里乱起来。”

    姚氏睁大眼睛,她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这?”

    李殊慈说道:“在事情还没清楚之前,阿娘一定不能先乱了自己。”

    姚氏果然将之前的伤感抛之脑后,什么事也比不得性命攸关的事。她拽住李殊慈的手:“嗯,阿娘知道,你……你和儒王爷,他……”

    李殊慈见她将注意力转移道这件事上,也送了口气,说道:“娘放心,没事,一切有王爷在,有阿爹在。”

    姚氏点头:“那个秦妙人难不成是个奸细?咱们要拿她怎么办?”

    “阿娘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至于秦妙人,女儿已经打算好了。”

第177章 兴风作浪【求票~】

    秦妙人在井如巷下了马车,斑驳的古巷吐露出的是上京富贵人家的底蕴厚重,朱红漆门被下人从里面打开,显然是被吩咐过的,雷嬷嬷走下台阶,恭敬的将秦妙人请进门,带着她绕过青石影壁,说道:“秦姑娘安,这处院子是夫人的陪嫁,如今是五姑娘管着,原先是一处三进的院子,后来在后面又加出一排后罩房,变成了四进的院子,等五姑娘潜了丫头婆子过来,就住在最后面的罩房。秦姑娘就住在第三进。一应事物都备的齐全,姑娘先看看合不合心。”

    秦妙人显然知道五姑娘是何人,却还是问道:“我听夫人说起过,贵府五姑娘是夫人的长女,不久就要与儒王爷大婚。”秦妙人举止优雅,说话的声音温柔动听如泠泠泉水叮咚作响,雷嬷嬷暗中赞叹一声,不禁又想起前段时间将李府闹的鸡犬不宁的安绮容来,寻思到:这样的姑娘家,难不成都是做小的面相?好好的正室不做,削尖了脑袋往有妇之夫的被窝里钻!

    “秦姑娘说的不错。”雷嬷嬷面容和善恭敬,多余却一句话也没有。雷嬷嬷是半边楼面上的东家,平日都在半边楼那一处,但秦妙人这件事,李殊慈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雷嬷嬷更合适,姜还是老的辣,便临时叫她到这一处来守着秦妙人。“秦姑娘这边请。”

    秦妙人跟着雷嬷嬷走上一条干净平整的青砖小路,上了长长的朱漆雕栋长廊,心中暗忖:好一个五姑娘,身边的人竟然都是锯嘴的葫芦,一句话也套不出来。表面上对她恭恭敬敬,实际上却牢牢的将她掌控在手里。秦妙人见雷嬷嬷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好说道:“劳烦嬷嬷。”

    进了正房,秦妙人往屋子里面看去,一进两间古朴大气的格局,家俱半旧,但看得出做工木料都是上乘,外间倚墙立着一处多宝阁,有的放着书,有的是花瓶香炉等摆件玩物,对面是一张长条书案,文房四宝等样样皆全,一旁还放着一架古琴。再往里间去,也是样样齐整,该有的都有,半丝毛病都挑不出。

    雷嬷嬷道:“秦姑娘暂时在此处先安顿下来,五姑娘吩咐过了,秦姑娘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吩咐,奴婢都会为姑娘安排的。”

    “哦?”秦妙人转头看她:“都五姑娘的安排,不知为何不是三爷的安排?”

    雷嬷嬷笑容温和,目光中却藏着一些冷,她是李殊慈的奶嬷嬷,自然爱屋及乌,对姚氏等人也发自内心的偏颇,说道:“秦姑娘虽是三爷故友之女,只是,一同上京却是夫人的恩典,夫人如今身子需要调养,自然是五姑娘代劳。秦姑娘还是先好好休息休息,莫要胡思乱想,我们五姑娘说了,秦姑娘千金闺秀,让奴婢们紧守本分,奴婢们不敢怠慢,自然要好好照顾秦姑娘,请秦姑娘放心。”

    一席话说的滴水不露,话里话外还让她‘紧守本分’。秦妙人知道跟她说多少也没用,便暂时歇了念头,仍由她们安排。

    梅白见雷嬷嬷三句两句便将秦妙人的话堵了回去,不禁松了口气,秦妙人这事是她的疏忽,虽然姑娘已经说了,这事另有原因,可她还是内疚不已。这些日子,梅白真切的感受到,姚氏是个很好的人,她是在不想让姚氏心伤。等雷嬷嬷出来,梅白拽着她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就让她在这住着?在着住着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姑娘有什么吩咐没有?”

    趁着秦妙人在沐浴洗尘,雷嬷嬷推了梅白到别处坐了,提了茶壶,倒了两盏,一盏推给梅白,说道:“没什么好茶,先润润嗓子。你莫担心,姑娘都有安排,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现在咱们什么都不用干,等吩咐吧。姑娘心里有数着呢,你放心。”

    梅白‘嗯’了一声:“姑娘有安排就好,姑娘的安排肯定周全,这我就不用多想了。”

    李府,姚氏终于缓过口气来,一觉睡到傍晚,睡得很踏实。李殊慈站在百宝架前,看着丫头们服侍姚氏更衣洗漱,屋子角落里花鸟珐琅香炉散发着温和馥郁的凝神香,简单休整完毕,李唯清从外面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燕窝,一边往姚氏身边去,一边扫了屋中众丫头一眼,先与李殊慈说道:“阿慈也喝些吧。”

    李殊慈看着端盘里放的一碗燕窝,笑道:“阿爹自不必理会女儿了,先陪阿娘说说话,歇歇脚。女儿去大厨房看看。帮二伯母忙一忙,晚上为爹爹阿娘接风洗尘。”有了李殊慈在一边,又说了几句话,夫妻二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姚氏和李唯清一坐一站,姚氏接过李唯清递过来的燕窝粥小口啜着,垂着眼眸也不去看李唯清,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是新婚时的羞赧不敢直视一般。李唯清的目光则落在姚氏的肩膀上,同少女时一样瘦削柔弱的肩膀,雪白的脖颈,他的眼睛几乎有些挪不开了。夫妻多年,虽也没发生过不可开解之事,但夫妻之间的感情难免会变得平淡。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温情和睦。

    李殊慈心有所感刚要退出去,外边却传来一个丫头不安的禀报声。

    李唯清和姚氏被这声音从幻梦中提了出来。李殊慈神色微微一凝,果然来了,当下也顾不得此时此刻的难得氛围,便朝外面喊道:“什么事?进来说话。”她一定要在李唯清的面前处理这件事情,总不能让秦妙人不声不响的就消失。一定要光明正大的让秦妙人与李唯清越走越远。

    片刻功夫,一个小丫头缩手缩脚的进来,看样子,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说这事,李殊慈问:“到底什么事。”

    小丫头叫洪儿,平日多少是个伶俐的,今天却半天挤不出来一个字。李殊慈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吞吞吐吐,表面却还得做出样子来,皱眉道:“再这般吞吞吐吐便下去领板子。”

    洪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李殊慈,声如蚊蝇般,几乎让人听不清楚,说:“回,回五姑娘,回三爷夫人。井如巷那边遣了人过来。说秦姑娘用了午膳歇下睡了一个下午,一直没什么事,可方才起身突觉腹痛难忍,痛的满地打滚,大汗淋漓,要,见三爷……说有及要紧的事,务必要……三爷……要三爷去一趟。”

    李唯清面色一僵,姚氏一动不动的垂眸坐在榻上,方才的气氛瞬间消失殆尽,空气又内凝结至外。李殊慈暗中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当做没有秦妙人这个人,当下还是先将祸害斩草除根,不让她出来兴风作浪才是!她看向李唯清,又像征求意见,又像试探:“爹爹?”

    李唯清回头看了看姚氏,说道:“毕竟是秦兄的女儿,还是先去看看……”

    李殊慈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不等李唯清接着说完,就拦在前面抢先说道:“爹爹说的是,可阿娘身子不适,总不能让爹爹去吧!那多不合适!叫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可这家里还有谁能代替阿娘去看秦姑娘?”

    李唯清听的一噎,将到嘴边的‘我去看看便回来’给吞了下去,说道:“是……是啊……让谁去看看合适……”

    “总不能让二伯母去吧?”老夫人去了,姚氏又不在,李府没了正经的当家主母,吴氏自然而然的挑起后院的大梁,兰氏一门心思对付李唯承后院里的小妾们,准备三年一过便登上正位,也没时间去找吴氏的麻烦。除了因为李姝宛失踪而变得疯狂的许姨娘,后院难得的一派平和。李殊慈皱着眉认真的想:“啊呀,真是的,爹爹,既然阿娘去不得,我去不就行了?”

    “不行,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出门?”李唯清顿时冷下脸来。“她指明要见我,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是我去看看,你在家里守着你阿娘,爹爹去去就回。”

    “爹爹这话就错了,秦姑娘和爹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若是秦正先秦大人有重要的事,也不会等到这么多年才来找爹爹说,况且,一路上秦姑娘都没说,偏偏赶在这时候说,女儿觉得不太可能。”李殊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落下来,说:“我看秦姑娘只是一时病痛,痛急了,脑子有些糊涂了,心下害怕,才会说了这样的话。爹爹不必担心,您去了也医不了秦姑娘的病,还是叫上咱们府上的大夫去看看才是正经。”

    李唯清有些怔然的看着女儿,一时间才真觉得女儿已经长大了,那个曾竟依偎在他怀中软软一团,怒光灼灼的看着他,将他当成山一般的倚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李殊慈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便对一屋子的丫头说道:“还不赶紧伺候你们爷和夫人换身衣服,洗尘宴马虎不得!都仔细着。”

第178章 自荐枕席【第二更】

    李殊慈一连声都安排好了,到底亲自出府,只不过为了让李唯清姚氏放心,捎上了李屹陪她一起去。李屹陪李殊慈在马车上同坐,咬牙切齿:“这姓秦的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温柔贤惠,还不是装的!还好妹妹半路把她截在了外头,不然今个晚上就得闹幺蛾子!”

    “我看父亲和这只蛾子中间好像有点别的事。”李殊慈皱眉,看李唯清的样子,安绮容那样的绝色,整天把眼珠子挂在李唯清身上都没能把他的魂勾去,秦妙人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就是因为性子温婉可人?“这蛾子恐怕还不小,是只大幺蛾子!”

    李屹惊诧不已:“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李殊慈皱眉摇头,“大哥难道不觉得父亲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太过不寻常了吗?我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事咱们不知道……”

    听李殊慈这么说,李屹更加惊讶:“父亲确实难有动容之时,但或许是因为涉及母亲,父亲怕母亲伤心,所以才时有奇怪的态度。”

    李殊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想了想秦妙人的举止言语,说:“秦妙人从小长在市井之中,叔父又是那样的人,她能安然的活到现在,应该很不容易才对,性子就难免会变得泼辣厉害,才能保证自己不受欺凌。可你瞧她一脸的贤惠懂理,难道她周围的人都喝了什么**汤,见到她就自动变得和善了吗?以至于她长成了如今年这种性子?”

    “会不会是那个秦正先有问题?或者她那个叔父?”

    两人话没说完,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檐摇摇晃晃的流苏坠子在街边灯笼的映照下,显现出一种晦暗的金黄。雷嬷嬷正等在大门口,见了李殊慈也不多说话,带着一行人呼呼啦啦的进了秦妙人所住的正房。李殊慈率先进入,木云和刘医婆跟在她身后,雷嬷嬷把其他人被隔绝在门外。

    天青水色的纱帐中,秦妙人佝偻成一团,如同还未出生蜷缩在母亲肚子里的婴儿般,只是浑身颤抖,面色白的吓人,头上的汗水将头发都全部打湿了,十分狼狈。见李殊慈过来,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下一刻,便挣扎的要起身见礼。李殊慈忙一把掀了纱幔,按住她,示意刘医婆上前问看,“秦姑娘别乱动,如此情形,就莫要见外了。”

    回身将榻前的位置让给刘医婆,对这边的小丫头低声训斥道:“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成了这副样子了?多长时候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现在才来报?”

    几个丫头都是原来这边宅子里的丫头,并没怎么见过李殊慈,却也听说过李殊慈从小任性娇惯,不惹她还好,惹了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当下赶紧跪成一团,磕头喊着‘姑娘饶命!’,其中一个说道:“奴婢一直在门外守着秦姑娘,里面并没什么动静。是方才秦姑娘起身的时候突然间发了病,奴婢就赶紧叫人去寻人回府通报了。”

    雷嬷嬷说道:“姑娘莫生气,这丫头说的是实情,秦姑娘病来的急,也没什么预兆。”

    秦妙人在里面听着她们说话,还忍着痛替几个丫头说话:“五姑娘别生气,与她们没什么相干,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娘的身子还没利索,又在保胎,实在顾不得这边,别人来又不合适,我年纪小,懂得不多,只是怕耽误了秦姑娘的病情。”李殊慈说着,给雷嬷嬷使了个眼色。

    雷嬷嬷见了眼角生出一丝笑意,说道:“姑娘放心!咱们上京有的是医道圣手,保管秦姑娘什么病都能药到病除!今日若是秦姑娘没什么起色,明天咱们放出消息,只要能只好秦姑娘的病,只要咱们能做到的,都通通答应。”

    “嬷嬷说的是,就按嬷嬷说的办。”李殊慈答应的痛快,又问刘医婆。“秦姑娘到底什么病,来的这样急,要不要紧?”

    刘医婆一番望闻问切,说道:“寒性凝滞主痛,气血凝滞运行不畅,因而疼痛。秦姑娘身有寒症,不应吃寒凉的食物。我这就给姑娘开一副温养调理的方子。不过,秦姑娘这病想必是常年积累所至,一时难以去根,只能慢慢调理。”

    雷嬷嬷这才想起:“哎呀,可不是,如今剩下天热,吃食都是解暑的,秦姑娘若有寒症,身子可受不住。”

    秦妙人忍痛说道:“是我不好,近日劳累,忘记与人说起,五姑娘千万别责怪他人,是我自己的错处。”

    “秦姑娘莫要多说话,先养好身子要紧,你放心,我必定为你寻觅良方,去根除疾。”李殊慈根本不等她答话,一连声的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咱们张榜寻医,务必要将秦姑娘的病治好,若是有此能人,诊金不拘。”

    秦妙人愣愣的看着李殊慈,几乎分不清这位五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都忘了阻拦,只是她现在是真的痛的死去活来,也顾不得说话了,她自己也懂医理,知道病是装不得的,只好假戏真做,午膳吃了不少自己平日不能吃的寒凉食物引发病痛,意图能引李唯清到这里来,只要他来了,就不怕留不下。只是,来的居然是这位五姑娘!

    秦妙人喝了药,又喝了不少热水,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脸色终于渐渐恢复。说道:“多谢五姑娘照看,我已经好多了。只是三爷他……为什么三爷没来?”

    一屋子的人除了李殊慈以外脸都绿了,这秦妙人的脸皮是有多厚?这话也是能跟五姑娘说的?就连雷嬷嬷的脸都快崩不住了。李殊慈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说道:“父亲和秦大人是故交,按理来说应该多顾着秦姑娘一些,只是男人家毕竟不懂得后院的这些事情,比不得我们女子心细。我来前,父亲也是一再叮嘱,要好好照看秦姑娘呢。”

    秦妙人看了看李殊慈的神色,竟半分看不出真假,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加不懂,强自压下心头的无力感,决定说的更加透彻些:“当年我父亲在京城做官,那时候三爷是将我父亲当做师长先生敬着的,我也多次见过三爷,说来也是缘分,我早便想脱离我叔父,却苦于无处安身,没想到救我出苦海的竟然是三爷……”

    “原来竟是这样?可惜我当初年纪还小,并没有见过秦大人,是我和秦大人没有缘分了……”

    秦妙人几乎被李殊慈一句话闷的吐血,头一回觉得自荐枕席是件挺艰难的事,只好强笑道:“五姑娘年纪小,秦家落难之时,五姑娘恐怕还是个小孩子,肯定记不得从前那些事。只是我却十分难忘,只是我如今却无人为我做主了……”

    秦妙人就差说出自己已经是李唯清的人了,这辈子非要跟他不可了。可惜李殊慈就是难以领会,拉着秦妙人的手,十分伤感同情的说道:“秦姑娘,你放心,虽然你父母亲已然仙去,可既然你到了这里,我是不会不管你的,你有什么事情千万别见外。一定要与我说才好,我一定帮你。”

    秦妙人站在廊下角落的阴影里,看着李殊慈带着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一双如水波的双眸一点点阴沉下来,成了阴影的一部分,然后她缓缓闭了闭眼,看来李唯清是被阻拦住了,不是他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山不来就她,她只好去就山,却半路杀出这样一个难缠的五姑娘,油盐不进。只是这样一个小丫头能阻挡的了她吗!不过是一些低劣手段而已。

    第二日,李唯清被煦文帝召进宫。这上京有的是人精,李唯清从醴都府带回一个妙龄少女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人。何况这女子曾经是成国公时受了牵连的罪臣。李唯清从来都是不显山不漏水不得罪人也不巴结谁的淡漠性子,如今就这么把人带回来,真不怕君上多想吗?是不是有些自顾自的过了头了?

    煦文帝看了看御书房低眉顺眼各自肚肠的官员们,这都是下了朝要与他私下说事儿的。他看看李唯清,说:“听说你家的小丫头在张榜寻医呢?什么人病了?”

    李唯清面色如常,答道:“是以为故人之女,生计艰难,受人欺凌,身染寒症,小女与她一见如故,十分紧张,所以有些小题大做,让君上见笑了。”

    “哦?”煦文帝挨个看了众人各色表情,突然哈哈大笑道:“这小丫头倒是真性情,好!四哥儿好眼光!”

    一屋子人被煦文帝突如其来的发笑给笑愣了,只有儒王神色如常,站在一旁笑道:“父皇明鉴。”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也都出声笑着附和,气氛缓和下来。

    煦文帝大笑完了,又说了一句让众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子方,你回去告诉她,朕许她一个愿望,只要朕能给的,仍凭她提。”

    所有人都是一惊,李唯清和儒王对视一眼,也不知道煦文帝突发了什么新奇想法。

    这……一个愿望?这愿望可大可小,这是给李殊慈的愿望,还是给李唯清的愿望,亦或是给李家的?

第179章 换脸(一)

    李姝乔坐在枯草堆上,身影被昏暗的一豆烛光映照在满是灰尘的乌黑墙壁上,想起李殊慈送她入沈府前说的话,‘我只保你性命,至于沈渊如何对你,只有靠你自己的本事。’然而她已经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呆了不知多久,看不到日升月落,只偶尔能听到其它犯人的呼号之声。兵卒按时送水送饭,却没有一句消息被送进来,无人照应,无人理会,也没有打骂欺凌,她进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

    李殊慈进入大理寺探望李姝乔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赫连韬虽然已经调往殿前司,但他性子活络,又没有世子的架子,走到哪都能称兄道弟,在大理寺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带着李殊慈来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李殊慈还是君上亲封的‘永宁县主’,未来的儒王妃。

    大理寺少卿蒋宽客气的将两人送到里面,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犯人不管是李姝乔还是李姝宛,总之都是永宁县主的姐妹,前来探望也说的过去。他没有盯着李殊慈一直看的道理,就只好将目光盯在赫连韬身上,仿佛在问,为什么陪着儒王妃来的竟然是你,不是儒王?口中不动声色的说着:“二位尽管去吧,在下还有公务要办,就不陪二位进去了。”

    赫连韬与他客套几句,语气明显是在回答蒋宽,她现在还不是儒王妃呢!

    牢门在昏暗之中吱呀轻响,李姝乔听见声音,猛地回望过来,看到是李殊慈的那一刻,她眼中深深的失望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你来干什么。”不是疑问,也不是感叹,只是平静的如同死水般的语气。

    李殊慈顿住脚,将手中的提花食盒放在矮桌上,“我再不来,你身上的蛊虫便要发作了,到时候,不管沈渊会不会救你,你都会没命。”

    李姝乔沉默以对,似乎并不想多说话,李殊慈淡淡一笑,“怎么样,这间牢狱就是李铮曾经呆过的那一间呢,他有没有来找你叙旧?要你替他报仇?他可是死无全尸,很惨呢!”

    “为什么!”李姝乔怨毒的看着李殊慈,“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无数次设计害你,想要杀你,为什么你又一次次的保我性命?你杀了大哥,又害死我娘,为什么单单留下我!还成全我,把我送到沈渊身边?”

    “为什么?”李殊慈轻轻笑了,不同于往日古井无波的神色和深潭般的眸子,今日她的神情之中是一种兴奋,甚至亢奋。“你这些年来一直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嫁给沈渊么?为了沈渊你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背弃一切?现在我已经帮你实现了,而且我可以保证你很快就会脱离桎梏,回去当你的少夫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不明白!我要知道答案!”李姝乔蹭的站起,两手奋力的攥起拳头,垂在身体两侧颤抖不已。

    李殊慈此时却无比轻松,她说:“我只是想成全你们。”想成全你们,看看你们处心积虑谋划的一切最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看看你们这无敌下贱的一对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看看你这位一直自诩沈渊心上人的大姐姐会被沈渊如何对待,看看你的孩子在沈渊眼中配不配成为沈家人……直到看见你和沈渊最终的悲惨!用你们的一切为我的又禹陪葬!

    李姝乔对李殊慈恨之入骨,可此时却之后依靠她才能活命,这种时刻被灼烧的矛盾形成巨大的痛苦让李姝乔觉得无法解脱。“你不杀我,有朝一日,我定要让你尝尝我今日的滋味!”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有活力的猎物才有趣!”李殊慈奸邪一笑,“缓解蛊痛的药丸就在这食盒之中,不要忘记了。要好好活着,要和沈渊好好在一起……”受死!

    看着李殊慈离开的背影,李姝乔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日后,大理寺少卿蒋宽,京兆尹祁奂天,还有万事皆有他一份的儒王殿下,在上座一字排开。沈豪,沈渊,李煜在一侧坐着旁听,都阴沉着一张脸,不管李姝乔罪责如何,他们都丢了天大的脸面!赫连韬和李殊慈勉强算作零头分别站在蒋宽和李煜的身后,此时最轻松的就属他们了。

    李姝宛从李府带来的陪嫁,两个大丫头暮春、暮叶,两个小丫头秋水、秋华,都战战兢兢的屏息站在一侧,李姝宛的生母许姨娘形容委顿,脸色蜡黄消瘦的被人提着跪坐在堂下,心神恍惚,甚至比犯人李姝乔还要憔悴不堪。

    李殊慈看向垂头不语的李姝乔,仿佛是与她前几天所见到的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心如死灰,眼神空洞,直勾勾的看着地面,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只提线木偶般,没有一丝活气。李殊慈与蒋宽身后的赫连韬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有很多刑罚,可以让人的外表毫无损伤,实际上却受到非人的折磨。看来沈渊对李姝乔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赫连韬与京兆尹身后站着的余府丞比较相熟,小声问道:“此案的真相已经揭晓了?李姝乔当时到底是如何在我眼皮子底下换人的?”李姝乔行刑时是他在场监斩,出了这种事,他也有一定的责任,然而此事太过诡异,牵连的人太多,说起来一大堆的人都有责任,所以这些人很识趣的避过了赫连韬这一失误,连煦文帝都没提,谁也不想没事找事。

    余府丞给了赫连韬一个莫要引火烧身的眼神,说道:“多亏了沈翰林才能这么快让事情真相大白,沈翰林也是个可怜人那!”

    赫连韬对余府丞这句不痛不痒的话不置可否,京兆尹一拍惊堂木,场面顿时极静。众人都将视线投向堂下的李姝乔身上,祁奂天道:“堂下李姝乔!你犯下种种恶行,罪大恶极,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李姝乔脸色灰败,依旧没有任何神情,两片干瘪的嘴唇翕动的两下,吐出两个字:“认罪……”

    “还不将你逃脱经过一一道来。”

    然而李姝乔依旧是那两个字:认罪!

    祁奂天和蒋宽都看向儒王,儒王沉吟片刻,问瘫软在地的许姨娘:“许氏,你旁边的人,可是你的女儿李姝宛?”

    许氏听到有人叫她,瑟缩了一下,反应过来马上摇头说道:“不是……她不是我的女儿……”泪水噼噼啪啪的从本已红肿的眼圈中滚落,“大人……求大人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我的女儿……”

    祁奂天又是一声惊堂木,“妇人休要多说,问一句,说一句!”

    许是顿时将哭丧的声音都憋了回去,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又缩成一团。

    儒王又问:“李姝宛与李姝乔相貌是否相似?”

    沈渊不动声色的看向李殊慈,平静的面容上,两团目光却泛起得意。李殊慈眼神掠过他的目光,嘴角微不可查的动了动。下面,许氏根本不敢再抬头,结结巴巴的说道:“相,相似……宛儿从小就与她大姐长得像……”

    “这么说,沈翰林确实是错认了人,将李姝乔当做了李姝宛?”

    沈渊上前一步,躬身说道:“下官在成亲当晚,确实觉得内子有些异常,但下官只以为内子有些害羞紧张,所以才与平日有所不同,因此并没有生出怀疑。”这确实情有可原,少女与妇人的心态自然是有所不同的,在成亲之后行止有些变化也属正常,何况男女在成亲之前见面又不多,并不如何熟悉对方的习惯等等,这就解释了深渊为什么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李姝宛已经被掉包了!

    京兆尹见儒王不再问,看向李姝乔,喝道:“李姝乔!你是如何从刑场逃脱的!”

    李姝乔神情木然,似乎急于结束这一切,终于抬起眼睛看向堂上众人,痛快的说道:“罪女……当时身在牢狱,身染恶疾,曾被抬出铁牢救治,假作神志不清,趁狱卒不备将他打晕。偷了钥匙,划伤了另外一个将死的女囚犯的脸和头发扔到我所在的牢狱中,穿上狱卒的衣服逃了出去……”

    “那你又为何要冒充李姝宛?”

    “罪女无处可去,需要一个能站在阳光下的身份,便想起家中四妹与我相貌相像,所以动了心思,在四妹妹上花轿之前潜在她身边,与她互换了身份。”

    “李姝宛此时人在何处?”

    “她已经死了,被我划伤脸颊之后埋了……”

    李殊慈听着她说谎,心里明白沈渊定然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儒王点点头,“那么真正的李姝宛现在可曾找到?”

    沈渊面色发白,万分心痛说道:“已经找到了……宛儿她……”话没有说下去,众人已经心领神会,祁奂天等人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早在一切澄明之前便猜到了答案,听到这样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怀疑,他们也根本就不相信一个女子除了用心狠毒一些,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大案来,因此祁奂天见事情基本已经可以确认,便对李姝乔说道:“既然你已经认罪,便签字画押吧!”

    李姝乔捏起笔,从供词中缓缓抬起头,将众人的神色看了一遍,最终落向沈渊,那眼神中彻骨的寒意堪比三九寒冬。就在此时,沈渊突然一阵扭曲,身体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净,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下,在一个巨颤之后,轰然倒地,昏迷不起。

第180章 换脸(二)

    如今堂上站的这群人中,除了官场上的老狐狸就是心思狡诈之辈,唯一最胆小怕事的就是余府丞,沈渊方才痛苦狰狞的一幕太过骇人,他离得又近,当下脚步一软就朝晕倒的沈渊扑了过去,沈渊整张青紫的脸皮与他近在咫尺,余府丞惊恐的啊啊大叫了两声,捂着心口几乎要厥过去,这时沈豪才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朝孙子奔了过去。

    “叫太医!快叫太医!”沈豪大惊失色,什么也顾不得了,儒王看了一眼静静站在李煜身后毫无表情的李殊慈一眼,说道:“先将犯人带下去。”

    李姝乔眼中满满都是快意,看着沈渊,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嗤笑,可惜在此时吵闹的情势下,无人听见。

    沈渊被暂置在后堂之中,太医赶到的时候,沈渊的面上的青紫竟然已经奇异的退了下去,太医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是什么毛病,只好作罢。沈豪怔怔的问:“渊儿,你可觉得身体有何不适之处?”

    沈渊脸色阴沉,缓缓摇了摇头,方才的疼痛他仍然记忆犹新,那是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无比钻心的疼痛,仿佛魂魄在那一刻都将被抽离,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在那种疼痛下瞬间崩溃,几乎想要自我了结!然而那般剧烈狂暴的痛感似乎只是错觉,此时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没有异样,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祖孙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沈渊身边的所有一切,饭食衣物甚至出行的马车接触的马匹等,皆是万般小心,容不得半点差错,绝不可能出现问题!难道真的是得了什么怪病?沈豪沉吟片刻,道:“咱们先回府再说。”

    沈渊也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也只好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沈渊一路上逼自己去回想方才‘病发’的一瞬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如同这种疼痛是上天的惩罚,毫无预兆的降临在他头上,他恨不得再来一次好好感受一番那种噩梦般的疼痛,找到原因在何处。然而就在他踏入府门的那一刻,上天似乎听见了他的祈求,突然爆发的痛楚几乎将他的灵魂撕裂抽干!

    沈府的下人看到沈渊突然青紫痉挛的一张脸,如同恶鬼上身般,吓得连环带爬后退四散,一阵尖叫鬼哭狼嚎。沈豪呆呆的看着满地哀嚎打滚的沈渊,手足无措,根本无法做出反应!这一次竟然比之前更加骇人!林夫人听说前院的动静,赶来看到此时的情景也吓了一跳,即便她对沈家的这些人痛恶到底,可她现在到底还是沈家的人,此时也不得不做出反应,当下冷厉的喝道:“都跑什么!还不把少爷抬回去!”

    下人们得到命令,不得不试探上前,将疯子一般的沈渊捆了起来,林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对这沈豪若有似无的屈了屈膝:“父亲,这是怎么一回事?”自从上次同惠妃在宫中会面之后,林氏一直在寻找机会脱出沈家,然而紧紧凭一纸多年前的婚书,还不足以让她撼动沈家。

    沈豪脸色白里透着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个不停,若是沈渊出了问题,一切就都完了!“事情太过突然,现下还无法判断……”

    一下午的时间过去,沈渊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发作一次,似乎一次比一次剧烈。这种疼痛几乎要把人给活活折磨疯了!就在沈渊再一次从昏厥中醒来时,一记梭刀被钉在窗外廊柱之上,上面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李姝乔!

    夕阳虽已落入云层之中,天气扔不减一分闷热,天空中大片的云团抱在一起,就是挤不出一丝雨来,沈渊穿过市井街道纵马飞奔大理寺,时有小贩被飞驰的马匹撞翻在地,两个护卫在后面急追,他等不了了!他现在就要去问问那个贱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方方正正的牢笼被猛地撞破一个缺口,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李姝乔抬眼看着如同疯狗一样的沈渊站在门口,却没有半点害怕,诡异的嗤笑声从她的口中发出,“渊哥哥,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去死的。”

    沈渊回手一把将铁门关死,仅剩下矮桌上的油灯在两人一笑一怒的脸庞勾勒出道道暗影。他上前一把提起李姝乔,几乎要捏断她的手臂:“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李姝乔似乎并不觉得这有多痛,笑说:“渊哥哥,你这般急躁,很快就会一败涂地。还是不知道真相的好,痛快的去死,还能舒坦些。”

    沈渊青筋暴起,双眼几乎要突出眼眶,话从牙缝中挤出:“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是个傻子!到现在了还不明白自己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李姝乔满面和颜悦色,说出的话语却满是嘲讽:“被人牵着鼻子走,若还不能醒悟,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沈渊骨节发白的手缓缓收回力气,面上的狰狞逐渐消失,“你都知道些什么?”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李姝乔今日在堂上的木然绝望全是装的,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在等一个绝地翻身的机会!

    李姝乔从桎梏中脱出,笑吟吟的看着他:“这种疼痛滋味不好受吧。渊哥哥先听我讲个故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李姝乔止住沈渊的问话,饶有兴趣的欣赏着沈渊面色的变幻,说道:“阿弥陀经里面,有一则古老的传说。天雪山中,有一种鸟名叫共命鸟。同命双生,两个头长在同一个身体上,一个头叫迦喽茶,一个头叫忧波迦喽茶。两只鸟虽然共用一个身体,却有自己的头脑和思想,迦喽茶代表正面,每天都过的很开心。忧波迦喽茶代表负面,每天都过的很不开心。”

    沈渊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姝乔,强忍着没有断她,李姝乔继续说道:“有一天正当忧波迦喽茶睡着的时候,从摩头迦树上掉下来一朵花,正落在迦喽茶面前,它想如果它吃了这朵香花,忧波迦喽茶也同样受益,因此没有叫醒忧波迦喽茶就自己吃了。忧波迦喽茶醒来,觉得肚子很饱口中生香,迦喽茶告诉它吃花的事。忧波迦喽茶听了,对迦喽茶没有叫它一起吃花引起怀恨。所以有一天,忧波迦喽茶看见了毒花,等迦喽茶睡着时吃下去很多,迦喽茶醒来,觉得满身难过,忧波加喽茶告诉他已经吃了毒花,愿和他同归于尽。”

    沈渊惊疑不定的看着李姝乔,直觉她讲这个故事一定和自己的身体的异样有关,却又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好紧紧的盯着李姝乔,等她继续往下说。

    李姝乔‘咯咯’笑了两声:“渊哥哥觉得这两只鸟儿如何,如果是你,你愿意做迦喽茶,还是忧波迦喽茶?”她此时身上穿着囚衣,也没有头发,头皮的上头虽然已经不再流血,却凹凸不平满是疤痕,每次她笑起来的时候,那些疤痕便被扯动。“据说远古时候,有能人异士将共命鸟杀死炼丹,得到两颗丹药,一颗迦喽茶丹,一颗忧波迦喽茶丹。分别给两个人服下,从此这两个人便可以同生共命,永不分离。”

    沈渊听得头皮发麻,他惊恐的看着李姝乔头上被扯动的伤疤,“不可能,你绝对没有机会给我吃下此丹!”

    李姝乔忽然大笑起来,笑的难以抑制,笑的眼泪横流:“渊哥哥,难得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丹药溶于我的处子之血中,你一碰,便不得了了!”

    沈渊只觉得自己的寒毛根根直立,“原来如此……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李殊慈毫不避讳的告知我是她送你来的,而你当晚却骗我是沈氏安排的,就是为了骗我与你行房?”

    李姝乔自嘲一笑:“我不过是想确保万无一失罢了。”

    沈渊双眼危险的眯在一起,“同命双生?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失去性命,我的性命也会不保?”

    “渊哥哥总算想明白了,你今日已经开始发作,说明在你的体内,已经生成了同我一样的灵犀骨,若是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如今我们便想那共命鸟一般,两头一体,一荣俱荣,一死皆死。”李姝乔笑看沈渊:“这种疼痛当然是有办法解决的,只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李姝乔并没有告诉沈渊,这种疼痛是有解药的,一颗解药可以缓解半月的时间,而一次行房也可以缓解半月的时间,她当然不会傻到告诉沈渊真相。

    沈渊的脚如同钉在了地面上一般,似乎反应不得,无法接受,这种受人控制被人随意摆弄的感觉,让他觉得比死了还难受。

    “渊哥哥,如果你想痛快的去死,乔儿也陪着你。”李姝乔的声音娇软起来,如同撒娇一般,听到沈渊的耳中却只想将她狠狠踩死,“渊哥哥,如果你还想活着,我想你得先让我恢复沈少夫人的身份,不然,乔儿可不依呢!”

    他听明白了李姝乔的话,这是警告,也是威胁。可他刚刚填补了一切可疑之处,将李姝乔的罪证一一呈上,绝无破绽。如今却要全部打翻反口?那些御史的嘴可不是好对付的!这对沈家来说,绝对又是异常巨大的风波……骨缝里突然传来一阵悸痛,他知道又是一泼疼痛即将袭来,沈渊青筋暴起,一把扯住李姝乔,将她按到在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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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闺毒女:重生嫡小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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