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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就讨厌     巫启txt下载     巫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漏网之鱼

    老警察就是老警察,老丁的感觉是对的,这的确不是一起自杀事件。

    走过冰冷沉寂的长廊,接下来是不但冰冷沉寂且有点潮湿的地下室,区公安分局的停尸房在下面。公安局大楼很老了,再加上南方比较潮湿,下楼梯间两边的白灰墙壁斑驳陆离,有大片的潮湿水渍,生了青苔。

    老丁陪着我走,忽然叹道:“小米师傅,你果然不凡,这里我们本局的警察来都觉得阴森森的,你居然面不改色。”

    不用开眼我就能感觉到,这里的阴气比较重,一来是因为在地下,二来这里是停放尸体的,往来魂魄太多。

    下到地下一层后,前面又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亮着一排昏暗的白炽灯,一路走过,两边有许多紧闭的房间,门上挂着牌子,有:资料室、物证室、库房等等等。

    我们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迎面是一扇玻璃门,里面亮着耀眼的白光,玻璃上用红色油漆漆着三个大字停尸房,到了。

    老丁上前一步推开门,老旧的破玻璃门发出酸倒牙的“吱呀”声,我背着背篓走进屋里,打量起来。左边是花斑斑的墙壁,上面盯着一排挂钩,上面挂着几件脏得跟抹布似得大褂子,右边有个解剖台,正对面是一面金属墙壁,上面有一排“抽屉”。

    这情景我在影视剧里看过,对面的金属墙是个大号冰柜,那些“抽屉”里装的就是尸体。

    “阿嚏!”老丁重重打了个喷嚏,缩着脖子紧了紧衣服,小声嘟囔:“这里面可真冷。”

    这里面温度的确不高,不过真正让他打喷嚏的,还是浓郁的阴气。这里不断进出尸体,绝大部分都是不够7天的,生魂也跟着来来去去,不冷就有鬼了。

    别说现在是初冬时节,就算是盛夏高温,乍进来的人一样会觉得冷。

    从老丁的身体反应来看,我断定,这里面有魂魄,警察是个普遍阳气水平比较高的职业,如果不是有阴魂在侧,他不会反应的这么激烈。

    提到阴魂,人们总是爱往“恐怖”一词上靠,其实远非如此,我们日常生活中撞到这些东西是很平常的事,只是一般人察觉不到而已。有些人走着走着忽然没来由的打了个激灵,这其实很有可能就是和阴魂擦肩而过,甚至是穿过你的身体也说不定。

    阴魂也并不可怕,它们只是人死后留下的思维信息,一般不会侵害活人的灵魂,只有那些异化了的恶魂厉魄才会主动去伤害人。常人之所以觉得这东西恐怖,主要还是因为看不见,再加上极少数恶魄害人作祟,其实就我的估计,恶魄的概率比恶人低多了。

    我并没有开眼,静静看着老丁在抽屉间寻找,每个抽屉上都编了号,他是直接负责这案子的刑警,记得死者的号码。

    不一会儿功夫,老丁回过头对我点了点,示意找到了。

    我走过去,早就做好准备的老丁抓住把手一拉,“抽屉”应声而出,一具尸体展现在了我面前。出乎我预料的是,这具尸体并不像酒店方描述的那样是个高大健壮的东北人,而是个瘦小枯干的老者,满头花白的乱发,看上去倒像是个老年乞丐。

    “你弄错了吧?”

    我以为老丁拉错了抽屉,然而他闻言看着我摇了摇头,没说话,而是用手将尸体肩膀向外一推,把冰冷僵硬的尸体推成了侧卧。这老者看上去只怕80斤都不到,推起来倒是不费什么劲,可老丁才做的时候连胶皮手套都没戴,就这么直接抓了上去,我不由感叹,这老警察心可真大……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尸体背后应该有什么东西,要展现给我看。

    我仔细盯着尸体的背一寸寸检查,已经被冻成大冰坨子的尸体表面蒙着一层细细的霜花,不过不影响视线,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见皮肤纹理和毛发。从腰部向上看,并无异常,一路看到后脖颈,我终于发现了异常。

    只见在死者后脖颈顶着脊梁骨的部位,有一个小疖子,已经破开,创口由于冷冻,已经变成了紫青色。看见这东西,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和闵区长的一模一样!

    “这个东西你认识?”老丁应该一直在观察我的脸色,开口问。

    我点了点头,脑子里飞快盘算起来,很明显,这是一件连环案子,至于凶手的目的,我早该想到的!

    老丁接连又拉开了几个抽屉,把里面的死者都翻成侧卧,我一言不发,跟在后面一具具查验。果然,每一具脑后都有一个已经破口的小疖子,里面空无一物。

    老丁终于拉出了最里面那具尸体,叹道:“知道为什么法医得出的结论是自杀,而我们却不结案吗?因为这几个月以来,江西省境内发生了好几宗离奇的死亡案件,每月一宗,而我发现,他们后脖颈上都有这么个小创口……”

    我点了点头,老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我,看来是真的想从我这里得到帮助。

    最后这一具是个健壮的男子,三十来岁模样,脖子上明显有一条勒痕,看来就是在金帆大酒店出事的那位了。

    “看来我这次找对人了。”老丁似乎有些得意,“能告诉我这个创口是做什么用的吗?”

    对方是位警察,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想了想,慎重问道:“你相信……这世上有魂魄吗?”

    如果他回答或者是表现不信,那我也就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了,不过老丁毫不犹豫点了点头,“这事情我不懂,既然不懂就谈不上信不信,不过我办案这么多年,接触过凶杀案无数,的确遇到过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当然,那些东西我是不会写进报告里的。”

    我点了点头,这样就好沟通了,我省略掉太专业的东西,从为闵区长驱邪开始,把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并提出了我的看法。

    养魂魄和养动物一样,想要让它成长,就得喂食,否则魂魄也会饿死,而恶魂厉魄的食物就是人的魂魄。一般来说,只需吞食普通的魂魄,就足以维生,可要想让所养的魂魄越来越强大凶恶,就必须得喂特殊的粮食,也就是生魂!

    生魂拥有相对完整的记忆,甚至有比较丰富的情感,这对恶魂厉魄来说,是大补之物,而生魂里那一丝阳气被吞掉后,会刺激得恶魂厉魄愈加的狂躁。整个原理类似于用带血的生肉喂狗,这样养大的狗会越来越失血残忍,到最后甚至会想要吃活人!

    随着我的解说,老丁的嘴巴越张越大,终于忍不住打断问道:“照你的说法,是有人把这些人害死,然后用刚死之人的魂魄喂什么……总之是在培育邪恶的东西,用人命?!”

    我点了点头。

    老丁满脸不敢置信,有些失神,下意识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了嘴上。身为刑警在停尸房里抽烟,这个老丁不但神经大条,还不讲纪律。

    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在业内很有能力,可由于太不拘小节,总是得不到升迁,老丁显然就是属于这一类,不过我喜欢。

    老丁摸出打火机,正准备点,想起来什么,连忙又问:“那他们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是不是和这个疖子有关?”

    我对这人的脑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作为一个纯粹的外行,瞬间就能分析出症结所在,太不容易了。

    我继续解释:“对方是利用一件很细小的骨针法器,扎进后脖颈,这根针里带着一个……”

    我指着尸体的后脖颈解说,说一半我愣住了,只见这个东北客后脖颈上的疖子破开,里面赫然有一个苍白的小点,那根骨针居然还在!

    骨针在,那个恶魂厉魄就应该也在!

    “法医说,这东西和死因无关,也就没动了,要知道,尸体还要被家属领走的,能不破坏我们就尽量……”老丁絮絮叨叨解释,话没说完,又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我想都没想,对着手心吐了口唾沫,一巴掌拍在了他眉心上,大喝一声:“不要动!”

    老丁被我吓了一跳,叼在嘴里的烟落地,不过他毕竟是老刑警,知道我这么做必然有原因,并没有做反抗,闭着眼睛问:“怎么回事?”

    我松开手,退后一步,立刻闭上眼睛准备开眼。

    我刚才的举动用意很简单,封住他的魂魄。

    恶魂厉魄想要从外部侵入人体,并不容易,唯一的通道就是眉心,我的唾液阳气很重,给他抹上一层后,能起到一定的预防作用。其实用血的效果要好的多,不过我怕疼,嚼舌头什么的我是做不到……

    其实老丁的阳气远超过一般人,就算我不这么做,恶魂厉魄恐怕也进不去,我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老丁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说话,一脸紧张站在那里。

    我的第三眼瞬间打开,看向老丁,一尊淡金色的人影出现在我对面,金甲神人似得。别多想,健康的人都是这个颜色,只不过他要稍稍浓一些。

    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后,并无发现,我摇了摇头解除开眼状态。

    就在我视力恢复的瞬间,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风从背后涌上了我身体,我也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然后乐了。这东西果然在,看来它对老丁没兴趣,准备要缠我了。

第十五章:囚笼

    我就怕这东西满世界乱窜,那样逮起来麻烦,现在主动找上我,那就方便太多了。

    对面,老丁见我不说话,睁开了眼。

    “退后点。”我站着一动不动说。

    估计我的面色有点古怪,老丁被我说的一愣,随即会意,默不作声向后蹭。

    那东西应该就趴在我的身上,出于本能在寻找进入灵魂的通道,我怕惊动了它,不敢妄动,又大声喊:“小白。”

    魂魄是听不见声音的,它们都是直接从人的思维中读取信息,说话它察觉不到。

    我刚喊完,对面的老丁瞪大了眼,他看见我背篓里爬出来个白白的小东西,小白家仙被我喊醒了。这小家伙特别嗜睡,越来越胖,也越来越懒,不大声根本就叫不醒它。

    我估计我现在在老丁的眼里就是个怪物,出远门还带着一堆怪东西,刚才是一条小蛇,现在又来了一只小刺猬。

    小白家仙好像还不太清醒,它摇摇晃晃爬到我的肩膀上,用鼻子在我脸颊上蹭个没完。要知道,这可不是小猫小狗,而是浑身倒刺的小刺猬,我立刻就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别闹,干活!”我斜眼瞪着它厉声大喝,我能感觉到,那东西正贴着我游来游去,寒气森森的。

    小白家仙不可能发现不了身边有这玩意,它只是认为这东西对我构不成威胁,不在意而已,听见我嗓门变调,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伸着脖子在我身上寻找。

    几秒种后,我感觉到小白家仙和那东西都不再动弹,知道恶魄已经被小白家仙顺利魇住了。以二对一,事情变得很简单,我抬起手拈住小白家仙,将它轻轻巧巧放在了地上,同时我身上犹如被揭掉了一层带着寒气的膜。

    小白家仙现在仿佛变成了绒布玩具,任由我施为一动不动,眼珠子直直盯着正前方。如果这时候开眼,就能看见它和那个恶魄脸对着脸,俩货全傻了。

    老丁见我终于开始行动,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这小刺猬能听懂你的话?”

    他的问题我回答不出来,小白家仙究竟是能通懂我的话,还是直接和我的灵魂交流,这事我还真没研究过,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由于小白家仙和那个恶魄对魇,不能动,接下来的事情只能由我来做。

    我忽然心中一动,转头对着老丁露出诡异的笑,问:“你想不想见鬼?”

    “鬼”这个字眼用在这里其实不准确,不过这样他才能听得懂,然后就见傻了吧唧点点头,果然是神经大条的人民警察,一般人谁愿意见鬼?

    既然你想看,我就满足你,我放下背篓,从里面抓出一把礞石粉用力向上一扬,灰白色的粉末立刻散成一大团,飘飘荡荡下落。就在将要落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灰粉里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形,和小白家仙头冲头趴在地上不动。

    魂魄没有实体,不过有浓重的阴气,礞石粉能沟通阴阳,一瞬间起了反应,这方法换做别的粉末就毫无效果。

    只不过维持了一瞬间,粉末又继续下落,人形空腔消失,地上蒙了一层灰。这时候再看,老丁嘴巴长得老大,眼睛瞪得跟铜铃似得,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想不到竟然真的亲眼见到了鬼!彻底懵了。

    现在这个恶魄被魇住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就成了问题,要不要把它也给消灭掉?如果换做平常,我会毫不犹豫把它赶回骨针,然后一起烧掉,可现在我还有另一层考虑。

    我想了想,从背篓里取出我的陶埙,缓缓坐在了地上,对老丁说:“帮我把那根骨针取出来。”

    老丁这时候还没完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呆呆“哦”了一声,走过去直接用手捏住骨针的尾端,一用力拔了出来。

    “等会我声音一断,你就把这根骨针扎在我身上。”我叮嘱了一声,闭上眼,吹响了埙,阴森古怪的乐声开始在这地下停尸房里回荡。

    鬼音刚传出来,站在我身边的老丁就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怪调子?怎么听上去好人。”

    我没搭理他,继续吹。

    紧随其后,小白家仙扛不住了,它虽然魇术高强,可毕竟是小动物,魂魄不如人类稳定,立刻蹿回背篓里,钻进深处躲了起来。

    我的视线中,那条人形黑影似乎开始变得迷茫,慢慢爬站了起来,与我呆呆相望。

    看见成功的吸引住了这个恶魄,我的调门开始拔高,曲调里渐渐带了一丝顿挫,变得更加难听。那个恶魄的身影开始震颤着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与我的调门相呼应。

    这就是所谓的“问鬼”,上古巫觋就是如我现在这般与鬼魂沟通,以这种方式来得到一些人类很难探知的信息。问鬼的过程其实分成两部分,一为问,二为答,可我现在问能问得出口,对鬼魂的回应却不能完全破解,基本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

    既然不能正常交流,我只能单方面的给它施加压力,强迫它回去。我的曲调中威胁的意味越来越浓,那个恶魄见无法交流,又迫于压力,终于开始移动,飘向老丁手里的骨针。

    转瞬之间,恶魄消失,钻回了老丁手里的骨针内,这一过程很奇特,我无法形容出来。

    恶魄刚归位,老丁又打了个哆嗦,我连忙停止吹奏,大喝一声:“快!”

    老丁一直在紧张等待,我刚喊出来,肩膀上被刺得一痛,那根骨针被他深深扎进了我肩膀肉里。

    “哎呀!”我惨叫一声,猛地跳了起来,这个老丁,我只是让他扎进去,可没让他扎这么深,怎么没轻没重的。

    不等我质问出口,停尸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名警察站在了门口,目瞪口呆看着我俩。

    这两位其中一人是个瘦子,身着洗得发白的警服,其貌不扬。另一人则穿着新式制服,相貌威严,看上去似乎是个当官的。

    果不其然,看见这人,老丁脱口惊呼:“吴局长!”

    我顿时了然,感情那个中年人就是这里的局长。

    吴局长微微皱了下眉看了我一眼,问老丁,“这位是谁?你怎么把人带停尸房来了?”

    老丁在局子里应该属于那种老油子,虽然没什么官,不过业务好,再加上混得久了资格老,对谁都不在乎。他立刻就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姿态,满不在乎说:“这是我请来的专家,协助破案的。”

    “专家?”吴局长又皱眉打量了我一眼,就把这事搁在了一边,问老丁:“这件案子可有眉目了?”

    老丁打了个“哈哈”。“刚找到了突破口,我俩正在研究,结果被您给打断了……”

    听见这话,吴局长脸色微不可查黑了一下,又立刻恢复,干笑两声,“这样啊,那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我在旁冷眼旁观,心里暗自好笑,这老丁还真是个妙人,当他的局长可真不容易。

    我正琢磨着,老丁大大咧咧走过来揽住我肩膀,笑呵呵说:“哪能啊,我就这么一说,局长您别往心里去,我们这就去我办公室继续探讨,您请便。”

    老丁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赶紧把背篓背上,我们俩勾肩搭背绕过吴局长他们出了停尸房。走到台阶边的时候,我听见那名一直没说话的警察小声说:“这老丁,也太不像话了,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那人似乎根本就不怕被老丁听见,不过老丁也根本不在乎,故意夸张地“哈哈”大笑了两声。

    再一次上到一楼,外面天已经亮了,老丁恢复了神态,看着我正色问:“那个东西在针里吧?扎进你身上,会不会把你给扎坏了?”

    我咧嘴一笑:“要坏也是被你扎坏的,那东西可伤不了我。”

    我说的是实话,别说是我,就算是一般人,恶魄在针里被扎进人体,也不会有多大问题。人的身体充满阳气,犹如一个囚笼,在肉里它根本就出不来,唯一可能的麻烦就是感染,不过短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见我神情轻松,老丁松了一口气,正色道:“我们正找不到破案方向,感谢你的支援,太及时了,我这就送你们回去,如果破案过程中遇到了疑问……可能还要去麻烦你。”

    对此我自然没理由拒绝,连忙答应。

    办公室里,胡天成伏案睡着了,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累得够呛。局子里开始上班,我把他叫醒,一同辞别了专案组的老丁,出门离去。

    归途中,胡天成的神情很凝重,一直睁着通红的眼珠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快到酒店的时候,他转向我,恳求道:“小米师傅,我的身家性命都在这酒店上,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酒店里死了人,会严重影响到生意,如果是接连死人,那买卖基本就完了。

    胡天成解释说:“我的酒店主要都是外地客,只是出一次事情,生意会受影响,不过应该还能撑得住,等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可要是再出事,消息传开,这酒店真的只有鬼才上门了,所以我的意思就是……希望您能在酒店里住一段时间,陪我渡过这一阵风头。”

    我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如果没来也就算了,既然来了,这里出了好几条人命,我总不能置之不理。

    见我点头答应,胡天成大喜,慌里慌张掏出手机,“我这叫让他们安排,你就住酒店里的总统套房!”

    我探手压下胡天成,淡淡说:“不用了,我就住16楼的14号房。”

第十六章:被收买者

    对于常人来说,这事可能有诸多忌讳,至少在心理上很难接受,不过在我毫无问题。养大一个恶魄不容易,下手害人的法师未必舍得就这么丢弃,我想,在原地等来“失主”的可能性更大些。

    胡天成没料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过他也不笨,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打电话吩咐让酒店里做好安排。

    回到酒店后,匆匆吃了个早饭,胡天成就送我去了房间。

    进到16楼14号房,里面有一个女服务员正蹲在床边,用吸尘器清扫床底,房间内的被褥洁具已经换过,整洁如新。

    “谁让你换的?”胡天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这里可是案发现场,门口还拉着黄线,案子还没结,东西怎么能换?

    那个女服务员正撅着屁股干活,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到来,被吓了一跳,连忙爬起来。看清是我们后,她嗫嚅了半天,说是楼层主管让她来收拾房间,还以为是按照正常手续换洗打扫……

    我在旁观察,这女孩生的白净小巧,挺漂亮的,看上去只有二十左右,面对胡天成显得很紧张。

    东西已经换过了,责备也无用,胡天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她离开,女服务员连忙鞠了下躬,出门推着车子跑了。

    “小米师傅,您休息吧。”胡天成换了个脸色,客客气气对我说:“我也困得不行了,得好好睡一觉。”

    我点了点头,胡天成让我有事就找该楼层的主管,然后就走了,他的办公室在顶层,那里还有一套据说是全南昌最贵的总统套房。

    放下背篓后,我并没有立刻睡觉,匆匆洗了个澡,就奔了16楼服务台,我得找点东西去喂饱我的两个小宝贝。

    服务台就在电梯出口处,我到的时候,那个女主管正在台前训斥一个女服务员,我仔细一看,挨训的正是刚才给我打扫房间那位。负责区域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位女主管脸色很不好,训斥的毫不留情,女服务员低头听训,看上去很乖巧,丝毫不敢回嘴。

    我看得怪不忍的,可这是人家的事,我也不好插嘴,只得在一旁等着。

    看见我到来,女主管尽快结束了训话,打发走那个女服务员,摆出笑脸相迎,问我有什么吩咐。我找她要了些水果,又要了几个新鲜的鹌鹑蛋,她立刻表示等会让人给送进我房间里去。

    当她问我还有要求的时候,我一琢磨,问她,那个东北客出事前接触过什么人。

    女主管听见这个问题,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尴尬,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女服务员离去的方向,“就是她了,黎云……”

    “她?”我没反应过来,我本以为死者生前接触的应该是生意场上的人,或者是我想象中的法师,怎么会是这间酒店里的服务员?随即反应过来,早就耳闻有些酒店里的女服务员暗地里会和住客媾¥和,挣点外快,一些好色的住客也更乐于勾搭她们。

    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挺清纯的女孩子,竟然也会挣这个钱。

    回到房间后,没过一会儿,我要的东西送到,送东西来的还是那个黎云。她仍然是一副沉默寡言的姿态,将我要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问我还有什么吩咐,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一丝轻浮。

    如果不是从女主管那里打听出来了那些事,我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孩子竟然会是那样的人。

    见我没有说话,黎云转身准备离开,她刚到门口的时候,我心中一动,问:“你认识闵区长吗?”

    我问的很突兀,黎云身躯微不可查一阵,哑着嗓子说了一声“不认识”,招呼都不打就出门离去。

    看着被带上的房门,我眉头皱了起来,这女孩有问题!从她的反应来看,八成知道些什么,可我不是警察,没有审问的权利,也就只能进行到这一步。

    我断定老丁还会来找我,打算到时候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他,让他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说不定会有收获。

    接下来,我把东西整理了一下,取出竹筒,控制着翠虺吞下了几颗鹌鹑蛋,它还太小,也只能吃这个东西。不过虽然小,它却是我现在唯一的“攻击性武器”,随着长大,威力也会随之越来越强。

    我把吃饱的小翠(我给虺起的名字……)放在枕头边,触手可及,然后又把那一堆水果放在了床底下。小白家仙早就不耐烦地在我脚边乱蹿,立刻欢鸣一声钻下去,抱着啃了起来。

    有小白家仙在,能避免被偷袭,而虺就放在身边,一旦有事可以快速反击,这件事情不简单,我孤身在外,得要好万全的准备。

    我已经很困乏了,可做完这些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把这件事好好捋了一捋。

    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背后有一位邪法师,正在施术害人,目前遇难者已经有好几个了。他这么做的目的很明确,想要喂出更凶的恶魂厉魄,而后会发生什么,也可以想见仍然是害人。

    也就是说,如果不加阻止,很可能还会有更大的凶案在后面。

    从老丁的介绍来看,这个人作案的地点不定,忽东忽西,不过都在江西境内,他的前几次应该都成功了,唯一的失手就是在闵区长身上。闵区长因为事先被张云山种下了阳符,导致功亏一篑,并且法器连同恶魄都被我消灭掉了。

    这一次他也没完全成功,虽然目的达到,东西却还没能拿回去,而养出一只成熟的恶魄并不容易,我断定他很可能不死心,会设法把这根骨针取回去。

    对方未必知道骨针的下落,按常理推断,他会先来这里探查一番,如果没有发现,可能会再去公安局。公安局虽然是暴力执法机构,可对于一位法力高深的邪法师来说,偷进停尸房取走一件东西也未必就不可能,如果换做我,做好准备工作,也有可能做到。

    思路理顺后,困意来袭,我终于沉沉睡去……

    zzzzzz

    这一觉我睡了一整天,等醒过来后,睁眼看,天天已经黑了。我先看了看床底下,小白家仙正躺在水果堆里“呼呼”大睡,特香甜,背后的刺上扎满了果子。

    我松了口气,看来我睡着这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

    匆匆洗漱一番,我把装着“小翠”的竹筒往腰上一别,出门准备去一楼吃饭。刚走到电梯口,我看见了一个熟人,老丁来了。

    老丁正在和楼层主管聊天,看见我后,笑着迎了过来,“听他们说,你还在睡觉,我就只好在这里等了。”

    我摆了摆手,“咱们下去,我正好有事找你。”

    老丁眼睛一亮,快步跟上我,问道:“你也有发现了?正好我也有所发现,准备听取下你的意见。”

    果然还是警察办案效率高,这么快就有发现了。

    金帆大酒店一楼是餐饮部,中餐西餐都有,我们找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遥看着窗外的大江。这里的消费很高,加之现在生意受了命案的影响,食客并不多,加我们在内也只有四桌,相互隔得很远,显得有些冷清。

    “你先说吧。”点完了菜,等服务员走远后,我当先开口。

    老丁略加沉吟,说道:“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转变思路,走访了前几位死者生前最后接触的人,果然有所发现。”

    老丁边说边打开挎包,将一张纸递到了我的面前,纸就是普通的a4纸,上面影印着一张照片,是个壮年男子的半身像,摆着很阳光的笑脸。

    “这是第一位遇害者。”老丁解释说:“他是一位健身教练,服用过量安眠药致死,法医给出的判断是自杀。今天通过调查我们发现,他死前当晚接触过一位女学员,前半夜他们是在一起的……”

    我点了点头,静静倾听。

    老丁又取出一张影印的照片放在了我面前,神神秘秘说:“你知道吗?这个前半夜和他在一起的女健身学员,就是第二位死者。”

    我的心拎了起来,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年轻的女服务员黎云。

    老丁继续说:“据我们推断,凶手是先收买了这个女人,让她下手害了第一个死者,然后又把她杀人灭口,这样就死无对证了!”

    我猛然站了起来,失声惊呼“糟糕”!如果我猜测成立的话,黎云岂不是时刻都处在危险中?!

    “快跟我来!”我顾不得解释,踢开椅子撒腿就跑,老丁见我举止不对,连忙跟了过来。

    再一次冲进电梯,我们直上16层,在电梯里我把黎云的状况告诉了老丁。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黎云也是被收买的女人,她趁着和闵区长以及那个东北客缠绵的机会,偷偷把骨针刺进了他们的后脖颈里。

    一般人被别人在身上扎针,肯定会出手制止,很难实现。唯有在那种状况下,男人才会对身上的刺痛很不敏感,会以为是女人在抓挠。

    老丁听了我的叙述,脸立刻就黑了。

    到了16层,我们找到了那个女主管,得到的消息却是黎云已经下班了,现在不在酒店里。匆匆要来她家的住址,我和老丁又冲进电梯,出了酒店,坐上公安局的侉子,油门到底疾驰进了夜色中。

第十七章:血狱

    老长江750的发动机声和拖拉机都有的一比,震动也小不了多少,老丁急了眼,把速度开到了最快,我被颠得五心烦躁。

    我不认为那个柔弱乖巧的女孩子会去杀人,尽管她人格上有瑕疵,收买她的人肯定隐瞒了她,她事先应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把人害死。据老丁说,前几位受害者应该都是一男搭一女,这一次黎云例外,很可能就是因为在闵区长那里失了手,背后的收买者就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从今天早上黎云的举动来看,她应该是很害怕,想把房间彻底清扫一遍,消除掉自己留在房间里的证据。这个举动其实很幼稚,同时也从侧面证明她不是个老练的惯犯。

    转头看,老丁脸色比我还要难看,他是老刑警,应该比我更早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这个年轻的女服务员黎云,只要我们在她被灭口前找到她,案子可能就会豁然开朗。

    “坐稳。”老丁低喝一声,猛然急转,侉子近乎划了个直角,开向了江边。

    我们一直和赣江并行,到了这里已进入城乡结合部,黑暗中江边影影绰绰出现了一片建筑群,黎云家就在那里。

    这里叫做东新,聚集着几百栋本世纪初的老旧建筑,街巷纵横,结构复杂。用老丁的话说,市里小青年犯了小罪后,基本都来这里“躲风”,很难进来抓人。

    果然如他所言,长江侉子进去后,开始在蛛网一般的街巷中穿行,根本快不起来。街边偶尔能看见三五成群的小青年,看见我们的警用侉子后,立刻抱头鼠窜,这里面转眼就被搅得鸡飞狗跳。

    老丁许是太着急,干脆扯着脖子大吼:“小兔崽子们,都特么窝在家里别动,今晚不是来抓你们的,谁挡道谁倒霉!”

    还别说,这一手果然有效,大呼小叫声立刻停止,那些小青年全都蛰伏了起来。

    侉子一直开到江边,在一栋面江的破筒子楼前停了下来,我俩立刻跳下车,凑在门牌上看,没错,就是这里。

    按照女主管给出的详细住址,我俩一阵风冲进漆黑的楼道,转着圈绕到了三层。

    所谓筒子楼,指的就是由一条过道把所有单元串在一起,各家各户门都朝着过道开,就好像串联的筒子。这种建筑形势现在的新建筑已很少见,基本只用在学校或者军营的宿舍上,而在以前,单位的房子基本都是这造型。

    后来国营单位大面积改制,原本的单位职工宿舍也就成了私人的,权当是下岗补偿,我家的老房子也是同样的路数。

    全国的筒子楼都差不多造型,也都同样的老旧,这一栋也不例外,过道里一盏灯都没,好在今晚有月,又是正对着江水,勉强能看得见道。

    我和老丁像疯子一样,挨家挨户找,终于在最里间找到了黎云家。

    看清门号后,老丁立刻大力拍门,粗声粗气大吼:“快开门!”

    老丁没表明自己的警察身份,他怕会吓跑黎云,这里的街巷太复杂,假如黎云跳窗逃跑,就算她是个弱女子,我俩也很难抓到她。

    这里的治安明显很不好,屋主没敢立刻开门,在里面颤声问:“谁啊?大半夜的有什么事?”

    说话的是个女人,听上去很害怕,在强撑着答话。

    老丁一看自己不行,连忙对我使了个眼色,退到了一边。

    我接过他的位置,细声慢语说:“我们是金帆大酒店的,黎云的同事,胡老板让我来找她有些事,不是坏人。”

    可能是因为我报出了“金帆大酒店”的名字,里面的人相信了我的话,几秒种后,房门被拉开,一个妇人站在门口谨慎端详我俩。

    这女人很瘦小,年龄不算很大,却显得很憔悴,容貌和黎云有五分相似,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已经有些掉色发白。我向屋里看了一眼,昏暗的白织灯下,屋子里陈设很简单,只有几件很老旧的家具,尽头处有一扇单开的门,联通着里间。

    我对筒子楼很熟悉,这样的房子格局都是直的,没法超过两间,外间角落里摆着一张床,里间很可能住的就是黎云。

    “你们是黎云的领导?”妇人客客气气问我。

    我点了点头,强行挤了进去,事关人命,我没空再跟她解释。

    妇人虽有些紧张,却不敢拦我们,默默让到了一边。

    我几大步跨到里屋门前,轻轻拍了两下,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喊道:“黎云,胡老板又是找你,开一下门。”

    喊完之后,我和老丁屏息凝气听,可瞪了足足有一分钟,里面毫无动静。

    “她不在家吗?”老丁转头问陪在一边的妇人。

    那妇女连忙说:“晚上小云吃过饭就回屋了,没见她出来过啊。”

    我的心一紧,看向老丁,他也正看向我,彼此眼神一对,我侧身让到了门边。不等那妇女反应过来,老丁助跑两步,大喝一声,一脚踹在了门上,本就破烂不堪的房门连着门框被他一脚踹飞进了屋里。

    门刚飞出去,随着扰动的气流,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老丁踹飞了门后,脚下不停,当先冲进了里屋,只看了一眼,就失声惊呼:“卧槽,快救人!”

    终于,还是出事了!

    我和那个妇女紧跟着冲进了屋里,还不等看清屋内的场景,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一跤,低头看,我汗毛都竖起来了。里间很小,只有约二乘三米,六个平方左右,现在这六个平方的地面上铺了一层血浆,粘稠湿滑腥味扑鼻,呈暗红色,那个小姑娘黎云就躺在血泊里!

    没有亲眼看见,很难想象她小小的身躯里竟能流出那么多血!

    刚稳住身形,身旁“噗通”一声响,那妇人即刻晕倒在地,滚了半身的血。

    我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可如此血腥的场面,哪怕是在最可怕的梦里也不曾出现过,当时就觉着一阵眩晕,差点也昏了过去。关键时刻,老丁重重拍了我一巴掌,把我给拍醒,用变调的嗓门大叫:“停住!”

    老丁是老刑警,办过的命案无数,可就是他现在也脸色苍白,吸气都在发抖。不过他立刻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开始检查黎云。

    致命伤只有一处,在黎云的左手腕,她用一把小刀隔断了自己的左手动脉。

    “摸不到脉搏了……死了!”老丁在黎云的脖子上摸了摸,脸色变得更苍白,喃喃自语。

    我这时候也恢复了,一把推开老丁,赶紧开眼看。人失血过多的时候,脉搏会随之越来越弱,用手未必就能试探的出来。

    果不其然,开眼看过去,黎云虽然阳气弱的近乎没有,可魂魄还在原位,这表示不管她有没有呼吸,现在还不算真正的死亡。

    我赶紧左右打量,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卷透明胶布,赶紧一把抓过来,抓住黎云的手腕开始一圈圈裹,不管怎么说,得立刻把伤口给封起来。

    黎云可能是缺乏常识,分不清动脉和肌腱,所以她割的特别狠,整个手腕内侧的皮肉都给完全割开,深可见骨,就算能救活,这只手也基本算是废了。

    一连裹了三道,终于把伤口完全封死,老丁立刻把黎云抱起来,拼命向外跑。这时候那个妇人也清醒过来,撕心裂肺哭喊着“我的女儿啊”,跌跌撞撞跟了出去。

    我们三人捧着黎云发了疯般冲出筒子楼,把生死不知的黎云放进车斗子里,老丁连忙踩着火,载着我们奔向市区方向。

    这一次我是坐在后座上的,黎云的母亲把她紧紧箍在怀中,坐在斗子里,哭天抢地,说不出的凄惨。

    我一直紧盯着黎云,见她煞白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抹青气,心中暗呼糟糕,这是魂魄开始散失的征兆。流了那么多的血,她一个小女孩终于撑不住,生命之火将要熄灭了。

    其实从医学意义上来说,也许刚才在屋里子的时候,黎云就已经算是死了,而现在,她则开始在我的标准中死亡。

    到了这一步,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在这个小女孩身上,这条线不能断了,更何况,我也不忍看着她惨死。眼看死亡似乎已不可避免,我一不做二不休,拔出腰后的竹筒,把小翠催了出来。

    在黎云母亲无神的注视中,我的虺一口咬在了黎云眉心,她一直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随即目中的生气瞬间消散,就这么“死不瞑目”躺在了她母亲怀里。

    我不能眼看着她的魂魄继续消散,那样只需几分钟,就真的彻底没救了,只能先把她的魂魄养在虺身上。

    黎云母亲眼看我用一条小蛇咬她女儿,尖叫一声,再一次晕了过去,她已经没法承受了。

    老丁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虽不懂,却没有阻止。我右手继续催着小翠,对老丁大喊:“快!我撑不了多久!”

    侧三轮再一次加速,在复杂的小巷中蛇形,开的歪歪扭扭,不时翘一下边轮。老丁驾驶技术本就没的说,再加上急着救人,超水平发挥,来时绕了十几分钟的住宅区,他竟然只用5分钟就开了出去,上了临江大道。

    抬头看,灯火通明的城市边缘有一块大招牌南昌市第二人民医院。

第十八章:命途

    路程还有一段,好在路上基本没什么车,老丁心急火燎,顶着马路中间把油门开到底,任由老旧的发动机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突然,老丁前后刹一起踩,来了个急刹车,后轮瞬间抱死,边三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剧烈左右甩尾。好在有个边斗,如果是两轮摩托,我俩恐怕全都得飞出去。

    “你干什么?!”我紧紧抱着老丁的粗腰,扯着脖子大喊。

    我能明显感觉到老丁浑身绷紧,在拼命发力,边三轮一路侧滑到露面,将将挨着水沟终于停了下来。

    老丁大喘着粗气回头望,失神自语:“糟了,撞到人了……”

    听见这话我心里一惊,连忙把黎云无力垂着的头掰到一边,露出后脖颈,只见那里的皮肤白净光洁,毫无瑕疵。

    “撞到人?根本就没人!”我对着老丁沉声大喝:“还不快走?她就要死啦!”

    老丁被我说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咬牙大骂了一声“他妈的”!再一次发动机车,继续向前疾驰。

    黎云的脑后根本就没有骨针,这说明害她的魂魄是从外部附身的,而要做到这样,这个魂魄需要更凶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黎云还没有死。恶魄是受了支派前来完成任务的,只要黎云不死,它就会一直纠缠下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你刚到底看见了什么?”我对着老丁耳朵大喊。

    老丁终究是老警员,瞬间就镇定了下来,沉声说:“我刚看见前面路中间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正在对我招手,眼看就要撞上,只好急刹车。”

    “现在你明白了?”我大声问,迎面的狂风立刻灌进了嗓子眼里,差点把我给呛着。

    “明白了。”老丁语气平缓,果然镇定了下来。

    从刚才的情况分析,老丁身上的阳气很旺,那个恶魄虽然厉害,却没法直接附他的身,只能干扰到他的思维。不过现在是高速行车,这样依然很危险,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出车祸。

    我维持着姿势不动,闭上眼打开了第三目,向着四周侦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可就在我准备睁开眼的时候,越过老丁的肩膀,我看见挎斗车仪表盘上一小块白点。

    “你稳住,我得站起来看看。”我嘱咐一声,按住老丁的肩膀,脚踩着后座,慢慢站了起来。

    现在挎斗的速度接近100迈,想完全站起来我做不到,也不需要,我扶着老丁的肩膀刚探出头,就看见仪表盘前面果然有东西!

    那是一张脸,准确说是一张女人的脸,在我的视界中呈现一片苍白,正瞪着一双同样灰白的眼睛,冷冷看着老丁。

    一般的魂魄在我眼中,就是模糊的灰影,能力越强影像就越清晰,而这位,我几乎都能看清它的五官了!

    现在看来,它原本就在那间满是血污的房间内,等待黎云死亡,我只顾着抢救人,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东西一直跟着我们。

    “我看见了,那东西就在你车前脸上趴着。”我对着老丁大吼,那东西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举动,不过它听不见,所以并没有动。

    老丁抖了一下,摩托车前脸可不是汽车前脸,照我所说,他现在和那个东西就等于脸对脸了,而他还看不见,这事搁谁身上都亚历山大。如果可能的话,现在应该停车,可现在车上有个垂死的证人,连减速都不能。

    “我该怎么办?”老丁说这话的时候是屏着气的,这说明他很紧张。

    我凑在他耳边安慰:“你别怕,你身上阳气重,它附不了你的身,只能干扰你的思维,制造幻觉,想把我们逼停下来;你什么都不用管,无视掉那些幻想,只管往前开,更不要害怕,你一怕,它就有可能钻进来控制你的灵魂。”

    我说的话老丁不可能完全听懂,不过大致意思他明白,闻言他立刻瞪圆了眼,迎着狂风嚎叫:“小臭虫,劳资一身正气,你特么给我滚蛋!”

    我没话说了,你喊什么喊?再喊它也听不见。

    果然,刚喊完,老丁其实顿泄,弱弱问:“前面马路中间坐着个小姑娘,该怎么办……”

    我开着眼向前看,什么都没有,狠狠一拍老丁大喝:“假的,给我撞!”

    “哦……”老丁答应一声,维持着高速向前开,然后猛然向左一拧,边三轮的车斗子立刻离地,车身歪成了45度,呼啸着开了过去。

    “哈哈,管他真的假的,劳资让过去了。”边斗落地,老丁得意大笑。

    我气得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大骂道:“那根本就是幻觉,你不敢撞就代表你害怕了,你害怕就要出事了懂不?!”

    我这其实纯属借机报复,他刚才的花式玩法,差点把我给摔了下去,吓得我够呛……

    老丁被我的话吓坏了,这也算害怕?好像有道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凶神恶煞的姿态开车,看架势,仿佛想找个人撞撞。

    我又坐回了后座,死死盯着趴在摩托车前脸上那条白色的人影,在我的注视中,那个白影慢慢爬了上来。连续两次没能达到目的,而老丁的气势反而越来越盛,它似乎有些着急了。

    咫尺之遥,那个白影爬上了车龙头,伸着脖子和老丁脸对脸,双方的眉心相距只有几公分。而此时的老丁什么都没察觉到,依旧目露凶光看着前路。

    经过这一段,第二人民医院已经再往。

    我坐在后座上,看着那个白影干着急,它肯定是在魇老丁,可在这疾驰的摩托车上,我手里还抓着黎云的魂魄,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老丁又淡淡问:“前面又有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姑娘在向我们招手,撞还是不撞?”

    我正在警惕着那个白影的一举一动,闻言想都没想,大喝道:“撞,放心大胆的撞!”

    老丁“哦”了一声,俯下了身子,做出降低风阻加速撞击的架势,他这一低头,我魂飞魄散,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团淡金色的娇小身影,正在冲着我们招手。

    淡金色,是活人!

    我身上瞬间一麻,解除了开眼状态,只见前面就是第二人民医院,有个小护士站在大门外,左手把着一辆急救车,抬起右手向我们用力招。而这时的老丁,正咬牙切齿催着侉子,直直对着她撞了过去!

    “我的妈呀!”我吓得差点从后座上翻下去,这要是撞上,那小护士绝对会当场殒命!

    “不能撞啊!那是活人!”我使出浑身的力气,对着老丁后耳门尖声大叫,我保证,我这辈子从来没叫的这么难听过,也没吼过这么大声。

    我不单是喊,两只手还下意识的死命掐老丁两肋,手指头全陷进了他的肉里。

    关键时刻,老丁终于听明白了我的呐喊,他也开始大声尖叫:“啊!快趴下啊!”

    这时候的码表指向了整100,老长江750侉子几乎都要被我们跑散架了,而距离那个小护士只有约30米,无论转向还是刹车都来不及了。

    再看对面,那个小护士被吓得脸色煞白,两只手捂着腮帮子尖声惊叫,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动作救了她的命,小护士刚瘫下去,老丁再一次施展绝技,庞大的身躯猛然向左一拧,边三轮又被他拽得向左倾斜45度,边斗腾空,擦着小护士的头皮呼啸而过。

    “咣”的一声,急救车被撞飞了出去,摩托车边斗落地,“吱吱”乱叫着又向前开了一段,猛然原地调头,稳稳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一手玩的漂亮,玩杂技似得。

    不等我喊出个“好”字,老丁一个翻身跨下来,一把捧起软踏踏的黎云小姑娘,向着医院大门狂奔。我手里还提着虺,连忙跳下来跟着,尾巴似得被他甩来甩去。

    “医生,医生在哪里?快救人呐!”老丁嗓音浑厚,整座门诊大楼震动,我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现在黎云的身体已经处在死亡边缘,只要小翠松口,魂魄一归位,她会连人带魂同时步入死亡。

    其实刚才那一阵轮番尖叫,里面就已经被惊动了,我俩刚跑到大门口,就有一大票医生护士慌慌张张迎了出来。

    看见老丁怀里浑身浴血的黎云,医生们大吃一惊,连忙簇拥着他跑向急救室,大声问着情况。

    临进门的时候,我开眼回头看,却找不到那个白色的恶魂厉魄,不过这时候救人要紧,也顾不得它了。

    过道里,医生们开始大声质问,这条蛇是怎么回事?并且想要立刻取下来。

    老丁连忙把伸过来的手吓开,大声喊:“我是警察!这条蛇是科技新成果,能保命的,取下来人就死了!”

    医生们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估计没人听说过有这样的科技新成果……不过既然人家警察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敢擅作主张,只要任由蛇咬着进了抢救室。

    到了急救室,黎云被放在了病床上,一大票人围过来,手忙脚乱接着各种设备,这么严重的伤害事故,恐怕就连急救大夫都很少有人遇到过。

    仪器被接好,看着呈现一条直线的监护仪屏幕,一位戴着主任标识的老医生对我俩摇了摇头,“人没了。”

    老丁看了我一眼,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我毫不犹豫一挥手,“输血,缝合伤口,还有救!”

第十九章:魂牵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黎云,八成是没了,可但有一线希望在,就不能放弃。

    医生刚才询问我俩,那就是程序,意思就是告诉你,抢救的意义已经不大,接下来由你们自己选择。如果家属表态抢救的话,那要是救不活,医院方就不担责任了。

    我表了态,老丁立刻也学着我挥了下手,“***救,一切由……我们警局负责!”

    既然有了负责的人,医院自然是没话说,立刻展开了抢救,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调动,各司其职。

    一位护士捧着个写字板递过来,让签免责声明,老丁想都不想,接过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又过了一会,一位医生跑进来,大喊大叫:“本院血库没血了,要去其他医院调,需得主任医师签字……”

    医生护士们又全都停下了手,看着我俩,意思很明显,“要不还是算了吧……”

    人都这样了,等从其他医院调来血,神仙都救不活了。事已至此,我右手继续控着小翠,把左手伸了出去,“先用我的血顶一阵吧,我是o型血。”

    “那成吧。”老主任是摇着头说这番话的,一副我俩很不明智的神态。

    立刻就有人为我验血消毒,没毛病,的确是o型血,并且黎云也是o型血,而且我俩的血没有什么什么……凝血反应,用医生的话说,可以放心大胆无限制的输!

    也就是这么一说,我的血也很有限,全给她,我就死了……所以血还是得调,我就是先把她的命给抢回来。

    另外,我的血阳气比一般人强出许多,用来吊命有奇效,这一点医生们恐怕都不知道。

    很快,一根管子把我和黎云连在了一起,我的血开始进入她的血管里。另一边,一位大夫在护士的协助下,为她缝合伤口,抢救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随着血液的补充,黎云原本惨白的肤色出现了红晕,而我则渐渐开始胸闷气短、眼冒金星。

    一般抽血是不能超过400cc的,可这是在抢人救命,医生们一直放掉了我700cc,才询问我,能不能撑得住?看那意思,估计还想让我再放点。

    我看了眼黎云,小姑娘脸上依旧又死气,只得叹了口气,点头表示就再等等吧。

    一直放到接近800cc的时候,我已经头晕目眩加耳鸣,这回不等我有什么举动,那个老主任医师连忙亲手拔掉了管子,帮我压住了创口,回头喊:“快准备起搏!”

    “先让我试试……”我有气无力说了声,向回一收手,小翠立刻松口缩回了竹筒里。刚脱离接触,众目睽睽之下,那个一直走直线的监护仪立刻跳动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活了!

    “神了哎!”老主治医生惊呆了,“这是什么原理?你这高科技……”

    老医生太激动了,他竟然要来抢我的竹筒,也不知他是想夺宝,还是想研究下这东西的原理。

    我连忙把他的手挥开,哭笑不得,说:“您还是先救人吧,这高科技以后再说。”

    老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依依不舍松开我的竹筒,连忙吩咐救人,稳住伤者的生命体征。其实到了这一步,人已经算是基本救活了,只要不出意外的话。

    我这时候已经晕得站不住了,老丁连忙过来把我扶坐下,千恩万谢,说这案子全靠我了。刚才他趁空已经用医院的电话联系了局子里,马上就会有两个同事赶来,让我放心。

    我俩再说话,满屋子的医生在忙活,就在这时,一个几乎已经被我俩遗忘的人走了进来。

    自从黎云的母亲半路昏过去后,我们就一直当她不存在,本来她就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有影响,都把这人给忘了。

    我这时身体很虚弱,阳气连平时的一半都不到,视线也模模糊糊的,就看见一个满身红色的人推开急救室的门,一步步走向病床。我依稀记得,黎云母亲原本穿着一件红的的羽绒服,又在血泊里晕倒过,更是染满了红色。

    “她来看女儿了吗?”我头晕目眩,脑子里胡乱转着念头,“没让你失望,我总算把你的女儿救活了……”

    我不想看见她们母女生离死别,这会儿救活了人,只觉一阵阵轻松,眼皮子往下耷拉,当场就想睡觉。就在我将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急救室里响起一声难以想象的疯狂尖叫,一下把我惊醒。

    刚听见这声音,我就知道糟了,正常人绝对不会发出这样的嘶喊。

    睁开眼看,黎云母亲,那个看上去瘦小羸弱的妇人,此时面目扭曲狰狞,一巴掌拍在她女儿的胸口,嘶喊着一扯,把黎云身上乱七八糟的针管线路全都给扯了下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满屋子的医生全都傻了,竟然都忘了阻止。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老丁,黎云母亲刚发疯,他立刻放开我,庞大的身躯竟然灵活无比,一个跨栏的动作从黎云身上跳过去,把瘦小的黎云母亲一头撞飞,死死按在了地上。

    病房里顿时哗然,医生们全炸啦,全都在大呼小叫,有的人赶紧去护理黎云,还有几个帮忙按住黎云母亲。

    黎云母亲被人按得动弹不得,却依旧在疯狂尖叫,用指甲抓挠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勉强用模糊的目光看将病床,隐隐看见黎云躺在急救床上哭。

    看见她能哭出来,我心里定了些,这说明她的魂魄已经彻底归为,应该是死不了了,至于她的母亲……

    临进医院的时候,我回头看过,没找到那个害人的恶魂厉魄,万没想到,它见动不了我和老丁,竟然又缠上了黎云母亲,那个可怜的妇女。

    女人阳气相对本就弱一些,再加上她一直处在晕厥状态,那个恶魄缠她根本就不费力气。

    害人家女人不算,还要让人家的母亲亲自动手,这行为简直不能忍!我心头火起,不顾浑身疲软,强撑着一摇三晃走了过去。

    那边好几个人正按着黎云母亲,我一把挥开一人,咬牙切齿闭上眼,用自己额头对着她的额头撞了下去。

    虽然我现在阳气差不多只有平时的一半,可我的魂魄强度高,吞掉这个恶魄应该问题不大,大不了事后睡几天,再大病一场,无论如何我得把这东西给灭了!

    可我的身体太虚弱,动作根本就快不起来,眼看着就要撞上的时候,白影一闪,那个恶魄脱离黎云母亲,飘出了急救室门外。

    脱离了恶魄的纠缠,原本绷紧身体的黎云母亲立刻一软,再次失去了意识。

    我强撑着站起来,一头撞开门追了出去。

    刚出门,我就看到了那个恶魄,它似乎是真的怕我,正在向医院外面贴着地飘,看架势是准备放弃任务逃走。我这时身体太虚弱,根本走不快,追不上它,只得探手入怀取出了我的埙。

    由于出来的匆忙,我只带着小翠和这个埙,其他东西包括小白家仙在内,全都留在了酒店里。

    不等我吹响,一直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拉住了我,是老丁,他关切说:“你身体不行,不能去!”

    他虽然看不见,可能推断出我要追的是什么。

    我挥开他的手,继续跌跌撞撞追赶,说:“这东西不能放跑了,你快回去照顾黎云,她再也不能出事了。”

    说完,我终于吹出了凄婉的鬼音,那个恶魄眼看就要逃出医院,听见声声音一震,动作开始变得迟疑,速度慢了下来。这时候正好有个小护士迎头走过我身边,被鬼音吓得打了个哆嗦,贴着墙一点点绕了过去,满脸惊恐。

    身后,老丁重重跺了下脚,终于还是又回了急救室。

    我孤身一人出了医院,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白色的恶魄,连忙跟了过去。这时的我虚弱到了极点,脚下虚浮不堪,就连思维都慢了好几拍,完全是一股信念在支撑着我。

    我的视线很模糊,根本就看不远,只能看清前面几丈,我也不管其他,只把目光牢牢锁定那个慢悠悠向远处飘的魂魄。我一路不看脚下,走得磕磕绊绊,保持着鬼音不断,那个恶魄灵智不低,一直在和我的鬼音对抗,不被我吸引过来。

    这和唱鬼音的人阳气有关,如果我身体正常,这个东西早就抵挡不住了,可现在我俩却陷入了拉锯中,我追不上,它也挣不脱。

    我曾见过许多厉害的鬼魂,比如那个小山村里的阳魂,甚至还见过巫咸和巫姑那近乎实体的五彩鬼魂,和他们比起来,前面那东西根本就不值一提。可换个角度看,这被人养出来的恶魄,绝对是我此生所见最恶毒的存在,绝对不能容它回到主人身边!

    我在这暗夜里吹奏鬼音,绝对惊世骇俗,好在出医院后,我就被这魂魄带进了野地里,应该没什么人听见。现在已是初冬,田里的庄稼已经被收割完,只剩一些茬子,偶尔绊我一下。

    我一边吹奏,一边维持平衡,努力让自己不要摔倒,一旦鬼音断掉,这东西会立刻逃得无影无踪。如此不知道过去多久,我好像进入了住宅区,两边有房子,然后又跟着上了楼梯,最后进了一户人家,在这里我看见了一个人。

    人是淡金色的,只是这人身上还有一点点黑或者白色的阴气光点,他原本是背对着我站立,我刚接近,他就猛然转回了头。那个白色的恶魄围着他转了一圈,钻入了他体内消失不见。

    鼻端传来浓重的血腥气,我猛然睁开眼,待看清那人相貌后,不由失声惊呼:“是你!”

第二十章:悔之晚矣

    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很多记忆都淡忘了,可这个人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从重庆回家的火车上,我曾遇见一个浑身寄满阴魂的男人,就是他!

    打量一眼四周,我发现,竟然又回到了黎云那间小房间里,地上仍满是血液,愈加的粘稠,我俩相对两米,全都踩在人血上。

    现在事情很明朗了,制造这一系列“自杀”事件的人,就是他!一位邪法师。

    看着我,那个瘦小的中年汉子阴沉着脸,嘟囔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低头思考起来。可能他也觉得我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你跑不了!”我不等他想明白,先下手为强,退后一步堵住了门。我现在身体很虚弱,只能把他堵在这里,等待老丁来救援。

    老丁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我相信他能推断出我又回来了这里。

    这个男人看上去不到一米六,并且很瘦,凭我的体格,只要堵住这扇小门,相信他强冲不出去。

    那个男人这时候似乎终于想起来了什么,抬头对着我阴阴一笑,“是你拿走了我的宝贝?”

    这一次他说的是中文,只是调门有点怪。

    “我是蒲腊东降师,请阁下表明身份。”那人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头,等待我的回答。他应该是感应到了我肩膀上扎的那根骨针,也不急着走,竟然和我交流了起来。

    法师界也有自己的江湖,有一套行内的规矩,不过我可不吃这一套,只是把着门盯紧他,调整呼吸,努力稳定有些眩晕的头脑。

    “蒲腊东”应该不是中国人的名字,另外他自称为降师,应该来自东南亚一带。我想不通,这个东南亚的降头师,为什么要来中国内地作恶?

    蒲腊东见我不说话,脸色又阴沉了下来,自言自语:“既然这样,我就自己拿回来吧,顺便把你给收了。”

    我立刻紧张起来,严阵以待,蒲腊东说完弯下腰,卷起裤腿,露出小腿肚子上一个脓包。他用手在脓包上一捏,向外一拔,拔出来一根骨针。

    房间很小,进深只有三米,我俩距离约两米多,普拉多捏住那根骨针,并没有刺向我,而是用左手牵住自己的下嘴唇,猛地把骨针穿了进去。刹那间,下巴血流如注,被他一口吸进嘴里,重重对着我喷了过来。

    我不敢后退,在蒲腊东还没施法的时候,我赶紧开了眼,注视着他的举动,同时把心一横,上下颚一交,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我这人很怕疼,以前也这么试过,没哪一次能成功咬破舌头,可这次不同,生死搏斗就要开始了!

    我的身体从未有过的虚弱,又只带了基本派不上用场的小翠,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我含着满嘴血腥气,对面一口血喷了过来,我毫不迟疑,立刻对喷了过去。蒲腊东这一口里不但有血,还有一只黑色的恶魄,他是想用自己的血给我做个记号,让那只恶魄一直纠缠我。

    凭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旦被缠上,虽不至于失去神智,可行动难免会大受影响,都时候就成了砧板上的肉。

    两口血对喷在半空中,竟然发出“”声响,冒出了一阵白烟,随着血喷过来的人形恶魄立刻呆滞在我俩中间,不知所措。

    我顾不得看,立刻蹲下身,又左指甲在右手背上一划,割破了一根静脉,鲜血沿着手背一直流到了右食指尖上。我没有任何施法材料,唯一能用的只有自己的血。

    对面,蒲腊东尖声大叫,那只恶魄又对我扑了过来。我根本不抬头看,用带血的右手食指在满地暗色血浆上画了个螺旋。

    恶魄这时将将扑到,它并没有直接扑上我的身体,而是在我面前随着画出来的螺旋转了一圈。魂魄并非用眼看人,只会循着我的生气扑,而血液里的生气是最浓的。

    我画的很细,螺旋纹在我的手下快速延伸,一圈又一圈,转眼就有脸盆大。那个恶魄在我面前一圈圈的转,几乎擦着我的头皮,阴风扑面。

    画完之后,我继续低着头,哼唱起了鬼音,同时在腰后一捞,抽出装着小翠的竹筒,拔开塞子,用筒口对准了螺旋出口。

    画螺旋是为了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唱鬼音是为了迷惑住这只恶魄,我需要有足够的时间让这只恶魄陷入失神中。事实证明我做到了,在这只恶魄终于绕出螺旋的时候,它已经彻底呆滞,几乎不再受蒲腊东操控。

    我几乎能听见恶魄的尖啸声,那只恶魄带着一股看不见的阴寒旋风,一头扎进了竹筒中。我立刻起身,在竹筒上弹了两下,小翠睁着一对通红的小眼睛,从竹筒中探出了头。

    对面的蒲腊东目瞪口呆,失声惊呼:“这是什么法术?!”

    我没有回答他,这时候小翠探出头来,目露凶光,竟然张开口对着我欲噬。那头恶魄进了小翠的体内,虽说立刻就失去了记忆,可凶性还在,竟然想咬我。

    这毕竟是我的虺,我在它体内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一个没了记忆的魂魄根本就做不了主。我曲起中指对着小翠后脑重重一弹,小家伙立刻被弹晕,晃了晃脖子,又缩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我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过去。我本来就失血过度,刚才又放了些,身体快支撑不住了。

    见我摇摇欲坠,扶着门框才没有倒下去,蒲腊东面目狰狞,他已经感应到,那只他辛辛苦苦养大的恶魄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养出一只成型的魂魄比养大孩子还难,已经在我的手里折掉了两个,他对我的恨可想而知。

    “我看你究竟还有多少血能流!”蒲腊东恨声低吼,在脑后一拍,又拔出了一根骨针,毫不犹豫扎进了自己的腮帮子里,再次对着我喷出了一口血。

    我的确不能再流血了,否则恐怕会失血而死,这一次我只能端起竹筒,把口对着蒲腊东,在筒底用力一拍。随着“嘣”一声响,小翠又从竹筒里探出头,大张着嘴巴,对着蒲腊东用力一吐,那个刚被它洗过魂的恶魄又被它吐了出去。

    这时候蒲腊东的血刚好喷到,两只恶魄在我面前撞在了一起。

    平地起了一阵怪风,两头恶魄相互一绞,高下瞬间判定,这一次蒲腊东遣来的恶魄明显强出许多,被小翠洗脑的恶魄转眼消散,一团灰色的人形光斑又扑到了我面前。

    不过我并没有被纠缠住,那只恶魄刚接近我的前额第三目,立刻又慌张后退,竟然一直躲到了蒲腊东身后,瑟缩着不敢出来。

    魂魄之间的战斗很简单直接,就是相互消耗魂力,刚才两只恶魄纠缠后,被我夺去的那只彻底烟消云散,可蒲腊东喷过来的也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已经变成了灰色,根本不敢接近我的第三目。

    也即是说,这只恶魄虽然还在,可已经废了,没几年恢复不过来。

    连着在我手里折损宝贝,蒲腊东已经彻底暴走了,他万万想不到,我这个连站稳都吃力的人居然怪招层出不穷,不但没有被制住,还搞得他损兵折将。

    从法师斗法的角度来说,他已经败得很彻底了,可现在不是切磋斗法,而是性命相搏!

    蒲腊东暴怒之下,双手抱着头一捋,这次直接捋出了八根骨针,夹在双手指缝间,对着自己腮帮子一拍,八根针全都扎了进去,现在他的脸简直就像是刺猬。

    他没有再喷血,而是死死盯着我,口中开始喃喃低语着我听不懂的话,血水一股一股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我摇头苦笑,这一次,我恐怕是真不行了,没有东西不说,最主要是我的身体实在是不允许了,如果不是强撑着,我恐怕早就到底晕厥,那里还有能力再对付更厉害的降术?

    我能看见,随着蒲腊东的咒语,一只接着一只恶魄在他身边显现,不一会儿八只就全被放了出来。

    蒲腊东大概是忌惮我古怪的手段,这一次没有直接让这些恶魄猛扑,而是呈半圆形围了过来。他再也损失不起了,所以操控的很小心,让这八个恶魄齐头并进,不给我打“出头鸟”的机会。

    我的确还能用小翠吞掉一个,可这已经于事无补了。

    我很丧气,自己做事还是太鲁莽了,刚才发现蒲腊东后,也许该立刻跑掉,然后再悄悄跟踪,这样刚正面,实为不智之举,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蒲腊东应该是久不见他放出来的恶魄回去复命,担心出了什么事,才寻过来的,这样看来,他原本就潜伏在不远处,从外围搜查,完全有可能寻找到他的踪迹。

    我又唱起了鬼调,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用的手段,可我的气非常短,唱出来的调门断断续续,已经没多大作用了,那些恶魄脚步虽迟滞了些,却依旧逼了过来。

    “会死在这里吗?”念头转完,那八只恶魄相互重叠,已经逼到了我身前。这时候屋里传来蒲腊东的怪啸声,八只恶魄立刻发动,同时扑上了我的身,我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身上一寒,再也无法控制身体,仰头倒地。

    躺在地上,我能看见这八只恶魄全都死缠在我身上,发了疯一般啃咬,它们在攻击我的灵魂。

    虽然我的魂魄强度很高,可恶魄太多,我又完全不能动弹抵抗,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的魂魄就会受损。接下来是可以想见的,我的魂壳将会被扯开,意识会被占据,从而变成蒲腊东的傀儡。

第二十一章:引来了救星

    一只脚重重踏在了我胸口上,蒲腊东踩住我,用脚底碾了碾,低下头与我对视,讥诮笑道:“阁下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报上名字,我也许会留下你的魂魄。”

    蒲腊东用生硬的汉语说。

    我怒视不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骗鬼!鬼都是很单纯的存在,很好骗,可我是人,岂会信你这一套?!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把我变成行尸走肉后,再冠以我的大名,炫耀自己的战果。既然已经无可避免,死了拉倒,我又岂会说出自己的名字,给我老米家留下污点?更愧对外公他老人家!

    蒲腊东笑了,“既然你不说,就算了。”

    蒲腊东一把扯开我的衣领,露出我肩膀上那个小疖子,他用二指一捏,把埋在里面的骨针抽了出来,扎回了自己身上。

    他现在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虽然跟我交手损失不小,可要是能把我带走,绝对是赚翻了。法师都是经常跟各种魂魄打交道的主,灵魂强度远超常人,只需带回去“深加工”一下,就是一件霸道的利器!

    另外,他应该对我的法术也很感兴趣,到时候慢慢挖,未必就不能从我的记忆力挖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

    蒲腊东很得意,踩着我,等待着我的魂魄被攻破,笑眯眯的。

    我满心绝望,我宁愿死,也不想变成他操控下的行尸走肉,奈何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突然,从大门方向射来一大团黄光,照在了我的身上。光芒照耀下,难以想象的一幕出现了,我竟然在没看眼的状态下,看见自己身上爬满了人形光影!

    肉眼看见魂魄了!

    蒲腊东大惊失色,连忙直起上半身想门口看。

    只用了一秒钟,我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普天之下,能有此奇特功能的宝物只有一件龙虎山照妖镜!

    黄芒照射下,伏在我身上那些恶魄全都停止了撕扯,茫然抬头看着光源,我也恢复了些行动力。我强撑着转过头,朝那边看,只见大门口站着一条瘦高的身影,手持一面铜镜,正将反光投射在我身上。

    来人,正是小天师张云山!

    我大喜过望,万万想不到,在这绝望的时刻,竟然来了小天师,当真是天不绝我啊!

    蒲腊东本就和我斗了个五劳七伤,被照妖镜一照,想都没想,跳起来一头冲进了里屋,那些伏在我身上的恶魂厉魄立刻紧跟着他呼啸而去。紧接着里面传来“哗啦”一声,那家伙竟然带着一票恶魄撞破窗玻璃,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

    凭这个蒲腊东的本事,如果我全状态,他不是我的对手,而小天师比我还强不少,又有诸多道门法宝,他根本就不敢面对。

    惊走了蒲腊东,小天师收了照妖镜,一个箭步跨到我身边,单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笑吟吟看着我,打趣道:“小米师傅,张某开眼,你这次,可是真拼命了啊……”

    我哭笑不得,强忍着眩晕有气无力说:“别说这些没用的,快追啊!”

    张云山爽朗一笑,“我可没那本事,又武当山侠女在,可轮不到我。”

    张云山话音刚落,他身后探出一个熟悉的脑袋,对着我古灵精怪办了个鬼脸,赫然竟是张云山一直在抓捕的女贼玄真子!

    “你们……”我傻眼了,哆哆嗦嗦抬起手指着他俩,说不出话来。

    身旁人影闪过,玄真子展开身形,仿佛一只灵猫,蹿进里屋,跳出窗户追了出去,整个过程不但快的不可思议,连脚步声都听不到。有这个侠女去追人,我松了一口气,这回那个蒲腊东绝对跑不掉!

    瞬间放松,我眼前一阵发黑,人往地上软。小天师张云山连忙把我托住,顺手一抹,把一个鸡蛋大的药丸塞进了我嘴里。

    药丸刚入口,一股暖意立刻在我口中发散,晕向四肢百骸,这是阳气。道家擅长炼丹,当然我也会,不过这颗丹药不错,比我熬出来的要纯多了,毕竟人家是数一数二的道门大派,资源无比丰富。

    阳气入体,我立刻来了精神,只是身体还是没力气,这次失血太多,不躺一段时间好不了了。

    看见玄真子追的没影了,我又旧话重提,小声问张云山:“怎么你不抓她了?”

    张云山微微一笑:“我奉家父的命,刚去了一趟武当山,事情已经解决了,玄真子这次是随我一同会龙虎山,归还我派至宝的。”

    “哦……”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就解决了,我暗暗失望,这样就没热闹可看了。

    张云山接着说:“我们刚出南昌市区,就听见你那古怪的调门,一路跟了过来,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你。”

    我听得大呼“走运”,这真是天不亡我,他们刚好在我附近,又被我的鬼音给吸引了过来,期间但凡出点差错,我今晚只怕就死定了。

    我俩刚说完,里间人影一闪,玄真子竟然又从窗外跳了进来。

    “人呐?抓到了没?”我见她孤身一人回来,心里升起不好的念头,连忙问。

    玄真子撇了撇嘴,无奈回头一指,“那家伙事先备了船,上船跑了,没法追。”

    张云山大吃一惊,连忙扶着我跑到窗户边向外看,只见一条圩堤之隔,赣江上有一条小船,船上站着一人,正在慌里慌张摇橹划向江对岸。没想到,这蒲腊东事先竟然做了万全的准备,江对岸是荒野,他这一去,想要再抓住可就难了。

    张云山看着摇摇晃晃远去的小船,面色凝重,“糟了,这人是东南亚来的邪术师,让他跑了,说不得还会作恶!”

    话音刚落,窗外筒子楼的转角处两道灯光刺破黑暗,一辆警车几乎是打着漂移开了过来,不出意外,老丁找来了。

    张云山看见警车在筒子楼前停下,松开了我,说道:“我们不想和官家打交道,这里交给你吧,我先带着玄真子回山复命,至于这邪术师的事……我们龙虎山会派人抓捕。”

    说完,张云山点了点头,抱拳一礼,转身走向门外。玄真子似乎比以前活泼了些,对着我翘着鼻子一笑:“我接下来要在龙虎山修炼一段时间,小米,你办完了事上山来玩啊。”

    玄真子跟随张云山离去,二人出了门后,转向左,跳下筒子楼,消失在了黑暗中。

    原本在我的印象里,玄真子是个有点玩世不恭的古怪女道士,不过每一次和她再见,她的性格都会发生点变化,总的来说就是越来越开朗。她身上似乎有许多隐秘,每消除一件,她的压抑也就减轻一分,性格也就被解脱一点,我估计也许某一天,她最终会变成我不能直视的存在……

    张云山和玄真子刚消失,过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丁带着两名刑警心急火燎冲进了屋里,看见我安然无恙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小米师傅,有什么发现?”老丁看见我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连忙扶住了我。

    我连忙抬手指向江面那艘小船,喊道:“他就是凶手,赶紧抓住他!”

    老丁一惊,抬眼看,那艘小船已经快要靠岸,船上的黑影正在跃跃欲纵。

    “快!快通知局子里,通知对岸警局!”老丁把头伸出窗外,对着守在警车里的同事狂吼:“调动武警部队,请求当地驻军,一定要把凶手给我抓住!”

    警车里的人立刻忙活起来,用专用通讯设备向各方汇报,通报案情,请求支援。这时候,蒲腊东已经跳上了岸,向着远处狂奔,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暗暗摇头,警力调配到位需要时间,过了江仍是人口稠密地带,最主要的是,蒲腊东恐怕不是孤身一人,这一场抓捕恐怕很难成功。

    “对方名叫蒲腊东,是个降头师,东南亚人,具体国籍不清楚。”我立刻把所知说给老丁听,我每说一句,老丁就向外吼一句,车里的人即刻向上反映。

    后来通过老丁的反馈我才知道,我提供的东西并没有价值,“蒲腊东”也许是真名,可却是降头师的法名,再加上连他国籍都不知道,根本就无从调查。

    布置完毕,老丁吩咐同来的警察把我送回去,他要沿江找船过去追人。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这事没法再掺和,就任由一名刑警把我扶上了警车,送往第二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我也被安排进了急救室,旁边躺着的就是黎云,千辛万苦没白费,她的伤情终于稳定,只是一直醒不过来。

    我看着面色苍白的黎云苦笑,我能感应到她的魂魄极弱,并且波动紊乱,只怕是灵魂受损了,以后就算好了,记忆和精神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我不清楚蒲腊东具体是怎么收买她的,无外乎是金钱之类,从她家的情况来看,生活应该挺拮据的。一个看上去挺好的女孩,就这么在金钱的诱惑下,成了犯罪帮凶,终究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可她的本性应该不坏,那个东北客也是唯一没被取走骨针的人,显然是她事先根本就不知道会死人,第二天趁乱偷偷破开创口,却受不了心理压力,做不下去。

    护士为我打好了吊针,微笑着说:“这次公安局报销,能用的营养素都给你用上了,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我已困乏到了极点,在护士的嘱咐下闭上了眼睛,掖好被子,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第二十二章:偷袭

    我其实没受什么伤,吞过张云山的丹药,在各种营养素的补充下,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可以下地行走了,而黎云也终于醒过来了。

    虽然仍没有完全恢复,可我还是要出院了,总在这里躺着也不是个事。

    第三天早上天不亮,终于得知我下落的胡天成找来了,看着他幽怨的眼神,就算我有心再赖几天,也躺不住了。在他忙前忙后为我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三天没露面的老丁也赶来了,从他沮丧的神情来看,不用问,人没抓到。

    这其实也在我意料之中,那种环境下想要抓住一个有心逃跑的邪法师,难如大海捞针。不过抓捕行动不会停止,网已经撒得更大,蒲腊东现在车不能坐船不能乘,举步维艰,估计正窝在某个角落里等待风头过去。

    “我们已经封锁了所有离开南昌的要冲,他跑不掉的!”老丁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我点了点头,看向隔壁床位。

    黎云昨天晚上就醒了,原来挺有灵气一小姑娘,现在变得呆呆傻傻的,她母亲正在给她喂粥,她只知道张嘴吞咽,目光呆滞,好像谁都不认得了。旁边轮班有女警陪着,她犯了罪,尽管现在搞成这样,也依然要等待法庭的审判。

    她的母亲几乎喂一口粥,就抹一下泪,伤心的不能自己。她爹去年出矿难死了,家里只剩下了她们母子俩,而她的母亲有严重的肾病,每周都要做一次血液透析,日子困苦不堪,这应该也是黎云被人收买的原因。

    胡天成也大致知道了案情的经过,看着自己手下这个不起眼的女服务员,沉默了,最后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放在了黎云的枕头边。

    “这是酒店给员工的医疗福利。”胡天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黎云母亲又潸然泪下,抓着胡天成的手不住道谢,差点就跪下了。

    “走吧。”我穿好了鞋子,喊了一声,径自走出了病房,这里的氛围让我觉得压抑,待不住了。

    胡天成和老丁连忙跟出来,夹着我一起出了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老丁和我握了下手,恳切说:“案子还没破,我还得立刻回到岗位上,等抓到了凶手,一定要去感谢你。”

    胡天成显得很不耐烦,不停在旁催促,我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后,就钻进了汽车。

    回头看,似乎总是处在疲倦中的大个子刑警一直站在原地,对我挥手道别,我感慨万千,这才是真正的人民警察啊。

    再次回到酒店,我仍然住在14号房,可让我意外的是,小白家仙竟然不见了。

    胡天成知道我的刺猬不凡,对着该楼层的主管和工作人员大发雷霆,让他们挖地三尺也要给找回来。我连忙阻止,小白家仙自己要走,只怕谁都拦不住,也没必要再找回来。

    它是家仙,不知怎么就和我结了一段缘,如果它真要离开,那就是缘尽,去找也没有意义。对于这个小家伙,我一直把它当做朋友、伙伴,它多次助我,对它我只有感恩。

    胡天成见我这样说,只得作罢,吩咐楼层服务员们把我照顾好,就自顾忙事去了,我无事可做,继续躺下睡大觉。

    刚躺下不久,隔壁房间传来走动声,看来这金帆大酒店果然如胡天成所说,主要做的是外地人买卖,这边前几天才死了人,隔壁就入住房客了。他之所以还把我留在这里,主要是担心再出事,其实在我想来,凶手已经浮现,并且成了网中的鱼,这里不可能在出事了。

    不过有人肯付钱让我睡大觉,何乐而不为?

    这一整个白天,我就在睡睡醒醒中度过,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半夜12点我彻底睡足了,然后就怎么也睡不着……

    无事可做,我只好打开电视机,换着台看那些无聊的节目,最后定格在一部港产的鬼片上。

    片子是某位著名的鬼片男星主演的,大意是某穿着黄色道袍的道士各种想要捉鬼,最后斗败了鬼王,赢得美人归。对一般人来说,这是一部恐怖片,可我确实当做搞笑片看得,实在是太扯了……

    当看到那个鬼王以“禽兽”的姿态,霸气冲天咆哮“我要屠灭众生”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承认,在旁人看来,我可能笑得像个傻子,不过反正也没人看到,自己乐呵就行。

    紧接着那个道士手持桃木剑,指着鬼王怒斥:“有我在,这朗朗乾坤容不得你放肆!”

    看着这个道士的手指,我愣了一下,收住了笑容。我发现,他是把剑交到左手,用右手指的,可在我的记忆里,应该没有这个动作。

    为什么会记得?因为这片子我看过,还不止一遍。

    是我看错了嘛?还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我再仔细看,果然,道士的剑还是在右手,指着鬼王的是左手。

    我默默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倒回了床上,做出准备睡觉的姿态。

    一般人可能经常出现类似的状况,不过不会有人去深究,可我不同,自从学习巫术以来,我的灵魂强度就越来越高,虽然我不会因此变得聪明,可记忆错乱的事情很少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装膜作样睡着,其实是悄悄开了眼,看向电视机方向,不过电视机很正常,毫无异状。

    就在我我准备看其他地方的时候,突然,身边传来一阵“叮铃”声,在这暗夜里格外刺耳,把我从开眼状态中生生拉了出来。酒店客房的电话都是内部电话,是酒店方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抓起电话走在了耳边,“喂,什么事?”

    等了一会儿后,那边没有人说话,反而响起了细微不断的“咯嗒”声,仿佛是有人垂死,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我没再问对方,又听了一会儿后,陡然暴起,一把扯掉了电话连线,跳下了床,这声音有问题!

    这声音不是我听出来的,而是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这说明正有魂魄在直接干扰我的大脑!

    猛然间,一个念头浮现,莫不是那个蒲腊东眼看逃不掉,干脆就回来向我寻仇?

    我立刻又开了眼,急匆匆扫视一圈,果然让我发现了状况。

    准确说,是在窗外,有个小小的黑影趴在窗玻璃上,正瞪着双眼死死盯着我,一动不动。这东西看身形和婴孩差不多,面目清晰可辨,它不知已在这窗户上潜伏了多久,一直在干扰我的灵魂,由于进行的很慢,我竟没有察觉。

    也因为隔着酒店的双层玻璃,我一点阴气都没感觉到。

    魂魄的形象越清晰,能力越强,这东西虽然小,可从这一点来判断,它比我前几次对付的恶魂厉魄都要厉害。

    我不知道自己被它干扰的有多深,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得立刻把它逼走。

    我猛然发动,从床上蹿了过去,用自己的额头对着那个东西就撞,只听“当”一声响,我撞在了酒店的钢化玻璃窗上,那个黑影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吓,立刻飘进了黑暗中。

    它刚一动,我的眼前犹如拉开了一层看不见的帷幕,所见似乎一点没变,又似乎完全不同了。

    果然,我刚才被它魇住了,好在程度不深,我还完全拥有自己的灵智。

    接下来我立刻就发现了不对,那台电视机居然还开着,无声无息播放着雪花点,映出幽蓝的光。

    “糟了!”我心中暗呼,连忙又往回跑,想关掉电视。魂魄是思维体,可以通过各种信息媒介,包括电视信号。

    果然,不等我跑到,电视画面上的雪花点隐隐结成了一张脸,张开口,猛然蹿出来,对着我张口吞噬。

    我没有动,蹲在地上闭上了眼。

    这些所谓的鬼魂吞人,不过是魂魄在干扰我的思维,如果随着它反应,会一点点被磨掉心防,最后被彻底控制。

    我屏住呼吸,瞬间把心神沉了下来,任由思维幻想扑上了我的脸。

    一阵阴风扑面而过,我立刻就地一滚,滚到中间的背篓边,挥手掀开盖子,抓住一把礞石粉,迎着阴风撒了过去。

    阴风其实不是风,并没有气流,礞石粉雾成一团撒过去后,立刻隐约显出了一条人形。

    果然来了!

    没有别人,肯定是蒲腊东寻仇,他先是被我破掉了几个珍贵的恶魄,又被公安局封锁住,无路可逃,恼羞成怒了这是,这一点我早该想到的。他这次来找我,绝对是想要我的命,必然倾尽全力一搏!

    我想都没想,双手齐出,不停抓着礞石粉向房间各处挥洒,不大的房间内顿时粉尘飞扬,地面上蒙了一层灰。

    我四处看,只见从门外,窗户,通风口等各处,一个个细小的圆点走了进来。别看魂魄和真人差不多的,可留下的脚印比猫还要小,我被包围了!

    眼看自己被堵住,我立刻扯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我想惊动别人,人一多,阳气就必然旺盛,这些魂魄受不了,就会被逼走。

    可喊了几声后,我发现这是徒劳的,这酒店的门窗隔音效果不错,任我喊破了喉咙,也顶多只能惊醒隔壁,可隔壁也毫无反应。

    现在,只能靠我自己了。

    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把幕后操纵的蒲腊东找出来,直接攻击他,否则我会始终处在被动挨打的状态,带的东西再多也会很快被消耗完。

    想到这,我脑海中灵光一现,莫非……他竟然就在隔壁?!

第二十三章:恶气

    同时操控这么多魂魄,蒲腊东不可能离得很远,他没那个能力,14号房处在西北面墙角,只有南面一间临近的房间,说不得这个蒲腊东就藏在这里面。

    想到这,我不得不敬佩这个家伙,现在无数警力正在城市外围设防搜捕他,他竟然又潜入了市中心,并且还不肯消停,想要我的命!不过他的策略显然是成功的,南昌城警力有限,就算有当地武装部队协助,也只能先顾着外围,不让他逃掉,城里反而倒松了。

    判断出了个大概后,我也就不慌了,靠着背篓就第一坐,从里面掏出个木盒子,放在面前,打开了盖子。这木盒里装的全是“橡皮泥”,呈深绿色,散发着一股药味。

    这确实就是橡皮泥,只不过我掺进了许多阳气足的药汁,有黄芪、党参等等,价格不菲。这泥里的阳气浓度是经过我精心调配的,正好和人体差不多,用来施展咒术的。

    四周围的灰地上,一个个小点正在逼近,那些魂魄开始收缩包围圈。

    我快速揪出一团泥,吐了口唾沫,揉了几下双手一捏,松开后,一个粗糙走形的泥人就被捏了出来。

    我把捏好的泥人往面前一放,手指在灰上一划,划出一条通往最近处脚印的痕迹,刚划完,一阵阴风就顺着痕迹一头扑进了泥人里。魂魄顺阳气扑人,那个泥人里又混着我的唾沫,它把泥人当成我了。

    泥人刚抖了一下,我从盒子角落里摸出一根钢针,在手背上一扎,蘸了点血后,立刻扎进了泥人的心窝里。那个魂魄被带着我血的钢针扎住后,短时间内难以动弹,会被血里的阳气一点点削弱。

    我这就是在“扎小人”,只不过是正宗的巫咒术,至于民间的扎小人,只得其形不得其法,根本就不会有效果。

    一般用这种巫咒术咒人的时候,必须得把被咒的人魂魄吸引进来,至于方法就多种多样了,可以利用那人的头发指甲,或者干脆用法术,一般都是趁那人熟睡的时候牵引。总而言之,泥人里得有那人的魂魄在,这样每次消耗一点,被咒的人灵魂就会越来越弱,病体迁延难愈,直至死亡。

    由于灵魂离体后,就不再有完整的思维,所以被咒的人几乎察觉不到,顶多做点不具体的怪梦,死的莫名其妙。

    我这个稍有差别,不过道理一样,这些都是阴魂,没有寄宿的躯体,可咒起来一样。

    扎住了一个魂魄后,我头也不抬,又快速抓起一把泥继续捏下一个小人。这时候的我精神高度集中,物我两忘,专心致志做事,仿佛一个正在工作的民间艺人,就是手艺不咋样……

    只要知道蒲腊东在哪里,我就毫不慌张,三天前我状态那么差斗法都赢了,何况现在?我身体虽然仍没完全恢复,可比三天前强太多了,又有趁手的家伙在,他更不是对手。

    我曾和乃蓬-宝锡兰交过手,当天虽然输了,可那是输在经验上,真实功力我俩应该旗鼓相当,至于这位蒲腊东,明显比乃蓬-宝锡兰弱不少。

    接下来,我如法炮制,很快身周就摆了一圈泥人,那些魂魄都暂时被困住了。由于这些不是游魂野魄,我困不了它们多久,必须得趁这段时间立刻找出蒲腊东。

    我左手抓住背篓,右手在底部一抓,抓出来一叠小玻璃圆镜。

    镜子就是普通的镜子,小卖部一块钱一个买来的,这次我带了好多,有妙用。由于魂魄是思维体,所以对它们来说,镜子里的世界也是真实的世界,用这个又可以迷惑它们很久。

    我抓着镜子飞快分发起来,每个泥人一面,摆在了它们面前,然后把泥人面朝镜子放倒。这些恶魄待会会顺着钢针出来,正好撞上镜子,它们会钻进去,然后在镜子里徘徊很久。

    说起来,这法子还是跟张云山学的,他当初用两面对碰的镜子困住魂魄,形成了一个循环的世界,魂魄在里面会永世游走出不来。以后大伙要是在镜子里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别怕,只管用另一面镜子贴上去,然后贴上胶布,只要镜子不碎,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捉鬼”,有时候就是这个简单……

    平心静气处理掉这些恶魂厉魄后,我立刻暴起,背上背篓冲向了房门。蒲腊东会很快发现反常,到时候用牵引术,可以很容易破掉我的小把戏,我必须争分夺秒。

    说起来,也是因为蒲腊东没敢和我照面,他要是在现场,这样的把戏根本就不会奏效。

    到了门边,我顾不上开门,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由于用力过猛,房门合叶崩开,整扇门全都飞了出去。

    外面传来惊呼声,我冲出去一看,那个楼层女主管正在巡视,险些被飞出来的房门砸中。

    “赶快离开,把你们老板叫来!”我顾不得解释,对着她厉声大喝,一阵风般冲向隔壁房间。“让他尽可能多带人!”

    喊完,女主管连滚带爬落荒而逃,我照着隔壁房门撩起来又是一脚,这边的房门也被我踹到,我一头冲了进去。

    进了隔壁客房一看,床上被褥铺着,隆起成一个人形,似乎有人睡在里面,连头呆脑盖住,一动不动,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我毫不犹豫,左手持竹筒催出小翠戒备,冲上去一把掀开被褥,露出里面的人。

    看见躺着的人,我大吃一惊,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只见这人身材高大,胡子拉碴,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身穿警服,赫然竟是刑警老丁!

    万万想不到,睡在我隔壁房间的竟然会是他!老丁怎么会在这里?

    刹那间我心神失守,脑子转不过弯来,就在这时,老丁猛然一个翻身坐起,目光凶狠看着我。

    看见他的眼神,我终于清醒过来,“糟了,老丁被附身了!”

    附身和被魇住是两个概念,所谓的魇住,只是外部干扰了思维,可附身,就代表被别的灵魂占据了思维主体,他已经不是老丁了!

    “狗日的蒲……腊东!”我恨声大骂,转过身蹿出房门没命的跑,就在刚才,我看见老丁已经摸出了腰里的手枪!

    这个家伙维持太恶毒,他竟然拿住了老丁来对付我!

    我对老丁是很敬佩的,他是个兢兢业业的好警察,这的人被控制住作恶,蒲腊东他的罪过大了!

    老丁虽然阳气很盛,这和他一身正气有关,可他实在是太操劳了,灵魂强度被折磨的很弱很弱,他又不懂这些道道,被蒲腊东乘虚而入了。

    我跌跌撞撞出了房门,沿着“回”字形走廊没命向前跑,跑到第一个转角回头看,老丁已经追了出来,冷冰冰对我抬起了手枪。我魂飞魄散,向前一扑,蹿过了转角,身后没有传来枪声。

    现在不做其他考虑,只有跑了,要是我挨了老丁的枪子,都不知道该去怪谁。

    刚蹿过来,迎面走来个女服务员,被我抱头鼠窜的架势吓愣了,连忙靠墙让在一边。

    “快趴下,不要动!”我指着女服务员大喝一声,继续往前跑。

    这楼层的工作人员都是认识我,那女服务员下意识的抱住头蹲在了地上。

    我几大步蹿到前面的转角,赶紧转过去,前方出现了楼梯,我没做考虑,一头冲了上去。后面传来那个女服务员的尖叫声,显然是提着手枪的老丁追过来,把她吓坏了。

    “警察办案!都不要靠近!”

    老丁粗莽的大吼传来,我心中暗暗叫苦,附身他的魂魄好厉害,居然都懂的说这样的话控制场面了。

    顾不得回头看,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顶层,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丁追上了楼梯。

    顶层也就是17层,这里有胡天成的办公室,我当时心念疾转,想到了一个可能,这蒲腊东该不会连胡天成也制住了吧?

    想到这,我愈发的焦急,连忙跑过去。

    前方有两扇对开的奢华大木门,左边一扇上面挂着总裁的牌子,右边则挂着“vip”的铜牌。我想都没想,一脚踹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混着木屑撞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背靠着整面玻璃幕墙,放置着巨大的办公桌椅,显然这里就是胡天成办公的地方。可这里空无一人,既没有胡天成,也没看见蒲腊东。

    正疑惑,身后传来开门声,我的精神正处在高度紧张状态,连忙回头看,小翠已经被我端在了手里。

    对面是酒店唯一的总统套房,门打开,一个身穿西装的瘦小中年男子跨出了门,正好与我对视。看见这人,我眼珠子当时就红了蒲腊东!

    现在想来,这总统套房正在我房间的楼上,距离我比隔壁还要近!

    蒲腊东看见我后也愣了一瞬,随即脸色一变,拔腿就向顶层深处跑,事情败露,他不敢面对我。

    我这时对着降头师已经恨到了极点,大声怒骂,张牙舞爪追了过去,心中头一次真正升起了杀机。

    我后面也传来沉重的奔跑声,那是老丁在追我,我们三人现在跑成了一条直线,他可能是怕流弹打中蒲腊东,并没有开枪。

    过道尽头依然是楼梯,直通屋面天台,蒲腊东无处可去,只得冲上了台阶。

    我的个子比蒲腊东大不少,拼命追赶,这时候已经离的很近,再追一段就能抓住。他养的恶魄都被我控制在了16层,已经没有法宝可以和我对抗,徒手肉搏他肯定不是我对手。

第二十四章:电光石火

    蒲腊东慌里慌张刚跑上天台,我看看距离差不多,向前一个虎扑,把他给扑倒在地,由于前冲力太大,我们俩顿时滚成了一团,背篓甩在了一边,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散了满地。

    身后,老丁在大声怒吼,我干脆不起身,紧紧箍着蒲腊东一直向前翻滚。蒲腊东体重估计都没90斤,被我绞着完全不能动弹,“哇哇”大叫。

    一口气滚到楼顶边缘我才停了下来,用左手勒住蒲腊东的脖子,将他收在我胸前,站起了身。现在我只要后退一步,我和蒲腊东就会一起摔下大楼,只要他敢让老丁开枪,咱俩一个都别想活。

    老丁就在我俩面前,面目狰狞,枪口几乎顶在了我俩脸上,我连忙往蒲腊东脑袋后缩了缩,“让他把枪扔了,要不然,我就拉着你一起跳下去!”

    蒲腊东比我想象中的怕死,我故意往后扯了扯,他吓得慌张大叫,至于内容我听不懂。跟我个这个只能活三年的人比胆子,估计没几个人比得了。

    我听不懂,可老丁却能听得懂,随着蒲腊东的嚎叫,他的眼神开始迷茫,端着枪的手慢慢往下垂。

    终于,老丁彻底松开了握枪的手,把枪扔在了一边。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能活着谁愿意死啊?

    枪刚飞出去,我立刻按照原先的计划,一把甩开蒲腊东,追着那把手枪做了个前滚翻,稳稳把枪接在了手中。整个过程中老丁如泥塑木雕,毫无举动,现在枪在我手,局面翻转。

    整个过程我是有预谋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主动权掌握在了我手中。

    我枪口指向,蒲腊东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阴沉看着我,忽然“噗嗤”笑了。

    看见他这副神态,我的心一沉,总觉的有哪里不对劲,这可不是一个被枪指着的人应有的反应,他蒲腊东也没这么视死如归。

    “你不懂缅语吧?”蒲腊东笑着摇头,好整以暇爬了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他刚才“呜哩哇啦”也不知在喊些什么,我原先以为是照我的吩咐让老丁扔了枪,现在看来……

    我连忙收回枪查看,顿时傻了眼,握手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弹匣。

    抬头看,蒲腊东笑眯眯伸出手,接过老丁递过去的弹匣,对着我得意洋洋亮了亮,问:“这位师傅,听说你姓米?”

    我没有回答,站起来扔掉了手枪,凝神戒备。计划被识破,我反而着了人家的道,现在敌众我寡,我再一次处于下风。

    单是蒲腊东我不放在眼里,他那些恶魂厉魄我也有的是办法对付,真正让我棘手的还是老丁。他现在被恶魄附身,想要既不伤害他又不被他伤害,太难了。

    蒲腊东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根葫芦丝,吹奏了起来。

    古怪的调门在楼顶上飘荡,犹如鬼哭,听见这声音,我虽没听过这调子,却能从中体会出含义来,蒲腊东在召唤那些被我困住的魂魄!

    果不其然,葫芦丝刚响起,我就能感觉到大楼顶上有阴气流动,有了蒲腊东的指引,那些魂魄开始陆续回到他身边。

    局面急转直下,我想上去阻止,可有老丁守护在蒲腊东身边,凭他老刑警的体力和身手,我未必能斗得过他。

    阴气越来越浓,渐渐聚集成了阴风,这说明上来的魂魄越来越多,现在等于我要独自对付蒲腊东和他豢养的恶魂厉魄,还有虎视眈眈的老丁。

    我自觉法力不算差,单纯的斗法,我能轻易把蒲腊东打败,可真正的搏斗远不是这么简单,我毕竟还是太嫩了。

    情况越来越糟,无奈之下,我就地一坐,破釜沉舟唱起了鬼调。我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可除此之外,我再也没别的招来阻止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我打开第三目,只见围绕着蒲腊东,黑、白两色的恶魄足有十几只,它们听见鬼调,同时一震,做出茫然思考的姿态。

    葫芦丝停了,蒲腊东失声惊呼:“这是什么法术?”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葫芦丝刚停,那些魂魄立刻慢慢向我走了过来,其中包括老丁。蒲腊东眼看豢养的魂魄被我吸引,心头大急,连忙也坐在地上,开始用力吹奏,屋顶上丝竹音和鬼调展开了对碰。

    毕竟是蒲腊东从小养到大的魂魄,他刚一催动,那些魂魄立刻发动,以老丁为首,对着我扑了过来。我歌声不停,人坐着也不动,对着老丁抬起了手中竹筒。

    现在的老丁被恶魄占据了思维,他的五感全失,只能顺生气扑人,变得和魂魄一样。也就是说,他的眼里只有我,对这个竹筒毫无所觉。

    竹筒中,小翠探出了头,对着老丁张开了口。

    老丁虽年纪不小,身体却却异常敏捷,几大步就冲到了我身边,钵大的拳头对着我脑门擂了过来。可不等他擂到,早就严阵以待的小翠几乎不用移动,一口咬在了他眉心,老丁眼神一暗,再也打不下去,拳头停在了我脸边三寸。

    与上一次不同,老丁被一口咬掉了魂,高大的身躯一软,瘫在了地上。我松了一口气,占据思维的恶魄被咬走,老丁的魂魄重新归位了。

    紧随其后,其余的恶魂厉魄扑到,我索性关闭第三目,用双手捂住了耳朵,继续吟唱。不看、不听、不想,是我现在能对付这么多魂魄攻击的唯一方法。

    寒气涌上身,脑海里难以抑制的响起各种嘈杂声,稀奇古怪,有男人在怒吼,有女人在尖叫,混成一团,冲的我头昏脑涨。我苦苦支撑,十几秒种后,嘈杂声渐渐消失,我方才再一次睁开了眼。

    不是我的鬼音平复了这些魂魄的恶意,不可能这么快,而是这一段唱下来,我也逐渐变得鬼气森森,他们都把我当同类了。

    打开第三目,身边影影绰绰,魂魄们在茫然寻找目标。这些都在我预料之中,可让我吃惊的是,老丁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仔细一看,差点没掉下泪来,老丁的魂魄已经被破坏得一团糟,就算醒来,只怕也很难还原了……

    魂魄受伤,几乎是无法修复的,神仙来了都无能为力。

    我睁开眼,看向蒲腊东,他被这一幕惊呆,已经停止吹奏葫芦丝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看着我。

    我的眼珠一阵阵发疼,那是被自己瞪得,我现在恨不得吃了这家伙,可我不能动,也不能停止吟唱,一旦停止,身边那些恶魄会立刻扑上来把我吃了。

    蒲腊东愣了片刻,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突然一咬牙,向着另一边跑了过去。我这才注意到,刚才我把手枪扔到了那里,而蒲腊东手里有弹匣!

    我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刚才干嘛不直接扔楼下,现在我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捡枪,岂不成了案板上的肉。

    不过,下一幕却出乎我的预料,只见蒲腊东一把抓起手枪,熟练的把弹匣装进去,拉套筒发出“哗啦”一声响,恶狠狠把枪口指向我,然后他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雕塑。

    蒲腊东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只见一动不动的蒲腊东身后爬出来一团小小的白色身影,竟然是……小白家仙!我原以为,小家伙和我缘尽跑了,却没想到,它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小家伙撅着肥肥的屁股,摇摇晃晃围着蒲腊东转了半圈,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欢快的爬向我,蒲腊东身躯一软,无力的瘫在了地上。

    蒲腊东不是普通人,小白家仙想一下魇住他,根本就没有可能,它用的应该是累积法,每次下一点印记,不引起蒲腊东的警觉,到时候集中激发。由此可见,从蒲腊东潜入这间酒店开始,小白家仙就有所察觉,一直跟着他。

    蒲腊东是玩弄魂魄的人,魇术不可能控制他太久,随时可能醒来,我眼见机不可失,猛一下蹿起来,发力向他冲了过去。

    我显然还是低估了蒲腊东灵魂的强度,我这边刚一暴起,就见他翻了个身,用手枪指向了我。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脚踝一紧,摔了个大马趴,随即被一条庞大健壮的身影盖住。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盖着我的身躯一震,又翻了过去。转头看,老丁已经醒了过来,仰躺在我身边,大口喘着粗气,艰难说:“我的枪里……从来……只装一发子弹!”

    说完这番话,老丁胸口涌出大团热血,瞬间染红了衣襟,他的嘴里随着喘息。也开始渗出血沫。

    我汗毛都炸起来了,刚才是老丁为了挡了子弹,要不然死的该是我!

    仇恨瞬间就充满我脑海,我发了疯般再次冲向蒲腊东,嘶声大喊:“我要你的命!”

    蒲腊东大惊失色,对着我连连扣动扳机,“咔咔”作响,果然再也没子弹射出来。

    两秒钟功夫,我就已经逼近,蒲腊东大惊,把没了子弹的手枪对着我砸了过来。我也不知哪来的准头,一把抓住手枪,合身扑上,把转过身准备逃跑的蒲腊东拽到在地,举起手枪就砸。

    我此生从没这么狂暴过,对着他的头一下下砸,转眼就砸了个血肉模糊。蒲腊东哀哀惨叫,拼命挣扎,可我发了死力,他根本就挣不脱。

    没一会功夫,蒲腊东就已奄奄一息,只管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眉心。

    身周寒气涌来,那些魂魄又缠了过来,我根本就不顾这些,用左手强行掰开他双手,照着他眉心狠狠一枪柄,顿时把他砸了个印堂开花。

    蒲腊东刚哀鸣出声,我身边刮起一阵阵阴风,那些魂魄全都擦过我身体,扑向了蒲腊东,他的眉心被我打破,降术反噬了!

第二十五章:绝不饶恕

    这些都是被降师折磨致死的魂魄,平日里被他的思维控制,一旦眉心卤门被打破,他自己的思维受损,魂魄们会立刻反噬。

    邪术终究是邪术,玩鬼的人,终究会死在鬼魂手里。

    蒲腊东瞬间被这么多魂魄冲进脑海,灵魂被搅得一团糟,身不能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刚才这一番猛砸,瞬间就消耗掉了所有体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在身边惨嚎的蒲腊东,我没有丝毫怜悯,尽管此前我都很少和别人打过架,可现在如果给我一把刀,我会毫不犹豫捅死他。

    想到这,我赶紧爬起来,跑向依旧躺在地上的老丁。

    天台楼梯口传来大声喧哗,一群人涌了上来,领头的是几名警察,带队的人我见过,那位西湖区公安分局的吴局长。

    我没工夫搭理他们,扑到老丁身边,连忙检查起来。

    刚拉开老丁的胸襟,我的心就彻底凉了,子弹从他的右肋部射入,拐了个弯又从左腰部射出,内脏估计都全烂了。老丁嘴角不断涌着血沫,默默看着我,忽然艰难笑了,“小米师傅,别费事了,我这回真的得走了。”

    老丁说话的时候,血沫子大团大团往外鼓,我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瞬间模糊了视线。

    我想安慰他,老丁抬起一只手摆了摆,“总算把人给抓住了,我倒是也没白死,对了,你的那条蛇……”

    我不知道老丁为什么会提到小翠,挥了下手,没有魂魄的小翠立刻游到老丁胸口盘住。

    在我们身后,警察按住了完全无法动弹的蒲腊东,吴局长又带着人向我们这边跑,大声呼喊。

    老丁仿佛听不见同事们的声音,看着面前的小翠,叹了口气,无限感慨说:“我好累啊,这下终于可以休息了,要是能再睡在这小家伙里面,就好了……”

    说完,老丁就这样维持着微笑,神情僵住,眼神开始逐渐暗淡,脸上爬上一层青气。没有任何办法,他伤得太重,只坚持了这么一会儿,生命就无可挽回开始流逝了。

    吴局长带着两名刑警冲过来,大喊了几声,试了试老张的脉搏后,默默站起来,脱下了警帽。不同于黎云,老丁不是失血过多这么简单,他的内脏被翻滚的弹头搅得稀巴烂,已经彻底死亡了,神仙难救。

    我一直端坐不动,到这时突然重重一挥手,小翠立刻一口咬在了老丁眉心里。咬完后,小翠转身回游,顺着腿游到我上半身,缠在了我左胳膊上。

    “睡吧。”我对着小翠轻声说,小翠把头缩进了蛇盘里,转眼睡着。这位老刑警辛劳半辈子,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奇怪的是,吴局长任由我施为,没有加以阻拦,等我做完后,他挥手遣走两名刑警,抓住了我拉到了一边。

    夜幕下,城市灯火辉煌,北风带来阵阵寒意,却吹不走我心中的郁积。我和老丁虽然相识不久,却深深为他的为人所折服,谁料到才几天,他就为了救我而死……

    吴局长安慰性的拍了拍我肩膀,一脸沉痛摇了摇头,“是我这个领导当得不称职啊……”

    稍倾,吴局长强忍悲痛,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确定,这个蒲腊东是用……鬼魂杀人的吗?”

    我点了点头。

    吴局长脸色变得凝重,思索一番后,对我提出了个奇怪的要求,“你能让我看看所谓的鬼魂吗?”

    我又摇了摇头,茫然说:“魂魄每个人都有,其实就是你的思维,要看并不难,不过你得一切听我的。”

    “好!”吴局长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好好的要看魂魄做什么?不过我现在正沉浸在悲痛中,也无心计较这些,既然你要看,那就让你看看吧。

    “我其实无法让你看见魂魄,不过,我可以让你的魂魄看见你自己。”我说完,用眼睛紧盯着吴局长双眼,吩咐道:“不要移开目光,不要抵抗……”

    吴局长非常配合,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处在了被我魇住的状态,魂魄近乎失去意识。我凑上去猛然在他耳边大喝一声,“开!”

    事发突然,失去自主意识的魂魄猛然受到惊吓,立刻离位,被我从他眉心里赶了出来。

    魂魄离体即醒,会立刻回位,期间在外面待了大约一秒钟,时间虽短暂,却足够吴局长看见自己的本体。

    吴局长立刻就睁开了眼,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甩了甩头,愣了一会儿后苦笑:“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

    吴局长喃喃自语,然后惊醒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郑重说:“小米师傅,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说完,吴局长看了被按住的蒲腊东一眼。

    “您什么意思?”我反问。

    吴局长压低声音道:“鬼魂这东西,不被法律所承认,而打死老丁的是他自己的枪,光凭枪上的指纹,我们未必就能定他的罪,并且他是个外国人……”

    “定不了他的罪?”我当时就怒了,暴跳如雷,“这家伙害死了多少人?还包括老丁,怎么就定不了他的罪!”

    吴局长连忙把我拦下,解释道:“有没有罪,不是我们公安部门说了算,一切要按照法律条文来,由法院判决,而我们,缺乏有力的证据,就算知道这人罪无可恕,恐怕也很难将他绳之以法。”

    听明白吴局长的话,当时我眼珠子就红了,老丁为了救我而死,而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家伙逍遥法外?既然法律定不了他的罪,我就自己来,老丁的仇必须报!

    我左右一寻摸,一手一个,从女儿墙下抓起两块搬砖,阴沉着脸转身就走。不是开玩笑的,我打算就这么把他活活拍死!

    刚走出一步,吴局长连忙伸手把我拉住,盯着我的眼睛片刻后,用一种很奇怪的口气说:“有些事情,希望你永远不要说出去。”

    “什么?”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刚问出口,“哗啦”一声响,我的手腕一凉,低头看,我已经被吴局长拷了起来。

    “小刘。”吴局长铐住我后队那边大喊,立刻跑过来一位年轻的干警。

    我勃然大怒,这是什么意思?

    小刘走过来,和吴局长对了个眼色,立刻抓着我走向天台入口,一路推推搡搡。我心中大急,不是怕自己会有事,而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蒲腊东,今晚我是铁了心要整死他,哪怕为此坐牢吃枪子都在所不惜,反正我也只有三年好活了。

    我不能让老丁白死了啊……

    我急得都哭了,拼命挣扎,可我双手被铐住,那个小刘力气也比我大得多,我对抗不了,被他打着旋拽到了楼梯口。

    我终于还是被拖了下去,在楼梯上还摔了一个大跟头,临下去前,我看见两名干警把无法动弹的蒲腊东抬了起来。

    终于滚到了楼梯下,我不知怎么的,情绪突然失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像个孩子,此生还从未有过。

    那个小刘也不再赶我了,走到我对面蹲下,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做出了个我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拿出一把钥匙,把我的手铐打开,说:“对不住了,不过你放心,老丁不会白死的。”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身旁“呼”的一声,一大团阴影从顶楼摔了下去。我一惊,连忙冲到栏杆边向下望,只见蒲腊东满脸惊恐,直挺挺往下落。

    17层楼,掉下去也不过就两秒钟,蒲腊东在我的注视中,就像是一个不会动的物件,摔在了旅馆大楼门前的台阶上,弹起来滚了两圈,就此一动不动,死透了。

    “好!”我情不自禁大喝一声,重重拍了下栏杆,顿时舒畅了许多。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有些人就该死,不死那是贼老天不开眼!

    “小米师傅,我们送老丁回去了。”身后有人说话,我回头看,吴局长领人抬着老丁的尸体站在我身后,个个面色灰暗。

    我茫然点了点头,吴局长也对我点了点头,轻轻一挥手,一行人抬着老丁下楼去了,过程中再无一人说话,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他们刚走下楼梯,有一行人慌慌张张迎上楼,领头的正是胡天成。他看见一帮警察抬着具血淋淋的尸体下楼,连忙让到一边,紧贴着墙壁。

    “案子结了。”吴局长对胡天成淡淡说:“凶手害死了我们一名警察,逃不过抓捕,畏罪自杀了。”

    “哦……”胡天成愣了一瞬,随即连声道谢,神色松了下来。他的心情很容易理解,酒店发生凶案的话,对生意并不会有太大影响,何况凶手还伏法了,怕就怕闹鬼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只要明天登报出个通告,把刚才吴局长说的话再复述一遍,金帆大酒店这一场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胡天成千恩万谢,和警察们错身而过,一眼看见了我,连忙又跑了过来。这时候我才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竟然是郭子和闵馨。

    “可把你小子给找到了!”郭子看见我后,抢先一步冲过来,一把逮住了我,神神秘秘说:“告诉你,哥哥我接了一桩大买卖,对方出50万!让咱们把他矿上的事给平了。”

    我瞪了郭子一眼,挥开他的手,又开始往顶层走。郭子还准备说什么,被胡天成拉住,三人耳语一番,拉拉扯扯下了楼,没再打扰我。

第二十六章:与你有缘

    孤身一人来到天台,我默默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收进背篓,拿出陶埙,坐在天台边缘吹奏起来,同样的鬼音,今晚被我吹奏的格外凄凉。

    小白家仙不知从哪里爬过来,蹲在我的脚边,不知为什么,它竟然不怕我的调门了,蜷成一团“呼呼”大睡。小翠缠在我胳膊上,却反而醒了过来,昂起头擦着我的耳朵,默默倾听。

    小翠体内的老丁魂魄被鬼音唤醒,只是他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记忆,现在变成了小翠的魂魄。这种状体,我说不清他还算不算存在。

    吹着吹着,又有许多魂魄飘了上来,这些是蒲腊东养出来的恶魂厉魄,经过刚才的疯狂后,蒲腊东身死,他们彻底迷失。随着我的调门,这些魂魄默默围着我,仿佛听众,一动不动。

    我这一吹,就一直吹到太阳东升,曲调一直不断,大楼里的人也许是得了胡天成的吩咐,又或者是不敢来命案现场,再也无人来打扰。

    我坐在天台边缘,面对着东方,初升的照样为我染上了一抹彤红。

    太阳出来的时候,我终于停止了吹奏,缅怀完老丁,我也该走了。至于那些恶魂厉魄,被照样荡涤掉身上的怨气后,调门一停,它们就各自散了,以后再也不会害人。

    朝霞里,我把熟睡的小白家仙放进背篓,转身走下了天台。

    这里的事情了结,我得走了,不过我很累很困,得要先睡一觉。

    14号房里,郭子和闵馨以及胡天成一直在等着,见我终于回屋,立刻全都站了起来。

    “小米,这次哥哥可是接到了大买卖了,干一票够吃三年!”郭子第一个走过来“献宝”,“对方是德兴最大的铜矿老板,嗬!老有钱了我跟你说!”

    我眼目低垂推开郭子,“你就不能先让我睡个觉?”

    “得得得,你睡,你睡……”郭子灰溜溜缩了回去。

    这一段时间没见,郭子明显憔悴了不少,风尘仆仆的,看得出来,他这次是真的用心做事,受了不少的累。他接到业务后,应该是先找到了我家,又寻到了闵区长家,这才由闵馨把他带到了这里。

    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把背篓解开放在地上,连衣服都顾不上脱,掀开被子,带着小翠一头钻了进去。

    胡天成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钱,看上去应该是整五万块,嗫嚅着说:“那小米师傅,这劳务费……”

    郭子看见钱眼睛一亮,劈手夺过缩回沙发数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我是他经纪人,这钱我给他保管……”

    “都出去吧,我想静静。”我烦透了,闭着眼睛喊了一嗓子。

    胡天成连忙拉着他们俩轻手轻脚出门,回身把房门轻轻带上,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独处静室,我强迫自己把脑子放空,忘掉所有的事情,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zzzzzz

    我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我睡了整整一天带半夜。

    起身道卫生间洗漱了一下,我背上背篓出门离去。

    进电梯的时候,那个楼层女主管跑过来,殷勤说:“郭先生和闵小姐在顶层的总统套房,胡总也在,他让我看见您,就知会一声。”

    我看了眼女主管,说了声“知道了”,进电梯按下了一层按钮。

    也说不清是怎样的情绪,我现在不想见郭子他们,只想去一个清净的地方龙虎山。

    一直以来,那个活不过30的言始终纠缠着我,虽然我表面上没把这当回事,可这东西就像魔魇,一点点在我心底累积压力,再加上这次亲眼目睹老丁因我殒命,我的压力终于突破了承受极限,把我的精神压垮了。

    我需要帮助,尽管我也不知道我具体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出了酒店,我没叫车,也没有去往车站,而是找准东南方,就这么背着背篓走了过去,不一会就走出了南昌市区,没入了漆黑的原野中。

    不光是现在,这一路上我都没有坐车,没别的原因,我就是想走走,顺便利用这一趟旅途思考些事情。

    我走过一处处田野村庄,然后进了山,很快就变得像个叫花子。这倒也予了我方便,经常会有淳朴的山民予我饭食,我也不拒绝,也不解释,都是笑着端过来就吃。

    每停下来歇脚的时候,我就和人们聊聊天,山南海北胡吹一通,倒也其乐融融。人们看我打扮古怪,手臂上还缠着一条小蛇,就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就说自己是丐帮正传弟子,这条蛇就是标记,这一番胡说八道每每引得山民们哄堂大笑。

    到了夜晚的时候,我就随便找一栋废弃的破屋子,往墙角里一缩,抱着背篓露宿。有时候连破房子都找不到,我就干脆往大路边一躺,天当被地当床,就这么睡。

    如此风餐露宿了整整七天,我终于接近了龙虎山,而这时的我,已经埋汰的不成样子了。不过,外表虽然不堪,我原本躁动的心却渐渐宁静了下来,有些事情我虽然仍未想出个道道,却又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这一天,我再一次在山里醒了过来,翻身准备洗脸。

    我现在身处大山中,露宿在一条小溪边的青石板上,旁边就是潺潺的泉水,翻身就是。

    泉水清澈甘冽,拂在脸上沁人心脾,我被冷水一激,完全清醒了过来。由于腰弯的很低,洗着洗着,一件事物从我的衣襟里滑出来,垂在了水面上。

    低头看,是得自查道明的玉环,当初这样的玉环总共有五个,代表着五音,串成了一串,后来碎了四个,只有这枚天青色的保存下来,被我用红绳贴身坠在了胸口。由于时时带在身上,我几乎都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乍一看见,我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它的来历。

    说实话,我现在身上可真是够脏的,连带着这玩意表面都蒙了一层油泥,我自嘲一笑,把腰弯的更低,用泉水搓洗起玉串来。

    洗着洗着,玉串随着我的手掌摩擦,在水里发出“嗡嗡”声,附近方圆一米内,水面受到共振,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震纹。

    我把洗干净的玉环举在面前,细细端详,经过我长久的贴身佩戴后,原本有些涩的玉串现在玲珑剔透,表面泛着润泽的光,上面的纹路更难看清。

    兴之所至,我曲起中指,对着玉环弹动起来,清脆的“叮咚”声在狭窄的山谷间回荡。一开始,这声音似乎很单纯,可随着我的弹动加快,玉环的震动中竟然隐隐带出了闷雷声。

    我叹了口气,停止弹动,这东西太过玄妙神奥,根本就不是我能理解的存在,我不敢继续下去了。

    收回玉环,我起身回头准备继续上路,却见不远处的山间小路上站着两个人,全都如泥塑木雕。

    这二人中,其中一位是个年轻的姑娘,穿着一身蓝底绣花衣裤,头上戴着绣花头巾,浑身上下刺绣精美,是位漂亮的畲族姑娘,正在看着我。另一人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青色道袍,留着发髻,一脸紧张看着天。

    “怪事,腊月黄天怎会晴空打雷?”小道士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不解,从天上收回目光看向我,“这位老乡,你刚才听见打雷了没?”

    我轻轻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小道士可能也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又问了那姑娘同样的问题,结果人家也不确定,这事情只好就此作罢,两人又一前一后上路。

    我连忙跟上他俩,问道:“这位小师傅,是不是龙虎山上下来的?”

    小道士转回头看着我,疑惑点了点头,“正是。”

    我在这连绵群山里转悠,都转迷糊了,正愁怎么去龙虎山,这下正好,带路的来了,跟着他们走就是,“这位小师傅,我要去龙虎山访友,跟着你走可好?”

    小道士闻言面露难色,“我正要去给这户人家驱邪,可能还需些时日,跟着我走,怕是会误了你的事。”

    这道士人虽小,说起话来却一派老成,颇具古风,看上去挺逗的,我大大方方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笑呵呵说:“没事,我不急,跟你一起去看看就是。”

    小道士捂着后脑勺,对我怒目而视,怪我冒犯了他,又引得我哈哈大笑。笑一半我捂住了嘴,怎么我被他传染了不成,说话也变成了这古怪的腔调……

    不管小道士乐不乐意,我是跟定他了,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也没法,何况那位姑娘并没有反对。

    接下来,那位畲族姑娘头前带路,我和小道士并排跟在她后面,他不时用言语激我,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冷言冷语反唇相讥逗他玩。小道士还小,无论他装的多老成,终究还是个小少年,不时就被我气得跳脚,前面那姑娘捂着嘴不好回头,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一番闹腾下来,我把情况打听了个大概,这姑娘是本地一处畲寨的人家,有位本家叔叔进山撞了邪,家里人让她去龙虎山请大师傅来。

    这个小道士有个很拉风的名字,叫做璇玑,本职是天师府里的一位小道童,专门为天师看丹炉的。这位姑娘求到天师府门外,天师大驾听了报过来的情况后,顺手一指,就把璇玑给派了出去。

    璇玑小道士还从没独自出过外差,这下可着实兴奋坏了,在他想来,这必然是自己修炼有成,得到了天师的器重。不过依我看,恐怕是天师觉得这事不值一提,随便找个小道士就能给解决了……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我也就不再逗璇玑小道士,不声不响跟在了后面。

第二十七章:出师不利

    在蜿蜒山路上走了没多远,前面山脚下出现了一座小村庄,全都是古朴的木质建筑,目的地到了。

    到了村口,熟悉的一幕再现,立刻就有两名畲族山民点燃了鞭炮,欢迎璇玑小师傅的到来。这可是相当高的欢迎规格,璇玑小道长端好了架子,昂首挺胸,双手背后,还真有几分高人风范。

    璇玑年纪虽小,到底是给天师看丹炉的,本事不说,架势那是拿捏得很好,几位中年山民点燃鞭炮,立刻迎过来打躬作揖。

    璇玑岿然不动受礼,颔首微笑点头,我看得得趣,凑在他耳边问:“小道长,你才这么点大就受人家的拜,不怕折寿?”

    “嗯!”璇玑横了我一眼,又淡然转回去看着两位敬礼的大人,淡淡说:“你懂什么?我代表的是天师大驾,代天师受礼,怎么会折寿?”

    不等我继续调侃,两人簇拥着小道长进村,我不动声色跟在了后面。

    现在的我虽谈不上衣衫褴褛,可以够脏得,再加上背着个大号竹篓,形象看上去类似走山收货的,村民们道时也没有阻拦。

    进村后,很快就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这里早就围了许多人,显然是事先得到了消息,在这里迎接或者看热闹的。

    一位老者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璇玑后,二话不说,一头扑上来,双膝下跪倒头就拜。这下璇玑小道长再也撑不住了,连忙把老人家一把扶起,连连称呼“不敢当”。

    这老头看上去怕是八十开外了,足够做他的祖爷爷,被搀起来后,不停点头哈腰说:“当得起,当得起,我这是在拜天师大驾。”

    我在旁边看得感慨不已,历代张天师在百姓的心目中,那当真是神仙般的存在,活着的菩萨啊。

    接下来,老者就站在门口,向璇玑说起详细经过来,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这一座小村庄叫做“龙头村”,盖因村子后那座大山形似龙头,叫做“龙头山”。山后生长着大片原始从里,里面多生长有蕨菜,村里人没事的时候就去那边摘。

    野生蕨菜晒干了后,卖去大城市,挺值钱的,而收这些东西的外地人一般就是我这样的打扮。老人家说到这的时候,还特地瞄了我一眼。

    那一天他的侄儿(也就是当事人),和别人结伴去摘野蕨菜,俩人各走一边,他的同伴只听他突然大喝一声,“什么东西!”,然后就闻见了一股难以描述的恶臭,人根本不能近。等恶臭散过去后,同伴走过来一看,一条狗獾被当事人用锄头砸死在地上,而他则到底昏迷不醒,口吐白沫。

    由于山路难行,同伴喊不醒他,也没法独自把他背下山,只好回村求助。等村里人过去后,他已经醒了,只是变得疯疯癫癫的,连本族的人都不认识了。

    听到这我心下了然,不出意外,是摊了小仙了。

    民间有四大家仙之说,跟着我的小白家仙就是其中之一,实际上,凡是有灵性的东西都可能成精怪,只不过天赋稍差一些。

    除了四大家仙之外,另有四种动物天赋灵性也不错,被称为四小家仙,分别是狼,獾,猞猁和老鼠。从刚才他们的描述中可知,不出意外,当事人是中了獾的魇术,只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比寻常的要严重许多。

    一般山野精怪魇人,不过是下点魇术印记,可这次事主失手打死了那只精怪,只怕不是单纯被下了印记这么简单,搞不好,那精怪的魂魄都进了他的魂魄中。

    想到这我一愣,这种情况其实挺难处理的,就算是让我来,也得费一番功夫,张天师竟然就派了这么个小道士来,能做好?龙虎山的道术有这么厉害?又或者这小道士竟然道法高深?

    我正自惊异不定,璇玑小道长牛逼哄哄一挥手,“老人家莫慌,且让我进去看看。”

    说完,璇玑小道长“蹭”一声拔出桃木宝剑,摆了个架势,迈着八字步一头蹿了进去。我被一大群山民裹挟着,从窄窄的门里一拥而入,进到了屋里。

    屋子里光线不太好,再加上这么多人挤在里面,更显昏暗。我挤在人群中看,只见正面香火台下坐着一个有些干瘦的中年汉子,正一动不动在翻白眼。

    “他就是这样,傻了,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坐在这里发呆,问他什么都没反应。”老者痛心疾首说。

    我偷偷开眼看了下,果不其然,这汉子的眉心里有一点青气,色泽浓郁,绝对不是被下了魇术印记这么简单,那个精怪的魂魄应该就在他的魂魄里。

    璇玑小道士似乎也看出了端倪,只是还不确定,他挥开老者,一步走到事主面前,左手背住剑,右手捏成剑指,大喝了一声“呔”!用剑指点向了汉子眉心。

    道家有自己探查灵魂的方法,我不懂,不过看见他这举动,我就知道事情要糟糕。就在那一声“呔”喊出的同时,我看见事主黑眼珠翻了回来,带着凶光看向了璇玑。

    璇玑那冷不丁一声大喝,并不是耍酷这么简单,他是要把事主的灵魂喊定住,好着手检查。这方法本也不错,可他忘了一点,那只精怪是被事主打死的,魂魄中带着怨气,这样直接用手探查,就不怕有危险?

    我赶紧挤出人群,上前一步站在璇玑身后戒备。

    果不其然,不等璇玑的手指点到,那个汉子目中凶光大炽,抬起头张口,露出森森白牙,对着璇玑的手指一口咬了下去。

    突然生变,璇玑惊呼一声,想缩回手已经来不及。我连忙伸手揽在他腋下,用力向后一带,把他小小的身躯给硬生生拔了回来。

    只听“咔擦”一声响,汉子的牙齿擦着璇玑的指尖咬在一起,看动静是使上了死力,要是被咬伤,璇玑估计手指不保。周围一片惊呼声,紧接着走上来两条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抓过汉子双手别在身后,死死按在了椅子上。

    小道长璇玑靠在我怀里,惊魂不定,我能清晰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他刚才被吓坏了。

    “谢谢啊……”璇玑颤声道谢,回头看了我一眼,待发现救他的是我后,愣住了。

    那个老者显然也被吓得不轻,脸都绿了,连忙过来道歉:“实在对不起,小老儿忘了说了,他不让人碰脸,谁碰就咬谁……”

    璇玑从我怀里挣扎起来,犯了难,不能深入检查,他不确定自己的推断是不是正确,没法确定驱除方案。

    我暗自叹了口气,就帮你小家伙一把把。

    我探头在璇玑耳后,小声说:“别探查了,他的魂魄被精怪的魂魄缠住了。”

    璇玑闻言猛然回头,不敢置信看着我,失声问:“你确定?!”

    我点了点头,投过去个坚定的眼神。

    略一思忖,小道长对我点了点头,低声说:“没想到,你还是个行家,相信你不会妄言,我就按照你说的办。”

    璇玑再不犹豫,解下身背的包袱皮,放在一旁的大桌子上摊开,露出里面几张符咒。我在旁观看,暗自摇头,这几张符画的可够粗糙的……

    道家施法,符咒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这些用不同材质画出的符功效也各不相同,千变万化。最重要的是可以事先准备,取用方便,属于高效率的一次性消耗品。

    摆开符后,璇玑换为右手持剑,挽了两朵漂亮的剑花,一剑点在了其中一张符上。那张黄表纸符立刻贴在剑见,随剑势挥向了事主。这一手潇洒流畅,如行云流水,信手拈来,小道士气定神闲,立刻引来了满堂喝彩。

    我也跟着叫了一声好,果然是天师门下,动作不但好看,并且还实用,就是那符差点意思……

    这道符是用朱砂画出来的,符文犹如火焰,在我的感受中,阳气蒸腾。然而,上面有几处笔势出现了凝滞,这火焰也就大打折扣,威力减少了不少,我虽然不懂道家符文,不过这最直观的的感受绝错不了。

    璇玑呼喝两声,剑走龙蛇,引着符文在事主两耳边呼啸往来,引得围观群众惊呼不断。那个事主原本凶狠的眼神随着符文不断的动作,渐渐开始露出一抹惊恐。

    这道符的作用显然就是营造一个阳气极盛的错觉,让附身的精怪魂魄害怕,想把它给吓出来。

    然而,效果也仅止于此,那个事主尽管目光惊慌,却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小道长眼看效果不佳,一咬牙,剑势划了个半圆收回到面前,张口一喷,符纸“轰”一身自燃,火焰腾起来半尺高,阳气更盛。

    桃木剑再一次挥了出去,这次剑尖上带着一团火,围着事主的脑袋切了一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再看事主,现在已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魂魄依然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

    “这……”璇玑小道长傻眼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心中暗叹,这小道长其实本事不差,就是缺乏实战,欠点火候,天师这回派他独自前来,只怕要堕了天师府的名头。

    看着璇玑小道长惊慌失措,我有点不忍,又凑上去悄悄提醒:“缠着他的是精怪,用阳火,还不如用无根阳水……”

    璇玑原本急得都快哭了,听见我的话,眼睛一亮,转回来瞪着我,满脸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第二十八章:大尊者

    所谓的“无根水”,其实很多,凡是没接触过地面的水都可以叫无根水,例如雨水、雪水、蒸馏水等等。不过,所谓的无根阳水,则是与以上都不同,这东西既可以入药也可以驱邪,我有,璇玑估计也有……

    恍然大悟的璇玑立刻恢复了自信,挥手大喝:“拿一只碗来……要最大号的海碗!”

    虽不明百他要海碗做什么,不过人家是天师派下来的人,山民们不敢问,立刻就有人送过来一只粗瓷海碗。璇玑接过来正反看看了,似乎不太满意什么,不过还是捧着碗钻进了一侧的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且等……不许偷看!”璇玑在屋里面喊,终究还是小孩子,在人前派头十足,一旦身边没人,立刻就现了原形,说话都有点奶声奶气的。

    他不喊这一声还好,这么一喊,大伙儿都被激起了好奇心,看是看不见了,全都伏在门板和墙上侧耳细听,包括那个受害的事主。所有人屏息凝气,一片寂静中,里屋传来行云流水之声。

    我暗自好笑,法术界所谓的无根阳水,其实就是童子尿……

    别小看童子尿,这东西阳气充沛,并且格外纯净,专克邪祟,假如野外晚上遇到了鬼打墙,用尿尿的办法解除,你就会发现,是不是童子尿,效果天差地别。

    不一会儿功夫,里面声止,大伙儿立刻又缩回原位,目光闪烁,做不知情状,其实小孩尿尿谁听不出来?只是碍于璇玑的身份不说破罢了。

    房门打开,璇玑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液体,一脸尴尬走了出来,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我施法!”小道士捧着尿沉声低喝,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走到事主面前,那汉子抽了抽鼻子,眼中立刻闪过一抹惊恐。

    这是用童子尿的另一个妙用,也是我极力推荐的最主要原因,动物都是用尿液来区分领地,闻见别的动物浓重的尿味,自然会紧张,精怪也不例外。这种手法,其实已接近巫术,道术里还从未有人这么做过。

    小道士捧着尿面对事主站定,左手捧住碗,右手在尿里抓了一把,对着事主头脸上就弹,那事主被淋了一头童子尿,立刻拼命挣扎呼喊起来。按住他的两条大汉立刻瞪圆了眼,死死按住,不让他起身逃跑。

    看见果然效果不凡,小道士璇玑顿时来劲,淋得更欢实,事主身上尿味越来越重,又挣不脱,开始撕心裂肺大哭起来。围观群众被他吓住了,全都往后缩了缩,让出一大片空地。

    沿着看事主哭的哑了嗓子,我只好再小声指点,“你得让出识海,要不然那东西不敢出来。”

    我口中的“识海”,其实也就是人的眉心,只不过这是道家的说法,小璇玑立刻就听懂了,他翻掌抓起一张符纸,团成一团在事主眉心擦了擦,右手使剑在包袱皮里一点,又粘上了一道符。

    这次的符是用一种我不知道的材料绘成,迷宫状,散逸出来的却是阴气。璇玑左手刚擦干净事主眉心,立刻扔了脏纸团,左手持剑一拍,将剑尖上的符压在了识海出口。

    符刚压上,事主眼睛一闭,嘴角涌出白沫,当场昏了过去。璇玑道法正统纯属,立刻回剑挽了一朵花,剑上的符立刻燃烧起来,腾出绿色的火焰。

    我在旁叹了一口气,道法过于狠辣了,这样一烧,精怪的魂魄应该不会立刻死,可阴气大大受损,那点苦修来的修为算是葬送了。

    精怪都是活了很久的动物,魂魄极其坚强,就算没了躯体,也能以清醒的状态存在很多年,可被道家的火烧过之后,只怕就变成了普通魂魄,记忆和理性会立刻开始消散,渐渐变成孤魂野鬼消亡。

    火焰瞬间即灭,只余一捋飞灰飘散,璇玑潇洒地还剑归鞘,朗声说:“邪祟已除,待他醒后,调养几日便可复原。”

    说完,璇玑反手弹了下事主耳垂,那不断抽搐的事主立刻幽幽醒了过来,目光由迷茫到清晰,显然已经恢复了神智。

    “我这是怎么了?”事主完全没有那一段记忆,茫然四望。

    老者和接我们来的姑娘立刻对着璇玑千恩万谢,还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和猪肉,璇玑颇为老成,“呵呵”笑着推开了红包,只接过那一刀肉,说:“为民除害,我龙虎山本分,岂可收受钱财,这肉我且收下,算是给天师的供奉。”

    我在旁看得连连点头,龙虎山下来的果然不一样,只收供奉不收钱财,这才是真正的修行者风范,无论气度还是本事,都远非民间那些半瓶醋的假道士可比。

    事情已经办妥了,我本不急着离去,不过璇玑小道长却执意要立刻离开,说是奉天师命,还有事要办,主人家也只得作罢,一群人送我们俩上路。

    准确说,是送小道长,而我在人群后面远远跟着,冒充路人。

    山里人淳朴热情,这一送就送出去两里地,才作着揖道别,小道士快走几步,绕过前面的山脚不见。我有些急,好不容易碰到了带路的,可别让他走丢了,连忙追了过去。

    刚转过山脚,路边灌木丛里跳出一条小小的身影,张开双臂拦住我去路,大喝一声“呔!”。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踹过去,看清是璇玑小道士后,连忙收住。

    “阁下……深藏不露啊!”小道士一脸古怪,凑过来神神秘秘发问。

    我一脸嫌弃把他推开,到现在,他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尿味……

    璇玑意识到了这一点,干笑了两声,跑向一边的溪流,大声嚷嚷:“你等我,咱俩一起走,等我办完了事,带你上龙虎山。”

    我站在山道上,看着小道士洗脸洗手,他有点忙乱,洗几下就回头看我一眼,仿佛生怕我趁他不注意跑了,终究是小孩家心性啊。

    终于洗好了,小道士不但洗了手和脸,连头都洗了一遍,身上的道袍也带水拍了一层,尿味彻底没了。

    “帮我背一下,怪沉的。”璇玑老实不客气把那刀肉放进了我的背篓里,故意装傻“呵呵”笑,我也只好由他。肉放进去,小道士惊呼一声,向后跳了半步,原来是惊醒了小白家仙。

    小白家仙刚跟着我的时候,能力还不算很强,经过这一段时间,它不但法力大大增强,智力更是强了不少,这也许就是它一直跟着我的本意吧,算是另一种入世修行。小家伙虽然体型没怎么增大,气场可不小,一般人感觉不出来,璇玑毕竟是道士,立刻就被镇住了。

    对视了两秒钟,小白家仙抽了抽粉红的小鼻子,又缩了回去,璇玑这才松了一口气,干笑着说:“我没看走眼,这位兄台果然法力高强,连灵宠都这么不凡。”

    璇玑刚说完,小翠从我衣襟里探出了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小道长打了个哆嗦,又后退了半步。

    小翠收了老丁的魂魄后,睡了好几天,竟然自己醒了过来,我能感觉到,它体内的灵魂已经觉醒了一部分。如今的它体内有一个相对完整的活人灵魂,终于从原来的半成品,变成了一条真正的虺。

    相比之下,璇玑似乎更怕小翠,脸都白了,再也不敢靠近。我连忙让小翠回去,“哈哈”笑着捉住他的手,连声安慰:“别怕,我带得这些都性格温和,不伤人。”

    不管小道长信不信,反正我是不撒手了,璇玑怕堕了龙虎山的声威,只得任由我牵着。

    修道的人有许多爱养灵宠,璇玑以为小白家仙和小翠也是,我也懒得跟他解释。

    再一次上路,璇玑并非原路返回,而是继续沿着山道向前走。他解释说,天师这次给他交待了两件任务,帮人驱邪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去看一个人。

    至于去看什么人,小道士表示,那是一位大尊者,等见到人我自然知晓。

    能得到“尊者”这个称呼的,全天下道门也没几个人,我立刻就被勾起了兴趣,不再催促璇玑回山。

    我们俩沿着山道,从上午一直走到下午,来到了一座山间镇子,这里也是当地乡政¥府所在地。镇子里的建筑古朴,多为木质,汉民和畲民杂居,生活平淡安逸,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滞,基本感觉不到外界新时代的侵扰。

    要说这里唯一没和外界脱节的地方,唯有当地的乡中心小学。

    当璇玑拉着我的手把我拖进这所小学的时候,我彻底懵了,事先万万想不到,那位尊者竟然会住在小学校里。

    学校很小,也很破,只有一排校舍,估计一个年级一间。建筑为清水砖墙黑瓦顶,很多地方已经破了洞,也不知是年久破败,还是被熊孩子一茬接一茬捅出来的,我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这事我小时候干过……

    窗玻璃已经全都不在,为了遮挡寒风,用塑料薄膜封着,倒也凑合了。

    我和璇玑站在校门口,倾听带着浓重乡音的朗朗读书声,没一会功夫,璇玑眼睛一亮,把我拽向其中一间教室,欢呼道:“找到了!”

    我被璇玑拽到一件教室门口,向里看,一眼就呆了,他口中的尊者,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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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我有第三只眼,我一直不信,直到我看见她。我是米小经,我是最巫老司机,你懂的…… (读者群号:535032550,本书中各类术法以及方子,请勿试用,否则,后果自负!) 在磨铁已有百万字完本书《天庭特派员》,逗比的故事,宏大的背景,玄幻色彩十足的都市传奇,等不及更新的可以移步去看。巫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巫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巫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