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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就讨厌     巫启txt下载     巫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死极而生

    仿佛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巫咸和巫姑相视一笑,同时摆了摆手,对着我走了过来。

    “小米!”耳畔传来尖叫,那是方小梅,她的手更加用力,指甲都陷入了我的肉里,硬生生把我从开眼状态中拉了出来。

    解除开眼的瞬间,我看见两条五彩身影从我身边走过,消失不见。

    转头看向方小梅,她的脸色已经煞白,见我终于睁开眼,她指着来路颤声说:“我们……都出不去了……”

    我回头看,只见来路的管型通道内,红芒越来越盛,热浪扑面,显然岩浆已经涌了进来,正在向我们这里流淌。

    两头都被岩浆堵住了,一旦蔓延过来,铁打的人也会化为铁水,该怎么办?难道……

    我转头看向那艘仍静静靠在岸边的云母船,难道真如巫咸、巫姑所言,只有这一条生路了?云母能抗极高的温度,并且具有非常好的隔热性,可我们毕竟都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坐在这样的船里渡过岩浆湖?

    “无妨。”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玄真子竟然说话了,“我曾为自己卜过一卦,为了今日,早有准备。”

    我莫名其妙看向玄真子,只见她面带微笑,径直走到我身边,毫无预兆拔出长剑,对着洞壁上一块云母结晶劈了过去。

    我目瞪口呆,继而失声惊呼:“巫……巫咸?!”

    玄真子的语调未变,可说话的语气和平常完全不同,反倒是和巫咸如出一辙。

    “哗啦啦”一声,那块云母应声被劈得粉碎,几件事物滚了出来,仔细看,是三件云母自串成的袍子,连头脸都包裹在内,另外还有一块云母石板。看见这些东西,我眼睛一亮,凭借云母的隔热性,我们应该可以再岩浆湖上的高温中坚持一段时间,乘坐云母船渡还真有逃生的可能。

    “无需害怕,我们会尽力护着你们三人。”方小梅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微笑着松开了我的胳膊。

    我看着方小梅,呆呆自语:“巫姑……”

    很明显,巫咸和巫姑占据了这俩女人的身体,准备合力护送我们过去。

    这二位的魂力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我是没法量化的,反正强的没边就是,别说是那两个女人,就算是要附身我,我也毫无抵抗力。这样也好,有两位大巫占据身体,她们过渡的时候应该不会惊慌失措,也用不着我分心照顾。

    方小梅和玄真子(巫姑和巫咸),麻利的为自己披上云母衣,又把剩下的那件给我披上,我顿时感觉到热气大减。披好衣服后,她俩合力搬着那块云母石板,放到了云母船前舱,然后回头看着我。

    情况危急,我不敢耽搁,连忙走过去,跳进了船舱,站在那块隔热石板上。这条云母船外表看不出温度来,可在岩浆里泡了几千年,温度和岩浆不会有任何区别,摸一下准得掉皮。

    石板不大,好在那两个都是女人,身材纤细,我们三人将将能蹲着挤下。

    “灵。”玄真子轻唤,深情地看着方小梅,隔着我伸出了手,方小梅甜甜一笑,伸出手和她抓在一起,俩人对视,眼中满是柔情。

    尽管知道她俩都是被附体的,可看见这一幕,我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俩人互相看着,仿佛心有灵犀,同时开始哼唱,水音和山音再一次在我耳边传了出来。山音起,云母小船缓缓开动,驶离岸边,缓缓掉了个头,开向对岸。水音响起,燥热立刻消退了些,蒸腾的气血平息了不少。

    我被俩人夹在当中,目瞪口呆透过缝隙看着四周,哪怕是最离奇的梦里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景,我竟然坐在一条小船上,在熔岩湖里泛舟。

    身上穿的云母衣隔热效果极佳,虽然体温开始升高,可远比想象要慢得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静静等着。这座熔岩湖目测直径不下一公里,如果横渡的话,我依然必死无疑,就算身体能扛得住,可我没法憋那么长时间的气,只要吸一口,气管和肺恐怕就会立刻烧起来。

    好在船并没有直行,离岸后,立刻转向,贴着布满云母结晶的岩壁开向了右侧。

    船刚离岸,突然,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回头看,谢富华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在他身后,炽热的岩浆犹如流水,追着他快速蔓延,“”作响。

    我心中有些不忍,谢富华这人死就死吧,偏偏当着我的面被熔岩烧化,这会给我留下阴影的……

    谢富华这时浑身冒烟,衣服已经快被高温引燃,毛发直接被灼成了灰,一路跑一路飘散,他已命不久矣。

    他跑出转角后,一眼看见了我们的小船,原本绝望的目光中又燃起来一丝希望,大喊大叫追了过来。我看得直摇头,“你,已经没有生路了……”

    “小梅,小米!载上我!”谢富华大声哭喊,拼命奔跑,风助火势,跑着跑着,他身上的衣服烧了起来。

    他这时已顾不得这些,眼见小船慢慢向前漂,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跑得飞快,几大步冲到熔岩湖边,纵身向着小船扑了过来。

    小船似乎只能匀速开,这是刚离岸约5米,谢富华这一跃,竟然硬生生跨越了5米的间隔,撞向了小船中心。然而,身在半空,他就已烧成了一个火人。

    我们三人站在船头,船中间还有一尊巫咸鬼魂寄身的晶体石像,谢富华这一撞,正撞在石像上。在我眼皮子底下,谢富华一把抱牢石像,剧烈焚烧,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大火中传了出来,就在我耳门边,刺得我头晕目眩。

    他并不是想抱着石像,只是他的身体在燃烧,肌腱收缩,纯属生理反应,无法抗拒。

    只过了十几秒钟,惨叫声停止,又过了几秒,飞灰飘散,谢富华已经被气化,连骨殖都没留下一根。

    “有意思。”玄真子回头看着石像,惊奇说:“这个人并不在推算之内,没想到……他的魂魄居然代替了我,被封在了石像内。”

    我听得瞠目结舌,玄真子那个神秘的师傅算的不错,谢富华的心愿果然达成了,他的魂魄被永远封在了石像内,果然求仁得仁,永恒了……

    心念转动间,船身微微一震,向前看,靠岸了。

    整个行船过程也就是20几秒左右,难怪刚才我们没发现有别的通道,原来,这里和我们来的通道并行,相隔十几米而已,由于角度问题,自然看不到。

    也好在只有这么点距离,再长一点的话,我们恐怕全都活不了。就这么一会功夫,我的皮肤已经滚烫,再升温我会被严重灼伤,就算不当场死掉,也没能力逃出地下。

    船刚靠岸,不等停稳,我们三人连忙跳了下去,沿着管型通道向前狂奔,一直跑出去几十米才停了下来。

    我终于喘过了一口气,忙不迭开始脱身上的云母衣,这东西虽然隔热,现在也烫得几乎抓不下手了。

    我手忙脚乱脱掉云母衣,玄真子和方小梅也已经处理完毕,正定定看着我。

    “就送你到这里。”方小梅说,说完她的眼神失去光彩,开始变得迷蒙。

    方小梅身边,玄真子表情有些疑惑,自语道:“奇怪,这个女子体内竟然还藏着一个恶魄,手法很奇特,不留心还真发现不了。”

    说完,玄真子身躯一震,目光也开始变得迷茫。

    身后传来密集的“咕咚”声,回头看,原本平静无波的熔岩湖仿佛变成了开水,冒着气泡,开始翻滚。那边的熔岩流进了湖里,两股性质不同的熔岩混在一起,激起了剧烈反应。

    眼看熔岩开始沿着通道漫上来,我来不及等玄真子和方小梅完全恢复,一手一个抓住,向着通道深处发足狂奔。她俩只是失魂了,本能反应还在,被我一拉,机械地跟着我跑。

    奔跑当中,我回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那艘云母船边竟然站着三条身影,分别是巫咸、巫姑,还有个黑黑的小孩子。我大吃一惊,现在的我并没有开眼,怎么依然能看见他们?

    这绝对不是幻觉,五彩的两人各自伸出一只手,牵着那个由黑气组成的小孩,对着我挥了挥手,转身一起跨上了云母小船。

    眼看小船离岸,驶向翻滚的岩浆深处,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大喊:“为什么你们能发出声音?”

    这疑问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可对我来说,却绝对是颠覆性的,作为思维体的鬼魂,怎么可能发出人能听见的声波?

    我问的时候,云母小船已经驶进了熔岩湖深处,巫咸爽朗的声音再次传来,高亢嘹亮,他大笑着说:“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喊完,山音再度响起,小船进入岩浆浪涌中已看不见,他们俩选择了留在这地火中心,一同湮灭。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热浪逼过来,我只能拉着逐渐清醒的俩女人人继续往前跑。

第六十四章:诸事皆了(第二卷完)

    在被巫咸和巫姑附身的这一段时间里,方小梅和玄真子是完全没有记忆的,也就是说,她俩就等于是愣了一次神,等清醒过来后,就是被我拽着奔跑的状态。

    这种状况其实并不罕见,几乎每个人都遇到过,突然丢失了那么一瞬间的记忆。一般来说,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很多,不过最常见的就是被魂魄干扰。

    清醒过来后,他们并没有多问什么,毕竟这一路不寻常的事情经历了太多,这就不算个事。

    一路奔跑,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玄真子师傅的预言全都兑现了,谢富华求得了永恒,方小梅报了仇,玄真子应该也借此驱除了体内的邪灵。而我,所得虽然不具体,收获却也不小,足够我消化很久。

    想到这,我看了玄真子一眼,心想这小妮子怎么回事?怎么又是被下蛊,又是惹邪灵?路上我也曾开眼看过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说明那邪灵隐藏的极深,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这么个厉害的东西,她究竟是从哪里惹来的?

    我刚想问,玄真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噗嗤”一笑,幽幽看了我一眼。看见这眼神,我就知道问也白问,她肯定不会说。

    这条通道比来时的路要陡了许多,螺旋向上,犹如在爬螺旋梯,能快速向上,我的心安了不少。

    熔岩依旧在向上蔓延,虽看不见,可从一阵阵逼过来的热浪就可以判断出来,好在向上涌的很慢,我们终究是越跑越凉快。

    到了这时,我们三人都渴的要命,几乎连唾液都分泌不出来,接近油枯灯尽。可前途未卜,我们不敢放松,只能拼了命的跑。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后,前方的路断绝,与来时一样,一块巨大的红色云母把前路完全堵死。有了上次的经验,我立刻掏出那根晶体短棒,冲上去照着云母就砸。

    “钢啷”一声,云母震动不止,上面出现了无数裂纹,急速蔓延,我们三人赶紧捂住了耳朵。

    共振只持续了几秒钟,云母烂泥一般崩塌,前路再次出现,我们赶紧手忙脚乱爬了过去。

    越过云母碎屑,四下一打量,我们全都傻眼了。现在我们站在一处人工修凿的平台上,旁边有一条平缓的向下通道,抬头看犹如巨大的烟囱,一点亮光出现的尽头处。

    我们绕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原点,这里正是我们下来的地方,那根地气出口的底部。

    想到上面就是满湖的水,已经快渴死的我们仨立刻平添许多力气,彼此点了下头,开始向上爬。这次由身手灵活的玄真子带头,我和方小梅殿后,谁爬的慢玄真子就过来拉谁。

    关于身手,我是无比钦佩玄真子,现在她的身体状况也极差,可在这山壁上爬起来,当真如壁虎一般灵活,如履平地,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我俩,估计10分钟她就能爬上去。

    下面依旧在一股股往上喷热气,岩浆还在向上慢,从动静来看,这够不上火山爆发,应该只是一次轻微的火山活动,而我们,现在就处在这喷口里。

    虽然都精疲力竭了,可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我们都拼了命的爬,速度居然比下来的时候快出许多,只用了半个小时,我们就爬上了顶端。

    外面一切依旧,湾鳄们首尾相接串在石柱上,巨大的静静浮在旁边,都已经死了,唯一的不同就是湖水。原本这里水平如镜,可现在,起了密密层层的波纹,水比人更敏感,察觉到了大地的细微震动。

    终于看见了水,我们三人连滚带爬沿着湾鳄冲下来,一头扎进水里,大口大口喝了起来,直到把肚子灌了个滚圆。

    脚下震动开始加大,威胁逼近,我们必须赶紧逃离,可问题来了,我不会水……

    好在那俩女人都会游泳,水性还不错,不由分说把我扯下了水,一人一边架着我,游向湖边。

    湖心离湖岸差不多有一公里,除非是专业游泳运动员,一般人很难一口气游到,玄真子虽体力不凡,可带着我,也完全没有可能。

    大约游出去500米后,两个女人全都脱力,只得停下来踩水休息。

    身后传来密集的爆裂声,回头看,通红的岩浆终于从那个出气口涌了出来,翻滚进湖水,急速冷却,碎石夹杂着水蒸气四散崩飞。看见这一幕,我们松了一口气,这个程度的喷涌危害不大,并且肯定会越来越弱。

    突然,湖心传来一声巨响,那根出气的石柱在剧烈的热胀冷缩下,彻底崩碎,里面满满的灼热岩浆立刻和湖水直接接触,产生了剧烈的爆炸。湖中心被掀起了一团巨浪,高出水面十几米,又开始向四周蔓延。

    看着这犹如海啸的巨浪,我们仨魂飞魄散,鼓起余力又转身拼命向岸上划。

    人力终究没法和自然之力相比,划了不过十几米,我们就被巨浪追上。巨浪把我们带上了浪尖,视角越来越高,然后又被闷进水里,身体像个破布一般翻滚,根本无法自主。

    在水里闷了没一会,我乱舞的手摸到了一根“柱子”,立刻下意识死死抱住,随即大水“哗啦啦”退却,我再次露出了水面。

    睁开眼看,我已经被冲到了岸边,这里林木茂盛,我抱住的是一根老冷杉树。左右打量,我在不远处发现了玄真子和方小梅,她俩和我一样,也各自抱住一棵大树,正在苟延残喘。

    这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居然都没事,被巨浪稳稳送上了岸。

    再看向湖面,浪头拍岸后,又翻滚着卷了回去,刚才凹陷的湖心部位又鼓了起来。看见这一幕,我暗呼“糟糕”,这是一座高山湖,四周支撑的只有薄薄的山体,湖水平静的时候,能提供很好的支撑力,可这样来回激荡,结果就难说了。

    果然,湖水再一次向四周涌的时候,东面山体传来了“嘎吱吱”爆裂声,那边原本的出口位置,山体正在一片片坍塌。

    崩溃一旦形成,就会愈演愈烈,一直达到平衡才会停止。

    我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那边的山体仿佛多米诺骨牌,坍塌的越来越快,岩石泥土砸进夺路而出的大洪水里,激起滔天巨浪。我赶紧从树干上滑下来,沿着这一段山脊向东狂奔,下面是盆地,郭子他们可都在里面!

    湖里的水与我同向,向着豁口倾斜,越来越汹涌,发出长龙吸水般的恐怖声响。

    等我们三人终于跑到东面高处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整座湖里的水全都倒了下去,把原本苍翠的盆地冲刷成了一片泽国。由于大水下去前经过了剧烈晃动,底泥全都被翻了起来,冲下去的根本就是泥浆,盆地的地势被整整抬高了3米,成片的树木被冲到掩埋,渺小的人类根本就不可能活命。

    看着眼前天翻地覆的惨状,本就虚弱万分的我眼前一黑,晃了晃,仰头就倒,昏了过去。失去意识前,我隐约听见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似乎是……

    zzzzzz

    不知过去多久,我悠悠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

    我的意识渐渐恢复,视线越来越清晰,再仔细打量,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病床上,一侧的房门紧闭着,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试着坐起来,浑身都疼,不过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我坐在床上,揪着头发搜寻记忆,可这一段完全是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寂静大约持续了10分钟,侧旁传来“咔哒”轻响,我看过去,病房的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人探进脑袋张望。

    看清这人相貌,我吃了一惊,这人竟然是我在凤凰号上遇到的那个幺妹儿服务员。

    见我已经醒了过来,幺妹儿先是一愣,紧接着推开门,回头冲外面大喊:“快来快来!那家伙他醒了!”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是有许多人正在向这边跑,我锤了锤脑袋苦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很快,我就有了答案。

    刚才还寂静无声的病房,转眼就涌进来一大群人,其中有医生,有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郭子和马红旗!

    一大群人把我围在当中,神情各异,不过都很激动。

    “你小子终于醒了,可吓死哥哥了……”郭子擂了我一拳,松了口气说。

    马红旗抓着我的手握了握,点了点头没说话,那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莫名其妙看着他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啊,我这儿可还蒙圈着。

    一名瘦小干练的中年警官排开众人,坐在了我床沿上,笑眯眯看着我,点了点头。

    “这位是我们市局的刘副局长。”旁边一位女警官介绍说。

    我下意识伸出手,和这位刘副局长握了下,“……失敬,失敬。”

    刘副局长“哈哈”一笑,拍了拍我手背,满面春风说:“米同志,这次多亏了你报信,我们才成功破获了一起大案,抓获了一大批在逃的盗墓嫌犯,解救出了被他们绑架的人质,并且顺藤摸瓜还追回了一批文物,都很有价值啊!”

    “这……”我茫然抬起头,正对上幺妹儿。

    幺妹儿对着我俏皮一笑,“你个瓜娃子,眼神儿都不知道递一个,我是第二天倒垃圾的时候才发现那封密信的。”

    听见这话,我终于理清了思路,原来,幺妹儿看到我的密信后报了警,才有了后来武警进山抓捕那一出,我在山上昏迷后,应该也是警察把我救下来的。

    我又抓着刘副局长的手用力握了握,这可是救命之恩呐!凭我们仨当时的体力,想要自己从大山里走出来,基本没有可能。

    “她们怎么样了?”想到那两个女人,我赶紧问。

    刘副局长笑着拍了拍我,“放心吧,那两位女同志比你早恢复,已经走了,另外我需要提醒你,这次抓捕中漏了一条大鱼,那个叫做‘查道明’的盗墓团伙头目脱逃,我们怕他会伺机报复你。不过你放心,我们会通知那边的同事,安排警力保护……”

    刘副局长仍在喋喋不休,我的思绪却飘到了天外,查道明跑了?转念一想释然,他的亲信手下基本都死了,估计没心思和白老五他们汇合,就独自走了,也因此躲过了这次抓捕。

    我不认为查道明会报复我,记得他曾说过,干完一票大的,就偷出境和家人团聚,他现在应该正在路上,或者已经偷出境了也说不定。

    现在诸事皆了,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听见我的问题,刘副局长一愣,又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说:“不忙不忙,等再观察几天,养好了伤再走,医药费由我们局里全额报销,还有奖金!”

    “这……”我这一趟险死还生,终究没有白吃苦,原来还有奖金可拿,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第一章:怪人

    我在看着车窗外发呆,手里攥着一沓红票子,整整五百块!

    这是重庆开往家乡的列车,我正坐在卧铺上,看着车窗外闪过的一幕幕风景,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一趟跑下来,净赚500块,我算了下账,回程的车票448,再加上吃饭,我特么还得倒贴。

    这一趟买卖,亏啊!

    没错,这500块就是重庆公安局发给我……我们的奖金,这年月还没有刑侦奖励机制,给协助破案的市民发钱并无先例,我们这也算是开了先河了。就这点钱还不能以奖金的名义发下来,刘副局长是用“招待金”的名义批下了1000块,我和郭子一人500.

    本来是打算发1500的,不过马红旗没要。

    在我的对面,郭子斜靠在上铺,同样看着车窗外发呆,一副愁肠满腹的表情,总而言之,这一趟我们亏大了!

    与我俩形成强烈反差,马红旗坐在下铺,正捧着笔记本奋笔疾书,专注无比,满脸兴奋。自打上了火车他就是这,仿佛捡到了宝,除了吃饭,就很少能见到他合拢嘴巴子。

    用马红旗的话来说,这一趟的收获,超过了他前半生的全部,这一辈子都消化不完了!

    对于这样的人和行为,我反正是无法理解的,也不打算去理解,由他去吧。

    火车已经开了一天一夜,目前刚进入江西境内,再有一个白天我和郭子就能到家了,现在我只想回家,好好睡他个三天三夜。

    要说起来,我这一趟也有些收获,其中最大的就是确定了我只能活到30岁……想到这我悲从中来,又瞪了郭子一眼,心说早晚得被你给害死。

    郭子极少敢与我对视,可这次我瞪他的时候,却正好对上了他灼灼的目光,狼一样!

    “小米,哥哥已经琢磨好啦!”郭子兴冲冲说:“回去后,你就搁家里待着,我出去给你揽活,咱们成立个抓鬼驱邪有限责任公司,凭你的本事,保管能发大财!”

    我目瞪口呆,这话我也曾听他提起过,只当是开玩笑,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琢磨了一路,要玩真的!

    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晌后憋出一句“你脑子坏掉了吧?”然后转过去面朝里,用被子捂着脑袋睡觉。我觉得,这小子已经掉进了钱眼里,没法沟通了。

    这世上没人不喜欢钱,我自然也不例外,可郭子不清楚这些事情有多危险,像他那样搞,早晚死无葬身之地!可转念一想,我只能活到30岁,满打满算也就4年,我是不是该趁着仅余的这点时光尽量多挣点钱,为爹妈和外公外婆多留些养老费?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事,可现在看来,我以后的生活以及行事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我可以不在乎生死,可家里还有4个老人,我没法不为他们考虑。

    我捂着脑袋胡思乱想,心里越来越乱,我甚至想,是不是该立刻结婚,在死前留下个孩子,这样等我走了后,也给老人家留下了个寄托,不至于崩溃。要知道,我外公外婆就我妈一个女儿,而我是家里的独子,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有没有后代,家里就彻底没希望了……

    想到这,不知怎么的,我脑子里闪现出两条倩影,一个是温婉美丽的方小梅,另一个是英姿飒爽的女道士玄真子。也不怪我会在这时想到她俩,我这人平常不爱和女人打交道,也就跟她俩熟悉点。

    据后来郭子说,玄真子回武当山去了,这女人总是神神秘秘的,看不透。至于方小梅,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出去向,据我估计,应该是回她妈妈的娘家去了,我只知道是在山东,具体哪里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事情告一段落,大家都各回归处了,我也该回家了,那些纷纷扰扰事,还是慢慢想吧。

    躺着躺着,我的困意来袭,眼皮开始打架。

    就在我将睡未睡之际,对面传来郭子的呼喊:“小米,快看,到龙虎山了!”

    我原本不经意,等回过神,连忙爬坐起来,凑在车窗上往外看,只见前方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连绵群山。

    这一路自重庆出发,走的全是山路,直到湖北腹地才进入了平原地带,等进入江西后,就又进入了山地,可谓是一路山连山,我都看厌了。不过这里不同,龙虎山是道教圣地,也是道法的发源地,我还有老朋友在山上。

    巫术没落后,诞生出了许多分枝,例如萨满、厌胜、祝由、巫蛊等等等。其中最大的分支有三个,分别是:道术、易学以及中医祝由学,而这里,就是道术集大成之所在。

    在传说里,历代张天师那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并且世享爵位俸禄,历史上有这个地位的,唯有山东孔家,由此可见张家的分量。

    我曾与小天师张云山有过交集,虽短暂,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对他的本事佩服的五体投地。据我推断,张云山就功力来说,自然是没法和巫咸、巫姑那样的神巫相提并论,可也绝对够得上大巫水准,反正比我厉害多了。

    来时我并不知道会路过龙虎山,否则的话,我很可能会先买票到这里,上山去找张云山叙叙旧再回家,同时也见识下正宗的道法。中华文明可以说就是从巫文化中脱胎出来的,诸法共通,他的道法对我有很大的借鉴价值。

    火车贴着龙虎山开过,并没有进山,我也只能远远看着,暗自神往,同时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抽空来一趟。

    与我一样,车上旅客也纷纷聚到车厢左面,透过车窗遥望龙虎山,彼此小声交谈。

    突然,在我身后有人重重打了个喷嚏,把我给吓了一跳。回头看,打喷嚏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揉了揉鼻子对我道了声谦,嘟嘟囔囔自语:“这大热天的,怎么感冒了?”

    现在是六月天,的确很热,卧铺车厢里又没空调,就更热了,按道理的确没理由感冒。

    中年男子说完,转头离开,回了对面自己的位置,他刚走开,露出后面一人。

    这是个精瘦矮小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眼睛里白多黑少,脸上蒙着一层青气。他刚才站在胖子后面,也看着车窗外的龙虎山,皱着眉头脸色阴郁。

    我看过去的时候,这人似乎心有所感,与我对视了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转身走开,我心中一动,跳下上铺远远跟了过去。

    就算不开眼,我也能感觉到这人身上的阴气很重,刚才那个中年胖子,应该就是被他身上的阴气激了一下。这绝对不是个正常的现象,人毕竟是活物,以阳气为主,活人的阴气这么重,我还从未见过,也不合情理。

    前面那人走得很快,他身形瘦小,灵活地避让着车厢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勉强跟着,一直没机会开眼仔细看一下。

    从16号卧铺车厢一直走进17号,这里是包间车厢,那个中年人似乎没察觉到我,到了17号车厢后,打开了一扇包厢门走了进去。

    我跟到门口站着,心里开始犹豫,我这样做会不会很失礼?

    可转念一想,这人身上阴气这么重,搞不好会有危险,为了救人,也就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了。

    我抬起手准备敲门,不等我敲下去,身旁传来温和的话语,“这位先生,您有是吗?”

    转头看,说话的是个30左右的男人,穿着衬衣打着领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生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他说的是普通话,很标准,可又带着一丝鼻音,听上去有点古怪。

    另外,当前的中国一般都是称呼陌生人为:同志、师傅、或者干脆就是大哥老板,很少有人称别人为“先生”的。

    我被这人的称呼弄愣了下,两秒钟后才收回没敲下去的手,尴尬笑了笑,说:“我刚才看见有位大哥进去了,我怀疑他身体有问题,想给他看看。”

    男人闻言温文儒雅一笑,说:“这位先生莫非是大夫?我的同伴里的确有人身体不太好,不过已经得到了治疗,没事了,多谢您的好意。”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只好对着他点了点头,握了下手,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上铺后,我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总觉的有哪里不对劲,可又找不到具体。

    过时不久,没等我找出头绪来,火车到了鹰潭,进站停靠。作为东南最大的铁路交通枢纽,鹰潭站很大,许多旅客下车,又有更多的旅客上车填满空缺,车厢里人声鼎沸。

    我怕吵,也怕乱,索性就看着窗外的月台。

    和家乡那个小火车站相比,鹰潭站实在是太大了,足足有八个站台,一眼望去万头攒动,人们扛着麻袋包裹,拖家带口,大呼小叫追逐着属于自己的那趟列车。

    现在改革开放已经深入,几个经济先行地区已经发展了起来,这些人带着行李和妻小踏上旅途,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摆脱贫困,或者最好能在繁华的大都市里扎下根来。

    这就是中国人,为了家庭劳苦奔波,全世界再也找不出这样勤劳又甘于奉献的人群。他们的脸上带着不安、焦虑、还有期望,在人潮里挤得满头大汗,彼此大声呼喊,生怕被人潮挤分离。

    这些人穿着都很朴素,看上去也没什么文化,更不会作什么姿态,可他们就是最真实的人,他们身上的闪光点,也只有中国人才能看到。

    一对小夫妻手拉着手从我车窗边跑过,丈夫扛着所有行李,几乎都把他人给埋了,妻子拉着他的手,不停喊着“孩他爸,你慢点。”

    小夫妻俩从我面前跑了过去,转眼看不到,又一群人从我窗前走过。这群人有7、8个,领头的是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正是刚才在包厢车里和我说话的人,那个带着浓重阴气的瘦小中年人也在人群中。

    他们穿着都很鲜亮,也很独特,在人潮里有些显眼。他们走的很慢,似是不愿意和别人有身体接触,一路走走停停,几个人紧紧聚在一起,偶尔四下张望。

    我心中一动,隔着车窗玻璃闭上了眼,打开第三目看了过去。

    只看了一眼,我大吃一惊,喊了一声“不对劲”猛然睁开了眼。可就这眨眼的功夫过去,那群人已经被淹没在了人海里,找不到了。

    我刚跳下卧铺准备追出去,车厢里传来甜美的女声播音:各位旅客,火车就要开了,请不要在车厢里走动,本次列车开往xxx,前方到站xxx……

    随着播音,车厢外传来放气声,火车一震,缓缓开动。

第二章:反客为主

    “小米,你搞什么?”郭子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莫名其妙抬头问,就连一直笔耕不辍的马红旗都停止忙碌看着我。

    我刚才太急,连鞋都没顾得上穿,打着赤脚站在地上。

    火车开始出站,越来越快,已经没有可能下车了,我想了想,对着他俩摇了摇头,又默默爬回了上铺。我刚才看见的情景,说出来他们可能都不信,我看见那个瘦小的中年男子身上,竟然附着着许多冤魂厉魄。

    一般冤魂厉魄上身后,人会被控制心智,身体也会快速衰弱,可这人身上附着了那么多,看上去却毫无异状,这让我想起了曾经遇见过的一个人乃蓬-宝锡兰。

    巫术里包罗万象,无所不有,维度没有驭使鬼魂的方法,不是做不到,而是因为在中国人看来,鬼魂都是已死之人的思维,是先人,不可不敬。也因此,驭使鬼魂就成了巫术的最弱项,只有邪巫才有涉猎。

    相比较之下,道术对这方面研究比较多,不过一般都是杀灭或者封印的法门,并不会去驭使,否则也是对鬼神的不敬。这人身上带着这么多冤魂厉魄而安然无事,表明那些魂魄必然是被其圈养禁锢的,这在行为在传统方术看来,属于禁忌邪术。

    世上有能救命的毒药,却没有能救人的冤魂厉魄,这样干,绝对是用来害人的。我本打算冲下火车揪住他们温个明白,可现在已经迟了。

    火车一开就停不下来,我只得躺会了卧铺,心中暗自自责,同时猜想着这些带着邪功的究竟是什么人。郭子又追问了几句,我也无心回答,他就此作罢,继续睡他的大觉。

    火车逐渐加速,开出鹰潭站,一路向北,驶向我的家乡,想着想着,我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zzzzzz

    回到家后,我按照事先的计划,蒙头大睡了三天三夜,终于把疲惫和伤痛全都睡了过去,重新抖擞起了精神。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一趟旅程的心得体会好好梳理一下。

    虽然没学到任何方术法门,可受到的启发委实太多,足够我受用终生。

    我一个人独自住在大院的家里,没日没夜忙活了好几天,终于把心得全部都记了下来,接下来的融会贯通乃至创出新法,非一日之功,只能慢慢来了。

    忙过了这一段后,我开始每天上午去神山口迷信一条街溜达一趟,一来散散心,二来想去看看有没有活儿干,不为了钱,只为练练手。下午就继续在家,思考些巫术理论上的事情,充实自身。

    这一趟旅程给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开了眼界,想想那无数上古大巫合力布下的惊天巫法,到现在我都心驰神摇,无法平静。外公以前教导我说,巫术是一项系统工程,如今,我算是真正见到了“超级工程”,也对外公的话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郭子回来后就不见了踪影,临走时扬言要给我找一桩来钱的大买卖,我对此一笑置之,可一直过了三个月,他依然没有露面。期间我经常去他家,从他父亲那里得知,他正在满世界乱窜,玩的不亦乐乎,知道他没事,我也就懒得管他。

    相信经经过巫山后,他应该不会再参与到不法的事情当中去。

    我家人这段时间一切都安好,去四川的事情,我根本就没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埋怨。唯一让我头疼的就是,我爹妈总是和我唠叨,说我的同学某某某儿子都会打酱油了,小谁前几天刚生了龙凤胎,言下之意,我该找对象成家了……

    这事情我也挺苦恼的,说实话我也想,可没有也是枉然,我这人其实长得挺帅的(真的!),人品也好,就是莫名其妙的没女人缘。也许和我的性格有关吧,我不擅长交际,尤其是女性,原本就很少的朋友圈里一个适龄女青年都没有,无米之炊没法做。

    抛开这些烦心事不说,转眼之间,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从回家后,整整五个月就这么过去了,郭子依然没有回来,我依然没找到媳妇,时光就这么蹉跎到了冬天。

    初冬时节,万物萧瑟,这一天我早早起了床,照例出门奔了神山口。我是走着去的,踩着满地金黄的银杏叶,一摇三晃、悠闲自在,好像遛弯的小老头。

    其实也差不多,别人在我这个岁数,正是奋斗的时候,而我的时间却完全不值钱,除了挥霍没什么用处。另外,我还剩……三年多可活,就这点来说,恐怕还不如大部分来遛弯的老头。

    用了大概一个半小时,我才走到了神山口,拐进了迷信一条街,这里的店铺开门都很迟,下门板的各位纷纷跟我打招呼。这段时间以来,我在这里已经混地很熟了,并且成了名人,别的法师但凡有解决不了的事,全把人往我这里带,几番下来,不出名就奇怪了。

    一路招呼着,我到了马大头的店里,发现,这一大早就有客人到了。

    来者是一个年轻女人,梳着干练的马尾辫,大冬天穿着一身铁锈色裙装,看得我都替她冷。不过她浓眉大眼长得还怪好看的,就是脸色冷冰冰,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嘿哟,小米师傅,你可算来了!”远远地看见我,正在和女人说话的马大头连忙起身迎了出来,那个女人绣眉微微一蹙,也站起来远远看着。

    马大头如见亲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责怪道:“平常都早,今儿怎么这么迟?可把我们等急死了。”

    听见马大头说“我们”,我不由又看了那女人一眼,难道这姑娘也是等我的?

    这想法让我兴奋了好几秒。

    “等我?什么事?”定了定神,我问道。

    马大头闻言左右看了一眼,抓着我的手向他店里拖,小声说:“这次有大买卖,你可得帮人弄好了。”

    听见有大买卖,我也来了精神,这几个月随手帮人驱邪治病,都是十块八块的收钱,权当奉献,长此以往,我的价值体现不出来,难免失落压抑。

    我被马大头拉到桌子边,现在我们三人对坐,那姑娘淡淡打量起我来。她的目光很直接,丝毫不避讳我,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弄得我有些尴尬,心说这人什么毛病?

    半晌后,姑娘转向马大头,淡淡问:“这就是你说的米半仙?”

    我给说愣了,米半仙是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那就是我……估计马大头为了给我抬高身价,给我编造出了这么个名头。

    马大头陪着笑,连声称“是”,“这位是本市最好的法师,只要有他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马大头可着劲给我吹,那姑娘却丝毫不为所动,等他说完后,抓起一旁的坤包站起来,冷声说:“我看不用了,我还是另找别人去。”

    说完,这姑娘下了位子就走,把我给闹了个莫名其妙。平常有事主来找我,都是毕恭毕敬,这姑娘怎么这么牛气?

    “哎哎哎!您别急啊!”马大头连忙跳起来把人拦住,几乎是在哀求:“这位小米师傅的手段,不是我马大头吹,绝对高明,您上哪儿都找不到比他本事更大的人!”

    我在旁冷眼相看,心里有些不悦,你家都摊上事了还这么横?就冲你这态度,这买卖你求我都不接!

    那姑娘显得有些不耐烦,毫不客气指着我说:“他这人自己心理都有问题,怎么可能还有本事替人治病?”

    我听得一怔,火气上涌,“你怎么骂人?”

    没想到,人家姑娘被我吼了并不生气,反而沉着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有精神分裂症,事实上,没有绝对健康的心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只不过你的情况相对要严重一些,已经接近心理疾病的边缘了。”

    我被她气乐了,反问:“人人都有的毛病,还能称作‘病’?那世上还有健康的人嘛?”

    接下来,更令我意想不到的状况出现了,听见我的问题,原本准备抬腿走人的姑娘想了想,竟然打开坤包,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语重心长说:“我想,你需要治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明天上午到我诊所来一趟,我可以先给你免费做下心理疏导。”

    我和马大头全都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那姑娘离去。

    等人走的没影了,我俩才回过神来,马大头把他那大张着的下巴托了回去。

    “我说马大头,你老小子这到底什么意思?”我满心不乐意,来接买卖的,遇上这么一档子莫名其妙的事,换谁心情都好不了。

    马大头连忙苦着脸劝说:“小米师傅,您别生气,这位姑娘的来头……可不简单呐!”

    接下来。马大头一五一十给我交了底。

    这位姑娘叫闵馨,是本市银湖区区长的千金,美国不知道什么大学毕业,学位是……心理学硕士,现在在本市开了一家心理诊所。

    昨天晚上马大头快关门的时候,闵馨独自前来,托马大头给他找个法师,具体要做什么没说,只说要找最好的。马大头一合计,区长千金的事情可不能马虎,思来想去也只有我能担此重任,于是和闵馨沟通一番,今天一大早就在这里等我,万没想到,见面后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马大头说完,一脸苦相拈起那张名片递到我面前,叹了口气说:“要不,您明天上午去一趟?”

第三章:催眠

    我明白马大头的心思,神山口就属于银湖区,他想巴结人家区长很正常,可问题是,这小妞上来就说我有问题,颐指气使的,我实在没兴趣和她这样的官家小姐打交道。

    见我一副不太情愿的神情,马大头二话不说,从旁边一盒子里掏出一沓钱拍在我手里,恳切说:“小米师傅,这些钱您拿好,闵馨的劳务费我给她出了,只要你把她的事情办好就行。”

    我捏了捏,估计整整有5000块左右,马大头为了巴结人家,这次是真的下血本了。可这不是钱的问题,我这人自在惯了,让我和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刚才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愿,人家压根就不信任我。”我把钱往回赛,态度坚决。

    马大头看都不看钱一眼,把我往外面推,“您明儿就赴约去,到时候随便露两手,她肯定就心悦诚服了,这点小事哪能难得住您小米师傅啊……”

    这老小子力气挺大,肥肥的身躯就好像推土机,我根本就抗不过他,被他一点点拱出了门外。他守着门框抓住我,压低嗓门说:“跟您交个底吧,我听到消息,区里准备整顿这条街,咱老几位将来能不能有口饭吃,可就全看您小米师傅的了……”

    说完,马大头重重关上门,绕到柜台那边探出脑袋,笑嘻嘻对我挥了挥手,“祝您马到成功,咱的饭碗就指望您了。”

    得,这个老狐狸,我明显进了他的套,说不定还有其他店家也参与了其中。不过换个角度想,5000块钱本身不是个小数目,我对这条破街也有点感情,被他这么一说,拒绝的话我还真说不出口了。

    打定主意,收起了钱,我打道回家去了。

    zzzzzz

    翌日,我难得的起了个大早,赴约去闵馨的心理诊所。

    由于不想太过招摇,我没有带巫术袋,只随身揣了几件东西,提着个竹篮就出了门。竹篮里,小白家仙一边啃着颗毛栗子,一边好奇张望,小家伙这段时间一直闷在家里,难得出门,看上去有点兴奋。

    闵馨的心理诊所在中山路,离我住的大院不远,骑上自行车20来分钟就到了。

    金鼎大厦是本市的新地标建筑,主体有37层,为写字楼,下面的7层附属建筑是本市最大的商场,**各种高档货。

    大厦有两个入口,一边是商场,另一边是写字楼,离得很远,我围着绕了半圈才找到。

    我今天穿着身老蓝色的羽绒服,脚蹬球鞋,还提着个篮子,和进进出出衣着光鲜的男女比起来,我能感觉到自己挺土的,不过大伙儿包括我在内都很忙,谁会在意这个?

    别说,还真有人在意,进门的时候,我让个保安给拦下来了。

    “里面不是菜市场。”保安是个小伙子,穿着身制服,还带着一副白手套,一脸嫌弃堵着门不让我进去。话刚说完,一穿着考究西装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穿套裙的小姑娘,该保安立刻点头哈腰让到了一边。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写字楼门口差一块牌子,上面该有一行大字:吊丝不得入内!这时候好像还没这词……反正就这意思。

    我没兴趣和一个门卫置气,从兜里掏出闵馨那张名片递了过去,保安接在手里,跟研究文物似得一遍遍仔细看,间或瞄我一眼,满面狐疑。

    “稍等,我联系一下闵小姐。”保安语气和缓了不少,不过仍不放心,拿起挂在门边的内部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刚拨通,我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铃声,回头看,闵馨正大步走过来,低头从手提袋里掏出了手机。

    “闵小姐!”保安也看见了,连忙挂了电话迎上去,态度亲切如见亲人。

    闵馨今天穿着一身棕色的套裙,一副职场女性打扮,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到了门口后,她看都不看保安一眼,对着我点了下头,“你很准时,跟我来吧。”

    整个说话过程中她脚步不停,径直走进了大厦,我只得跟了上去,保安连忙让到了一边。

    “这是我的病人。”闵馨目视前方说,保安连连点头哈腰,表示明白。

    我跟在后面哭笑不得,这小妞也太自我了吧?按你那一套,究竟谁有病还真说不定……

    我能看得出来,闵馨这女人其实并不是拿架子,这应该是长期在某个特定环境中养成的习惯,不过她的姿态仍让我有点不舒服。我不喜欢太强势的女人,更不喜欢太职业化的女人,总感觉和这样的人不在一个频道上,打交道费劲。

    跟在闵馨后面进了电梯,直上27层,我们来到了她的心理诊所。一扇玻璃门后摆着办公桌,桌后端坐着一位姑娘,她身后的屏风上有一段黑体大字:闵大夫心理诊所。

    “闵医生,早。”看见我俩过来,那个正在补妆的姑娘赶紧站起来,双手交握,规规矩矩打了声招呼。我挺心疼那姑娘的,在这里干活,肯定很压抑。

    “嗯。”闵馨点了下头,问:“今天上午有预约吗?”

    那姑娘连忙翻看了下桌上的卷宗,说:“上午9点,李太太有约。”

    闵馨想了想,说:“你立刻联系一下,把李太太的约定时间推到9点半,替我致歉。”

    我心中暗叹,道个歉都要下属代劳,这闵馨小妞可真够牛气,对她的观感愈发的不好。不过我是来办事挣钱的,到时候别给我捣乱就行,至于你的态度人品,谁在乎啊。

    我这就叫成熟!

    闵馨交代完,对着我点了下头,“跟我来吧,这就开始。”

    我跟着闵馨走向里间,那个正在拨电话的小姑娘看见我手里居然拎着只小刺猬,顿时瞪大了眼,估计我这样的“病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进了里间后,闵馨随手按下开关,浅绿色的灯光亮起,为房间染上了一层暖色。我左右打量,屋子不大,远端有一圈皮沙发,靠着落地窗摆着两张靠椅,斜向相对,整个屋子的主基调为浅浅的绿色,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你先坐下。”闵馨指着其中一张靠椅说,自己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严丝合缝拉上。

    从见面到现在,都是闵馨指挥我,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我也不打算说什么,事情是用来做的,不是用来说的。

    我大概知道心理医生是怎么回事,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个无本万利的买卖,趁着别人心情不好大赚其钱,至于本事吗……说实话我还没见识过,不过我认为,也就稀松平常,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试想一下,一个人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心理出状况,肯定是因为某件事,事情不给人解决了,光靠心理疏导能有什么用?当然,也许是我偏颇了,毕竟这行当是新兴事物,我也就知道个皮毛。

    我在闵馨指定的靠椅上坐下,把小白家仙放在腿上,静静等待。闵馨拉好窗帘后,脱下外套,抓起一块写字板坐在我对面,写写画画起来。

    “你叫做米小经?”闵馨停了下笔问,头都不抬。

    我点头称是。

    接下来,我俩一问一答,把我的身份情况登记了一遍,小白家仙在我腿上爬来爬去,好奇打量着她。

    “请你把自己的宠物约束好,它可能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治疗。”闵馨终于放下了写字板,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叹了口气,心说这小东西可调皮,你是自找的,出了事可别怪我。

    我把小白家仙放在地毯上,小家伙欢鸣一声,往靠椅下一钻,没影了。我继续靠回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等待闵馨的下文,说实话,这椅子靠着真舒服,我打算等事情完了问她在哪儿买的,我也弄一张。

    接下来话入正题,闵馨直直盯着我的瞳孔,说:“我能看出来,你长期处在焦虑中,精神压力很大,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状态,”

    我暗叹了一口气,身为一个只能活三年的人,身后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准备,不焦虑就奇怪了。

    再次对上闵馨的目光,她的神情竟然温和起来,柔声说:“对我不要有隐瞒,把心里话都告诉我,我能帮你。”

    我“万分痛苦”摇了摇头,“我心里的苦,不能对人说……”

    闵馨眉头微微一皱,见我不肯敞开心扉,她也不强求,对着我抬起了手中的钢笔。

    这是一支银色的钢笔,光闪闪的,闵馨用笔正对着我,自己的目光藏在笔后待机而动,语气舒缓说:“看着这支笔,它有魔力,能舒缓你的神经。”

    我心说肉戏来了,这是打算要魇住我啊!

    一旦被魇住,那就成了木偶,什么心窝子里的话都会向外掏,不过想要魇住我?貌似小妮子你还差太远了。

    凭我的的灵魂强度和阳气,只要有了防备,别说是一般的催眠师,就算是家仙也拿我没辙。你要我看笔是吧?那我就乖乖的看,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我依言盯着那只亮闪闪的钢笔,一瞬不瞬看着,我还故意打开了思维,等着她侵入。

    果然,那支钢笔在闵馨的手里开始微微震颤,她压低了嗓门舒缓说:“不要紧张,放松你的身体,那是有害的,而我是你的朋友,想帮你……”

    我听得想笑,不过还是一丝不苟执行,按照她的指挥,从脚尖开始一点点向上放松,眼皮渐渐耷拉了下来。

    闵馨一看我进入了状态,收回笔,缓步走到我身后,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轻轻揉捏,凑在我耳边继续小声说,指引我一点点放松。

    催眠术其实就是用特定的技巧让人真正放松,直至灵魂睡着,然后再套别人的话,或者给予某些暗示。平常我们睡觉的时候,其实灵魂并没有睡,依然保持着心防,所以灵魂的安睡会让人觉得非常舒服,一旦开始,就会受到很深的诱惑,很难自我解脱出来。

    将睡着的时候,我感觉到身体向后一仰,躺了下来,应该是闵馨把躺椅放平了,然后……

第四章:误会

    我的确是睡着了,因为我是故意的,反正也没事做,这椅子靠着又很舒服,我索性就睡个回笼觉,并且我还能确定,我打呼噜了……

    一位心理医生,催眠真的把病人给催睡着了,面对着打呼噜的我,她的神情一定很精彩。以上虽然我没看到,不过我估计**不离十,因为我立刻就被她给摇醒了。

    “醒醒!你给我醒来!”耳畔传来大喊,带着羞恼,我被她抓着胳膊用力摇醒。

    我睁开惺忪睡眼,看着面色古怪的闵馨,责怪道:“你让我睡的,刚睡着又把我弄醒,到底要闹哪样啊?”

    闵馨蹲在我旁边,听见我的话,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站起来在我身边来回踱步思考,半晌后疑惑说:“刚才的治疗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们换个方式重来吧。”

    我无奈,“你要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今天算是把自己交给你了。”

    闵馨根本不理会我话里的歧义,走到皮沙发边拿起一样东西抓在手里,又坐回了我对面的靠椅。

    “请你务必配合我。”闵馨这次慎重了很多,严正嘱咐,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点头答应。

    “现在,看着这个,不要把目光移开。”闵馨直起身,把手握成拳举在我的面前,突然松开,一根金属链子落下来,尾端有个小摆锤,开始有规律摆动。

    我按照她的吩咐,又不眨眼的盯着那个小摆锤,眼珠子晃过来又荡过去,不一会儿功夫就开始恍惚。这时耳畔又传来她那低沉的嗓音,一点点引导我放松,没一会儿功夫,我又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这次睡了多久,估计比上一次还短,因为我的习惯是睡着3秒钟就开始打呼噜。而我被她一巴掌拍醒的时候,一半呼噜还卡在嗓子眼里,估计顶多也就4、5秒。

    这次她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我大腿上,很重,隔着三层裤子都把我给拍疼了……

    我悚然惊醒,跳起来向前看,正迎上闵馨那张铁青的俏脸,她……已经恼羞成怒了!

    我瘫回靠椅上,哭丧着脸问:“您就直说吧,到底是让我睡还是不让我睡?总这么玩我,也不是个事吧?”

    听见我的话,闵馨瞳孔扩散,深吸了一口气,娇躯都发抖了,心理医生做到这一步,太失败了……我看得怪不忍的,只好端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姿态,看着她不说话。

    闵馨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好半晌才平复住激荡的情绪,对着我勉强一笑,“这样,你的心理问题果然很重,我得采取严厉的措施!”

    我打了个激灵,什么叫严厉的措施?要对我下狠手了?

    闵馨再一次坐在我的面前,上身抢我前倾,沉声说:“看着我的眼睛!”

    我连忙依言,也直起腰凑上去,紧紧盯着她的瞳孔。由于距离太近,我俩呼吸可闻,闵馨连忙向后缩了一段,我趁着机会在屋子里瞄了一圈,想看看小白家仙在哪儿。

    “不准把目光移开!”闵馨厉声断喝!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继续和她对视。

    我能清楚看见,闵馨的瞳孔在不停扩张收缩,她那充满穿透力的目光直接刺进了我的视线中心,似乎在捕捉什么。我心说这还算有点意思,勉强算是魇术的入门训练,比刚才的诱导强多了。

    很明显,这小妮子刚才说的严厉措施指得就是这个。

    可问题是,我的魇术虽然不咋地,可比起闵馨要强出太多了,我俩就这么瞳孔对视互相魇,结果可想而知。

    只过去了十几秒钟,闵馨锥子般的目光开始变得迷茫涣散,吐出一口气,软软倒回了靠椅上,首先脱离了目光接触。我一看成了,笑眯眯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对着耳朵轻声说:“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苦难?”

    闵馨的灵魂强度还是要稍强于常人,听见我的问题,她足足犹豫了3秒钟才开口说话:“我家里出了怪事,我爸爸的精神变得不正常,我没法找出病因来,去迷信一条街找过法师,可那些人都是骗子,没什么本事……”

    听到这里,我才终于了解了闵馨为什么会去找法师,感情他爸爸也就是闵区长出事了,还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至于为什么不把他爸爸送去精神病院,也很好理解,她是心理学硕士,知道即便是送去精神病院,也未必有效果,并且堂堂国家干部进了精神病院,以后就算好了,仕途也完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就准备走人了,姑娘家的私密我可没兴趣探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小白家仙。

    其实也不用找,我立刻就发现,小白家仙正蹲在闵馨的大腿上,直起上半身,直勾勾盯着她的脸。而闵馨这时候也睁开了眼,和小白家仙对视,目光呆滞。

    我给吓了一激灵,闵馨已经被我魇住了,灵魂等于是完全不设防,随便谁来和她说点什么,都能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小白可是正牌的家仙,魇术比我高明多了,要是这时候再给她加点料……后果我不敢想象。

    我赶紧一把捏住小白家仙背上的刺,把它给拎了起来。谁成想刺猬的刺是带倒勾的,我拎的太快,完全没注意到闵馨腿上穿的是丝袜,这么一拎,只听“啦”一声,袜子在大腿部位绽开,两条大腿的肉全露了出来。

    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搞复杂啦!

    我倒抽一口凉气,把小白家仙扔进篮子里,提着落荒而逃。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说起来还是医患关系,结果我把人家大夫给催眠了,等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衣冠不整丝袜破裂……说不清了这事!

    我知道跑不解决问题,可是不跑就更没法解决问题了。

    我的判断很准确,就在我拎着小白家仙跑到诊所大厅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原本的办公桌后坐着俩人,迎宾的小姑娘陪着一位中年妇女正在聊天,听见这叫声,全都愣了。我就这么拎着篮子,在她俩的注视中落荒而逃,狼狈不堪。

    “米小经,你流氓!混蛋!”闵馨冲出门,尖声大骂,我不敢回头看,跑得更快了。

    直到躲进电梯里,我还能听见闵馨在怒吼,母豹子似得。她这样的官家小姐,海归女硕士,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天地良心,这真不是我干的,嗨!事情也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逃出电梯,我蹬上自行车直接了回家,在原本的打算里,问明情况后,我就绕过闵馨把事情办了,可现在我根本没那个胆。我倒不是怕被抓,流氓罪早就取消了,她也没证据,可上人家就是两回事了,被打了我都没处伸冤去。

    我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把钱退给马大头,这买卖我是绝对不干了,另寻高明去吧。

    到家后,我把小白家仙仍在沙发上,抱着脑袋发愁,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被马大头忽悠,接这档子买卖,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闵馨那样的人吃了个闷亏,肯定得报复,作为区长家的千金,折腾起我来太容易了。

    一直闷到天黑,我才压下了懊悔,去厨房做饭,不管遇到多大的事,饭总得吃不是?

    家里只有方便面,我撕开一包,烧上了开水,默默等了起来,同时琢磨着该怎么办,要不要出去避避风头?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敲门声笃笃……笃!

    听见这动静,我原本竖起的汗毛又顺了下去,这独特的敲门声我很熟悉,只有我妈。

    我答应一声,走出外间打开房门,果不其然,我妈冷着脸站在门外,在仔细看,后面还跟着一位阿姨,神情有点憔悴。

    “妈,您来也不打个招呼,我……”我感觉气氛似乎有点不对,陪着笑说。

    我妈一把把我推开,跨进屋,打量了下这套她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屋,叹息说:“这房子,都给你弄成猪窝了,我问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们一起去新家住?”

    “这……”我嗫嚅着回答不出来,我能说我要在这里搞巫术研究吗?

    好在我妈也没深究这事,拉着那位阿姨走到沙发边坐下,一同看着我。

    “你怎么养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妈发现了缩在沙发角里的小白家仙,眉头一皱,脱下一只鞋,一鞋底子把小白家仙抽到了地上。

    小白家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可不知为什么,它看见我的母上大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根本不敢动。可这仍然挡不住飞来横祸,它被抽得“吱”一声响,在地上滚了三圈,灰溜溜钻冰箱后面去了。

    我在旁边看着,干心疼,也不敢动。我有预感,母亲大人深夜带着人造访,肯定有事!

    我妈满意的把鞋套上,拉着那位阿姨的手向我介绍说:“这是胡阿姨,我的老同学,小米,快叫人。”

    “嗳!”我脆生生答应,叫一声,“胡阿姨好。”

    这位胡阿姨和我妈差不多大,穿着朴素又大方,举手投足平和、典雅,透着一股亲切,容貌也很清秀,能看出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位大美人。我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举止大马金刀,两人并排坐着,反差强烈。

    只不过这位胡阿姨似乎有心事,眉心里积着一股郁气,神不守舍的,听见我喊她,她撩了下刘海,强笑着抬起手,温声说:“小米,别客气,坐下说话。”

    我有些懵,我妈在旁说:“这位胡阿姨的丈夫是咱银湖区的区长,她家里出了点事,这次专程来找你,让你去他家看看。”

    听见“银湖区区长”这句话,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脑门瞬间见汗,这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第五章:阴风阵阵

    “阿姨,我真的不懂这些,这事我干不了啊……”我连声拒绝,都带着哭腔了。

    我不明白这位胡阿姨是怎么找上我的,也许是马大头那老小子搞的鬼,可这事我是真不敢,去闵区长家?让闵馨逮着我就是一个死!

    胡阿姨似乎早料到我会是这样的态度,连忙说:“小米啊,你也别谦虚,我虽然不懂这些,可我的女儿懂,她说你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我傻眼了,万万料不到,居然是闵馨提供信息让他妈来的,这小妮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布下了陷阱让我往里跳?

    我在分析当前局面,脸色可能有些阴晴不定,我妈不耐烦了,踹了我一脚,斥道:“你小子表情怎么跟汉奸似得?就直说吧,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虽是问句,不过我听得出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妈的意思很明确,去就去,不去就准备挨一顿训然后再去,总之我是没得选择了。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母亲大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刀山火海我也得去。

    胡阿姨松了口气,对着我妈点了点头,“我出去等。”

    送走了胡阿姨,我妈转过来,脸上的笑容立刻绽放,神神秘秘说:“你胡阿姨的女儿可漂亮了,还是学成归来的硕士,你这次可得好好表现,争取能……”

    我妈说一半打住,抛来个“你懂得”的眼神,我叹息摇头,这都哪跟哪啊。

    我默默回自己的卧室,反锁上房门收拾东西,这次我得多带点东西,以防意外。我妈靠在门上不停唠叨,听得我心烦意乱。

    跨上袋子,我来到客厅,开始挪冰箱,小白家仙还在里面躲着。

    我妈这时候一点都不凶,走过来帮我挪,继续对着我耳朵灌**汤,可着劲的怂恿我去追闵馨。我实在受不了了,撂下冰箱退后一步,怪责道:“妈,你怎么变得和我爸一样了?”

    我妈被我说的一愣,有些泄气,终于停止了洗脑。

    “你还想着方小梅?”我妈迟疑了一会,幽幽问道。

    我觉得和我妈根本就扯不清,也来了气,不搭理她,拽出小白家仙转身就走。

    出了门我才发现,小白家仙仍在簌簌发抖,看来被我妈吓得不轻,小可怜看着我,小老鼠似得“吱吱”了两声,满腹委屈。我心中感叹,其实我比你也强不了多少,咱俩同病相怜。

    出了楼道,我妈带上房门跟了出来,那位胡阿姨正等再外面,我被两位夹在当中,一起出了大院。

    院门外停着一辆银灰色的皇冠,看见我们一行来了后,司机赶紧下车打开了车门,把我们让了进去。小车载着我离开大院,绝尘而去驶进了夜色中。

    车子先去了我的新家,把我妈送了回去,然后才驶向了银湖,区政¥府大院就在这里。

    紧挨着银湖有一座小山,山脚下,胡水边,有一座很大的院落,里面有几栋上百年历史的别墅。这是当年德国商务领事馆所在地,解放后成了市政¥府家属楼,改革开放后,市政¥府搬迁到了城东,这里就降格为区政¥府家属大院,本区的闵区长一家就住在这里。

    在我看来,这里绝对是本市环境最好的住宅区,闹中取静,背山面湖,绿树掩映中的古朴小楼格外典雅。

    小汽车沿着湖边小道开进了院子,我透过车窗向外看,尽管已是初冬,这里依旧林木葱茏,路两边全是高大的百年古木。

    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路过的几栋小楼全都一片漆黑,一盏灯都看不见,也没有遇到一个人。观察坐在我旁边的胡阿姨,她目视前方,对这反常的一幕熟视无睹。

    车子开到最深处一栋青色的小楼前停了下来,这里应该就是闵区长的家,依旧是一片漆黑,门前站着两个人,立刻迎了上来。

    由于光线太暗,直到下了车我才看清这二人是谁,其中一人是个穿着大衣的中年男人,另一个正是闵馨。

    “米先生,谢谢您肯来。”闵馨对我伸出手,淡淡说,神情丝毫没有异常。

    我狐疑不定,伸出手和她握了下。

    “我来介绍一下。”闵馨依旧是那副很职业的做派,对着旁边的男子伸出手,“我母亲你已经认识了,这位是我的舅舅。”

    闵馨舅舅立刻伸出手,和我握在了一起,客客气气说:“听说,阁下是本市最著名的法师?”

    我连说“不敢当,不敢当……”我这点本事自己清楚,也就够混口饭吃,比我本事大的人海了去了,可不敢自夸。

    闵馨舅舅依旧不肯松开我的手,还准备说些什么,闵馨淡淡说:“舅舅,米先生已经来了,办正事要紧,您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说一下吧。”

    我很奇怪,怎么说我也算是你们家的客人,就让我在黑灯瞎火的外面站着说话?

    果然,他们并没有让我进屋的意思,就在这物外介绍起情况来,事情,还得从闵馨的舅舅说起。

    闵馨的舅舅在江西南昌开了一家酒店,三星级的!前一段时间闵区长到南昌公干,住在他家的酒店里,尽管只一晚,回来后就出事了。

    这位舅舅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长吁短叹,始终说不到点子上,急得我打断他的话问:“别说那些没用的,直接说闵区长现在的情况吧。”

    一旁的闵馨也有点不耐烦了,接过话头说:“我父亲现在很不正常,他……特别怕光,还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并且他回来后,每到了晚上,这座大院都里会发生怪事,爸爸的同事们害怕,全搬走了,如今这里只剩下我和爸爸住着。”

    听到这我明白了,这里家家户户出状况,住户们以为是自己家有问题,都不敢声张搬走了,却不想,唯有没搬走的闵区长家才是根源,难怪来的时候连个人影都不见。

    至于这事为什么没泄露,我能猜出缘由来,这里住的都是干部,信奉无产阶级唯物主义的,这些事情根本没人敢提。如果放在民间,这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而在这里,结果却是那么的诡异又出人意表……

    来龙去脉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又问:“你说他会做出些古怪的举动?能具体说说吗?”

    闵馨欲言又止,最后说:“我也说不清,小米师傅您自己去看吧。”

    说完,闵馨推开了房门,我立刻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心里不由一紧,果然有状况!

    看见我楞在大门口,闵馨说:“老房子了,寒气有点大,我们都住习惯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阴气和寒气在普通人的感受中,的确几乎一样,他们察觉不出来也正常。至于住习惯?还是算了吧,要是这房子的阴气一直这么重,他们家人用不了多久准得生大病,迁延难愈。

    “闵……小姐。”我还不太习惯用“小姐、先生”这一类称呼,磕磕巴巴说:“这一段时间,都是你照顾令尊?”

    闵馨摇了摇头,“我自己也有工作的,照顾爸爸的工作,主要由保姆小刘来做。”

    我连忙追问:“那小刘现在在哪里?”

    闵馨幽幽看了我一眼,“今天早上,她突然昏了过去,被送去医院,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保姆小刘应该是年轻人,所以出现的是急症反应,这样问题倒还不大,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转向闵家人吩咐:“你们都离开吧,长时间待在这里会影响健康,我在这里就好。”

    听见我的劝说,闵家人唉声叹气一番,最后还是在我再三催促下,钻进了小汽车,唯有闵馨依然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我不走,我要照顾爸爸。”闵馨倔强地说。

    “馨儿,走吧,这里有小米师傅在,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闵馨舅舅从车里探出头劝道。

    俗话说:天上雷公,地上舅公,可这个舅舅显然没什么权威,闵馨根本就不搭理他,反而把头偏了过去。

    我身为上门办事的法师,必须得遵从行规,对主家的事,只能劝,不能命令,闵馨的态度坚决,我也没办法。

    一家人拉锯了一会后,小汽车终于离去,临走的时候,她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她的丈夫。

    车灯很快消失在树林中,偌大的家属大院里,只剩下了我和闵馨,还有那个尚未露面的闵区长。

    我和闵馨各自站在门两边,迎着寒气,我看见她打了个哆嗦,劝道:“你还是往后站点,你一个女人这样顶着阴气,时间长了会生病的。”

    “阴气?小米师傅,你是说死亡的气息?”闵馨明显不太信服我的话,不过她还是依言往后站了些,避开了风口。

    这闵馨明显是受西方文化熏陶长大的,我估计她听见阴气这个词,脑子里蹦出来的准是僵尸、吸血鬼、死灵这些乱七八糟的荒诞玩意。

    我觉得这样沟通不得要领,只得换个话题,问:“闵小姐,你昨天还说我没本事,并且有病,怎么今天又把我给请来?”

    闵馨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平复,“向你道歉,我领教过你的催眠术,比我水平高太多了,不得不承认,您还是很有本事的。”

    我“嘿嘿”一笑,“那可不是催眠术,那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发现,怎么换角度,和这位大小姐都没法沟通,还是少说话多做事的好。

    在闵馨惊奇的注视中,我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礞石粉,在门前撒了起来。灰白色的礞石粉从我的指缝中漏出一条细细的线,随着我的手运动,很快就勾画出了一幅复杂的喇叭口图案。

    接下来,我又取出一根蜡烛点燃,放在了喇叭口的顶端,刚固定住,立刻阴风阵阵,从屋子里涌出来。奇怪的是,耳畔风声呼呼,蜡烛的火苗被完全吹横,却反而烧得愈加旺盛,拉成了一条长长的横线。

第六章:养魂为祸

    夜晚阳气衰弱,阴气的对流很缓慢,一支蜡烛就足以引起导流效应,而阴气可以助燃,所以蜡烛火不但不会被吹灭,还会烧得更加旺盛。

    看见这奇特的景象,闵馨睁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

    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凑蜡烛火上点着,坐在台阶上默默抽了起来,从巫山回来后,我就真正加入了烟民的行列。别跟我提健康,对于一个只有3年好活的人,所谓的健康已经没多大意义了。

    抽着抽着,我发现不对劲,一般就算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阴气顶多两分钟也就放完了,可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分钟,出来的阴气居然还在加大,蜡烛火头已经横着拉出去足有一尺长!

    达到这种程度,绝非一般的恶魂厉魄!

    再看闵馨,她仍旧在另一边瑟缩看着,若有所思,蜡烛光照下,身体似乎并无太大的异常。

    “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严重的?”我问道。

    闵馨一惊回过神,想了想回答:“爸爸回来后精神就不太正常,不过问题不算很严重,我还试图用催眠治好他,当然,我失败了……到了前天晚上,他的病情突然加重,保姆也就是在这时候病了。”

    “前天是他回来的第几天?”我连忙追问,心中有了猜想。

    闵馨算了下,笃定说:“前天,是爸爸回来后的第七天。”

    听见她肯定的回答,我一把扔了烟头,嚯然站起身,皱眉盯着黑洞洞的屋内。思索一番后,我又坐了回去,继续思考。

    “小米师傅,您有什么发现吗?”闵馨看见我的架势,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我的确有些猜想,并且很可能就是事实,可一来还没确定,二来说给她也不懂,搞不好别把她给吓坏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闵区长遇到的事另一种形式的“头七”。

    民间有“头七”的说法,一般人死后,生魂还带着完整的记忆,不愿意离开肉身。可阳气在不断散失,魂魄聚不住,就会跟着缓慢的散失记忆和理性,大约7天后,阳气彻底散尽,魂魄才会彻底离开。

    这时候的魂魄依然有记忆,只是已经凌乱不堪,并且全无理性,很可能会干出伤害亲人的事情来,所以头七夜很危险。至于头七回魂的说法,纯属臆测,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我虽然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闵区长,不过从目前所知的迹象来判断,情况很像是头七,不过却又不是一般的头七。

    正规巫术中,操纵或者灭杀魂魄的法门基本没有,不是没那个能力,而是远古时代,魂魄是被顶礼膜拜的对象,碰不得。

    然而,在强大的魂魄之力诱惑下,仍有一些巫觋在暗处研究操控魂魄,并且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养魂术。他们将已经完全丧失记忆,并且本性凶恶的魂魄用法术养起来,逐渐培养出另一种“人格”,为自己所驱使。

    这样人工养育出来的魂魄和生魂类似,只不过记忆和性格都是被培养出来的,可以完成许多人不能做的事情。另外它们永远无法脱离主人的控制,一旦离开超过七天,养育法术失效,就将再一次经历“头七”的轮回,重又丧失记忆,变成游魂厉魄,渐渐消散。

    从屋子里泄出来的阴气判断,这家里很可能有一只被人豢养过的恶魄,一般的生魂绝对没有这么大的阴气,而现在这个被某人掌控的阴魂,正在渡第二个头七。这种恶魄和普通的“野生魂魄”相比,破坏力要大出许多,二者的差距类似于普通人和特种部队。

    远古时这等行为,被巫觋们所不容,养魂的人被冠以邪巫的称号,一旦暴露,就会遭到集体围攻。说起来,我当年用操控魂魄的方法戏弄谢富华的行为,要是放在上古,被抓住了绝对会被吊死。

    后世巫术没落,世间已几乎无巫觋,可被中原所不容的养魂术,却在西南边陲保存了下来,并发扬光大。据马红旗说,这一切和秦始皇征象郡有关,当时秦军中带了一些邪巫,帮助军队作战,后象郡建立,这些人也就在象郡定居了下来,自此后,各种邪术开始在东南亚传播,逐渐脱离了巫术本体。

    前因后果一捋,我终于判断出了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心中暗暗叫苦。

    我虽然会鬼音,可问题是,我所长是和鬼神沟通,如果放在上古,角色应该是巫觋中的祭祀。如果只是驱走还好,可现在知道这是个打着烙印的恶魄,驱走还会害别人,显然不合适,只能抓起来封印或者干脆灭杀掉,然而,这些我不会……

    说起来,传统巫觋中根本就没有捉鬼师这个角色。

    这时候我又开始怀念张云山,他是小天师,道门楚翘,对付这些东西得心应手,有他在就好了。

    “小米师傅?小米师傅?”我正暗自发愁,耳畔传来闵馨的呼唤:“蜡烛已经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惊醒过来,往身边看,果然,那根蜡烛已经熄灭,准确说是在阴气的助燃下,彻底烧没了。抬头看,闵馨正一脸紧张看着我,显然,她通过观察我也察觉到,事情恐怕有点棘手,人家毕竟是心理学硕士嘛。

    我苦笑着起身,看来,万不得已的话,只能用那一招了。

    做法师得有做法师的职业操守,既然收了钱,事情就得给人家办好了,以往不乏为此送了命的法师,我虽然没那么伟大,可这里的场面应该还没有那么严重。

    我当先跨进了门里,问跟在身后的闵馨,“你爸爸在哪里?”

    闵馨拉住我,指了指大客厅角落,缩在了我后面小声说:“我爸爸很不对劲,有暴力倾向,我们把他给捆起来了……”

    我也是无语了,家人有事干嘛不早点去找法师?自己在家里瞎折腾什么?得亏今晚上我来了,要不然这位闵区长只怕就危险了。

    进了门后,里面一抹漆黑,我随手对着门边一拍,这里一般都是开关的位置。

    不等我拍到,闵馨察觉出了我的举动,失声惊呼:“不要!”

    “不要”?晚了,我这一巴掌准确拍在了开关上,“啪”的一声,吊灯打开,屋子里顿时透亮。

    灯光刚亮起来,不等我看清屋内的情景,对面墙角里传来一阵疯狂的嘶吼:“不!快关灯!关灯!”

    这声音有点像是困兽,夹杂着“咯吱咯吱”的动静,把我给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秋衣秋裤的中年男人,被五花大绑在了楼梯口。

    大拇指粗的麻绳,抹肩拢背捆了七、八圈,还箍住了喉咙,最后才拴在了铸铁栏杆上。我看得暗自摇头,这是早年间捆死刑犯的捆法,居然用在自己爸爸身上,这女儿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再看那个男人,也就是闵区长,他死死盯着吊灯,眼珠子都要挣出来一般,布满血丝,梗着脖子浑身绷紧,把那么粗的麻绳的都拧得“吱吱”响,脖子已经被勒得发紫了。

    “关灯!快!”转眼之间,闵区长就喊哑了嗓子,依旧在不断发出沙哑的嘶吼,仿佛灯光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我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门窗紧闭,厚实的窗帘全都完全拉上,结合部还封了胶条。看来,这位“闵区长”似乎很怕光。

    啪!

    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屋子里又陷入了黑暗中,闵馨关了灯,带着哭腔说:“我爸爸一点光都不能见,他还想挖掉自己的眼珠子,我们不得已,只好把他这样捆了起来。”

    我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么疯狂的情况,我还真没见到过。一般恶魂附身后,都很珍惜肉身,毕竟来之不易,弄坏了再去找下一个,可没那么容易,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男人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正在承受莫大的负担。

    “重……好重啊!累死我了……”闵区长刚才的疯狂尽去,转为声声哀嚎,一位大领导、男子汉,竟然在黑暗中哭了。

    他这一哭,闵馨在我身后也忍不住哭了,“爸,您坚持一下,法师来了。”

    “法师?”闵区长似乎愣了下,随后又开始疯狂大喊:“滚!你们都滚出去!”

    我也愣了,这闵区长状态明显不对,他似乎是被恶魂附体,可却又还保存着一丝理智,也就是说,现在两种思维在共同影响着他的身体和举止。什么叫精神分裂?这叫就精神分裂!

    闵馨听见父亲的声声嘶吼,连忙回应:“走,我们这就走,走了。”

    梆!

    身后传来关门声,接着闵馨在我后背捏了一下,意思很明显,先不要出声,咱俩假装已经出去了。我暗自发愁,这点事请你都受不了,那等会儿我开始“治疗”,你还不得急疯了?

    闵区长终于稳定了下来,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现在屋子里一片漆黑,我干脆闭上眼,准备开眼先看清他的状况。从他的表现来看,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个恶魄应该还没有完全占据他的灵魂,我也很好奇,这是怎样的一种共生状态。

    岂料我的第三目还没打开,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

    “啊!”

第七章:败事有余

    这声音就在我脑后,几乎贴着我的耳门,喊得凄厉刺耳,闵馨那小妮子为了这一喊,似乎已经攒了好久的力气,用惊天动地来形容都不为过。我这时正全神贯注准备开眼,冷不丁被她这一下,下意识向前一个趔趄,差点趴在了地上。

    “你怎么回事?!”我回头大骂,鬼吓人倒还好,人吓人是真能吓死人的!黑灯瞎火的你鬼叫什么?

    尽管看不见,我仍然能感觉到闵馨在簌簌发抖,这从她急剧颤抖的呼吸声就能听得出来。她还在哭,抖抖索索说:“我刚看见……我爸爸背上趴着一个人!”

    听见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糟了!

    “你看见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样?”我小声问着,四脚着地慢慢向远处爬,尽量不发出声音。

    这里几乎处于绝对的黑暗中,怎么可能看见?何况鬼魂都是思维信息,并无实体,她又没开眼,怎么可能看得见?既然她说看见了,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幻觉,二是……

    “那是个女人,披头散发!”闵馨没察觉到我的举动,依旧站在原地颤声说:“她穿着很古怪,趴在我爸爸背上,紧紧抱着,我能看见,她没有眼睛,满脸是血,正在……看着我!”

    “是吗?那果然是很恐怖的……”我随口支应着,爬到了一处墙角,轻轻巧巧坐在地上,把手伸进袋子里掏摸起来。看着你?没有眼睛用什么看着你,没有光线你又怎么能看见谁在看着你?说出这番话,你现在还是闵馨吗?

    我背靠着墙坐在地上,摸出来又一支蜡烛,立刻点着举了起来。之所以带蜡烛而不是手电筒,只因蜡烛火可以探阴阳,更有用处。

    蜡烛的火光扩散开,我举起来照了照,赫然发现,在我身边不远处,有个人被捆着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一动不动,正是闵区长。好在他还在喘气,要不然我还当他已经死了。

    我用蜡烛对着闵区长晃了一圈,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那个东西果然已经不在他身上,那么,闵馨又在哪里?

    蜡烛光不能及远,这间客厅又很大,我只能照见附近几米,范围外是大片的黑暗,看不见闵馨在哪里。刚才闵馨说完后,就再也没了动静,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必须得立刻采取行动。

    我把蜡烛往身前的地上一放,立刻闭上眼,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开眼状态。

    原本漆黑的屋子在我的视界中,立刻清晰呈现,犹如红外画面,这也是我只需带蜡烛的原因。随着越来越熟练,我完全能开眼看世界,只要外界干扰不太大,闭着眼睛走路都完全不成问题。

    一片朦胧中,我把屋子扫视了一遍,很奇怪,并没有发现闵馨,只在身边不远处看见了依旧跪着一动不动的闵区长。我很疑惑,平常一旦开了眼,什么牛鬼蛇神都无处遁藏,怎么今晚一个大活人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正自疑惑,我眼角余光闪过一抹黄色,连忙转头看,那位垂着头不动的闵区长,正缓缓向我抬起头,直愣愣看着我。

    这……我打了个激灵,与那黄色的人影对视。

    突然,毫无预兆,那蹲在地上的黄色人影竟然对着我扑了过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被吓得汗毛一炸,想都没想,抓着一把礞石粉撒了过去,向着侧旁滚了一圈,躲开扑过来的影子。我不怕恶魄,却怕被缠身的人,那些人失去了神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我滚完了回头看,只见闵馨正蹲在蜡烛边,使劲揉眼睛,原来,刚才跑向我的竟然是她。我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一定是蹲在了她爸爸后面,两人重合,我没能看出来。

    刚才这么一滚,我已经解除了开眼状态,连忙又看向蜡烛,松了一口气。闵馨就在蜡烛旁边,烛火并无异常,说明她身上阴阳平衡。

    难道,刚才我判断错误,她并没有被魂魄附身?

    “小米师傅,你干什么啊?”闵馨终于抹掉了眼睛里的石粉,泪眼汪汪责怪我。

    与此同时,我的背后一凉,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我转头看过去,正迎上闵区长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目光中满是疯狂,距离我咫尺之遥!

    很明显,现在不对劲的是他!

    面对着那张满是暴虐的脸,我立刻强压下心中不适,表情迅速沉静了下来,就地端坐不动,闭上了眼睛。好在闵区长家里人事先把他捆了起来,要不然,事情可能会麻烦很多,现在简单了。

    近在咫尺,闵区长对我龇牙咧嘴,不停低吼,野兽一般。我再一次开眼看去,只见闵区长背后果然趴着一条黑影,看形体像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四肢伸展开紧紧箍住他,也在抬头面对着我。

    看来,这就是纠缠着闵区长的恶魄,我不明白,为什么它会是这样的纠缠形态,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进入了脑海才对。由于并没有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占据,这恶魄可以自由活动,所以才搅得这一片大院不得安宁,可它又为什么不去另寻目标,还要回来附在闵区长背上?

    魂魄是没有分量的,可被这样从体外纠缠着,等于一个身体同时承受两个思维,被纠缠的人压力之大,外人难以想象,难怪刚才闵区长会哀叹“累死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闵馨这时候走了过来,我能看见一团亮光毕竟,那是她手里捧着蜡烛。

    “小米师傅,你在干什么?”闵馨看见我闭着眼和她爸爸对视,莫名其妙问。

    烛光靠近,我看见闵区长和伏在他背上那黑影同时转头看过去,两条影子同时开口,恶狠狠低吼:“快滚开!”

    闵区长的话语带着重音,似乎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同时说话,说不出的怪异,闵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停住了脚步。随着话语,一阵阴风对着闵馨喷了过去,烛火立刻被吸引,顺着阴风陡涨,火苗差点舔在了闵区长脸上。

    我们生活的世界中,阴阳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所以就算是在静室中,烛火也会时不时的摇摆,可如此剧烈,闻所未闻,这个恶魄好大的阴气!

    我从和他们对视起,就一直在调整呼吸,越来越沉寂,以至于那个恶魄都快要忽略我的存在。就在这时,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被蜡烛吸引,我猛然暴起,厉声大喝,一把掐住了闵区长的脖子。

    我冲得很猛,闵区长瘦弱的身躯被我一下顶在了楼梯栏杆上,发出很大的声响。事发突然,他被我吓的大声怪叫,拼命扭动身体挣扎。

    对付魂魄并不难,可魂魄一旦附了身,事情就变得麻烦了,很多方法不能用,会连宿主一起伤害,只能先把它给弄出来。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吓它!

    魂魄要想附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人自身就有原装的魂魄,契合完美。它得先把人吓得够呛,让灵魂和肉身出现了裂隙,才有可能趁虚而入,所谓的“吓掉魂”,是有道理的。

    反过来说,要想把附身的魂魄逼出来,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也是吓它。我刚才憋了半天的劲,故意不动,就为了这么一下,为此我还特地加上了音效,我那一声吼,比鬼叫都难听,顿时把闵区长和他背后的东西吓得够呛。

    不单是他们,闵馨更是被我吓得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手里的蜡烛落地熄灭,房间里又陷入了黑暗中。

    我现在开着眼,有没有光区别不大,我掐着闵区长,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一副要吃人的架势,要多凶恶有多凶恶。在我的注视中,能看见那恶魄死缠着闵区长的四肢在颤抖,渐渐有了松动的迹象。

    “再不下来,我就吃了你!”我呲开牙齿,摆出要吃人的架势,大声威胁,这次是直接说给那恶魄听的。这恶魄明显怕我了,只需再加一把力,就能让他们分开。

    可就在这时,香风来袭,我身后传来柔软的触感,两条胳膊从背后把我抱住,用力向后扯。

    “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爸爸!”闵馨抱着我大叫,玩命把我的脑袋向后掰。

    我欲哭无泪,让你这小妮子留下来,实在是个巨大的错误,关键时刻你捣什么乱?!

    现在我掐着闵区长,闵馨在后面掐我,三个人掐成了一串,那个恶魄莫名其妙在旁边看着。

    我气得想骂人,奈何骂不出来,急得脑门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挎包里有东西蠕动了下,是小白家仙。

    我脑中灵光一现,憋着劲哑声喊:“小白,给我把这女人……制住!”

    一阵“”,小白家仙听见了我的呼唤,从袋子里钻出来,左右疑惑地看了看,然后顺着我的衣襟向上爬,很快就爬到了我的头顶上。

    我又坚持了几秒钟后,箍在我脖子上的胳膊松开,闵馨的声音再度传来,她一边后退一边茫然说:“我都做了什么?我……我怎么会这样?”

    “嗯?”我愣了,这是什么个情况?小白家仙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人魇成这样吧?都说胡话了……

    念头刚转完,小白家仙抱成一团从我头顶上滚落在闵区长胸口,又去看闵区长的眼睛。

    这就更不对了,刚魇住就移开目光,按说魇术会立刻失效。可闵馨仍在那里喃喃自语,说什么她做错了,要谢罪云云。

    机会难得,我现在也顾不上理会闵馨,再一次扑在闵区长身上,邪邪笑道:“既然你不走,那就别怪我……”

    说一半我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糯米,劈头盖脸撒了下去。

第八章:吞魂

    “呼啦啦”一声,糯米撒了闵区长满脸,他那一直圆睁着的双眼终于紧闭上,身躯抖了一抖。与此同时,那个一直紧紧箍在他背上的黑影终于脱开,贴地滚了出去。

    连吓带炸,这个恶魄再也顶不住,跑了!

    我趁此机会,一个翻身站在闵区长和那个恶魄只见,挡住了它回去的路,从袋子里掏出了另一件家伙。知道今天可能对付的是魂魄之类的东西,我带得全是对应的家伙,这次是一个埙。

    埙外表就是普通的埙,要真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格外粗糙,因为这东西是我自己做的。烧制陶器讲究火候,我当然没那个技术,所以这埙有点像葫芦……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它的声音合适就行。

    拿出埙,我追着那个黑影,凑在嘴边吹,鬼音呜呜咽咽开始在夜空中飘荡。那个正在逃跑的恶魄一阵,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我单手持埙,右手连着朝它逃跑的方向撒了几把礞石粉,光滑的地板蒙上了一层灰,灰上出现了两个脚印。礞石是唯一能留下魂魄脚印的物质,道士替人家过头七的时候,往往也会用这东西,普通百姓不懂,以为是灰就行,于是就用草灰代替,其实那样只会留下猫狗鸡印。

    那个恶魄被鬼音吸引住了,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姿态显得很犹豫。魂魄之间是无法交流的,所以它们都非常孤独,而现在突然有人要和它沟通,这是它们巫法抗拒的诱惑。

    在鬼音的吸引下,我能看见那个恶魄转回了头,有了向我走的意思,连忙加了把劲吹。其实用埙吹出来的效果不如亲自唱,可鬼音不能断,这样省力多了。

    那个恶魄开始向我走,计划成功,我打算把它引到身边,然后一直吹下去,直到把它的魂力消耗掉,到时候它就会弱化成普通的魂魄。至于彻底消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思想比**难消灭多了。

    就在我自以为得计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米小经,你对我做了什么?!”

    是闵馨!

    我暗暗叫苦,怎么把她这茬给忘了?鬼音是直接和灵魂共鸣的,能解除一切魇术,我吸住那个恶魄的同时,把她中的魇术也给驱散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刚才被魇住的,那天在她的诊所里,小白家仙大概是因为看不惯她,在她的意识里下了个印记,今天晚上用暗号启动下就行了。

    作为一名心理学硕士,接二连三被我轻易魇住,闵馨已经恼羞成怒了。这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那是很严重的,在此期间我要她干什么她就会干什么,包括……

    更要命的是,被魇住清醒后,那一段是没有记忆的,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心中叫苦不迭,同时暗下决心,以后做事绝对不能带“拖油瓶”的。

    念头刚转完,我被闵馨重重推了一把,向前一个趔趄,开眼状态解除,埙声也断了。

    我简直想骂人了,一点忙帮不上,接二连三捣乱,我该你们家的?!

    现在情况生变,我也顾不得和她计较,连忙照着记忆中的方向蹿到门边,好一通摸索拍亮了点灯。强光充斥满屋子,只见闵区长被捆住蹲在地上,目光茫然虚弱,闵馨站在屋子当中,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傻傻站着。

    “刺啦刺啦”,身边传来抓挠声,低头看,小白家仙正在急切用爪子挠门,似乎急着出去。

    “快给你爸爸松绑。”我指着闵馨大喝一声,一脚踹开了门,我虽然不知道那个恶魄去了哪里,可家仙能看见,或许它知道。

    我这一脚踹的很重,门锁直接崩飞,两扇门一摔到底,小白家仙立刻蹿了出去。

    我叫苦不迭,这小家伙平常慢的像头小猪,怎么今夜这么兴奋?蹿地比兔子还快。我紧跟着追了两步,就看见它身化白线,钻进了一处灌木丛,消失不见。

    这些可好,我甩开腿原本比它不慢,可这灌木丛我怎么钻的进去?竟然出了门就跟丢了。

    回头看,闵馨正在哆哆嗦嗦给他爸爸松绑,闵区长被那个恶魄缠了这么多天,还处在恍惚中,没几天功夫清醒不过来,总的来说应该没事了。

    我绕过灌木丛,继续往前追,这恶魄恶性不小,出去后准得害人,不能放跑了。

    追了没几步,前面波光粼粼,来到了银湖边,既没看到小白家仙,也没找到那个恶魄。就在我发愁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尖叫,还是闵馨。

    听见这声音,我反应过来,准是那个恶魄又绕回去了,赶紧又向回跑。

    我心中很疑惑,这东西被人豢养过,应该有些智力,明知道我在抓它,怎么不趁机远遁,反而又回去了?

    没一会我跑回了闵家,只见灯火通明处,被松了绑的闵区长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在他对面,小白家仙正在龇牙咧嘴和他对视。不远处,闵馨靠着墙坐在地上,正在剧烈颤抖,目光无神,显然被吓得不轻。

    我连忙开眼一看,果然,那个黑色的恶魄又趴在了闵区长背上,只是它的目光被小白家仙吸引,四肢没有箍紧。

    接下来,小白家仙往后退了两步,那个黑影也随之从闵区长背后趴下来,继续和小白家仙脸对脸。

    看见这一幕,我乐了,小白家仙居然把魂魄给魇住了。没了背后的负重,饱受摧残的闵区长如泄了气的皮球,往地上一瘫,昏了过去。

    其实催眠催的就是灵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催眠魂魄比催眠人更直接更容易。只不过魂魄一般情况下无法看见,要我开着眼施展魇术,我反正是做不到,这方面家仙有天然的优势。

    小白家仙领着那被魇住的恶魄,一步步退到了我身边,恶魄这时已彻底丧失了思维,跟随着围在我身边爬。魂魄虽然容易被魇住,可留不下印记,一旦停止就会脱离束缚,所以它和小白家仙是陷入了僵持状态。

    看看屋子里这副烂摊子,我再也不作他想,对着那恶魄一头撞了下去。情况太复杂,闵馨还总是跟我捣乱,我怕再出意外,干脆就釜底抽薪,把那个恶魄吞了!

    当然不是用嘴吞,我是用第三只眼把它给直接吞进了灵魂里,这玩意我看得清楚,阴气比我的阳气弱不少,它附不了我的身,而是会被我的阳气炼化。

    不过这样做,我也够受的,刚吞进去后,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立刻失控,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随即我脑子里厉啸连连,吵得我头昏脑胀,那个恶魄出于本能,在和我的灵魂争夺身体控制权。

    它显然没可能成功,可这么一打起来,我的身体也就失控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躺着静静等待。

    闵馨这时候终于“回了魂”,看着俩男人都躺在地上不动,手足无措,“哇”一声哭了出来。我心中暗骂,亏你还是个硕士,事情已经解决了,快打电话喊人呐!

    念头转完,我看见小白家仙正盯着我的眼睛看,我似乎……竟然从它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笑意,这小东西居然在笑话我!说实话,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挺可笑的,这次我的亏可吃大了。

    我满肚子不高兴,打了个哆嗦,体内有个恶魄,我也自然就被阴寒侵体。

    寒意来袭,我多希望能有床被子盖,可闵馨仍在那儿哭,什么都不会做。

    就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传来,惊醒了六神无主的闵馨,她不知道打电话出去,好在有人打电话来了。闵馨连忙掏出翻盖手机,按下了免提键,里面传来她舅舅的声音。

    “闵馨呐,你们那里……怎么样了?”

    听见这声音,我心中欢呼,这才是亲舅舅!

    闵馨对着电话哭喊:“不好了,出大事了!我爸爸和那个小米全都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天!我们马上来,一会就到!”那边舅舅挂掉了电话,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并没有走远,一直在附近等着消息。

    我虽不能动,却心头大定,事情终于解决了,唯一让我不爽的就是脑子里吵得厉害,外人听不见,那声音难以想象的刺耳激烈。好在那个恶魄越来越虚弱,声音渐渐变小,估计等明早就能彻底消灭干净。

    看着乱糟糟的屋子,我心头苦笑,对付一个恶魄,居然搞得这么狼狈,我也是够失败的。

    不一会儿功夫,门外传来刹车声,闵区长的家人到了,而这时我脑子里的嘈杂声更弱,已经勉强能说话了。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中,三个人涌了进来,正是她舅、她妈加上他家司机,三个人一看这状况,全傻眼了。

    “没事儿了……”我哆哆嗦嗦说:“闵区长已经好了,快把……我们俩扶上床……”

    牙关打战了半天,我总算把话说完,她舅舅给了司机一个眼神,两个男人赶紧跑过来,把我和闵区长搬起来,放在了对面的两具沙发上。

    “快去拿被子!”她舅舅大喝,闵馨这时候终于清醒,和她妈一前一后赶紧上楼搬被子去了。

    交代完,她舅舅转向我,狐疑问道:“那现在,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

    我缩了缩,“等天亮就好了,这一阵……是后遗症……”

第九章:病根

    天亮了,太阳出来,我让他们把我连沙发搬到了大门外,暖暖地晒了个太阳,顿时舒服多了。对于祛除阴寒,没有什么比阳光更有效的。

    晒着太阳,吃着由闵馨这小妮子喂到嘴边的小米粥,我心里说不出的舒畅,这才叫享受啊。其实那个恶魄在我和太阳的双重作用下,已经彻底完了,只余下一些不成气候的阴气,我也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可此等局面下,我干嘛要动?

    闵馨这小妮子是彻底服气了,再也不敢跟我耍横,我故意歪着身子,她就老老实实半蹲着给我喂粥,小女佣似得……

    “唔……好冷。”我故意瑟缩了下,闵馨赶紧把勺子往前送了送。

    就在我玩得高兴的当口,门口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她舅舅急匆匆走了过来,一路大呼小叫:“小米师傅,我姐夫他醒啦!”

    我听得一愣,这闵区长身体这么好?这么快就醒了?

    “他知道自己是谁了不?”我连忙问。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前后联系起来一琢磨,这人身上肯定有相当好的法宝,要不然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那个恶魄一直不进入他灵魂,也该也是因为这,否则整件事没法解释。可既然如此,那个恶魄又为什么始终不离不弃?

    “快带我去看看。”我正在琢磨事,没注意其他,掀开被子一骨碌站了起来。

    刚站起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低头看,闵馨那小妮子正目瞪口呆看着我。下一刻,她眼光中的迷茫逐渐掺杂了一丝凶光,捧着碗粥嚯然站了起来。

    “哎呀呀!我头好晕……”我连忙扶着额头左摇右晃,摆出摇摇欲坠的架势,就要穿帮了,不装不行了……

    她舅舅一看吓坏了,赶紧把我扶住,连声说:“小米师傅,您受累了,受累了……”

    我斜眼瞄了下,闵馨脸都气白了,捧着粥碗浑身发抖,然而,你能奈我何?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是肯定的,我怕那小妮子失去理智糊我一脸粥,赶紧示意她舅舅搀着我走。

    现在我去看你爸爸,就算露馅了,你也不能对我不利吧?果然,闵馨连忙放下碗,在另一边扶上我,一起往屋里走。扶就扶吧,这小妮子暗地里掐我的肉,还带拧的,掐的我龇牙咧嘴,还不好喊出声。

    终于上了楼,到了二楼阳台,栏杆边放着一架躺椅,那位本区的区长正盖着被子躺在上面,旁边陪着胡阿姨。

    闵区长确实已经彻底清醒了,虽然身体仍很虚弱,思路完全没问题,看见我走过来,他挣扎着做起,对着我点了下头,“小米师傅吧?这次多亏了你……”

    我抬手打断他的话,把他扶着躺回去,顺势摆脱了闵馨的纠缠,坐在躺一边观察起来。

    闵区长身上的阴气的确祛除的差不多了,这让我很意外,也不合常理,这样看了,他至少省去了一场大病,休养几天就能完全恢复。

    “你身上有什么辟邪的东西吗?”我问道。

    闵区长略加思索,点了点头,说:“我去南昌前,上了一趟龙虎山,遇到了位师傅,求来了一件东西,看来,就是这东西救了我的命。”

    我闻言了然,果然如此,另外这东西的确救了他的命,假如他真的被那恶魄占据身体这么多天,就算最终能赶走,人也会疯疯傻傻彻底废了。

    思索间,闵区长拉开了自己的胸襟,露出胸膛,只见他胸前一片光滑,保养的挺好,却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闵区长在檀中穴位置摸了摸,抑或说:“那位师傅的确在这里画过一道符印,怎么会没有了?”

    我连忙阻止他,解释说,这东西是一次性的,用过就没了,接着又问他帮他画下符印的是谁。这人只靠一个附就顶住了恶魄这么多天的纠缠,功力非凡,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闵区长想了想,说道:“那是一个清癯的中年汉子,不是道士打扮,应该是龙虎山上的居士,自称叫做张云山。”

    “就是他了!”我拍了下巴掌,能有这等法力的人,全龙虎山也找不出几个来,张云山算是一个,闵区长能得到他的暗助,当真是天大的造化。得知这个消息,又勾起了我的向往,琢磨着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过年又还早,要不要去龙虎山走一趟?

    正自神思不属,闵区长低声问:“小米师傅,我惹上的到底是什么?”

    我醒过神来,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谜题没有解开,回头说:“我要给闵区长做一次全身检查,女眷回避下。”

    听见我的吩咐,胡阿姨道了声谢,拉上气鼓鼓的闵馨离去,留下他舅舅搭把手。

    闵馨的舅舅名叫胡天成,也是本地人,在南昌开了家星级酒店,属于先富起来的那拨人。第一批发迹的人基本上都是靠着上头的关系,所以他尽管有钱,对这位区长姐夫依然毕恭毕敬。

    在我的指挥下,胡天成搬着他姐夫,由我检查起来。

    由于这些东西未必就在表面,我是用开眼的方式看的,正面看过后毫无异常,我又让胡天成给翻了个身,检查后背。在这里,我果然发现了异常。

    在我的视界中,闵区长后脖颈顶着脊梁骨,有一点细细的黑气,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我把解除开眼,把闵区长的后衣领掀起来,发现这部位长了个不大的疖子,用手指按按,有点发硬。

    “别动,我得把这东西切开看看。”我从包里取出一把小刻刀,嘱咐道。

    闵区长有点紧张,问道:“难道和这个有关?”

    这几乎就是可以肯定的,不过我并不打算告诉他实情,被冤魂厉魄缠身这种事情,他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免得留下阴影。于是我干脆顺着他胡诌:“对,这个东西长在脊椎骨上,压迫了神经,所以让你产生幻觉,清除掉就好了。”

    闵区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哪来的神神鬼鬼,原来都是幻觉,幸亏遇到了小米师傅您这位明医。”

    我闻言暗自冷笑,你不信?不信你上龙虎山干什么?

    我也懒得纠结这些,给胡天成使了个眼色,让他帮我按着点。闵区长信不信这些我不确定,胡天成那是肯定信,他现在对我奉若神明,对我的指示执行的非常到位,我眼色刚递过去,他心领神会,把他姐夫按得死死的,还别过了双手。

    我一看,乐了,果然是个妙人,动刀吧!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我把刻刀刃压在了疖子上,嘱咐一声,轻轻切了下去。刻刀非常锋利,疖子应声破开,一股脓血夹杂着腥臭味涌了出来,原本不在意的闵区长立刻浑身绷紧,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撕心裂肺。

    很难想象,一个不到拇指尖大的小疖子里居然有这么多脓血,更不正常的是,闵区长竟然会疼成这样。我只不过切开了表皮,他看上去比开膛破肚疼得还要厉害,整个人仿佛绷紧的绳子,剧烈颤抖,要不是胡天成有先见之明别住了他的双手,还真不一定按的住他。

    这其实在我意料之中,如果这里真被人做了手脚,那病灶肯定联通到了脊髓神经,这样可以直达大脑中的灵魂,当然会很疼。好在恶魄被张云山的符咒抵消,一直没能成功。

    果然,又往下切了一点,刀尖碰到了硬物,我连忙分开创口看,只见血污中有一个细小的白点,比针粗不了多少。

    就在这时,闵馨和胡阿姨听到了惨叫声,不顾我的的嘱咐跑了过来,闵馨正准备质问,也看见了那个白点。

    “这是什么?”闵馨本身就是医生,虽然是学的心理学,对人体构造还是很清楚的,这绝对不是闵区长的骨头。

    我摆了摆手,摊开在她面前,“有……夹子什么的没?”

    闵馨毫不犹豫,从包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钳子放在了我手心,我拿过来一看,不认识是干什么的,不过好像挺合适。

    “这是我的眉钳,修眉毛的。”闵馨解释说,不管她对我有多大意见,可我的本事她比谁都清楚,昨晚她屡次捣乱,现在再也不敢了。

    我抓住眉钳,试了试夹口,毫不犹豫探进闵区长的创口,夹住那个白点,猛一下拔了出来。闵区长看不见身后,措不及防,顿时疼得反弓成了个虾米。

    长痛不如短痛,闵区长惨叫过后,立刻软了下去,大口喘气,嘴里喃喃自语:“终于……舒服了。”

    闵家人松了一口气,立刻开始给他处理伤口,其实伤口很小,东西拔掉后,立刻就不再有脓血涌出来。

    我走到一边,夹着那个东西仔细观察起来。

    这好像的确是一根针,不过比普通的钢针要稍微粗一点,也更短一些,通体灰白色,似乎是用骨头琢磨成的,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由于太细,看不真切。

    “这是什么东西?”闵馨处理完了闵区长,凑过来问。

    我摇了摇头,取出个烟盒把针放进去,转向她说道:“我现在还不清楚,得去问问人,你家里已经办妥了,我得走了。”

    听我这么说,闵馨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从包里取出个纸袋递到我面前,“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费用马大头已经帮你家付过了。”

    说完,我转身下楼,打算去外公那里一趟,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也许能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来。

第十章:骨针

    刚走出闵家大门,身后传来呼喊:“小米师傅,请等一等。”

    回来看,胡天成急急忙忙跟了出来。

    “小米师傅,我姐夫的怪病是不是就是那个东西引起的?”胡天成走到我身边,压低嗓门小声问。

    这事情我很难跟他一个外行解释清楚,不过起因应该没有疑问,就是那根针状物体引起的,我点点了头,“应该就是。”

    胡天成点了点头,递给我一张名片,又急匆匆跑回了屋里,把我闹了个莫名其妙。

    出了大院后,我沿着湖边走了一段,坐上了去往北郊的公共汽车,这事挺邪乎的,我想立刻寻到答案。

    外公这时候已经快八十了,我到的时候,他老人家正坐在门口晒太阳,闭着眼睛,岁月染白了他的发,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我站在他面前,静默了良久,不敢打扰,时光在我眼前错位,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外公总是爱背着我到处跑,那时候我觉得,他老人家就是世界上最强壮的人,那么的有力高大。可再看眼前,他老人家瘦小佝偻,犹如风中残烛,和我相比显得那般弱小。

    我一直没喊,直到外公冲了下瞌睡,带着一丝惊慌醒来。

    “小米,你什么时候来的?”外公发现我站在他面前,吃了一惊,连忙起身把我往家里迎,“快回家,还没吃午饭吧?”

    我连忙上去把外公扶住,走进了家门,外公在我的手里很轻很轻,没什么重量。

    到家后,外婆过来,我们爷孙仨好一番亲热,然后我跟着外公进了他的房间。外公虽老,却不糊涂,他知道我来肯定有事。

    对坐在书案两边,我掏出烟盒,把那个针状物倒在了书案上。外公看见这东西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伸出手去摸,又缩了回来。

    外公拿起一个放大镜,凑在这物体上看了好久,方才抬起头问我:“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把闵区长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外公思索片刻,拿过来一张纸,润笔画了起来。

    外公画的图形很古怪,像字不是字,像符不是符,更不是阵法。字有字意,符有符势,阵法则肯定有运转路线,而这东西看上去……有点像是许多工尺谱堆在一起,看上去杂乱无序。

    “刻在这根骨针上的,是巫咒。”外公画完最后一笔,对我说。

    我纳闷了,我自己就是巫觋,知道“咒”这个东西,我自己也会一些,可却从来不知咒有具体的图案,这东西不应该是发声吗?

    看出了我的疑惑,外公说:“准确说,这其实是咒谱,邪巫用的。”

    接下来,外公开始细细解说。

    巫觋开眼后,就拥有了“颂”的天赋,也即是所谓的“巫颂”,例如我,天赋就是颂鬼,可以和魂魄沟通。这个天赋一旦形成,就只能专于一项,再无学会其他颂的可能。

    对于巫觋来说,颂是最根本的能力,颂不出来的就算是“残次品”,在上古只能沦为巫奴。可并不是所有没有巫颂天赋的人都甘为奴仆,其中有些人就从部落逃掉,离群索居,开始研究偏门巫术,这些人就是所谓的邪巫。

    既然不能走寻常路,这些邪巫就专挑一些禁忌之术研究,没有沟通自然的能力,他们就发明了咒谱。一般的巫颂是用声音唱出来的,他们就用一种独特的乐谱刻在法器上,也能达成部分效果。

    后来秦始皇南征的时候,征召天下邪巫助战,并许诺功成后,在南部边陲给予这些邪巫封地。由于邪巫在中原被世俗所不容,几乎是露头就打,亲王的征召令刚下,这些隐居的邪巫立刻尽数响应,全都加入了南征大军,自此后,中原邪巫绝迹。

    南征胜利,建立了象郡,邪巫们在象郡安居下来,可好景不长,秦传二世灭,大汉朝建立,开始对巫术展开了整体打压。

    正规巫觋们还好一些,邪巫基本是抓住就杀,自此后,邪巫彻底消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不过他们的某些功法却流传了下来,并且诞生出好几个分支,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蛊术和降术。

    外公指着那根针说:“这是降术中的手法,取活婴的尾椎骨,打磨成针,再刻上巫咒,让婴儿的鬼魂寄居,这样,魂魄不但不会消散,还会像人一样逐渐长大。由于灵智未开时就被取了魂魄,长大后的阴魂就会把养魂的降师当成自己的父母,任由驱使。”

    听完外公的话,再看这根灰白色的骨针,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竟然是用活婴的尾椎骨打磨出来的!以前我对这些邪术也有些了解,可道听途说和亲眼所见完全是两回事,面对这根从婴儿**上取下来的骨头,我只觉心里发紧,堵得有些难受。

    外公接着说:“为了尽可能增大魂魄的怨气,取出尾椎骨后,降师往往会用最残忍的方法把婴儿折磨致死,例如挖眼,扎千针,火烧蒸煮等等等……这样得到的魂魄,远比自然产生的要恶毒很多,不知那位闵区长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人下了这样恶毒的降头术,如果不是先前受了小天师的阳咒,只怕早就自挖双目横死了!”

    “好毒辣的手段!”我脱口惊呼,到现在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觉脊背发凉,一阵阵后怕。

    想了想我问:“那这东西该怎么处理?”

    “烧掉,否则,上面的巫咒还会引来其他魂魄寄居。”外公断然说道,说完拿起一把刻刀,对我招了招手,“伸出一根手指给我。”

    我依言伸出右手食指,外公用刻刀在我指尖上一点,切开一个小创口,一滴血渗出来,滴在了那根骨针上。

    外公看着我的血有些诧异,“小米,你还是童子?”

    我脸一红,可是不嘛……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再看那根骨针,我的血滴下去后,那根骨针犹如水蛭一般,立刻将血吸了进去,表面浮现出了血色的纹路,那个阴刻的巫咒显现。接下来外公划亮一根火柴丢在骨针上,那根骨针遇火即燃,冒着幽蓝的火焰,开始焚烧。

    两分钟后,骨针完全坍缩烧完,书案上连渣都没剩,桌面完好无损。

    这时我想到,假如闵区长真的得罪了什么人,这一次失败,人家难保不会施展别的手段,心急之下,顾不得吃午饭,连忙向外公说明缘由,想要立刻赶回市里。

    出乎我预料,外公并没有阻拦,略加思索后点了点头,嘱咐我一定要小心。

    辞别外公,我急急忙忙又赶到了来时的公交车站,由于这里是郊区,班次较少,还有的等。

    我看见旁边有一家小卖部,正好烟抽完了,就走过去准备买包烟。这家店原来是大队供销社,后来被私人承包,店主说起来还是我的远方表叔。

    进店后,还没看见烟在哪,我先看见了柜台上摆着一部公用电话,脑子里灵关一闪,从兜里掏出了胡天成给我的那张名片。我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下手,决定给闵家打个电话,让他们赶紧做好防备措施。

    电话拨通,我刚开口,那边的胡天成就把我打断,急急忙忙说:“小米师傅,我正急着找你。”

    听见这话我心里一拎,难道,这么快闵家就又出事了?“快说,闵区长又怎么了?!”

    电话那端胡天成连忙解释:“我姐夫没事,出事的……是我那酒店,而且出大事了,这次死人了!”

    胡天成急得都语无伦次了,嗦嗦半天说不到重点,也可能是因为事情很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我俩最后约定,我就在这里等,他立刻开车过来。

    挂掉电话后,我的脸色肯定很不好看,表叔让我坐着歇会,问我出了什么事?这事我没法跟他说,只得打着“哈哈”,说自己饿了……

    时正当午,我就在表叔家随便吃了点饭,刚撂下筷子,胡天成开着一部桑塔纳2000到了。

    我跟表叔打了声招呼,钻进了汽车,调头开向市区方向。

    在车上,终于镇定了些的胡天成向我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发地点在胡天成开的酒店里,今天上午,楼层主管巡视的时候,发现一间客房的门没锁,就好意推门进去提醒。可进去后她赫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被绳子拴成了个反“弓”形,已经咽气了。

    楼层主管的惊骇自不待言,得到消息的酒店方立刻报了警,警察赶来后做了一番勘察,得出的初步结论是:这个人是自杀的。

    从胡天成的描述判断,这个人的确是自杀的,用绳子先箍住双手,然后向下拴牢双脚踝,再从背后延伸上来,用“栓牛结”捆住脖子,然后双腿一蹬,绳结扣死,人躺着就把自己勒死了,这叫“弓吊”,不需要房梁就能把自己吊死。

    我有些莫名其妙,这事情警察都处理过来,还找我做什么?我也管不了啊。

    胡天成脸色铁青,闻听我的问题,转过来看了我一眼,吸了口气小声说:“我和那边的经理通电话的时候,尸体还没被运走,我让他看看那个死者的后脖颈,小米师傅,您猜怎么着?”

    我眉头皱了起来,屏住了呼吸。

    果然,胡天成接着说:“经理说,那个死者的后脖颈上有个小疖子,已经破开了……”

第十一章:14号房客

    胡天成是亲眼看着我从他姐夫后脖颈取出东西来的,这家伙也是个人精,立刻就把两件事关联在了一起,这么一问,果然发现了异常。

    死了人就是天大的事,我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思考一番后问:“我记得,你姐夫好像也是住过你酒店后就出了事的?”

    胡天成点了点头,“不单是这样,他那晚也是住的相同楼层……”

    事情,似乎搞大了。

    我受马大头之托来帮人驱个邪,万万想不到,事情居然这么快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出人命了!我就是个混饭吃的小法师,这人命案子……我该怎么面对?

    说实话我不想继续下去了,这是警察管的事,与我这个平头百姓不相干。

    “就那儿,前面右转。”我醒过神,连忙呼和,右转直达我家。

    谁料到胡天成仿佛没听见,一脚油门冲过了十字路口,对直往前开,却也不是区政¥府大院方向。

    “错了!”我急忙喊,“你走错路啦!”

    胡天成继续往前开,忧心忡忡说:“不行,我这心里不踏实,得赶紧回酒店。”

    我傻眼了,“你回你的酒店,把我放下来啊。”

    胡天成苦着脸看了我一眼,低声下气哀求:“小米师傅,麻烦您陪我去看看吧,劳务费咱们好说,我给您这个数!”

    胡天成对着我伸出了五个手指,也不知是五千还是五万,反正不能是五百块。其实这事我倒不怕,也有心调查下去,可警察已经插手了,我再去搅和,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胡天成见我态度开始松动,又恳求道:“小米师傅,您也看出来了,警察的方向根本就不对,我怕还会出事,你去了照看下也好啊。”

    这话彻底击碎了我的心防,这样的事既然能发生两件,难保不会出现第三起,这可事关人命!又犹豫了一下,我艰难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还是先去看看再说,至于他的钱,收不收我无所谓。

    “我答应你就是,可你总得让我回家收拾下吧?”我投降了,怎么感觉自己搞的像被劫持一样。

    胡天成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调头开向我家,我这才发现,原来他认识去我家的路,感情来之前就打听好了。

    到家了后,我在胡天成的催促下,匆匆收拾好了行李,还有些需要用得到的东西,由于东西比较多,我又没有行李箱,索性就全塞在了一个蔑背篓里,背着就跟赶山人似得。

    胡天成酒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早就急干了心,拉上我就一路疾驰往南。

    出了市区后,向南几十公里就进入了连绵群山,一直到江西,再无平路。这一段路程足有600多公里,山路难行,尽管胡天成一路猛踩油门,可速度根本就跑不起来,等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三点多了。

    我这两天折腾的太厉害,又累又乏,当天吃过晚饭后,就在后座上靠着睡着了,等被叫醒,已经到了地头,我从没来过的南昌。

    江西,人杰地灵,多山多水多才子,南昌襟三江而带五湖,只可惜现在是午夜,看不见什么风景。

    胡天成的酒店在南昌西湖区,位于一条江边,整栋建筑17层高,呈风帆形,看上去很气派。这房子原本是一栋烂尾楼,后来胡天成凭关系用很低的价格把主体已经完成的大楼买了下来,改建成了现在的金帆大酒店。

    看着这栋大厦,我瞠目结舌,胡天成这人究竟有多少钱?这么一座酒店经营起来,恐怕得投入上千万了吧?!后来我才发现,我太幼稚了,人家买烂尾楼打的是白条,装修营业靠的是贷款,整个投资下来,他就没从自己腰包里掏一分钱。

    其实类似的例子有很多,这所谓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基本都是这个路数,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嘛。凭他姐夫的影响力自然是还不够,问题是他还有个给力的老爹,至于具体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老爹离休前,胡天成是个彻头彻尾只会花钱的公子哥,等他老爹退下来后,他立刻华丽变身,开始兢兢业业经营起了酒店。

    汽车刚停下,酒店门口早就等着一大帮人,立刻迎了过来,个个神情慌张。老板不在,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难怪他们紧张。

    开了这么长时间的夜车,胡天成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不过他一下车,立刻就开始瞪着通红的眼珠询问情况。我取出背篓背好,在一旁听着。

    我还是那一身普通穿着,再加上背着竹篓,看上去就像个山民,站在这一群衣冠楚楚的人旁边,显得格格不入。

    从他们的交谈中,我对事情了解的更详实了些。

    出事的楼层是酒店的16层,也就是客房顶层,那位穿着深色西装正在向胡天成汇报的就是该层主管。我冷眼旁观,此女子约莫27、8岁,生得丰腴清秀,尽管穿着工作服,仍掩盖不住洋溢而出的成熟风韵。

    她显然受到了极度惊吓,到现在仍脸色苍白,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向胡天成汇报的时候,间歇性的打着哆嗦。这也难怪,她这样的职业女性骤然面对吊死的尸体,现在还能把话说顺溜,就很不错了。

    站在胡天成对面的是个穿着灰西装的年轻人,说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广东腔,他说的费劲,旁边听的人也费尽,大冷天急得一头汗,这位就是胡天成从香港高薪聘请过来的总经理。

    其他那些人,分别都是各部门主管之类,估计怕担责任,都缩在后面不怎么说话。

    据那位女楼层主管说,当天她是9点开始巡查,大约一刻钟后发现14号房的房门是虚掩着的,于是就敲门进去了。14号房住的是个东北客人,来做生意进货的,生的人高马大,爱找女人搭话,在这里只住了一天,就把楼层的女性不分大小调戏了个遍。

    不过这人挺滑稽的,风流而不下流,女人们倒也不讨厌他,女主管对他印象深刻,进去时还准备跟他开几句玩笑。然而,即将呈现在她眼前的一幕,却超出了她的想象。

    女主管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客房里看见死人,而且是用这么诡异的方法自杀。

    弓吊是一种很传统的自杀方法,现代已几乎无人知晓,这个生意人怎么会知道。一根绳子把人直着绕一圈,手、脚和脖子分别是不同的绳结,就算是我,都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你看见了他的脸没有,嘴巴是张着的还是闭着的?”我见那个女主管总说不到点子上,忍不住在一旁问。

    这时候那些人才注意到我的存在,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估计以为我是个盲流,在这里凑热闹。

    胡天成连忙介绍:“这位是我请来的**师小米师傅,有什么话都告诉他,不许隐瞒。”

    “法师?”女主管有些不解,随即反应过来,惊恐问胡天成:“老板,你是说这事情……”

    不等她说完,胡天成抬起手摆了摆,示意她不要问,然后又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女主管点了点头,又仔细想了想,悚然一惊说:“你这一问我倒还真想起来了,一般人吊死了应该是张大嘴巴伸着舌头,可那人是紧紧抿着的。”

    我摇了摇头,转向胡天成,“这人的确是被吊死的。”

    被弓吊勒死的人,喉管会被向后挤压,下颌骨也会跟着内收,的确会紧紧闭着嘴,单从死相来说,这人应该的确是被吊死的。

    想了想,我对着胡天成说:“先带我去事发现场看看吧。”

    胡天成立刻挥手,示意一票部下领路。

    女主管连忙抓住胡天成,关切问道:“老板,您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要不先休息休息再看吧?”

    胡天成甩开女主管的手,紧锁着眉头,示意自己没事。酒店里死住客,这可不是小事,搞不好会大大影响生意,要是再来一次,这酒店直接就不用开了,他根本无心休息。

    这一次由那位女主管带路,胡天成和一干手下簇拥着我跟在后面,进了酒店大堂。

    进电梯上到16层,踏进了回廊,女主管翻开手里的文件夹捧到我面前,那上面是16层的切面俯视图。从图上看,整层楼呈“回”字形分布,最里面是楼层工作区,有洗衣房、员工更衣室以及一件小库房,外围一圈全都是客房。

    “14号房在东面,请跟我来。”女主管在图上点了下位置,继续带路。

    前面转过弯,一条黄色警戒线挡住了去路,那是公安局拉出来的隔离带,闲人莫入。不过胡天成根本不在乎这些,回头看了一眼,向着我一偏脑袋,第一个跨进了隔离带中。

    其他人都留了下了,进入现场的只有胡天成、我和那个女主管三人,到了那扇紧闭的14号房门前,女主管又开始紧张起来,侧身指着门颤声说:“我开门看到,他……就死在外面那张床上。”

    胡天成恶狠狠瞪了女主管一眼,女主管无奈,只得又哆哆嗦嗦走上前,掏钥匙准备开门。

    可以看得出来,女主管紧张到了极点,钥匙在她手里抖得“哗哗”直响,插了半天插不进钥匙孔,反而失手掉在了地上。

    女主管居然被钥匙落地吓得惊叫了一声,胡天成大怒,一把推开她,捡起钥匙插进锁孔,一拧,推开了房门。

第十二章:灵宠

    这是一个标准间,落地窗正对着江面,两张床并排抵着南墙,其中靠外的一张床上被褥满是皱着,另一张床则整齐的铺着被褥,没有被动过。

    那张死者曾经躺过的床上,被子被揪出了个螺旋皱纹,似乎是收紧弓吊的时候,身躯向前发力造成的。

    进了屋后,那个女主管情绪变得很不稳定,开始喋喋不休诉说,内容全是些情绪化的东西,颠三倒四。胡天成听得很不耐烦,可又怕她会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只好耐着性子听,目光却一直放在我身上。

    很明显,他不信任警察,甚至不再信任自己手下的的人,唯一的希望就在我身上。

    我走到屋子当中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转而问那个女主管:“你看到尸体的时候,他这里的疖子破了没有?”

    我说话的时候拍了拍后脖颈,那个女主管立刻会意,说:“他当时是背对着门口侧卧死的,我看的很清楚,那个疖子是破的,里面还在流脓血。”

    “这样……”我发起愁来,这事情毫无头绪,该向哪个方向调查?

    想了想不得要领,我把背篓解下来放在房间当中,自己往死者睡过的床上一躺,把身体弓成虾米,回头问:“他死时是不是这样的姿势?”

    人从被勒住开始,总要挣扎一段才会死,我这么做,是想求证死者死的时候究竟还有没有神智。可我回头看过去,却发现那个女主管脸色瞬间煞白,眼珠子瞪得老大,慌乱摇着头后退,到门口后竟然尖叫着转身跑了。

    “这……”我傻眼了,这样还怎么调查?

    再看向胡天成,他的脸色阴沉沉的很不好,对着我做了个歉意的表情,恶狠狠说:“一点用都没,我去把她解雇了!”

    “别别别,算了。”我连忙摆了摆手,“毕竟是个女人,又受了刺激,情绪不稳很正常。”

    话刚说完,我愣住了,这时候我的目光正好落在背篓上,小白家仙正趴在背篓边缘,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瞪着门外,一动不动。

    我顺着小白家仙的目光向门外看,心中疑惑,小家伙发现什么了吗?就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那个酒店经理走到门前,嗫嚅着说:“老板,公安局得知你回来的消息,让你立刻去一趟,配合他们调查。”

    我再看背篓,小白家仙已经又缩了回去,估计又翻吃的去了。

    胡天成显得很烦躁,用力挥了下手,“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我心中一动,连忙翻下床,又把背篓背上,走到胡天成身边说:“带我去,我想看看死者。”

    胡天成点了点头,领着我出了14号房。

    我这一路都是睡过来的,精神抖擞,胡天成可是开了一路夜车,早就疲倦万分。可作为酒店的老板,主心骨,他只能强打精神,一件件处理善后事宜,看得我怪不落忍的,当老板也不容易啊!

    出了酒店,这次由司机开车,我和胡天成坐在了后座上。打车子启动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向我倒苦水,什么家里没人了,万事只能靠自己,又欠了银行多少贷款,维持经营又多艰难。总而言之就一个中心意思,这次我真得帮他把事情控制好,再出事,他这偌大的家业转眼就会灰飞烟灭。

    对于他的处境,我深表同情,不过我能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其实他的这些话有点多余,既然接了这趟买卖,我当然会尽力办好,说不说都一样。

    就在我快受不了的时候,车子终于开到了西湖区公安分局,我立刻钻出车厢,长出了一口气。妖魔鬼怪我都经历过,刚才差点翻船,让这家伙的絮叨给魇住了……

    公安分局内,接待我们的是一位老刑警,与我想象中严谨的警察形象不同,这位50挂零的老哥很随和,甚至可以说有点马大哈。

    “你就是……那个金帆大酒店的老板?”老刑警说这话的时候揉着惺忪睡眼,问的对象却是我……

    我也是无语了,你见过背着背篓的大老板?这眼力怎么干得了刑警的?

    不过我想多了,人家的确只是没看清,不等我回答,他揉完眼睛一愣,又转向了开车送我们来的司机……

    也难怪,我是肯定不像大老板,胡天成现在憔悴的脸都变形了,也不太像,还就西装革履的司机最有派头。

    司机被那胡子拉碴的老刑警吓了一跳,老板可就在身边,怎么能抢他的风头,于是他连话都不敢说,连忙缩到了胡天成身后。

    “胡天成?”老刑警面子有些挂不住,收起笑容,对着胡天成正色问道。

    胡天成对警察不太感冒,点了点头,“我就是,需要我做什么,请吩咐。”

    胡天成直接催促,来时路上他就说了,警察破不破得了案子他并不太关心,已经既成事实了,他只希望店里再也不要出人命。

    老刑警点了点头,对着旁边招了招手,喊过来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官,“胡天成来了,你给他做下笔录。”

    年轻警官把胡天成带到一旁询问,司机出了公安局,我只好先在这间办公室里等着。

    那位老警官似乎刚眯了一觉,这时候还不太清醒,他从抽屉里抓了把茶叶放杯子里,开始满屋子找开水。他把屋子里所有的暖水壶都摇了一遍,无所收获,叹了口气又坐回到我对面。

    “你是胡天成的员工?”老警官可能也是闲着没事,找我搭话,说完他竟然从茶杯里拈出几根茶叶,丢嘴里嚼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很困,眼珠子里满是血丝,神情疲惫,这是想嚼茶叶提神。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我和胡天成的关系……我也说不清,事实上我压根就不了解这个人。不过他嚼茶叶的举动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看了看他的眼珠子后,我好心说道:“你现在体内阳气紊乱,茶叶是阳火烤出来的,你这样干嚼,用不了一会眼珠子就会痛。”

    老警官被我说得一愣,停止咀嚼,挠了挠后脑勺的乱发,自言自语嘟囔:“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每次熬夜嚼完茶叶,眼睛都会痛一段时间,想不到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兴奋起来,饶有兴致问:“看来你还是个行家,那有没有办法能让我不犯困?”

    “有。”我笃定回答:“给我一分钟就行,不过……”

    “那能不能帮我弄下?”不等我说完,老警官眼睛一亮,连忙客客气气请求:“我这都三天三夜没睡过囫囵觉了。”

    我心中感叹,这刑警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既然他态度坚决,我也就没再说什么,放下背篓,从里面取出来个竹筒,横着对着他的眉心,拔开了塞子。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动。”我严正叮嘱一声,用手指在竹筒上轻轻弹动起来。

    我弹动的很有节奏,仔细听就会发现,暗含着鬼音在里面。随着我的弹动,慢慢地,一条翠绿色的小蛇从竹筒里探出了头,冷冷与老警官对视。

    这一惊非同小可,那个老警官怪叫一声“竹叶青”!坐在靠背椅上仰头就倒,摔了个四脚朝天。其实他弄错了,竹叶青那种剧毒蛇我可不敢碰,这条是与竹叶青外形很相像的翠叶青。

    这条翠叶青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算是蛇了,而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一条虺。我并不会太高深的巫化手段,这条虺的我也没能精细加工,不过它仍然算是虺,因为我把它的魂魄取走了。

    也就是说,这条虺是个没有灵魂的僵尸,只有在我的驱动下才有行动能力,其余时间都是在睡觉。总的来说,这就是个不太成功的试验品。

    自从巫山回来后,我就对虺这种东西着了迷,一心想巫化出一条来,想到以后去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条巨蛇,我就浮想联翩,那才有巫觋风范!

    老警官手忙脚乱爬起来,看着我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沉声喝问:“你想干什么?!”

    我叹了口气,“是你要我帮你解困的,怎么事到临头又害怕了?”

    “这东西……能解困?”老警官瞪圆眼睛指着探出头的虺问,满脸不敢置信,他现在应该也看出来了,这条是无毒的翠青蛇。

    我点了点头,“让他咬一口,保管你困意顿消,还能再精神抖擞干三天三夜!”

    “这……”老警官犹豫起来,让蛇咬一口就能解乏,这种事情他连听都没听过。可他显然很困,又不能好好睡一觉,那种痛苦实在让人崩溃。

    想了想,他终于打定主意,恶狠狠对着我点了下头:“咬就咬,这里可是公安局,你要是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他没有说完,对着我点了点头,威胁的意思很明显。我没理会他,又把竹筒抬起来,对准了他的眉心。

    虺在我的操控下,慢慢张开了嘴,老警官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死死盯着蛇头,都看成斗鸡眼了。尽管知道这条是无毒蛇,可面对将要咬自己的蛇,恐怕没人会不紧张。

    就在蛇头张开到极限的时候,我手指急促弹动了两下,那条虺立刻闪电般向前一蹿,咬在了老警官的眉心里。刚一咬上,他瞪圆的眼神一暗,眼皮慢慢耷拉了下来,握紧拳头的双手也无力垂在了身侧,人仿佛变成了无意识的木偶,呆呆站在我对面。

第十三章:奸诈的硬汉

    这条虺是没有魂魄的,就好像一个空的容器,当它咬到人眉心的时候,可以把人的魂魄吸到自己身上。当然,也不绝对,这条虺还很弱小,并且只是半成品,精神力稍微强一点的人它都做不到。

    这位老警官已经疲惫到了极限,精神力弱的一塌糊涂,完全没有做任何抵抗,就被咬得魂魄离体。

    没了魂魄后,现在他成了行尸走肉,而人的魂魄在虺体内无法觉醒,立刻就进入了睡眠。

    一般人睡觉的时候,其实只是身体在睡,魂魄还是醒着的,只是自我关闭了一些功能,让身体得到休息,真正意义上的“灵魂睡眠”,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有。而现在,这位老警官的魂魄就进入了这种状态。

    在灵魂沉睡的状态中,哪怕只维持几秒,也远比大睡三天三夜的效果好。不过一般不建议这么做,灵魂睡过后精神焕发,身体却没得到休息,有可能会因超量劳动而引起身体受损。

    现在我和老警官面对面站着,我抓着个竹筒对着他额头,竹筒里探出一条翠绿色的小蛇咬在他眉心,两人一蛇全都一动不动,这画面委实有些诡异。

    刚咬住没几秒钟,身后传来厉声断喝:“你在干什么?!”

    又是同样的质问,我知道有人来了,连忙撤掉操控,翠虺立刻松开口缩回了竹筒,被我用盖子盖住。本体对魂魄有着天然的吸力,虺松开嘴的瞬间,老警官的魂魄沉睡了几秒,回到了身体里。

    回头看,那个年轻的警官领着胡天成站在门口,俩人全都张口结舌,刚才那一幕被他们看见了。

    反应过来的年轻警官脸色立刻变得不善,手摸到了腰上,阴沉沉盯着我开始逼近,看架势是想把我给控制起来。我暗叹了一口气,不去理会,把竹筒放回了背篓里。

    其实虺最好是直接养在身上,可我还带着小白家仙,刺猬是蛇的天敌,不装竹筒里,分分钟会被它折腾死。

    年轻的尽管快要走到我身边,我用余光一扫,已经看见他摸到了腰里的手铐。这里是公安局,任何冲动的举止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我只能听之任之,束手就擒。

    就在年轻警官摘下铐子的时候,老警官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茫然问:“小赵,你在干什么?”

    年轻的赵警官一愣,“丁组长,您没事?”

    我这时候才知道,这位老警官姓丁,还是一位什么……组长。

    老丁这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虽然仍旧眼珠通红,却精神焕发,挥了下手说:“什么话,我现在很好,简直好的不能再好,哎……你拿铐子干什么?”

    面对老丁的质问,警官小刘嗫嚅着把铐子收回去,“我还以为这人在对你不利。”

    老丁这才想起来事情的经过,“哈哈”一笑,重重拍了一下小刘肩膀,“你想哪儿去啦,这位……”

    “在下米小经。”我连忙接话。

    “哦,我是请这位米小经师傅帮我治困的,效果实在是太好了!”老丁乐呵呵又拍了我一巴掌,这人好大的力气,我被拍了个趔趄,心中暗暗叫苦,受了这一记,肩膀指不定都青了。

    “治困?”小刘傻眼了,看看精神抖擞的老丁,又看看我,眼珠一转,舔着脸凑过来,“小米师傅能不能帮我也治治,我这困得也不行了……”

    我摇摇头往后缩了缩,不是我对他有意见,那条虺还太弱小,没能力连续发功。

    小刘有些失望,当着我们两个外人的面抱怨:“这么大个西湖区公安分局,刑事组就咱么几个人,我都三天三夜没回家了,上面这是要把我们几个用死啊?!”

    老丁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是老同志,知道牢骚不能随便发,也没有意义。

    转向我,老丁笑着问:“这位小米师傅,您是中医大夫吧?”

    “不敢当,祖传的一些偏门方子。”我随口回答,心里说,还是叫我“祝由巫医”更贴切。

    这年头赤脚大夫还有,医生的从业资格要求也不严,对于我这样的祖传二把刀并无歧视,更没有政策压制。

    老丁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个皮夹子,抽出几张大团结递过来,讪笑着说:“这是给您的诊费,别嫌少,我就这么点了……”

    我当然不会要他这几十块钱,正准备拒绝,心中一动,说道:“诊费就算了,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说说看。”老丁目光玩味了起来,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我和胡天成对视了一眼,转向老丁郑重说:“我想看看在金帆大酒店吊死自己那人的尸体。”

    我的要求出乎预料,两位警官呆了一瞬,小刘连忙说:“这是违反纪律的,万万不行!”

    “哎。”老丁抬手打断小刘,挠着下巴思考起来,间或看我一眼。

    “也不是绝对不可以……”老丁嘬了下后槽牙,“可以以协助办案的名义操作,不过……”

    老丁幽幽看着我,“如果有什么发现,你可得告诉我。”

    “协助办案……”小丁呆呆看向我,语塞了。警察办案遇到难题的时候,经常会从社会上请一些人来协助,这些人都是各行各业的专家高人,而我,看上去不过就是个普通青年。

    老丁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挥了下手,“就这么办,你在这里陪胡……胡天成坐一会,我和小米师傅走一趟。”

    从称呼来看,这老丁应该是刑侦组的头头,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小丁没法,只得对着胡天成做了个“请”的手势,“咱们就在这里等吧。”

    我背上背篓,跟在老丁后面,出办公室进了公安局大楼的过道。现在接近黎明时分,过道里一个人都没,只有我俩的脚步声回荡,气氛显得有些压抑清冷。

    老丁的身材很高大,再加上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人显得很威武,别有一番粗犷的男人味。他把警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领头走着八字步,宽大的过道几乎被他一个人占满了。

    走着走着,老丁点上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调问:“那个死者,法医的结论是自杀的,你怎么看?”

    我一怔,这么看上去粗莽的汉子怎么这样问?难道他察觉了什么吗?

    “您说笑了,我能有什么看法?”我一边随口支应,一边思忖着他话里的含义。

    老丁猛然停下脚步,转回身似笑非笑看着我,我措不及防,差点撞在了他身上。

    “小米师傅,应该不是中医吧?”老丁压低嗓门神神秘秘说,眼神里充满“你懂得”。

    我立刻反应过来,这老小子外表忠厚内心奸诈,早就看出我不是中医,刚才故意那么说,是用话诈我。我本以为,这人不怎么地,现在看来,傻的是我自己,很可能从看见我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怀疑我的身份。

    看见我眼珠乱转说不出话来,老丁又爽朗笑了:“小米师傅,知道为什么我不让小刘跟来吗?他年纪轻,见识浅,有他在,您不方便做事,现在嘛,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只要对案情有帮助就行。”

    他的话含义很明确,意思就是我可以随便干,他替我打掩护,有了发现必须要和他共享。这段话里我还读出了另一层意思,他大概知道我是“法师”一类的职业,只是碍于身份不会点破。

    说完话后,老丁就自顾昂首阔步向前走,我略加思索后,连忙跟了上去。有他这番话就行,对于协助警方,我自然是毫不排斥。

    “既然法医下了‘自杀’的结论,你难道还有什么疑问?”我跟在老丁后面,开始试着套他的话,忽然发现自己被人戏弄,我有些恼羞成怒了。

    老丁脚步放缓了些,不回头的说:“我年青时候是个坚定的唯物论者,可见识多了,对有些事情也就有了疑问,只是摆不上台面而已。这件案子里,证据全都指向他是自杀,可动机何在?别告诉我他是突然疯了。”

    “这也有可能。”我撇了撇嘴,“其实,要想让一个人突然变成疯子,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

    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故意用阴阴的语气,老丁健硕的身躯一震,再次停下脚步转回身,定定看着我,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仍有两排咬痕的眉心。他刚才被我用虺把魂魄拉出来,那几秒钟内是没有记忆的,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知道自己出了问题是肯定的。

    换个角度想,那时的他,似乎正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被我……

    “这么说来,你有办法能把人变疯?!”老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但不紧张,反而满脸兴奋。他的想法我能理解,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把死者变疯,促成他自杀的话,那案件的性质就变成故意杀人了!

    我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放下戏谑,认真想了想,说:“猜测没意义,还是先让我看看死者再说。”

    其实我心中已经能大致确定死因,现在只是去证实一下,事情的真像,应该比老丁的猜想还要更不可思议,只是我现在也不好说。

    老丁立刻就像被打了鸡血,眼中“”冒绿光,客客气气向前一抬手,“小米师傅,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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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我有第三只眼,我一直不信,直到我看见她。我是米小经,我是最巫老司机,你懂的…… (读者群号:535032550,本书中各类术法以及方子,请勿试用,否则,后果自负!) 在磨铁已有百万字完本书《天庭特派员》,逗比的故事,宏大的背景,玄幻色彩十足的都市传奇,等不及更新的可以移步去看。巫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巫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巫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