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谢家
我大吃一惊,果然有人在里面!
血还在往外涌,心脏破了,刚断气的虺会把血流干,凭它的体量,估计得有几吨血。我这时候只想着救人,也顾不得其他,把手伸进去勾在男子腋下,用力向外拽。
到处都是血,这个人身上已经被血染透了,滑不留手,我的脚下也全是血,一个没留神,我力道使大了,向后摔了个屁墩,坐在了血泊里。
那个男人也被我这一把完全拽了出来,摔在血窟里,滑了一小段。
看见这人全貌,我傻眼了。
这男人看上去有六、七十岁,满头花白的长发,一直披到腰,身上只斜裹着一件兽皮,看打扮,竟然不是现代人!
我心中一动,连忙抓住这男人翻了个身,把他摆成仰面朝天,用手抹了下他脸上的血污,果不其然,在他眉心里有一道和我一模一样的疤痕。
我颓然撒手,坐在他旁边,抱着脑袋思考起来。
“小米师傅,你说这人还是活的?”查道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问。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从生理上来说,这个人现在应该的确还有些生命特征,可他马上就会彻底死亡了,因为他的灵魂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思索一番后,我开始向他俩解释起来,我原本以为,这就是一条单纯的虺,现在看来,远没有这么简单。
可以确定的是,这男人是个上古巫觋,并且他是自愿这么干的,否则接下来的过程根本就完成不了。
按照我的推断,这些上古大巫们很可能是这么干的,他们首先巫化了这条乌蛇,不过却没有完全摘掉心脏,而是用一种未知的方法把心脏养了起来,直到虺和心脏都变得足够大。这时再把自愿献身的老巫觋活着封进去,又把心脏重新装回虺体内,整个巫化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到这一步才算彻底完成。
这里必须要强调一下,必须得活着封进去,这样灵魂才能完整的保留在虺体内。
巫化彻底完成后,老巫觋被闷死在心脏里,灵魂逐渐和虺的灵魂结合,共同掌控这条巨虺,亦或者虺的灵魂被彻底驱除,完全被他这个后来者占据。而被封在心脏里的身体,失掉了魂魄后,被蛇血循环滋养,犹如泡在羊水里的胎儿,永远不会在生理意义上死去,却又永远醒不过来。
人魂已经变成了蛇魂,再也无法回归本体,这具身体连植物人都不如。现在虺死了,灵魂或离开,或消散,都与这具养了几千年的活死人无关了。
听完我的解释,查道明和玄真子全都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这等手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也超出了他们的承受极限。
而这时,另一个疑问浮上了我心头,这套巫术有点冗长复杂了,要代替虺的灵魂并不难,可千辛万苦保存下这具再也活不过来的身体,又有什么意义?现在的他不过就是一块无意识的“肉”,既不会思考,也不能开口说话,能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突然,一个念头在我心中闪过,我松开抱着头的手,猛然睁圆了眼,难道是这样?
在他俩不解的注视中,我翻了个身,开始手忙脚乱仔细检查那具应该刚死了的身体。我检查的很细,从头顶开始,不放过任何细微所在,终于在扯开他胸襟后,证实了我的猜想。
这老巫觋被蛇血养了几千年,皮肤红润光泽,犹如婴儿,在他的胸口位置,清晰的显出一幅纹身图案。
纹身明显要比岩画精致的多,表现的更为具体,那上面有一个长发老巫觋拜伏在地,高举双手,手心里捧着一根短棍状的物体。在他对面,站着一个年轻人,现代装束,眉心里有一条竖线,正伸手去接那根短棍。
看见这幅纹身,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犹如被雷劈了一般,眼前阵阵发黑,半天恢复不过来。
这特么都是什么意思?还有路上送来的龟甲,看到的岩画,前后一结合,我怎么有种掉坑里的感觉?这一处处布置,仿佛就是为我准备的。
等心神终于被我强行压制住后,抬头向前看,玄真子和查道明正相对看着老巫觋胸前的纹身,又同时转头看向我,目光中若有深意。经历过这些事后,就连他俩都意识到了些什么。
“小米师傅,真的有预言这回事?”查道明战战兢兢问。
我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这事情我哪儿能知道?从前都没听说过,同样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这事情不纠结,也纠结不出个结果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闻所闻问的巫法大阵指引我来,究竟是要我干什么?
我正琢磨着,一直研究尸体的玄真子探手到老巫觋腰间,拽出来了一把短杖,盯着仔细打量。
这东西约莫七寸长,一手握,通体黝黑,玲珑剔透,外形有些不规则,应该是天然形成的。玄真子研究一番没看出门道来,随手抛向我,“这是你的东西。”
我下意识接住,欲哭无泪,这不就是纹身里那柄短杖吗?可我要这东西做什么?对了,“你是行家,这东西带出去能卖多少钱?”
查道明这个盗墓贼加文物贩子被我问愣住了,似乎根本没想到我会有这想法,嗫嚅半天说:“这个东西年代太久远,不好估价……真拿出去卖,怎么也得是国宝级别的吧?”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地问:“小米师傅,你可想好了?”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国宝级的东西我敢卖?!
又坐了一会,我们三人商量一番后,继续上路向里走,我们的打算是,先不跟那些人直接接触,远远跟着,等探明状况后再说。
旁边就是台阶,往来折返直通崖顶,到目前为止都没人下来,那些人应该是去了深处。
沿着台阶上到崖顶,前方是一片广大的空地,上面躺着一具尸体,身穿灰色登山服,姿态扭曲。很明显,是刚才和巨虺搏斗的时候被扫死的,别看外表还算完整,估计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完好的骨头了。
这人有着明显的东南亚特征,查道明判断的不错,应该就是谢家人带来的武装人员。看见他们竟然就这样把战友的尸体遗弃在荒野,我理解了查道明为什么不愿现在和谢家人接触,此等行为的确让人寒心。
也许对于军人来说,这都是寻常事,可我们这些普通人接受不了。
到了这里后,环境不再那么荒芜,两旁出现了高大浓密的针叶林。我们三人一合计,用砍刀在树林里挖了个坑,把这人给草草掩埋了,虽然连口棺木都没有,可总好过暴尸荒野。
接下来,沿着前路留下的痕迹,我们远远辍在了后面,一路跟随。
这里的环境很奇特,山下全是裸露的岩石,寸草不生,可随着逐渐向上,植被竟然渐渐茂盛起来。我们沿着一条两山之间的谷地往上追踪,越走森林越茂密,到最后头顶的树冠已遮天蔽日。
身处在鸟语花香的森林里,我们压抑的心情也变好了些,最重要是这里完全不缺食物,各种果子到处都是。原本我还有点忌惮这些,现在是彻底放开了,只要闻起来香,吃就是了,不是说我30岁那年死吗?那我偏偏就作作看!
那俩人猴精猴精的,都捧着果子跟在我后面,见我吃过后并无异常,他俩才开始大嚼,把我当成试毒的了。
就这样,我们远远跟在后面,一直走到天黑,来到了一处山谷边缘。
站在高处望,四座大山呈环抱状,中间是一片面积极为广大的盆地,方圆约有3公里。由于盆地地势较低,植被与我们置身的半山腰完全不同,满是阔叶常绿植物,一派亚热带丛林风貌。
从我们的角度看过去,密林中有一条小河,从北至南贯穿过整座盆地,犹如绿毯上的玉带,反射着彤红的晚霞,异常美丽。
正看得心旷神怡,突然,下面传来“砰”一声枪响,惊起了无数飞鸟。我正寻找枪声的来源,查道明扯了扯我,伸手指向一段河面。
顺着查道明手指看,那一处河边有快空地,上面扎着几顶帐篷,有许多人正在河边忙活着什么。再仔细看,我果然看到了白老五他们那一帮人,郭子和马红旗也混杂在里面。
有人从密林中跑到河边,肩膀上扛着一只小兽,立刻就有穿着同款式灰色登山服的人迎上去,接过小兽在河边洗剥起来,原来刚才的枪声是他们在打猎。
大致判断了下,就我所见,穿着同款登山服的人约有20个,个个武装整齐,看举止动态,都是职业军人。
就在这时,一条熟悉的身影映入了我眼帘,那是个青年男子,同样穿着灰色登山服,只是没有戴帽子,他回头的瞬间,我一眼认出,是谢富华!
没想到,他也来了!
谢富华回头对一顶帐篷喊了些什么,我离得太远听不见,然后就看见那顶帐篷门帘被掀开,一名女子走了出来。她同样穿着灰色登山服,长发在脑后扎成了“马尾”,仔细分辨,赫然竟是方小梅!
第四十九章:不死不休
方小梅走到谢富华身边,亲亲热热挽住了他的胳膊,二人有说有笑,沿着河边散步。
我看得百感交集,这女人猪油蒙了心不成?怎么能和谢富华这条恶狼在一起?
正自感叹,查道明一手一个,把我和玄真子全都拉到了一棵老红豆杉后面,面色凝重说:“千万别给他们发现,白老五他们恐怕陷进去了。”
“什么意思?”我连忙问。
查道明示意我再仔细看,我从树后探出头,又把那个营地扫视一圈,果然发现了异常,白老五他们一帮原本人人都有武器,可现在全没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都被控制住了。”查道明小声说,仿佛生怕会被远在一公里外的人听见。
事情似乎变得不可理喻了,谢家一向在境外安安稳稳的做“二道贩子”,大头想必都被他家拿走了,有什么理由带着武装来这里冒险?要知道,一旦在这里犯了事,他们家老底都得被抄了。
“谢家人突然发神经”这种解释肯定说不通,也不负责任,他们这么做,必有所图,那么,这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们这样冒险?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能跟下去再说,转念间,天已经快黑了,我们三人就在这山坡上找了处草甸子露宿。而那边果然如查道明所料,两个持枪的守卫压着白老五他们,开始沿着河向上游走,转眼没入了丛林中。
这时候方能看清,他们那帮人包括郭子和马红旗在内,已经只剩下了5个,其他的人不知所踪,估计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了。
依旧是老规矩,三个人分成三班守夜,不单是为了防止又野兽夜袭,更是为了提防下面营地里那些人。我们安然无恙,总有机会把背控制的那帮人就出来,要是我们也被抓住,那一切就都完了。
这次执守第一班的是我,他俩各自挨着一棵大树睡觉,我静静坐在一块岩石上,看着下面的营地出神。
夜晚,那营地里点燃了篝火,有荷枪实弹的守卫巡逻,两人一班,巡逻路线涵盖营地周边,无懈可击。这些人都是在丛林里打游击出身的,野战经验极为丰富,寻常的正规军在这密林里,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我自然更是毫无办法。
回头看,那俩人睡得很实,不时发出鼾声,在巫山艰苦跋涉这么久,缺吃少睡,我们都已疲累万分,几乎是倒头就睡。我现在就困得要死,如果不是还值着班,我能在两秒钟内迅速睡着。
可尽管死撑着,又过去了一会儿后,我的眼皮还是越来越重,渐渐耷拉了下来。
就在我将要睡着的瞬间,忽然,前方传来细微的“咔擦”声,似是有人踩到了落叶上。我猛然惊醒,睁开惺忪睡眼一看,被吓得汗毛倒竖。
不知何时,一只庞然巨兽站在了我身前,是那头猞猁王!
月光下,猞猁王一身毛发反射着淡淡的微光,威风凛凛。看见我的惊慌姿态后,它没做任何表示,悄无声息转过身,竟然背对着我坐了下来。
不在面对那张大猫脸,我压力减轻了的许多,终于喘过了一口气,这时候才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衬衣已经全汗湿了。
我本想大喊大叫,把玄真子和查道明喊醒,可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猞猁王似乎并没有攻击我的意思,可一旦喊叫,它会怎么做可就难说了。我俩离得如此近,伸手可及,凭它的速度,杀死我也就是秒秒钟的事。
我努力稳住呼吸,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千万别冲动,在此期间,猞猁王一直看向远方,仿佛一尊石像,对我不闻不问。
这一幕太古怪了,我渐渐被吸引,大着胆子朝猞猁王的方向看,这才发现,它正直直盯着那处营地。我心中一动,难道……
就在我念头刚浮现的时候,那处营地果然出状况了!
这时候,那两人一组的守卫刚走到一处灌木丛边,似乎在小声商量着什么,突然之间,他俩身边的灌木丛炸开,一头猞猁闪电般冲出,将其中一人扑倒在地,开始了疯狂地撕咬。
尽管离着有一公里远,我也能听见那边的惨叫呼喝声,那个被扑倒的人瞬间就被抓挠撕扯的血肉横飞。他的同伴端枪对着滚成一团的人与兽,嘶声呐喊,却不敢开枪。
呼喊声传出来,所有帐篷里开始往外出人,个个举止惊慌,他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刚散开,营地四周几乎同时蹿出来一只只猞猁,潮水一般见人就扑,那些人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就被拉入了混战。
这绝对是最残酷的搏杀,即便离着有一公里远,我也仿佛能闻见浓重的血腥味。野兽都疯了一般,被野兽缠住的人也跟着发疯,对战双方的嘶吼说不出的凄厉疯狂。
哒哒哒!
火舌喷吐,终于有人开枪了,只是在这样的大混战场合下开枪,究竟是射中野兽的概率大,还是打死同伴的概率大,可就难说了。只是那些人被尖牙利爪缠身,瞬间就遍体鳞伤,也顾不得这些了,只想尽快把猞猁打死,摆脱这让人发狂的纠缠。
有人开了头,枪声立刻大作,十几条火舌喷吐,向着各方倾斜子弹,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通红的弹道织成了一张大网,几乎把所有人和兽都笼罩了进去。有的人刚打死缠着自己的猞猁,就被扫过来的子弹掀飞了天灵盖,而那个失手打死同伴的人一匣子弹还没扫光,就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子弹打碎了胳膊。
从袭击开始到现在,不过才十几秒钟,原本安宁的营地就变成了无间地狱,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枪响的同时,猞猁王就站了起来,回头看我一眼,向前一纵,隐没在了丛林中。
猞猁王刚消失,身后传来动静,那两人被枪声惊醒了,这无比酷烈的一幕就这么突兀地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老半天后,回过神的查道明一头扑在我身边,瞪大眼睛看着下面难以置信的一幕,失声惊呼:“我的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默默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刚才猞猁王临走前看我的那一眼,那眼神……
我曾经探查过,这群猞猁都是中了某种魇术,当时我猜想这魇术可能具有复制遗传能力,才代代传到今天。这并非天方夜谭,就算是现代那些半调子的催眠师,都能够部分达成这样的效果,对于上古大巫来说,下这样的咒只怕毫不费力。
不过现在这个猜想有可能被推翻,刚才那猞猁王眼神给我的感觉,很像是个……人!也唯有人才会有这样复杂的目光。
头顶上传来风声,那是玄真子,她干脆爬上了树,从高处观看这一幕惨剧。
现在我们三人全都面无人色,静观事态发展。
营地里又冲出来了一支生力军,他们由7人组成,其中有五个精干的枪手,谢富华和方小梅被他们簇拥在中间。这群人出来后并没有立刻加入战团,而是撤出营地跑到河边,躲在了一块岩石后面。
这些人战斗素养明显更高,他们现在背对着河水,前面有岩石阻挡,四周空旷,猞猁从哪方面都无法发动突然袭击。
接下来,几杆枪从岩石后伸出,警戒向不同方向。
立刻就有猞猁从森林里钻出来,闪电般扑向岩石后这帮人,这些人毫不慌乱,一把枪守一个方位,绝不胡乱开枪,等猞猁接近后,方才发出一串点射。
短点射夹杂着长点射,这些人打得很准,也很沉稳,猞猁再快也快不过子弹,不一会功夫,岩石附近就已经堆满了猞猁尸体。他们的火力分配很均匀,也不浪费一颗子弹,这样下去,再多的猞猁也突不进去。
而这时的营地内,已死尸遍地,没死的肢体破碎,躺在地上绝望哀嚎着,惨不忍睹。
这些伤者已无获救的可能,岩石后那些人现在仅能自保,根本就不敢出来。
猞猁群舍生忘死,发起了一**冲击,全都被弹雨浇熄灭,双方陷入了残酷的僵持。
就在这时,那头猞猁王出现了。
营地最东面有一顶帐篷,是当前唯一完好的一顶,孤零零矗立着,上面有大量的喷溅血花,正是谢富华刚才出来的那顶。
毫无预兆,黄芒一闪,那头巨大的猞猁王跳过帐顶,落在了营地中央,仰天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这突然出现的巨大猞猁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岩石后的人全都看傻了眼,枪声出现了间隙。
持续不断的枪声刚停止,四周围森林中传出来连串疯狂的尖叫,所有猞猁同时发生,应和那只猞猁王。
接下来,猞猁们暂时停止冲击,慢慢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围成一个半圆,一点点逼近河边的岩石。经过连番激战,它们还剩好几十只,看架势,是准备做集合所有力量,做一次最后的总攻。
意识到这一点,藏在岩石后的谢富华嘶声尖叫:“打!快打!”
谢富华的尖叫声犹如发令枪,两边同时发动,猞猁们骤然加速,在猞猁王的带领下,展开了最后的冲击。岩石后,五名枪手不再珍惜子弹,各自向前一挥手后,开始了疯狂的扫射,密集的子弹带着红光,布成了一道扇面,从猞猁群中穿了过去。
第五十章:一发子弹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猞猁群被炸得四分五裂,伤亡惨重。紧接着弹雨扫过来,又有无数猞猁被打得栽了跟头,眼看不活了。
可后续的猞猁毫不畏惧,继续全速往上扑,犹如惊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
由于枪手们几乎同时展开了扫射,十几秒后,他们也几乎同时打光了弹匣,火力出现了真空期。
对于战士来说,这样射击其实是大忌,这些人原本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可他们也没遇到过这样疯狂的攻击,一时慌了手脚,等发现枪声全部停了后,知道糟糕,却已经来不及了。
猞猁的速度太快,根本就不给这些人换弹匣的机会,还能动弹的十几头猞猁趁着空隙,尖叫着扑过了岩石。这些枪手也不愧是百战老兵,眼看步枪无用,立刻砸出去,掏出手枪、匕首还击,刚才营地里的血腥一幕再现。
肉搏惨不忍睹,一个个人被抓死咬死,一只只猞猁被手枪打死捅死,完全就是以命换命,双方都没有逃跑的机会。谢富华左手抓着手枪,把方小梅揽在身后,一步步后退,脱离战场,已经踩在了河里。
看见这一幕,不知怎么,我心里居然有点安慰,谢富华终究还有点良心,危急关头,知道护着方小梅。
再看那边,转瞬之间,岩石后的河滩上已死伤狼藉,猞猁全灭,那五名枪手也全都倒在了血泊中,双方同归于尽,谢富华和方小梅竟然奇迹般的完好无损。
谢富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茫然四望,打了个摆子,似乎清醒了过来,拉着方小梅小心翼翼走向营地。
看见战斗终于结束,我连招呼都来不及打,跳起来冲向盆地,到现在为止都没看见郭子他们露面,也不知怎么样了。查道明和玄真子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跟在了我后面。
翻下山坡后,就是浓密的树林,我这时候什么都顾不上,只管拼命跑,任由灌木在我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
跑着跑着,就在快到营地的时候,突然,前方转来“砰”一声枪响,我的脚步下意识一顿,后面跟着的俩人全撞在了我身上。
接下来,“砰砰”声不断,很有节奏,枪开的不紧不慢。我疑惑了,从枪声来判断,似乎并不是在战斗,究竟是什么状况?
身旁疾风闪过,玄真子当先蹿了出去,她的身形如猎豹一般敏捷,且悄无声息。
等我和查道明赶到的时候,玄真子正躲在一棵树后向营地张望,到了这里,我也看清了那边的状况。只见谢富华拉着跌跌撞撞的方小梅在营地里穿行,不时用脚踢踢地上的人,发现还有动静,就毫不犹豫开枪射杀!
我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些可都是跟随他来的人,怎么竟然能狠心下毒手?旋即我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外籍军人身份,说不定还是偷渡进来的,在这里受伤根本无法救助,可要是送出山外,事情就败露了。
这小子是在扫除后患。
想通归想通,可这等行为,还是让我不寒而栗,这小子跟我同岁的,怎么就能这么狠辣?
“住手!”第一个看不下去的居然是玄真子,她厉声大喝,拔剑跳了出去。
那边正在点杀伤员的谢富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方小梅往身后一带,举起手枪指向玄真子。
“女道士?”谢富华愣了,他万万想不到这里还有人,更想不到会是个衣衫褴褛的女道士。
眼见玄真子这个女人都冲出去了,我也没法再躲,硬着头皮站了出去。看见我后,谢富华脸色立刻变得阴沉,再也不管手提长剑的玄真子,把枪口指向了我。
“我就知道你会来。”谢富华阴森森咬牙切齿,看架势,恨不得把我一口咬死。
我都不知道这小子干嘛这么恨我,不就当年让他出了次洋相嘛,这么多年好像一直惦记着要我死,至于嘛你?现在方小梅都成你的人了,多大怨气都该消了吧?心胸狭窄莫过于此。
不过现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咫尺之遥,人家动动手指头我就得完蛋,不服软不行了,我连忙举起双手好言相劝:“有话好好说,别打打杀杀的嘛。”
我自己都知道这劝说有多无力,谢富华可不是当年那个还带着青葱的中学生,刚才一会儿功夫这小子就打死了好多人,杀我他不会丝毫犹豫。不过出乎我预料,听见我的劝说,他果然没有开枪,并且目光也变得有些游离,似是在思考什么。
正当我不明所以,方小梅从谢富华身后探出脑袋,“满怀关切”说:“富华,你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了,千万别开枪!”
“嗯?”我听得一愣,原来是这样,可方小梅为什么要说出来,她这是在帮谢富华还是害他?
猛然间,我察觉到了什么,看向方小梅,果然,她虽然表面紧张,目光中却闪过了一丝厉芒,紧盯着谢富华的后脑勺。一瞬间我全明白过来了,方小梅一开始就相信我的话,并且很可能已经拿到了确实的证据,她这是故意潜伏在谢富华身边,找机会报仇。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里地处荒山野岭,谢富华带来的人又死了大半,没死的也让他给打死了,在这里做了他,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还能逃避法律的制裁。想到这我又看了一眼方小梅,感受到她眼神中隐藏的那一丝凶狠,我不由心底一毛。
女人要是记上了仇,真是比男人还可怕!
这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另一个人查道明,他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后面,举着砍刀,正一步步慢慢逼近。
现在我知道了谢富华的手枪里只有一颗子弹,可面对的人却有两个,并且在他后面还有个“刀手”正在逼近,那么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很明了了,一个字拖!
“老同学,我认为,我们还是合作的好,否则凭你一人,绝对拿不到那件东西。”我判断谢富华亲自带着人来这里,必然是为了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故意用言语诈他。与此同时,我紧盯着他的瞳孔,捕捉着他的心理波动,只需抓住脉络,我就能用魇术将他不知不觉催眠。
谢富华闻言目光中果然闪过了一丝疑惑。随即对我怒目而视,大喝道:“别跟我打马虎眼,那件事情你不可能知道!”
我一听有门,果然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另外,我已经抓住了些他的精神波动,可以慢慢的施加影响。
“是吗?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想要探听消息,易如反掌。”我再一次出言试探,外带恐吓,果然,他的瞳孔收缩了下,情绪开始随着我的意念波动。
谢富华的的神情开始变得迟疑,不知不觉中,枪口也开始一点点放低,而他似乎沉浸在疑惑中,对此毫无所觉。偏偏他的目光却移不开,直愣愣与我对视,仿佛和我牵在了一起。
这异常的一幕谢富华自己完全察觉不到,可旁人看得清清楚楚,玄真子对此毫无表示,方小梅悄悄松开了他的手,准备向后退。
我的魇术其实很烂,心智稍微坚定一点的人都无法干扰到,我原本以为,抓住谢富华的可能不大。从他刚才杀人不眨眼的举止来看,我判断他必然是个心硬如铁之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后来随着阅历的丰富,我才发现,残暴和心志坚定完全是两回事,行事越是暴虐的人,内心往往越软弱。
现在谢富华已经不知不觉着了我的道,只要没人喊醒他,他就会越陷越深,到最后完全被我掌控。而现在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玄真子持剑一动不动,方小梅为了不惊醒他,还刻意把步子放得很慢。
“怎么会?这件事情,乃蓬-宝锡兰只和我说过,连我爸爸都不知道具体,你……”谢富华神情越来越颓废,枪口已经降到了四十五度,而这时查道明已经举着刀摸到了他身后不远,我只需再维持片刻,就能把他拿下。
就在这时,预料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我事先没注意到,谢富华耳垂上戴着一根耳钉,就在我准备再加一把力的时候,那颗毫不起眼的耳钉突然崩开,发出的却不是爆炸声,而是凄厉的怪叫。
那是冤魂的叫声,并没有声波,却能直接刺入人的脑海里,我们几人被这啸声一激,全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抖过之后,我心中暗呼糟糕,视线断了,魇术戛然而止。
抬头看,谢富华的枪口再一次果断指着我,准星后的他面目狰狞,大口喘着粗气。
“米小经!你玩我?!”谢富华嘶声呐喊,看都不看反手一捞,抓住了正悄悄后退的方小梅,一把拽到身边,咬牙切齿说:“你米小经有本事了,我对付不了你,可你心爱的女人在我手里,你要是再敢妄动,我就一枪崩了她!”
说完,他用左胳膊肘勒住方小梅的脖子,把她挡在身前,侧身退后了一步,用枪扫了一圈我们三人,最后把枪口狠狠顶在了方小梅太阳穴上。
第五十一章:人质
变生肘腋,我也傻眼了,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更想不到的是,谢富华似乎早就防着方小梅,这时候变脸比翻书都快。
只是我想他搞错了一件事,方小梅一直都不是什么我的心上人,可惜,他的威胁依然有效,我还真没法眼看着方小梅在我眼前被他打死。
玄真子和查道明同时看向了我,投过来询问的眼神,玄真子出剑奇快,查道明离得比较近,而谢富华现在枪里只有一发子弹,只要我一点头,相信他俩会毫不犹豫动手。
我看向被挟持的方小梅,出乎预料,到了这一步,她平常的柔弱一扫而空,面露果决对着我点了点头。
她不点头还好,这一点头,我更没法置她于不顾了。
“把人放了,你自己走吧。”我叹了口气,对谢富华说。
我这不是蒙他,只要他不伤害方小梅,我真打算放他走,不管这人多恶毒,可让我杀人,我下不了手……
听见我的话,谢富华阴阴笑了,“走?凭什么我走?”
我差点被他气乐了,这家伙脑子坏了不成,就算我们真不伤害你,下面的路就凭你一个人走得下去?
我还是保持了很大的克制,“你不走是吧?把方小梅放了,我们走总行了吧?”
话说到了这份上,我等于是趴在地板上做人了,谁成想谢富华他依然不答应,紧了紧方小梅脖子,冷冷说:“放她走?可以,你米小经陪我走一趟,拿到东西我立刻就放人。”
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家伙不会是脑子坏了吧?就凭他劫持了方小梅,我就得给他卖命?我还就……
“不答应?”谢富华现在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勾了下手枪撞针,发出“咔哒”一声响,“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她打死!”
听到这让人心颤的声音,我没经过任何考虑,就脱口喊出了意想不到的话,“别!我跟你走!”
说实话,喊完我就愣了,原来,我也是这么脆弱的人……
谢富华笑了,仿佛都赢了的公鸡,他刚才就是在赌,问题是,最终他赌赢了。
玄真子神情放松了,看着我摇头叹了口气。
“小米师傅,你这可就有点妇人之仁了,小心把自己也给搭进去。”查道明在一旁好言相劝。
有那么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了反悔的打算,可转念被我抛开,已经这样了,我要是再反悔耍赖,那就真不是东西了。
“算了,我就走这一趟吧。”我转向查道明交底,“查老板,我也不瞒着你了,这里并不是什么古墓大藏,很可能是上古巫咸的祭祀场所,他的手段你也看到,我们所经历过的还只是外围,再走下去,只不过枉送些人命,还是赶紧回去吧。”
见我主意已定,查道明也没法,默默点了点头。其实看到冯二蛋他们死了后,查道明就开始后悔了,现在被我这么一劝,他已完全无心再走下去。
“过来!”谢富华见我交代完,对我沉声低喝。
我又对着玄真子点了点头,默默走了过去。
刚走到方小梅面前,谢富华立刻把枪又顶在了我脑门上,抓住我肩膀,把我拽成被朝他。身旁传来惊呼,方小梅扑倒在地,左手腕上挂着一副手铐。
“别铐我,铐住了我就做不了事了。”我心烦意乱,低声威胁。
谢富华根本不理会我,抓住方小梅左手又把她拽到我身边,我只觉右手腕一凉,也被铐住了。现在一副手铐铐住了我和方小梅俩人,走不了你跑不了他,成了一根桩上栓的两个“蚂蚱”。
“你米小经的本事我知道,一只手就够,别跟我耍花样。”谢富华在后面用枪指着我俩后脑勺,骂骂咧咧往河边推,“快走!”
到了这一步,反抗无意义,我和方小梅被他推得跌跌撞撞,全都闷声不吭。
河边拴着一艘充气筏子,就在我俩将要被逼上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查道明的呼喊,我回头看,他双手抱拳高举过顶,对着我恳切说:“小米师傅,保重!”
我点了下头,又看向玄真子,她竟然也在看着我,平常懒散的目光中若有深意。
不等揣摩出点什么来,我被谢富华重重踹了一脚,一头栽进了皮筏子里,方小梅和我靠在一起,也被带了进去。
“快划!”谢富华跳上船头,背对前方坐下,用枪指着我俩。
我无奈地抬起被铐在一起的右手,“一只手怎么划船?”
谢富华闻言略一思忖,从腰带上摘下一枚**,小心翼翼压到了手铐上,又顺手扯下方小梅扎头发的皮筋,穿过拉环,把我俩的手腕箍在了一起。我默默看着他做完,心中暗叹,这小子不好对付。
现在我和方小梅被**绑在一起,就算没有手铐,我俩也很难分开了。
“划!”加好了双保险,谢富华根本就不和我废话,恶狠狠摆了摆枪口,我见争辩无意义,只好单手拿起船桨,开始勉强向前划,方小梅如法炮制。
皮筏子渐渐离岸,开始摇摇摆摆驶向上游,查道明和玄真子的身影渐渐被丛林遮挡,再也看不见。
“你怎么这么傻?”划着划着,我叹了口气问。
我问的自然是方小梅,她闻言苦笑,说:“小米,你不知道谢家的底细,在东南亚,根本就没人动的了他,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况且,我也不想你为我冒险……”
方小梅话越说越低,渐不可闻,对面的谢富华表情越来越狰狞,终于爆发,反手抽了方小梅一耳光,厉声大喝:“贱人,我哪里对不住你?我现在可是你的未婚夫,你竟然串通野男人来谋害我,你!”
谢富华越说越生气,情绪失控,又把枪口顶在了方小梅前额上。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威胁:“住手,你要敢开枪,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谢富华喘了几口气后,面色慢慢松了下来,收回枪,竟然笑了,“死?你提醒我了,我的命可比这贱人值钱,我犯不着生这个气。”
我反唇相讥:“你以为自己的命值钱而已,在我看来,也不过就是烂命一条。”
我的本意是激怒谢富华,让他把矛头对准我,可听见我的话,他笑的更大声了,“烂命?所有人都是烂命,我谢富华不是,只要这一趟任务完成,我就将会是永恒的存在!”
“你疯了。”我毫不客气喷他,“永恒的存在,你死了就是永恒的存在,要不你现在就跳下河,给我们当面表演下‘永恒’吧。”
“无知,亏你还是习练法术的人。”谢富华冷笑,“既然你知道这里是巫咸的祭坛,也该知道,他就是山神,而山神永生不灭,只要这次能拿到他的心,我,谢富华,也将永生不灭!”
我也冷笑不止,永生不灭?除非你活成一块石头。这些上古大巫的确能以另一种形态无限存在下去,可那与所谓的长生不死完全是两个概念,反正我宁愿规规矩矩死掉,也不愿以这样的方式存在。
传说中,天地间有神仙,能与天地同寿,然而传说就是传说,代表着人类美好的愿望,却不可能实现,即便是身为巫觋,我也不认为真有神仙的存在。
不过这家伙明显中毒很深,在“永生不灭”的诱惑下,他已经癫狂了。我没理由点醒他,相反,有这个诱惑在,对我有利。
不过从他口中,我终于知道了他要找的是什么,“巫咸的心”,世上竟会有这玩意?这么隐秘的事情,我从来都没听说过,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我和方小梅都没再说话,默默用单手划船,谢富华舒舒服服靠在船头,端着手枪,得意洋洋看着我俩。
又划了一段,天渐渐亮了,谢富华不但不困,反倒精神抖擞。不过由于他是背向前方,所以没看见,前方拐过一道湾后,河边出现了一群人。
那是郭子和白老五他们五人,还有两名穿着灰色登山服的人,被他们用枪押着。看见这一幕,我瞬间就想通了因果,那两个谢富华的手下应该是押着他们去探路的,俗话说就是“雷”,却不想,这些都不是好相与的主,竟然反过来被人家夺了枪。
我看见了他们,他们也自然看进了我,郭子眼睛最尖,离着老远就跳脚大喊:“小米,哥哥在这里!”
谢富华悚然一惊,回头看向那些人,片刻后转向我俩,脸色已阴沉的可怕。
“不许靠岸,找个理由让他们走,否则!”谢富华说话间,趴在了我脚下,手枪抬起从下瞄着我心窝,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我。
“小米,哥哥就知道你小子讲义气,一定会上赶着来看哥哥的……”郭子仍旧在扯着脖子喊,得意洋洋,晃动着手里的步枪。
另一把步枪在白老五手里,他可没郭子那么拼,感慨万千喊道:“小米师傅啊,悔不当初,应该听你的劝……”
原本敌对方的双方分了枪,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说明他们已经暂时和解了,我为此又松了一口气。
马红旗也在,不过没有大喊大叫,他似乎看出了不对劲,单手扶着眼睛腿,皱眉看着我们。
随着接近,谢富华的脸色越来越冷,握着枪柄的右手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已经发白,这表示他处在极度的紧张中。这种状态下,就算他不主动开枪,也很容易走火,我的小命随时不保。
第五十二章:星轨预知
这时候我要是执意把皮筏子划靠岸,谢富华没得选择,我几乎是必死无疑,而谢富华也死定了。不管在谢富华那里我的小命值不值钱,反正我是宝贝得不得了,我可没兴趣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富华其实很有本事,他和我几番赌命,无论是赌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他都赢了。
我抬起左手对着郭子他们用力挥了挥手,大喊:“查老板在那边,你们快过去吧,我们还有点事,去去就回。”
喊完,我开始用力划桨,只希望能快一点划过这一段。
“不是……”郭子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呆呆问:“你俩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干我俩能干的事。”我随口胡诌,皮筏子擦着他们划了过去。
郭子恍然大悟,在后面喊:“小米,哥看好你,记得用力……再用力!给谢富华那小子戴一顶大大的帽子!”
皮筏子又转过一道弯,郭子他们一群已不见,趴在我面前五体投地的谢富华“噌”一下蹿起来,怒目圆睁,反手就要抽我耳光。
我也被激怒了,横眉冷对大喝:“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拉响手**,咱们仨一起死,不信你就试试看!”
我这可不仅仅是吓唬他,三番五次的,我是真的被他弄毛了,只要他真敢打,我就真敢把手**扯响。
这一次,我赌赢了。
谢富华被我说的一怔,收回手,又靠回了船头,脸色渐渐淡了下来。“我可没兴趣和你们两个烂人同归于尽,快划!”
我冷哼一声,继续划船。
就在这时,我胸口的袋子里传来“”的动静,小白家仙醒了。它这几天都是在袋子里,醒了就吃,吃了再睡,昏天黑地的,都长胖了。
谢富华也发现了异常,神情立刻变得严肃,枪口下移,指向我的胸膛。
袋子口被挤开,一个白白披着刺的小脑袋探出来,粉红的鼻子在我下巴下转着方向嗅闻。谢富华看见只是一只小刺猬后,松了一口气,又靠了回去。
小家伙吸引了方小梅的注意,她尽管身陷危局,依然难掩某些女性特征,惊呼出声:“好可爱的小刺猬!”
小白家仙看了方小梅一眼,不搭理她,深处粉红色的小舌头舔我下巴。
而我,现在随表面平静,心里却在快速盘算,该怎么用小白家仙不知不觉制住谢富华。
自打被我魇了一下之后,那小子就尽可能的避免与我目光对视,偶尔不小心对上一眼,他就会忙不迭躲开,我再也没了魇他的机会。
小白家仙的天赋应该是解毒,不过无论哪种家仙都会魇术,并且比我高明太多,凭谢富华心智的坚定程度,有几秒钟就足够被魇得死死的。现在的问题是,小白家仙虽然能听懂我一些简单的话,可我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这思维没法转达。
我正发愁,小家伙大概是玩腻了,钻出袋口抱成球,从我身上滚到了舱底,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来回乱爬起来。它又自己的思维,奈何我看不懂,天知道它疯跑个什么劲。
下富华显得很不耐烦,下意识用枪指向小白家仙。
小白家仙似乎感应到了危险,立刻站住,回头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谢富华。
我心中一动,暗地狂喊:“魇他!魇他啊!”
魇术是纯催眠,不带任何附加属性,这是与咒术的区别,小白家仙天生不会咒人,不过这不重要,只要能魇住他就足够!
然而,在我心底的狂喊中,谢富华立刻就收回了目光,枪口也离开了小白家仙。我立刻就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小白家仙的眼睛太亮了,一看就不寻常,而谢富华现在已成惊弓之鸟,估计他下意识不敢和任何目光对视。
有些人天生具有敏锐的第六感,估计他就属于这种人。
开枪打死小白家仙他是绝对不敢的,他只有一发子弹,浪费在小刺猬身上,对我就没了约束力。可除此之外,他还真拿这小东西没办法,那玩意一身的刺,踩不得打不得,只好随它去。
枪口移开后,小白家仙又开始在舱底乱蹿,这回它似乎是受了刺激,变得有些焦躁,扭着肥肥的小屁股,居然爬的奇快。
很快我就发现,它并不是在乱爬,而是很有规律,画一个圆圈,再绕个“8”字,如行驶在轨道上的列车,及其标准。
我眼睛直了,这小东西太聪明了,居然知道来硬的不行,用这种方式来施展魇术。
别小看这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举动,下次在野外要是遇见了不停在原地绕八字飞的蜜蜂你可以试试,盯着看,时间久了,你的精神绝对会恍惚。这说起来也在巫术的范畴里,只是我没深入研究过,原理不明,不过现象绝对是真实存在的。
皮筏子是黑橡胶的,我和方小梅都在不声不响划船,动作机械,小白家仙这么一蹿,可就太显眼了。准了几圈后,果不其然,谢富华的目光仿佛被看不见的绳子牵着,渐渐低下了头,面无表情看着。
其实不光是谢富华,就连我和方小梅都被不同程度的吸引了目光,手里虽然仍在划船,目光却落在了它身上。
我知道其中的道理,随时可以自主移开目光,我就是想看看小白家仙究竟能不能做到。
感受到了我们三人的目光,小家伙愈发的起劲,越窜越快,还不时发出“”声响,这就更为引人注目了。
我抬头看了谢富华一眼,果不其然,他一直凝聚的目光渐渐开始有些涣散。不出意外,他这种状态会逐渐加深,等到了某个临界点后,对外界会毫无抵抗力,到时候想魇住他,易如反掌!
一个人假如精神完全松懈,对外界毫无防备,这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专门的魇术,哪怕只是个普通人对他的耳语,也会在他心底留下暗示。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没人惊醒他。
谢富华的目光越来越散,已经完全被小白家仙吸引,可就在眼看要成功的时候,随着船的前行,突然,兜头一泼大水浇在了他头顶上,把他从神思不属中拉了回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气得狠狠一拍大腿,只要再过几秒……不!也许只需要一秒,就能把他彻底拿住!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来了水?被醍醐灌顶,什么魇术也得给破了。
抬头看,大水仍在“哗哗”淋下,被浇醒的谢富华手忙脚乱钻过来,一把揪住我衣领,嘶声呐喊:“快向回划!”
枪口顶在脑门上,我耸了耸肩,给方小梅使了个眼色,开始同时向回划,从大水里退了出来。
这时候才发现,这是一道瀑布,大约有20米宽,轰鸣作响。刚才我们三个全都被小白家仙吸引,竟然完全没听见这动静,给划进了瀑布边缘。
退出瀑布后,我连忙把小白家仙拎过来,小家伙浑身湿透,张着小嘴大口喘气,鼻涕泡都吹出来了。它毕竟是只刺猬,不是兔子,能跑这么快就很难得了,累得够呛。
小家伙穿了几口气后,又昏昏欲睡,我连忙把它塞回了袋子。
“刚才你小子是不是在搞鬼?”谢富华依旧不放手,揪着我衣领厉声质问。从他被小白家仙吸引目光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了自主记忆,对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只是似乎平白丧失了一段时间,觉得不对劲。
我叹了口气,无奈说:“我根本就没碰你,也没有看你,能搞什么鬼?”
我的话还是有些说服力的,谢富华闻言一怔,脸色开始变青,低下头看着我的袋子,默默思考着什么。他毕竟不是傻瓜,既然做小动作的不是我,似乎唯一的可能就是……
“你小子究竟学的什么歪门邪道?怎么你身边的东西都古古怪怪的?”谢富华说着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心虚,他已经被我层出不穷的怪招弄得心有余悸了。这些都是精神控制手段,并且防不胜防,不懂的人,莫名其妙就能着了道。
我“嘿嘿”一笑,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
谢富华被我盯得打了个激灵,连忙松手退后,不敢与我对视。
再看这道瀑布。
瀑布是从高山上落下来的,落差有好几百米,为这条河的源头,上面是两座紧靠在一起的大山,烟云缭绕,犹如仙境。
仔细观察,我们同时在瀑布右边发现了一条上山台阶,并不隐秘,颇为显眼,应该是正常的通路。这条台阶从瀑布右侧往左切,从瀑布后穿到右边,再度折返向左,呈连续的“之”字形,最后直达顶端。
“靠过去。”看见这条明显的路,谢富华神情有些激动,摆了摆枪口催促。
皮筏子后退一段,靠在了右边河岸,我和方小梅被赶下来,谢富华依旧在后面押着,一起走了过去。
走到台阶脚下看,台阶被瀑布浇得湿透,上面生满了厚厚的青苔。台阶边竖着一块丈高巨岩,呈天然的椭圆形,上面刻着一幅岩画。
谢富华这时候似乎非常兴奋,连忙大声呼喝着把我俩推到岩画前,一同观看。
看清岩画的内容后,方小梅失声惊呼,谢富华“哈哈”狂笑,我则叹了口气,闭着眼摇了摇头。与前几次如出一辙,这幅画上的内容,赫然是我们三人。
第五十三章:药丸
不过与我们现在的姿态不同,我和方小梅相对跪坐在地,谢富华仰着头飘在半空,看架势,正在冉冉上升。这里面的人物虽然刻画的很简单,可重点都表现了出了,谁是谁,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谢富华越笑越得意,“巫咸果然不愧为巫卜的开创者,真乃神人也,居然在数千年前就预知了今日,你二人这一趟,正是来送我登仙的!”
我心中冷笑,这就是“半瓶醋”的典型,所谓的登天成仙,完全是后世神话,巫咸的时代,压根就没这样的说法。上古先民由于还处在半原始时代,把一切自然变化都看作神灵,不过也是由于过于原始,泾渭分明的阶层还没形成,哪里会有天庭地府的概念,那不过是后世帝王造出来愚民的东西罢了。
这些上古巫觋们,作为第一代研究大自然的人,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体系,不过这套体系只体现在“威慑”上,对社会的发展推动帮助不大。从这个角度来说,巫术的没落以至消亡,似乎也有着必然性。
“凡是脱离人民的,就必然是短命的。”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另外,关于巫咸能算出几千年后的情景,并且还这么具体,我现在仍然持怀疑态度。如果是一个外行,他会很容易就相信并盲从,可我虽然本事不咋地,基本的巫理还是懂的,这件事它委实不合理。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巫法是一门学科,它是“讲理”的,而不是什么怪力乱神,那么,这样的卜算理论基础何在?
“还不快走?”我正自思考,谢富华在后面催促,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好,话里带着笑意,就连举止都没那么粗鲁了。
我和方小梅踏上台阶,开始并肩往上走,那个**绑在我俩手中间,稍不留神就可能爆,万般无奈之下,我俩只好把手拉在了一起。
听说方小梅和谢富华已经订婚了,不过他现在肯定沉浸在长生不死的美梦里,对此或无察觉,或者干脆就不在意了。用他的话来说,他马上就会变成超凡脱俗的存在,又岂会计较这些俗世情感?
走着走着,我实在忍不住,问道:“究竟是谁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你的?”
谢富华对此倒也没有隐瞒,只是他所知也不多,只说是一个神秘人,由乃蓬-宝锡兰引来的,没看见真面目,不过展现了莫大的法力,由不得他不信,于是他就瞒着他老爹,私下带着组成这支探险队跟来了,至于方小梅那次到来,恰恰是为他探听虚实的。
我事先猜测的不错,他带来的这帮人果然是缅北民地武装的,都是挑出来的丛林战老兵。他本以为,有这些精兵护着万无一失,却不成想,一夜功夫全军覆没。
谢富华介绍完过程,顿了顿,语气放的更平和,说:“老同学,我听乃蓬-宝锡兰说过,你的本事很不一般,我很欣赏你。如果你这次助我拿到了‘巫咸之心’,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并且……我完全可以成全你和方小梅,怎么样?”
他的话我懂,眼看离目标越来越近,谢富华感到自己势单力薄,又没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这是打算要拉拢我为他所用,或许他一开始劫持我的时候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当然,好听的话谁都会说,至于事情办成后履不履行,那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听见谢富华的话,我明显感觉到右手紧了紧,那是方小梅握着我的手用了些力。我转头看了一眼,方小梅目视前方台阶,机械地走着,耳根有些发红。
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青葱岁月里诞生的一丝情愫,现在回过头去看,真的很难分辨,你可以说那是最纯洁的情感,也可以说只是刹那间的浮念,又或者在我来说,二者都不是……
正自不合时宜的思绪翻腾,前方水声越来越到,我们走到了瀑布后面。向外看,水幕如帘,潮气扑面,深吸一口,让人神清气爽。
置身在这大瀑布后面,我不由想到了花果山水帘洞,只可惜这里不会有孙悟空……
这一路我们都比较放松,不一会就穿过瀑布,前方是第一个折返点,台阶在这里调头,继续向上。就在我们将要走到折返平台的时候,头顶上传来“呼呼”风声,一只硕大的兀鹫飞了下来,落在了我们前面。
谢富华现在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敏感,连忙把我俩拉住,端着手枪架在我俩肩膀结合部,指着那头兀鹫。
兀鹫并没有被惊走,它扇动了两下翅膀后,往地上一蜷,就此一动不动。我一怔,悄悄开了眼看,兀鹫已经死了,生命力正在无可挽回的流逝,在它旁边,站着一个带着淡淡橘色的人形光影,正对我们弯着腰。
人魂离开了兀鹫,兀鹫必死无疑,而那个历数千年依然带着阳气的魂魄,离开了**的保护,阳气也开始消散,离灭亡不远了。
看见那头兀鹫不再动弹,谢富华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丢了过去,石子落在兀鹫脑袋边,兀鹫毫无反应。
谢富华松了一口气,嘟嘟囔囔:“怎么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身后传来推搡,那是谢富华架着我俩淌路,小心谨慎接近兀鹫的尸体。我叹了一口气,抓紧方小梅的手,由着他推。
我维持着开眼状态,擦着兀鹫的尸体调头,折返上另一段台阶。那个人魂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等我们三人全都走过去后,方才直起身,默默跟在了后面,这么一会功夫,它身上的阳气就已经消散了大半。
阳气是魂魄的粘合剂,没了之后,这个魂魄就会逐渐丧失记忆和理智,最后彻底消亡。民间有地府轮回的说法,其实那都是神话,生死是自然规律,怎么可能受谁得管束?
走过折返点后,谢富华放松了下来,终于松开了我俩的肩膀,重重打了个喷嚏。
“我现在的身体还是不行啊,沾了下水,居然就感冒了。”谢富华话语里颇多感慨,似乎以后的他的身体就不再会这样。
我心中冷笑,着凉?凉的还在后面!
那个魂魄的阳气这时候已经基本消散殆尽,变成了真正的魂魄,能直接把寒意传达到人的思维里。被个鬼魂跟着,任你身体多好,也会觉得冷,并且会越来也冷……
又走了一段,前方到了第二个转折点,如出一辙,又一头兀鹫飞下来,安静地死在了平台上。它同样抛出了灵魂,留在尸体边缘,对着我们默默弯下了腰,等待着。
它们已经在这样古怪的状态中维持了几千年,似乎就为了等待我们的到来,然后死在我们面前。
这一次谢富华没有再推搡我俩路,也没有扔石子试探,不仅是因为上次经历过,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真的很冷……
他的衣服还是湿的,那个魂魄紧跟在他身后,有些身体部位都重叠在了一起,他不冷就有鬼了。回头看,他把衣领拢紧,缩着脖子,手枪缩在胸前仍旧指着我。
“鬼天气,这个季节还这么冷。”见我回头看他,谢富华有些尴尬的嘟囔。
这时节已经接近夏天,又是地处南方,本该很暖和才对,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可他就是很冷,莫名其妙的冷。
我微微一笑转回头,牵着方小梅绕过平台折返,继续向上走,心里冷笑,“冷?一切才刚刚开始。”
转过来后,第二个魂魄也跟在了我后面,它离我的距离稍微近一些,始终在我的侧方,位于我和谢富华之间。就这样,走了没一会之后,我感觉体内凭空生出一股寒意,而此时的谢富华已经不再打喷嚏,改为咳嗽了。
快走到第三个转折点的时候,谢富华开始剧烈咳嗽,鼻涕横流,一副重感冒的症状。
这是被阴寒侵体之象,不过与后来中医里说的“阴寒”完全是两码事,这是真正的“阴寒”,而不是低温潮湿。
被真正的阴寒侵体,你先是会觉得冷,继而出现感冒症状,最后甚至可能会被活活冻死。然而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你自己潜意识告诉身体的假象,如果期间把这阴寒驱散,身体会立刻完全恢复,就如睡醒了一般。
但是如果被阴寒冻死,那尸体呈现的特征会将和真被冻死一般无二,就算是专业法医也很难看出异常来。
我们现在其实都受到了阴寒的侵袭,这是无可避免的,通过握在一起的手,我能感觉到方小梅也在微微颤抖,只是不像谢富华那么严重。魂魄似乎都有意跟在了我后面,离谢富华最近,他受到的侵害自然也就最大,另外他的身体好像阳气很匮乏,所以呈现的症状格外严重。
走过第三个转折,接近第四处时,我明显感觉到方小梅打了个哆嗦。抬头看,上面台阶一层叠着一层,还不知道有几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可能问题不大,方小梅未必能撑得住,必须得想办法。
走过第四层,身后跟着的魂魄已经有四个,就连我都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要知道,我的阳气可要比一般人强多了。
“冷吗?”我继续维持着开眼状态,小声问。
“有点。”方小梅揉了揉鼻子,轻声回答。
我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将左手探进胸前袋子的隔层里,摸出来一颗小药丸,去掉外面包着的塑料皮,悄悄塞进了右手心,重又和方小梅的左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一股暖流立刻从药丸里散出来,通过手心传进我俩体内,寒气顿时被驱散,身上暖洋洋的。
第五十四章:推手
这药丸是我用各种补药熬出来的,阳气极浓,一般情况下哪怕只是接触到人的皮肤,也会把人烧伤,不过现在阴寒侵体,两相抵消,正好不冷不热。
再看谢富华,随着围在他身边的魂魄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冷,渐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时候我们走过了二十多次转着,也就是说,在我身后已经跟着二十多个魂魄了,密密麻麻。
“快……走快点……”谢富华实在忍不住了,哆哆嗦嗦在后面喊,勉强抬起手用枪口顶了我一下。
我的确就是故意慢慢走的,按照现在的速度,走不到头他就得被冻死,不过现在被人用枪推着,我也不敢太过造次,脚步加快了些。
“要不,你走前面?”我回头调侃,假装好意。
这时候的谢富华面色发青,嘴唇发紫,鼻涕止不住的往下流,紧紧瑟缩着,已经抖成了个筛子。听见我的话后,他悚然一惊,面露狐疑瞪着我,似乎以为是我搞的鬼。
转念一想,他觉得这可能不大,改变局部气温?这种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超乎了他的想象。看见我俩的确好像并不冷,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勇气走在我们前面,又用枪顶了下我后背,恶狠狠低吼:“少废话,快走!”
其实走在我前面的确不会这么冷,可我料定他不敢,真把后背给我,我就算不用手,也有好几种法子能制住他。
我装作无奈,继续拉着方小梅往前走,谢富华似乎变得很暴躁,不停推搡催促,让我们走快点。
又走过几个转折后,我开眼回头看,后面的魂魄已多得难以计数,重叠在一起,默默跟着我。这些魂魄绝大多数都已经变成了灰色,彻底踏上了消亡的道路,只是它们还保留着完整的思维,没有一个离开。
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意义何在?这算是考验吗?可这点天然的阴寒侵袭对有准备的人根本就构不成什么影响,太弱了。
抬头看,上面只剩下了最后两个转折点,就要到顶了,而谢富华已举步维艰。他的衣服完好无损,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却结了一层霜,大口呼出浓烈的白气,犹如置身极北的严冬。
我松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要不了一会,他非死即伤!
然而,就在跨过倒数第二个台阶的时候,谢富华在垂死挣扎中,做出了一个我意料不到的举动。当时他已经冷得无法行走,抱成一团坐在了地上,手枪已经握不住,被他抱在了怀里,在我饶有兴致的注视中,他伸出右手,艰难地摸向自己的右耳。
谢富华戴着一对耳钉,在盆地的时候崩掉了一个,现在还剩下一了一个,他摸到耳钉后,用力一扯,直接把耳垂扯豁掉,捏住了仅余的那颗耳钉。
这一次我看了个清清楚楚,那根本就不是耳钉,而是一根细小的獠牙。
谢富华艰难地把獠牙端到眼前,一咬牙,把獠牙尖端狠狠扎在了自己眉心里,他的皮肤已经被冻得犹如败革,毫无阻碍,獠牙刺进去了大半,殷红的血立刻渗了出来。
看见这举动,我大吃一惊,这是巫术的手段!
人们常说到一个词人心,只是人心真正在哪里却未必知道,实际上这个“心”指的并不是心脏,而是眉心。眉心是人的思维集中所在,也是灵魂聚集的位置,在巫术理论中,这里可以直达人的心灵。
果不其然,眉心被扎穿后,谢富华又抖了几下,竟然开口哼唱起来。
更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谢富华哼唱的,赫然竟是有些变调的山音!
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我完全无法学会的山音,根本不懂巫术的谢富华怎么可能会?!
我连忙开眼看,只见谢富华被獠牙扎中的地方有一团赤红色光点,明灭不定。这是咒术,有人把咒术植入了那颗獠牙里,眉心被刺穿后,谢富华被魇住,是咒术控制着他的思维在哼唱!
我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谢富华背后显然有高人相助,至少比我厉害得多,这手段我完全没能能力使出来。按照我的推断,有这本事的,应该已经够得上大巫级别,这位神秘的大巫有这本事,为什么不自己来,而假托谢富华,还给他画了个“长生不死”的大饼?
事情越搞越复杂了,我把这一段经历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发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局里,而这个局,好像已经延续了好几千年!
我愣了一会神,悚然惊醒,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鬼魂对应山音,谢富华唱出来后,危局很可能就此解除,必须得立刻下手,否则他可能会很快恢复,得赶紧赌一把!
刚打定主意,转头看,我的心凉了大半截。谢富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虽仍旧坐在台阶上哼唱,却用淡淡的目光看着我。很明显,这不是谢富华的目光,现在看着我的其实是另一个人。
唱着唱着,谢富华打了个哆嗦,目光变得迷茫,随即一切恢复正常。
“哈哈,果然有效!”谢富华猛然站起来,高兴地大喊大叫,我叹了口气,没机会了。
转眼之间,谢富华身体复原,枪又被他牢牢抓在了手中,而我和方小梅被铐在一起,还绑上了**,根本就没法反抗。
“那位‘神仙’果然没骗我,她给的东西救我两次了,哈哈。”谢富华笑得很灿烂,对我摇头感叹。
我紧皱眉头,看着有些得意的谢富华,心中暗自冷笑,人家那么大本事自己不来,却把你给支来,你真当是要送你一场造化?谢富华这人看上去聪明,大事却糊涂,一个“长生不死”已经让他失去理智了。
“既然没事了,那就走吧。”这次出言催促的却是我,既然这里弄不倒他,再磨蹭也没意义,还不如加快速度走下去。
对此谢富华当然没有异议,看得出来,他现在信心满满,心情也不错。
这次我拉着方小梅,几乎是小跑完了最后两段台阶,谢富华以前身体很好,现在差了许多,竟然跟不上,被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和方小梅抢先上到顶端后,立刻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条激流,两侧绝壁高耸,陡不可攀,想要再往里走,唯一的道路似乎只有水。可问题是,水流这么急,别说我不会游泳,就算是游泳健将也不可能对抗如此猛烈的水流。
这一段激流只有10米宽左右,正是因为狭窄,水里白浪翻滚,犹如开了锅的沸水,看久了头脑都会发晕。
谢富华终于追了过来,看到这场景也傻眼啦,“这可该怎么过去?”
激流尽头就是瀑布,下水的后果可以想象,没几下就会被冲下悬崖。可激流处在两道绝壁夹峙中,放眼望去,除此之外再无它途。
看着等于断绝的前路,谢富华咬着牙,面色有阴沉了下来。
“你确定没其他的路?”我有些不耐烦了,把我绑架到这里来,就为了看风景?说起来,这里风景倒是的确不错,回头看,盆地犹如一只巨碗碗,静静躺在我们下方,在阳光下泛着碧绿的光晕。
我着急,写覆护比我更急,他死死盯着湍急的水流,脑门上青筋都出来了。
他的心情我倒是可以理解,长生不老对人的诱惑力太大了,我如果不是了解这里面的本质,只怕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谢富华面对着激流,正自阴晴不定,突然又打了个冷战,他被惊醒,连忙警惕四望。
他看不见,我能看见,这时候那一大群魂魄缓步走了过来,面对激流静静站着。谢富华的山音效果应该已经过去了,被和自己重合在一起的魂魄一激,又起了寒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富华有些恼恨地嘟囔,紧了紧衣服,下意识离激流远了些。
这些魂魄默默站了一会后,又开始向前走,一路不再回头,这次它们的目的地是那条激流翻滚的小河。
由于魂魄不是实体,水流的冲击对它们完全没影响,它们就在我的注视下,一排排、渐渐没入了水中。
这些魂魄刚入水,激流立刻起了变化,水底仿佛有一台震动泵启动,原本的巨浪立刻被震地粉碎,水面起了密密层层的水珠,剧烈弹跳,犹如破碎机上的石子。
这一幕立刻引起了谢富华的注意,他看直了眼,失声问:“米小经,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问我,我问谁?魂魄不过是思维信息,怎么可能会引起水流的变化?我自己都懵着在。
我没搭理谢富华,死死盯着水面,这里面的原理我想不通,想要看个明白。
越来越多的魂魄没入水中,水下的震动也愈发的激烈,整条小河“嗡嗡”作响,我们站在岸上,脚底都被震得微微发麻。
方小梅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重,我能感觉到她很紧张。这也难怪,魂魄下水的过程她看不见,这一幕突兀地发生,她又是个女人,害怕理所应当。
谢富华比方小梅还要不堪,随着水里的动静逐渐加大,他已经不敢一个人待着了,慌里慌张跑到了我另一边,俩人把我夹在了当中。
就在这时,那一片震动不止的水面突然拔高,鼓成了个半圆,凸出来足有三米高,紧接着又向四面倾泻而下,声势骇人。
随着大水散开,水下显露出一片巨大的阴影,原来,这一段河道下面竟然潜伏着一头巨兽!
第五十五章:龙游浅水
震动持续了大约有一分钟,最后的出水几乎一秒钟就完成,我们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举动,一个庞然大物就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这东西,四条腿如巨柱,牢牢扎在激流中,纹丝不动。庞大的身躯被抬离水面,身披重甲,上面布满繁复精美的花纹,赫然竟是一头巨大的乌龟!
说是乌龟,我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东西实在是太大了,龟板长差不多有七米,宽也有将近五米,差不多正好相当于河道,通体黝黑。它出水后抬头望天,一动不动,可以清楚看见,它的脑后竟然也生着一对角。
我先感觉到方小梅抓紧了我的手,接着谢富华也下意识抓紧了我的胳膊,两人都紧张万分。
“不……”谢富华产生在我耳边低语:“快逃,我们得快逃!”
这小子看来是真的怕了,居然连独自逃走的勇气都没有,畏畏缩缩躲在我身后拉扯我。
这明显是一头巫兽,不过并非所有巫兽都有攻击性,至少这一头没有,因为这东西我认识。
民间传说中,是龙的第九个儿子,龙头龟身,力大无穷,一般用来在庙宇或者陵墓驮石碑。不过这显然不是事实,并非什么龙子,世上也没有所谓的真龙,这就是一头巫化过的大乌龟,只不过它巫化的位置只在脑部,完成后,会逐渐长出一对角状物来。
上古时代,将巨大的野兽都称为龙,可能这个传说也与此有关。令外所谓的龙生九子,也基本都可以找到相对应的庞大巫兽。
的特性的确如传说中一般,力大无比,巫化它的目的往往是为了做一些重工程,例如开山、通河、摧毁城寨等等。试想一下,在冷兵器时代,有这么个刀枪不入的巨兽冲撞,什么防御工事都挡不住,威力不下于坦克,机动性更要强出许多,还基本免维护。
不过乌龟天性温和,除非可以做改变,否则不会主动伤人,这一只看形态应该就是正常的。
现在看来,这头已经在这段河道里睡了几千年,而那些灵魂用寄居的方式存活这么久,目的恐怕就是等待今天,到这里来惊醒它。的身躯庞大,反应也很慢,五感极其不敏感,它一旦睡着,不睡足了,打雷都吵不醒,最可行的方式就是用魂魄直接侵袭它的大脑,只是的灵魂很强大,那些喊醒它的魂魄经过碰撞后,只怕全都已彻底消散了。
另外,那些灵魂消亡前,肯定给传达了某个信息,这一次的苏醒,将要执行一项非同一般的任务。
我的镇定感染了他们俩,抓着我的手渐渐松了,恐惧散去,他们也开始仰视这一幕奇景。
那头如此站立不动,足足过了10分钟,才终于有了动作。它慢慢转头看了我们一眼,入一个哲人般思考了一会后,背后水面分开,它的尾巴抬起来架在了我们身前的岸边。
“这是……”谢富华傻眼了,连枪口都忘了对准我。
我没回答,看了方小梅一眼,拉着她走向。有我在前,方小梅似乎已经完全抛掉了恐惧,义无反顾紧跟在了我身后。
谢富华终于看懂了我要做什么,几番踌躇后,终于一咬牙,快走几步跟在了方小梅身后。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要是放过这次机会,梦乡就将彻底破灭,他不甘心。
“你自己选择的。”我淡淡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
到了河边,我抬脚踏上了的尾巴踩了踩,触感坚硬,犹如岩石,非常稳固,于是毫不犹豫踏了上去,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推断出了这头的公用带着我们淌过这条湍急的小河。
也唯有如此庞大有力的野兽,才能担此重任。
现在可以断定,这的确是一个局,一个巫咸在几千年前就布下的局,目的就是引我们前往某个地方。如果可能的话,我仍然会选择立刻调头回去,可不知真的是巫咸神机妙算,还是命运的安排,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我,身不由己一路走到了这里,并且始终没机会回头。
我们三人沿着的尾巴,走上了它的背,在龟板中央找了处地方坐下,低头看,这龟板上布满了人工雕刻的纹路,组合起来后,竟然是一幅画。
由于面积太大,我又不敢随便乱动,我无法看清这幅雕刻的全貌,只在我目力所及的位置看见了自己。
那个人物眉心里有一条竖线,穿着类似现代的衣服,除了表示我,不会有别人。我正站在一处祭坛上,对面有个打着赤足的男子席地而坐,闭着眼睛向我伸出了一只手,似乎在索要什么东西。
再看方小梅和谢富华,他俩也同样盯着身下神思,神情凝重,估计看见的也是和自己相关的画面。一切似乎早已设定好,而我们在按照人家设计好的程序走,一点不乱,就连看似胡乱坐的位置都在这个局中。
现在回想,从还没离开家,一切看似随机发生的事情都是必然,这种命运被人遥控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不等我深想,那头终于又动了,它抬头向前,重重喷出一口鼻息,慢慢抬起左前腿和右后腿,同时向前跨出了一步。两条巨柱般的腿出水又落水,激起大量水花,发出轰鸣巨响。
跨完了一步,仿佛在一点点从睡眠中清醒,脚下不停,动作逐渐开始加快,载着逆水而上,每走一步就咆哮一声,震地两旁绝壁“嗡嗡”作响。
我们坐在的背上,彼此紧紧抓着,不敢动弹,生怕被震了下去。现在的动静惊人,即便是面对面呼喊也听不见彼此说话,只能默默坚持着。
一连跨出十几步,似乎才彻底醒了过来,速度达到了顶点,不过也就五秒钟一步的样子。即便是这样,激流也被搅得一团糟,乱流在两侧绝壁上来回奔涌。
这东西太重了,力气难以想象的大,这么猛烈的水流,对它构不成丝毫阻碍,逆流而上,犹如闲庭信步一般。
又往深处走了一段,两侧的绝壁愈加平整,渐渐出现了人共同凿刻的痕迹,有些一方被凿平,刻上了各种符号。这些串状的符号是用来占卜的,我对此完全不懂,不过我知道,这些东西就是后世算学的基础。
周朝以前,中国就有了二进制、十进制、和十六进制三门并行的算学,还有了“算筹”这个计算工具,现在名扬天下的乘法口诀表也诞生自这个年代,可见那时中国的算学有多么先进。然而,这些不过是巫卜术入门的幼学,和真正高深的巫卜术比起来,差距相当于幼儿园和大学,巫卜的高深艰涩由此可见一斑。
正是由于太难,自夏朝以后,巫卜术就逐渐衰落,到了春秋时,就和整个巫术体系一同步入了衰亡期。也正是由于巫术的式微,被长久压制的其他流派才得以逐渐壮大,终于出现了后来的百家争鸣。
这个我东西我都看不出门道来,他俩自然更是两眼一抹黑,云山雾罩的,不过谢富华眼尖,很快就发现了其他东西。
那是一个个半圆形的巨大石球,直径有两、三米,表面凹凸不平,半镶嵌在绝壁里,淹在水平线下,逆流而上将水搅得大幅度波动,这才露了出来。
我也没吸引了注意力,好奇看着,这些东西不像是人工凿出来的,可也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流水中的东西表面必然会很光滑,怎会如此凹凸不平?
这个疑问下一刻就有了答案。
走到这一段后,咆哮声又拔高了三分,已震耳欲聋,河里的激流再次被震成了碎沫。生生咆哮中,那些原本半镶嵌在山壁里的石球被这震动一激,竟然一个接着一个从山壁里脱出来,滚进了深水里,在两旁留下一个个巨大的凹洞。
“小米,这是怎么回事?”眼看一个个巨大的棘皮石球滚到肚子下面,方小梅开始紧张,对着我耳朵大喊。
我心中一动,试着开眼看那些石球,果然发现了异常。这些东西在第三只眼中,呈现出标准的生物螺旋,竟然是活的!
再向水里看,进入深水后,石球果然蠕动着摊开,螺旋拉成直线,慢慢浮了起来。
我没有把第三只眼看到的状况告诉方小梅,那样她只会更害怕,转回头盯着身后的水面。
果然,一直大步不停的身后,一段段枯木一般的脊背浮出水面,伸展开尾巴游动,紧紧跟随。这些哪里是石球,分明是蜷成一团沉睡的巨大湾鳄,由于活的太久,体外蒙了一层碳酸沉积物,看上去犹如石球一般。
它们的沉睡肯定和魇术有关,而开启魇术的钥匙,就是的吼叫声,并且这些湾鳄明显唯马首是瞻,只是紧紧跟着,却又不敢触碰,更不敢超越。
虽然乌龟和湾鳄都是能沉睡很久的动物,可**不可能一睡几千年,据我估计,每隔几年,这些湾鳄就会在的带领下,进入某处觅食,然后再由它带回来继续沉睡。只是这一次,由于我们的到来,恐怕一切都将会不一样。
第五十六章:高山湖
身后的河面上跟着二十多头湾鳄,每头体长都大约在8米左右,这种最大的鳄鱼可以轻易吞下大型动物,这么多跟在后面,这种景象委实令人心惊胆战。
这些湾鳄都很沉默,一点不躁动,默默在后面游,如一根根浮木。
谢富华和方小梅又挤在了我身边,不敢稍动,生怕摔下去喂了鳄鱼。
上古时,中华大地的气候和现在迥异,温暖湿润,湾鳄和大象的生活区域一直覆盖到华北京冀地区,四川有湾鳄毫不奇怪。大洪水过后,气候开始变化,现在国内已无湾鳄的踪迹,大象也仅限于云南边陲。
逆水继续往上爬,水流越来越急,坡度也越来越陡,到最后,一段接连的瀑布阶梯出现在眼前。这些瀑布每段高只有一米多,一层叠着一层,根本数不清又多少段,水流反复冲击,水生震耳欲聋。
到了瀑布阶梯下,身形再一次拔高,四条腿伸得笔直,仰天发出一声咆哮,鼻息中喷出一大团水雾。看见它这架势,我知道它要爬坡,连忙扯着方小梅往前一趴,用双手抓住了龟板前端边缘。
谢富华如法炮制,也跟着我趴在了另一边,两人依旧把我紧紧夹在了当中。
“米小经,它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谢富华被水雾激得眯着眼睛大喊。
我是被谢富华绑架来的,现在他却把我当成了主心骨,事事都唯我马首是瞻,这情景实在是有点荒唐。至于他的问题,我回答不了,现在一切只能听凭这头做主,走一步看一步了。
做好准备后,立刻开始爬这一段差不多有三十度的瀑布台阶,但见它该两腿联动为单足前进,先抬起一条腿,向上跨了一步。
只听“咚”一声响,,大地仿佛都被它踩得一震,我努力稳住身形抬头看,的前半身抬了起来,仰头向天咆哮,单足带起的水花迎头从我们身上扫了过去。
“抓牢了,把腿勾在一起!”我被那一阵大水冲得睁不开眼,身体像个破口袋似得点了一下,连忙嘶声大喊。爬坡的时候,大水冲击的更加猛烈,它那庞大的身躯都开始剧烈抖动,在龟背上根本就趴不稳。
听见我的呼喊,左右立刻各伸出来一条腿,和我的双腿绞在了一起。现在三人缠成了一体,手抓着龟壳前部边缘,终于稳固了。
接下来,抬起第二条前腿,又重重踏上了斜坡,它的脚掌前部又铁钩般的爪子,依靠难以想象的重量,牢牢站在了激流中,上半身倾斜成了四十度。
又一阵大水冲过来,我回头看,那群跟在后面的湾鳄紧紧聚成一团,贴在了身后,不敢妄动。现在看来,食物在上面,湾鳄凭自己没能力冲上这一段激流,只能等待觉醒后,搭一段“顺风车”。
后腿也踏上了瀑布台阶,开始一步步向上走。
很难形容现在我们的感受,似乎我们身下的是一座活的山,正在逆流而上,每一步踩下去都山摇地动,大水把它一片片撞炸,再配上接连不断的怒吼,仿佛天塌地陷。我们不断承受着震动和水流的冲击,只能拼命缠在一起,对抗这惊天动地之威。
别说是我们这三个渺小的人类,那些成吨重的湾鳄同样噤若寒蝉,紧跟在后面一截截往上爬,犹如胆小的蝾螈。
的龟板几乎成了振动台,我们趴在上面,胸骨被震得生疼,可根本就不敢移位,稍有不慎摔下去,必然会筋催骨折。
好在路虽难走,终于还是到了头,苦苦支撑的我们只听发出一声悠长的吼叫,歪斜成四十度的龟板开始变平。不断扑面而来的大水终于停歇,我睁开眼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碧蓝的天空,朵朵白云,紧接着天翻地覆,视角快速降低,“哗啦啦”一声水面被破开,重重落在了水面上。
再往前看,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山湖,犹如巨大的镜子摆在山巅,倒映着天空。湖泊尽头依然是连绵群山,高耸过云,紧挨着湖边一座山顶上还有积雪。
回头看,湖泊在这里有一个缺口,那群湾鳄跟在我们后面,正拼命挣扎了上来。
终于渡过了那断极险的激流,我们三人全都如被抽了筋,无力地翻了个身,仰躺在龟背上,大口喘着粗气,缓解胸口闷闷痛。
天上的白云开始流动,转头看,原来是爬上来后,不做停歇,载着我们又开始游向湖心,那些湾鳄依旧排成一线,紧紧跟在后面。
我连忙爬坐起来向前看,仔细观察着湖对面。
事情发展到现在,脉络终于显现,以前那些让我震惊的庞大巫法,原来只是冰山一角,这无数个庞大巫法紧密组合在一起,环环相扣,又组成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巫法。概括起来,似乎整片巫山地带都在这个巫法的范围之内,默默运转了好几千年,而我们现在所处应该就是这个巫法的核心地带。
我甚至有个可怕的猜想,也许这巫法的范围远不止巫山,似乎我还在家的时候,就已经受到了其牵引!
那么,这个超乎想象的巫法,最终会把我们带去哪里?
我一瞬不瞬看着前进的方向,突然,耳边传来“咯嗒”一声,转头看,谢富华惊慌失措又举着枪对我。刚才那一段,人人只求自保,他根本顾不上监视我。
我也是无语了,叹了口气说:“你还是省省吧,都到了这里,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犯得着这样?”
谢富华脸色有点难看,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收回那只剩一发子弹的手枪,依旧一言不发指着我。
我叹了口气,也就随他去了。
现在我这个人质很放松,他这个持枪劫匪却一直精神高度紧张,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相比之下,方小梅比我还要洒脱,她竟然拉着我的手,抄起一把湖水把弄乱的头发给抹顺了,丝毫不在意当前的处境。
又向前游了一段后,我发现,前面湖心位置出现了一个黑点,似乎是从湖心底部凸出来的一块岩石。
随着越来越接近湖心,这时候再观察四周,我又有了发现,这座湖近乎呈一个正圆形,非常标准。
一般来说,高山顶上很难形成这样大的湖,除非……
对照这湖,我立刻想到了白头山的天池,似乎只有火山口,才可能在这样高海拔的位置形成湖泊。如果这里真是一座火山湖的话,那么中间的那块岩石,应该就是远古时的火山口。
火山停止喷发后,并不一定就会立刻完全沉寂,火山口很可能还会缓慢的向外涌出岩浆。由于火山口热力已经很小,雨水集聚成湖,涌出来的岩浆来不及坍塌就会立刻冷却,天长日久就会变成一个管状空腔,一点点拔高,直到伸出水面。
等领着湾鳄群终于到达那块黑¥岩的时候,它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一直抬高的头颅无力垂下,重重砸在了湖面上,不再动弹。这时候靠近了细看,我的猜想得到了印证,伸出水面的是一段直径约10米的圆柱体火成岩,高约15米,表面有明显的鱼鳞纹,这是岩浆急速冷却时形成的纹路。
仿佛死了般,一动不动,那些一直跟随在后的湾鳄立刻涌了上来,越过我们,开始围着那座火山喷口快速游动,搅起了一团环形浪花。
我们三人现在被困在背上,离那个喷口大约有7、8米,不知所措,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些湾鳄又在做什么?
事情很快就有了答案,那些鳄鱼绕着喷口越游越快,渐渐地,水花声中竟然夹杂了一丝古怪的震音,如泣如诉。
不单是我,谢富华和方小梅也分辨出了这声音,面露疑惑,侧耳细听。
虽然声音人人都能听见,可却只有我听得懂,这是山音,只是这一段调门独特,我以前从未听见过,也不懂有什么用途。除了鬼音外,其他的音我都能分辨,不过并非是依照具体的调子,而是按照节奏类型,不会听错的。
再仔细观察,我发现火山喷口外壁上布满了小孔,那是火山岩浆急速冷却时,气泡破裂形成的。那些湾鳄带动水流穿过这些孔洞,速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居然震出了山音,又经过中空喷口共振后,声音被放的很大。
现在我们三人坐在一动不动的巨大背上,前面是一段高处湖面的黑色石柱,在我们和石柱之间有一道水环,阵阵山音从石柱中传出来,在高山湖面上回荡,这一幕既清古又诡异,天地同闻。
山音越来越高,他们俩一头雾水,我则紧皱着眉头,山音可以与大自然共振,既然发出来了,附近就必然会发生某种变化,究竟会是什么?
就在这时,身旁“噗通”一声,一条大鱼跃出水面,落下后,飞快地游向湾鳄群组成的水环。不等我们反应过来,紧随其后,这一片水面炸开了锅,数不清的鱼纵出水面,义无反顾扑向了湾鳄群。
已经不知饿了多久的湾鳄们立刻大开杀戒,一边继续维持着环游,一边大口吞噬撕咬送到嘴边的大鱼,这一片水面顿时被鱼血染红。现在事情很明显了,这一段山音可以迷惑鱼群过来,让这些湾鳄吞食,可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大约只用了一刻钟,湾鳄们全都吃饱,它们环绕石柱的圈子开始逐渐缩小,最终“套”在了石柱上。
接下来,让我们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这些湾鳄接触到火山喷口石柱后,仍未停止旋转,螺旋的头部蔓延上石柱,它们竟然咬着尾串成一串,沿着石柱蜿蜒爬了上去。
湾鳄的爪子异常锐利,力量巨大,石柱上又布满了孔洞,它们犹如壁虎游墙,在头鳄的带领下,沿着石柱连爬了三圈正好到顶,尾部将将伸在水面上。
湾鳄们紧紧吸附着石柱,一动不动,它们的外壳布满了石质,看上去如同浮雕在石柱上的塑像。
“这是……让我们上去?”谢富华傻眼了,现在这些头尾相接的湾鳄似乎组成了一条环形台阶,一直通到石柱顶部,仿佛在为我们指路。再看,它的头浮在水面上,恰好联通了这条“湾鳄台阶”的起点,就连谢富华都看出了意图。
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再危险也要上,我拉着方小梅,小心翼翼踩上了的脖颈。
踏上后,脖颈下沉,擦着水面将将承载住了我们三人,走到头部头部时看,大睁着眼睛,瞳孔完全扩散,已经死了。
第五十七章:真与假
我当先小心翼翼踩上了湾鳄连成的台阶,试了试,很稳当,几乎感觉不到晃动,和岩石雕刻的没什么区别。这些湾鳄背上本就布着一层石质,现在给人的感觉仿佛它们中了石化法术,真的变成了岩石。
我开始沿着湾鳄身体向上走,紧紧拽着方小梅,她在经过最初的紧张后,很快镇定了下来,小声问:“这些鳄鱼都死了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否定,鳄鱼当然没死,如果死了的话,不可能还能抓得牢岩壁,它们是咒术发作了。我估计,这些鳄鱼脑子里本就带着潜伏型的咒术,平常引而不发,一旦遇到了事先设定好的信号,咒术就会发作,陷入深度被催眠状态。
在外行听来,这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难,某些学现代心理学的催眠高手都能做到。
以前曾发生过一个案子,某个著名心理医生为了报复某人,给她下了这类的潜伏心理暗示,而他设定的“钥匙”是一句话:不能再喝了。此人其实不嗜酒,不过作为中国人,难免会遇到酒席,就在某场酒席中,她勉强喝了几杯后,当别人再来给她倒酒,她推让说:“我不能再喝了。”
结果就是她自己说出的这一句话,触发了心理暗示,接下来她就像机器人一样,不用别人劝,一杯接着一杯喝,等别人发现不好后,她已经酒精中毒了。
我不知道触动这些鳄鱼咒术的是那一条信息,总之它们现在肯定处在咒术发作的状态中,这从它们完全僵直的身体就能感应出来,唯有处在深度被催眠中,生物才可能僵硬到这种程度。如果没人去用恰当方式唤醒它们的话,它们将会一直沉静在这种状态中,直到死。
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唤醒它们,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做。
我们三人沿着鳄鱼串成的台阶,围着石柱走了三圈,到了石柱顶端,这时候发现,整根石柱中空,犹如一根烟囱。实际上,这的确就是一根大烟囱,只不过散的不是柴火,而是地火。
这座火山口已不知沉寂了多少年,应该早就没了活性,如今站在“烟囱”口,基本感受不到热量,这让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看向远方,我们正处在湖心,每个方向离岸大约都有一公里,湖水里还不知道有些什么,想凭人力游上岸,基本不可能,况且我根本就不会游泳。总而言之,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继续走下去。
事情开始的时候,我随时都有机会回头,可每次需要选择时,我都选择了向前,到了现在,我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趴在“烟囱”内壁向下看,下面深不见底,微微泛着红光,给人的感觉仿佛能直通幽冥。岩壁上满是孔洞,足够脚踩手抓,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只是……
“现在该把我们打开了吧?”我向着谢富华抬起了右手,我和方小梅被铐在一起,还绑着颗**,根本没法攀爬。
谢富华为难起来,解开我俩,他一个人势单力薄怕会出事,可铐着显然下不去,接下来的路没法走。
“你确定,巫咸就在下面?”想了想,谢富华换了个角度问。
我撇撇嘴,你问我?我问谁去?
谢富华现在很矛盾,这一趟他一切都依赖我,偏偏却又把我当做危险的敌人,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不得不说,他没错,我就是他的敌人,如果不是忌惮他手里有枪,我现在就会一脚把他给踹下去。
谢富华能感受到我的不善,沉默了许久后,他把捆着我俩的**给解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用钥匙打开手铐,松开方小梅,把我给拉到了一边,又把我双手铐住。
“不准动!”谢富华站在我身后,用枪柄敲了下我后脑勺,低声威胁,然后解下**,直接挂在了我腰后的裤腰带上。
做完了这一切,谢富华淡淡说:“下去吧。”
我瞠目结舌,慢慢抬起被铐住的双手,“就这样?你要我怎么爬?!”
“怎么爬是你的事,再磨蹭我就开枪!”谢富华根本不吃这一套,抬起枪指着我脑门。
我肺都要气炸了,这特么也太欺负人了,可这次谢富华似乎铁了心,神情完全不退缩。
半晌后,我颓然撒气,默不作声趴在边缘开始寻找下去的位置,现在和你小子拼命,犯不着。
找准位置后,我双手扒着边缘,用腿蹬牢了洞壁上的空隙,开始第一个向下爬,谢富华带我俩就是用来雷的,我自然不能把这事交给方小梅。
这一次大概是怕我玩什么未知的花样,谢富华紧跟着我第二个下来,把方小梅让在了最后,我们三人排成一条直线,开始艰难下行。
其实这里真的很好爬,可问题是,我双手被铐在一起,等于只有一只手,这样可就太艰难了。手是用来固定身体的,只有两只手才能交替作业,一只手根本没法完成,不得已之下,我只能用上了嘴……
我下行的时候,先用牙咬住一块凸起,然后手向下移一段抓牢,然后腿再向下够,速度比乌龟都慢。岩石虽然坚硬,可牙齿也很硬,我啃了满嘴石粉,不停和着口水往外“呸”。
爬了一会儿后,我有些疑惑,这么慢,谢富华为什么不催我?抬头看,我发现原来他竟然也和我一样在单手往下爬,每移动一次也要用牙咬,另一只手始终抓着枪。
我看得想笑,做劫匪做成这样,实在是太失败了。
一路无话,我们默不作声沿着管道向下爬,渐渐深入,头顶上的出口越来越小,光线越来越暗。可以肯定的是,这座火山口并没有完全休眠,下面有丝丝红芒透上来,虽不强烈,却勉强可以照亮,并且可以感觉到,气温也在逐渐升高。
这里应该已经接近此行终点,没想到,号称“山神”的巫咸,居然住在这火山里。
又向下爬了一段后,头顶上已看不见出口天光,散射的红光把我们三人都映得红通通的,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这时候低头看,下面已经能看到底,这一段艰难的爬行终于要结束了。
统算下来,这一条火山的烟囱垂直高度超过了百米,一路爬下来,身体且不说,我的牙可糟了大罪了。
就在我松一口气的时候,胸口一阵“”,小白家仙又从袋子里探出了脑袋,好奇张望。
这小家伙一旦睡着,雷打不动,估计是我爬行中由于双手不灵便,总是蹭它,把它给蹭醒了。
看了一会儿后,小白家仙估计是被我挤得很不舒服,索性钻了出来,爬到了岩壁上。它擦过我脸颊的时候,我正好用牙咬着岩石,被它屁股这么一刷,脸上顿时被划了几道口子,痛得我“哎呀”惊呼出声。
“你这小混蛋……”我的手终于抓牢,对着它破口大骂,小白家仙趴在岩壁上,被我骂的转回头,用乌亮的眼睛看着我。与小白家仙对视一瞬,突然,我脑子里“轰”的一声,视线起了变化。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纱帐被揭开,虽然眼前的景物毫依旧,可却又总觉得似乎一切都起了变化,只是说不出来具体。
我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下脑袋,瞠目结舌愣住了,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头顶被人踩了踩,把我惊醒,那是谢富华看我在发愣,不耐烦催促:“就要到底了,快点!”
我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不用他催,开始用最快的速度向下爬,瞪着眼,整个人都呆傻了。
小白家仙附着在岩壁上,好奇地看着我和谢富华轮流从它身边爬下去,最后欢呼一声,爬到方小梅头顶上蹲着。
不一会儿功夫,我第一个下到了底部,顾不得打量四周,我连忙掀开袋口,掏出了那片猞猁王送给我的龟板,捧在眼前接着微光细看。
一眼看过去,我如被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蒙圈了,那就是一块普通的龟甲,上面虽有些细密的裂纹,却绝对没有当初看见的那个“米”字图案。
“竟然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我捧着龟板喃喃自语,整个人都哆嗦了,如果真像我猜想的那样,事情就太不可思议了。
“小米,你怎么了?”方小梅抢在谢富华前面下来,看见我神情不对,连忙走过来问。
我抬起头看,小白家仙蹲在方小梅头顶上,好奇地看着我,小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摆了摆手,默默往地上一坐,低着头思考起来。事情因为小白家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突然起了变故,原本的一切都被推翻了。
龟板上的图案没有了,那么,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错觉是一定的,那么究竟是上次看见“米”字是错觉,还是现在看不见是错觉?错觉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又究竟是小白家仙搞的鬼,还是……巫咸搞的鬼?
想着想着,我重重打了个哆嗦,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间。如果是巫咸搞的鬼,那我就是被魇住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究竟还有什么是真实的?这一趟旅程,遇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一切事情,会不会全都是在魇术作用下,我的幻觉?
如果是小白家仙……
方小梅蹲在我对面,关切看着我,小白家仙蹲在她头顶上也看着我,我和小白家仙对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我什么都看不出来,脑子仿佛被一团迷雾糊住,无法思考。
第五十八章:洗魂
身边传来谢富华的惊呼:“这里太不可思议了!”
这里确实很不可思议,我们现在立身处是一座直径7、8米的平坦石台,明显经过人工修整,表面平整,上面还刻着古朴的纹路,似乎是一座祭台。四周围,山体重夹杂着一条条云母,色泽纯净,折射着红色的光晕,美丽炫目。
然而,我现在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见是否真实存在。
经过做出的兴奋后,谢富华很快冷静下来,一边走向我,一边挥动手枪,“米小经,快过去探路!”
我摇了摇头,又和小白家仙对视起来,事情,又会不会是因为它给了我心理暗示?
反反复复不能确定,我对着走过来的谢富华摆了摆手,“不忙,有些事情,我必须要想清楚,要不然,接下来的路没法走。”
谢富华也察觉到了我神色不对,意识到我可能发现了什么问题,不再催促,远远站着,等待我进一步的举动。
我现在的思维犹如无根的浮萍,根本没法理出个头绪来,越想头越昏,我发现,思考就好像一棵树,而我现在连这个“树根”都没有。我不知道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甚至都不确定现在在我面前的俩人是不是我被魇住后,幻想出来的。
终于,我最后下了决定,想要知道真相,只有一个办法。
人受了魇咒术暗示后,别人能很容易看出来,可自己很难察觉,清除这些暗示信息更难,想要彻底解决,唯有釜底抽薪,把自己的魂魄洗一遍。
我并不擅长魇咒之术,哦……好像别的也不算擅长,唯有掌控魂魄还算可以,这和外公教给我“鬼音”有直接关联。我现在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想施展别的巫术完全没可能,唯有“洗魂”,我有一定的把握。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要做一件事,别打扰我。”尽管不确定他俩是不是真实存在,我还恳切地对他俩说。
方小梅没有任何异议,她只是有些担心看着我,谢富华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看出来我遇到了很严重的事,闻言他点了点头,又退后了几步。
接下来,我当着他俩的面,闭上眼睛,打开了第三只眼。
看着前面,那俩人和小白家仙的身影显现,以光斑形式存在,这是他们的魂魄,颜色形态各不相同。
看见他们都一动不动后,自打学会开眼一来,我头一次看向自己。
以前我对这举动有着天然的抵触,“看见自己的魂魄”,放事在一般人身上,恐怕都会觉得不舒服,我也不例外。
在第三只眼中,我呈现明亮的金黄色,这是阳气大盛的体现。在我的巫术生涯中,到目前为止,我只见过一个人比我的阳气还要重小天师张云山。
当初和他比较,他大概比我高出约整整三个等量级,现在我似乎有了明显的进步,大约还差两个等量级。可即便是和张云山依旧差很多,我比一般人也要强出一倍不止,这么浓重的阳气,一般邪祟根本没法接近我,魇咒术也很难控制我的思维。
可人在世上活,不可能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人的肉身无时无刻不在和外界接触,也无时无刻不在受到侵袭,无论多么强壮的人,身上都带着数不尽的细菌、病毒和寄生虫,只不过被抵抗力压制,暂时不会爆发,可这些寄生在人体内的微生物依然在干扰着人体的正常运行,只是很难被察觉到。
灵魂和身体一样,因为我们随时都在和外界进行信息交换,想要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这也完全不可能。这些影响你思维的未必就是某种催眠术或者法术,事实上,绝大多数都是一些无意造成的干扰信息,它们潜移默化影响你的思维,相较于微生物,更难被自身察觉。
老师的教导,亲人的唠叨,广告等信息的洗脑,你以为听过、看过就往,其实某些概念会长久的存留在你脑海深处,不知不觉改变着你的行为。这些东西和魇咒术其实是一回事,只是一般没什么危害,我平常根本就不去管,可现在不同,事情似乎很严重,我得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灭掉。
看着自己灵魂的金色光斑,我开始集中注意力,仔细寻找。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的灵魂里布满了一条条细微的结构体,它们有的在衰弱消亡途中,有些蛰伏,还有些在分裂壮大。这些就是寄生在我灵魂里的外来暗示信息,只是我分不清它们的功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统统灭杀!
我开始哼唱鬼音,这次不是全段,而是其中的一小截。
经过这段时间后,我对鬼音的认识越来越深,其中有些已经摸清了功能,这一段就是让魂魄震颤。外来物就是外来物,不管这思维信息和魂魄结合的多牢固,也不可能完全契合,只要震开,就必然会消亡。
暗示信息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寄生在dna里的病毒很类似,一旦脱离人体,就会很快死亡消散。
我刚开始哼唱鬼音,蹲在方小梅头顶上的小白家仙立刻怪叫一声,跳下来亡命跑向远处。它虽然是家仙,可灵魂强度依然远不如人类,并且更敏感,察觉到不对后,赶紧离我远远地。
方小梅看见小白家仙的举动,立刻跟着跑远,他们俩一直跑到对面岩壁下,紧靠着一大块云母站定。谢富华似乎不愿意离我太远,可听见我鬼气森森的调门,心里越来越虚,终于也跑了过去。
我能看见谢富华跑的时候打了个哆嗦,这是他灵魂被我的鬼调牵引,不由自主的举动。
我的调门越来越高,越来越诡异,这原本温热的地底空间仿佛平地刮起了阴风,他们就算离我很远,依旧感觉到了寒意。而这时的我,审视自身,我的光斑体表开始出现震颤的重影。
一点点心理暗示信息被我从灵魂上抛出来,立刻消亡,由外至内。
我的举动其实有很大的风险,要是没掌握好,魂魄离体,就多少会造成些损伤,再回体内后,我的记忆很可能因此丢失某一部分。不过我急于找到事情的真像,也顾不得这些了。
随着我调门的逐渐拔高,方小梅和谢富华簌簌发抖,灵魂已经出现了不稳的迹象,他们的精神力都一般,我这样持续下去,他们的生魂会被我就这么喊出体外。小白家仙比他们还不看,抱成了一个刺球,缩在方小梅身后,抖得像个筛子。
“米小经,你唱的什么鬼东西?!”谢富华终于无法忍受,对着我嘶声大喊,还再次用枪指着我,“快给我闭嘴,要不然我开枪了!”
我这时候已经“洗”的差不多了,正在关键时刻,根本就没空搭理他,继续不间断的哼唱。
终于,谢富华还是没有勇气开枪,他右手抓枪指着我,左手揪住自己的胸襟,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布满了痛苦之色。
这个人的灵魂,实在是太弱了……
洗魂的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我终于把附着在灵魂上的所有暗示信息祛除干净,停止哼唱,疲惫地睁开了眼。在我对面,他们仨已经全都瘫在了地上,无力爬起来。
如果我现在状态完好,完全可以从容走过去,把谢富华的枪夺过来,然后搜出钥匙打开手铐,然而,现在的我和他们一模一样,连动下手指头都困难。刚过去的半个小时中,我的灵魂始终处在半离体状态,现在等于才归位,短时间内我跟本无法操控身体,只能坐视机会流失。
就这样,我们三人加一个家仙,全都瘫在地上不能动弹,彼此大眼瞪小眼。
自救没了希望,我开始重新审视周边状况。
人还是那些人,地方还是这个地方,并没有出现“大梦初醒”之类的巨变。不过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原本的猜想太极端,我好歹也是个巫觋,就算是巫咸重生,恐怕也没能力让我陷入那样大规模的幻觉中。
应该还是在一些细小的部位,对方施加了一些干扰,一步步把我们引导来了这里。
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这一切就绝无可能是小白家仙所为,它刚才的举动,应该是本能察觉到了什么,帮我挣脱出来了一些,我也因此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中了魇术。
去掉小白家仙,那答案就一目了然了,只可能是巫咸所为,他现在虽然应该是鬼,可毕竟是上古最著名的大巫之一,巫法超凡入圣,要拿住我,应该问题不大。
由此可见,路上遇到的那些所谓神机妙算,恐怕都是巫咸的魇术,不光是我,与我同行的人也都被魇住了。事情这样才合理,无论多厉害的巫卜术,也不可能算的这么具体,神话传说里的神仙也做不到。
另一个问题也有了答案,巫咸应该是通过地下云母矿脉控制巫山,也就是说,他的能力仅仅涵盖巫山一带,而我掉入这个局中,也应该是自进入巫山始。
那么,为什么巫咸会想要指引我来这里?
思来想去,我理出了一些头绪,现在可能是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巫咸需要我为他做什么,而我,是他唯一能找到懂巫法的人。
第五十九章:脱困
那么,巫咸要干什么?我又能为他做什么?
正思忖着,身前传来一阵“”,小白家仙爬了过来。刚才有事的时候,这小家伙第一个扛不住,现在居然又第一个恢复过来了。
看着浑身是刺的小家伙蜷缩在我脚边,我感慨万千,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也许冥冥中真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凡人的命运,如果来之前不是遇到了它,真不敢想象,这一趟旅程会是什么样。
总而言之,这小家伙现在就是我的宝贝疙瘩,如果能的话,我真想把它抱在怀里好好亲热一番……
又休息了一会,等恢复了些行动力后,我捏着刺把满脸委屈的小白家仙拎起来,轻轻巧巧装回袋子里,叹了口气说:“这一趟你跟着我吃苦了,等咱回了家,好好给你补补!”
我和小白家仙有缘,以前对它挺粗鲁的,这时候感慨万千,只想好好给他补偿,当然,前提是我们能平安回去。
那一边,方小梅好转,连忙跌跌撞撞跑到了我身边,只余下谢富华坐地上端着手枪,连连苦笑。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话,他应该也受到了巫咸魇术的干扰,鬼迷心窍了。
“听我一句劝,回去吧。”尽管知道不太可能,我还是想再做一次努力,“这里并没有什么长生不老术,巫咸自己都死了,你怎么还抱有幻想?”
听着我的劝说,谢富华脸色越来越难看,逐渐狰狞,我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舍不下一次所谓追寻长生不老的机会,以至于很难面对现实。
“米小经,你少跟我说这些废话!”谢富华咬牙切齿厉声大喝,嘴唇都在颤抖,“你以为,你那些小把戏还能干扰到我?再嗦,我就一枪打死你!”
谢富华疯子一般,我都已经不再理会他,他却依然喋喋不休大吼,最后终于又把枪口对准了我。如果说他以前只是威胁的话,我能感觉到,他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
这个人,已经不正常了。
当年秦始皇为了求取长生不死药,可谓是举全国之力,他一代雄主都如此,何况谢富华这样的无智凡人,只是这个梦,他做的有点太大了。
我试着换位思考,如果我看不清真假,或者我相信真有长生不死的方法,我会不会也像他这样执着,答案是……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知道,他带着这个美梦来,又付出了这么多,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我却告诉他这只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这举动不是他傻,而是我傻。
“别冲动。”我连忙好言相劝,试图把他安抚下来,“其实有没有长生不死的方法,我也不知道,只是怕后面太危险,觉得不值得。”
我改变了语气,其实就是在撒谎,他现在明显有些不正常,唯有让他重新燃起希望,他才可能冷静下来。
我的方法很有效,谢富华闻言面容扭曲狞笑,道:“我知道你米小经大的什么鬼主意,你是想把我引开,然后自己独享长生,是也不是?!”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我连声答应,装出被识破的样子,谢富华现在面容都扭曲了,整个一疯子,枪在他手,我只能顺着他说。
这一番做作还是很有效的,谢富华表情开始放松,“哈哈”大笑起来,满脸阴沉说:“跟我耍心眼,米小经,你还嫩了点,还不快起来探路!”
我没再说什么,在方小梅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谢富华这是莫名有了力气,居然一个挺身就爬了起来,对着我偏了下脑袋,示意我上前。
这里的地形就像是一口井底,前路只有一条,仍然是和石柱内壁同样的腔道,只不过是斜向下的,一路通往深处。经历过方才的洗魂后,我们三人都很虚弱,不过这里不宜久留,事情必须得尽快有结果,不用谢富华进一步催促,我就主动开始向深处走。
我们三人依然维持着惯常的队形,由我和方小梅并肩在前,谢富华持枪在后押着,开始慢慢向下走。
这里的山壁上布满了赤红的云母,散发着微光,虽不强烈,可眼睛适应后,足够照亮。走在这里,我恍然又回到了巫姑的墓地,那里与这里很相似,只是蓝色的结晶盐变成了红色的云母。
想到这,我心中一动,把手探进了袋子夹层里,那颗带着巫姑鬼的晶体仍在里面。依稀记得,当初巫姑要我给她承诺,让我把她带去“那个地方”,当时我不明所以,现在看来,八成就是这里了……
我这一趟,真是让这两位上古大巫给玩死了,只盼着到最后能让我活着回去吧……
刚开始走的时候,我有过心理准备,这一段路有可能会很长,可我绝对想不到,竟然会长到这种程度。我戴着手表,刚开始走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出头,我们就这样在毫无变化的腔道里一直走到了傍晚六点半,前路依然毫无变化。
也不是完全没变化,这一路走来,我发现,通道并非笔直,而是呈螺旋向下,另外,越向下,温度逐渐升高,到这时已如酷暑。
“再走,可就要走进地心里了。”走着走着,我停下脚步回头打趣。
谢富华正在擦汗,闻言皱了下眉,面色阴沉思考起来。走了这么多路,饿倒还算好,主要是渴的受不了,而前路漫漫,再走下去,就越来越难回头了。
谢富华有些泄气,又拿不定主意,神情开始恍惚起来。趁此机会,我给方小梅使了个眼色,我俩开始默不作声一点点往前移动。
其实刚才我已经看清了,前路有一个大转折,由于角度的关系,再加上我刻意遮挡,谢富华并没有发现。我决定赌一把,利用他情绪不稳,趁这个机会摆脱他。
谢富华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我和方小梅越来越远,他却一直在踌躇不定,根本就没注意到我俩的动向。
终于摸到了转折边,我突然发动,拉着方小梅猛然转向,向前发足狂奔,几大步跨进了转折里。
事先我无法得知转过来是什么状况,不过这一路都是同样的椭圆形通道,我想当然以为前路还是这样。我原先的打算是带着方小梅转过来后,立刻全力奔跑,甩开谢富华,他手枪的有效距离只有50米,只要在他追过转折点时拉开到50米外,他那发唯一的子弹就很难打准。
然而,前路偏偏在这时候发生了巨变。
拐进转折点,速度刚跑起来,我和方小梅就同时失声惊呼,忙不迭拼命减速,前路……竟然断了!
就在我们前面几米外,大地出现了一条裂缝,把管形通道横着截断,一道鸿沟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宽度足有约30米,下面热气蒸腾。突然生变,我和方小梅拉扯在一起,被惯性一直带到裂缝边,方才堪堪停住,差一点就冲了下去。
低头看,裂缝下深有百米,裂缝底部有一条赤红的岩浆,无声无息向前缓缓流淌,这要是掉下去,绝对会连渣都剩不下来。
前路其实并没有彻底断绝,两条足有胳膊粗的铜锁链贯通裂缝,从我们脚下一直链接到对面,一上一下,被自重坠成了反弓形。
刚稳住脚步,后面传来谢富华愤怒的咆哮:“狗日的你们耍我?我特么杀了你!”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我苦笑,把方小梅揽在了身后,这时候攀爬那个锁链只会成为活靶子,唯一的活路只有拼一把。在这里受枪伤和被打死没什么区别,根本就没有求救逃生的可能,我倒是没有主观上做英雄的念头,只是下意识的想保护方小梅这个弱女子。
谢富华精神已经很不对劲了,在我想来,这次他追过来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开枪。
我的判断是否准确,无法验证,因为谢富华根本就没有开枪的机会。
我在断崖边静静等待,就在那边脚步声快要到达转折点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沉重的落地声,枪响了!
听到枪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松开方小梅,立刻跑了过去。
我当时以为他是走火了,怕他还有别的武器,想趁机会赶紧冲过去把他制住,可等我几步跨出转角一看,傻眼了。谢富华这时趴在地上满脸是血,背后被人踩着,一柄锋利的长剑正点在他后脑勺上。
踩着他的人,穿着一身破烂的道袍,披头散发,赫然竟是玄真子!
玄真子虽外表狼狈,却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见我跑出来,对着我点了下头。
局面陡生变化,我终于脱离了束缚,浑身一松,对着玄真子喊出了一句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话,“你怎么才来啊?!”
这句话很不讲理,我离开的时候可是让他们都别来的……
玄真子白了我一眼,淡淡说:“我其实一直悄悄跟在你们后面,只是没机会接近下手,直到现在才等到了机会。”
当时我有冲上去拥抱玄真子的冲动,可看看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想想还是算了……我走上去,老实不客气踹了谢富华一脚,开始搜身,玄真子移开长剑,默默退后一步盯着。
身后传来方小梅的惊呼,她被这意想不到的局面吓了一跳,随后长长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劫后余生的感觉瞬间抽空了她的体力。
第六十章:各有命数
一番搜下来,我果然在谢富华腰间摸出了一颗**,外加一把军刀,当然,最重要还是搜出了手铐钥匙。
我连忙把手铐打开,捧着两枚**,跑过通道转折,直接抛进了裂隙中。大约过了7、8秒钟后,下面接连传来爆炸声,由于离得太远,和放炮仗差不多。
终于解除了所有威胁,我也软了,拖着疲惫的脚步蹭了回去。
转过来一看,玄真子和方小梅并肩坐着,小声交谈,这些都不是重点,这俩女的居然一人手里抓着个拳头大的野山梨,正啃得带劲。最可气的是,谢富华瑟缩在她俩对面,居然也在吃山梨。
照着我的脾气,不把这小子推进岩浆里就算是仁慈的了,怎么能在他身上浪费宝贵的果子,“喂,还有没有?”
玄真子从挎包里又摸出来一个山梨,看都不看一眼,随手抛给了我,继续和方小梅头冲着头小声说话。
女人说悄悄话,我也不好过去听,只得走到谢富华身边,一边吃梨一边盯着这小子。
我早就饥渴难耐,哪里舍得削皮,在胸口擦了擦,大口大口啃了起来。山梨酸酸的,平常根本就不觉得好吃,可现在却觉得这简直就是世间美味,不一会功夫就被我啃了一干净,连皮带核一点都没浪费。
吃完梨后,我感觉舒服多了,抹了抹胸口看向谢富华。这小子满脸失落,吃的很慢,翻着眼白目光闪烁。
就在刚才,他还做着长生不死的梦,转眼之间就成了阶下囚,这个落差有点大。
那两个女人终于吃完了,现在两件事摆在我们面前,首先要处理的就是……谢富华。谢富华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抓着吃了一半的山梨,目光惊恐看着方小梅。
我虽然被这小子折腾到现在,可要让我动手杀人,说实话,我还是下不了手,只得看向方小梅,由她做主。方小梅的父亲是被谢家人用阴招害死的,她孤身一人潜伏在谢家就是为了报仇,现在仇人就在眼前,在这里杀了他,不但毫无风险,还能避开法律的制裁。
可出乎我预料,方小梅似乎忘了有谢富华这个人的存在,和玄真子手牵手站起来,连招呼都不和我打,径直拐进了通道转折。
等我追到那巨大的裂隙边时,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方小梅紧张站在悬崖边,玄真子则已经踏上了锁链,正一步步稳稳向前走。看架势,这俩女人竟然打算走下去!
我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如果让我做主,我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估计就是因为摸透了我的心思,她俩这是准备把“生米做成熟饭”,逼着我陪她们走下去。我说她俩一直在那小声嘀咕,原来合计的竟然是这个……
不得不说,我还真就被他们拿住了,现在玄真子正在走钢丝,我怕惊了她,连说话都不敢。
锁链总共有上下两根,相隔一米多,看结构,应该是踩着下面一根,再用手抓着上面那根。可玄真子却直接站在上面那根锁链上,双手背后,低着头默不作声向前走,脚步轻盈稳健又有节奏。
看着她那纤细修长的身影渐渐被红光淹没,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就算是走钢丝,也得拿根平衡杆吧?像她这样,只要重心稍有不稳,就会摔落深渊岩浆。我原本想把她俩喊回去,可看见这惊险的一幕,只得捂着嘴巴收声,胆战心惊看着。
开始接近锁链中段的时候,在重力的作用下,玄真子落脚处开始下沉,她每走一步都仿佛踏进了泥潭,会陷下去再浮起来。我觉得心脏已经快受不了了,这女人做事太莽撞了吧?这要出点意外,我都没办法帮她。
中段安全走完,玄真子开始上坡,这一段最大的危险是打滑,这里玄真子穿的薄底布靴起了很大作用,她直直踩着锁链,软底会把锁链两边包进去,脚下的触感也很明显,稳稳当当。
30多米的距离,玄真子花了大约5分钟走完,虽然我俩在这边看得紧张万分,事实上却是一点险情都没发生,她就这么匀速走了过去,看得我大为叹服。
到了这一步,“撤退”我已经没法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小声问方小梅,“你怎么能和她疯?”
方小梅难得的莞儿一笑,“她说,那里有能改变我命运的东西,我相信她。”
说完,方小梅不再理会我,毫不犹豫踏上了锁链。
经历过这些事后,方小梅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同了,女人的心思我揣摩不透,这是个比巫术更艰深的难题,我能做的只有陪着她走下去。
没有选择,我也踏上了锁链,和方小梅肩并肩向前走。我俩当然没法像玄真子那样临空飞渡,我们老老实实踩着下面的铜锁链,抓牢上面的锁链,一点点向前蹭。
这样其实也慢不了多少,大约五分钟后,我们走到了锁链中段最低处。
下面是灼热的岩浆,热气蒸腾,我俩全都满身大汗,好在刚吃了颗梨,否则很可能会被熏昏过去。低头看,这条大地的裂隙雄奇狰狞,人处在其间,格外渺小。
这应该就是从四川一直贯通到云贵的断层,板块在这里断开,每隔一段时间就可能发生碰撞,引发地震等地质灾害。自然之威,非人类所能抵抗,好在这断层现在很安稳,两边的断崖静静对视,纹丝不动。
在上古传说中,中华的先祖原本居住在西海之滨,以放牧为生,后来西海倾覆引发了大洪水,才不得已向东迁移。在这过程中,先民们先是来到了蜀地,留下一部分人口,其余人北上进入陕西定居,共同创造了灿烂的华夏文明。(三星堆的发现足以证实这点)
据我估计,当时板块肯定发生了大变动,否则不足以让西海倾覆,而这个变动,很可能就是脚下这条断层突然形成,以至于酿成了惨烈的地质灾害。
又过去几分钟,我和方小梅终于渡过断层,气喘吁吁爬上了对面通道。在这里看得很明显,相隔几十米的通道原本是连接在一起的,被板块硬生生拉断。
休息的时候,我注意到方小梅看着对面,目中闪着异光,回头看,只见谢富华站在锁链对面,正可怜巴巴看着我们。我明白过来,这小子鬼迷心窍,根本不死心,那个长生不死的念头已经成了他的魔魇。
“这就是他的命数,他逃不脱。”玄真子看着对岸的谢富华,神神秘秘说:“来时我师傅给我算过卦,我们最终会有4个人走到底,全部都达成了心愿。”
我终于明白方小梅刚才为什么不报仇,感情也是受了玄真子的蛊惑。
玄真子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这小妮子的师傅是谁?这样的事情也能算到?假如真如她所言,我们都达成心愿又代表着什么?
玄真子的心愿我不知道,也懒得问,方小梅的心愿应该是报仇,这么说来,谢富华会死?可谢富华的心愿是长生不死,这岂不是互相矛盾?
再说到我自己,一路走到现在,我都是被人牵着鼻子的,根本就没有目的,我又有什么心愿需要达成?
“没请教,令师尊是哪位?”我装模作样问玄真子,其实内心已经在把这个神秘的师傅往神棍上靠。
卜算这本事我信,可我认为,只能推算出个大趋势来,不可能很具体。命运这东西充满了变数,随便遇到点什么不起眼的小事,就可能引发蝴蝶效应,这怎么可能被算死?
玄真子白了我一眼,根本不搭理我,我也只得作罢,这小妮子神神秘秘的,我总觉着她背后有很多故事。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你愿意说我就听,不愿说就拉倒。
我们在这边休息了一会后,又开始向里走,对岸的谢富华不停在悬崖边走来走去,显得很焦躁,我们刚动身,他就急不可耐踏上了锁链。
对此,方小梅都不管,我自然也就不闻不问。说实话,我此生头一次被挑起了好奇心,想看看玄真子那个师傅的卦算的到底准不准,我们4人最终又各自会得到什么。
我有预感,一切很快都会结束,这一趟莫名其妙的探险之旅,就快要画上句号了。
走着走着,大约半个小时后,我们同时停下了脚步,毫无预兆,前路突然断绝,一整块巨大的红色云母把前路完全堵死,一丝缝隙也无。
站在云母前,我们全傻眼了,这可该怎么办?
这块云母呈不规则状,透明度不高,也没什么反光,重怕是有几百吨。别说我们没有工具,就算有锤凿,想挖通至少也得一周,到那时,我们恐怕都被烤成“人干”了。
“要不,还是回去吧,走快点来得及。”我再一次好言相劝。
现在走回头路问题应该不大,我们的身体状况能支撑我们回到那座高山湖,再浪费时间,可就难说了。
我的意见再一次被无视,玄真子径自走上前,仔细观察一番后,把耳朵贴在云母上,弓起中指敲了敲,侧耳细听。
看见她的举动,我心中一动,伸手进袋子里,摸到了那根黑色的晶体短棍。
云母也是一种结晶,而打碎结晶最省力的办法,就是找到它的共振点,这样不用施加外力,结晶就会自然崩碎。这根晶体短棍是在巨虺的心脏里找出来的,一直不明白用处,巫咸交给我这根棍子,肯定有其用意,难道,竟然是用在这里?
第六十一章:亘古不绝
就在我准备上去试试看的时候,玄真子滴溜溜乱转的目光一凝,转向我大喊:“这里面有人说话!”
我听愣了,云母里怎么会有人说话,有鬼说话还差不多。
我连忙跑上去,也学着她那样用耳朵贴着听,不然,能清晰听见,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哼唱声。
这是……山音!
没一会我就听出来了,这是男声,哼唱的正是山音,还真的有鬼在里面!
我赶紧把她们两个女的都拂开,退后一步,开眼向云母里面看,可奇了怪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常的地气流动。
这里深处地底,地气纵横,看见地气也是很正常的事,那么,这个山音究竟从哪里来?
我左右打量,这块云母虽然是天然的,可四周围空腔内并无塌陷的痕迹,显然是人工运来摆在这里的,那么,用意又是什么?不可能只是为了阻挡我们吧?
这样的云母,对我们的确构成了障碍,可真要来了有心人,这点东西完全不是问题,根本就起不到阻挡的作用。
以上种种都排出,那可能就只剩下了一个共振腔。
想到这,我又贴在上面听了听,很快就确定了这个猜想,那这根短棍的功能也就随之毫无疑问了。
“你们走远点。”我对着俩女人嘱咐一声,举起了那根黑色的晶体短棍,俩女人对我无比信任,赶紧跑开远远看着。
我看她俩站在10米开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立刻抡起短棍敲在了云母晶体上。
不出所料,晶体碰晶体,发出“钢”一声震响,紧接着巨大的云母立刻开始剧烈震动。我就站在云母边,立刻被震得浑身发麻,牙关打战,差点咬了舌头。
再看玄真子和方小梅,她俩虽然离着有10米远,也被震得够呛,连忙惊叫着继续往远处跑。
共振持续了一会儿后,渐渐平息,终于停止,我晃了晃脑袋,渐渐清醒了过来。现在可以确定,方法是找对了,只是这震动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候岂能轻言放弃?于是等气血完全平息后,我又开始了下一次尝试。
这一次我事先就张大了嘴巴,这样可以减少些共振的伤害,而玄真子和方小梅足足跑出了20米,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满脸紧张等待着。
我这次改单手为双手,跳起来抡圆了,对着晶体狠狠砸了下去。
“镗啷啷”一阵密集的震动音传来,我再也不敢傻站着,转过身拼命跑,一路大喊大叫,中和传来的共振。
没跑出几步,身后“哗啦啦”巨响,共振消失,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巨大的云母已经变成了一地碎屑,通道再一次露了出来。没想到,那么大一块云母在共振下,竟然这么容易就碎了。
并不是碎成石块,成百吨的巨型云母全都碎成了一元硬币大的晶体碎块,规则整齐,仿佛银行里打翻了硬币库,瘫成了一大片,绵延近10米。
看着这些整齐的碎片,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抓住了些什么。
坍塌停止了,一阵悠悠扬扬的山音传入脑海,万分清晰,听见这声音,我几乎当场就断定了自己的想法,瞠目结舌愣住了。
原来,巫咸竟然会这样。
方小梅和玄真子又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把我夹在当中,正准备询问什么,又同时闭嘴,她们也听见了山音。
山音不同于诡异的鬼音,这是大山的声音,可以与山和岩石共鸣,这调门听上去大气浑厚,犹如大山在唱歌,瞬间就能抓住闻者的心神。玄真子和方小梅显然不懂这是什么声音,更不知道用途,可依然听得痴了。
我们三人就这样站在崩碎的云母前,静静谛听这大山的声音,闭上了眼,渐渐沉浸其中。这一刻,我们仿佛都变成了岩石,变成了这莽莽大山的一部分,与这山音一同共鸣。
不用看,我就知道发出这声音的是谁,除了山神巫咸,谁还有这等功力?!
山音不绝于耳,绵延悠长,我们就这样听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我居然没察觉到曲调有重复,仿佛这曲调原本就没谱,随心而发,永不会穷尽。沉浸在这山音里,我身上的伤痛仿佛都减轻了,饥渴也被抛在脑后。
不知过去多久,玄真子第一个从山音中自拔了出来,分别扯了我俩一把,把我和方小梅唤醒。
“别听了,咱们得要继续往前走。”玄真子见我俩依旧懵懵懂懂的,索性尖声大叫。
我叹了口气,不是因为被打断,而是刚才我用心揣摩了很久,依旧寻不到山音的脉络,根本无法学会。有个词叫做“天赋隔离”,我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如果没学过鬼音,相信这山音我能学会,可现在就是发不出来。
我怀疑,鬼音应该已经改变了我的魂魄,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声音。
放弃了无望的努力,我们翻过塞满下半部通道的云母碎晶,继续向深处跋涉,迎着山音传来的方向。
同时有个疑惑涌上我心头,无论现在的巫咸以什么方式存在,都不可能还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既然不是人,他又怎么可能发出声音?
带着满心的疑惑,前方山音越来越高亢嘹亮,山壁都为之“嗡嗡”震动作响。
如此走了几百米后,眼前豁然开朗,热浪扑面,我们进到了一片巨大的地底空间里。难以想象的高温迎面涌过来,我们三人根本无法承受,忙不迭缩回洞里,远远打量。
这里面究竟有多大,我的目力没法看准,实在是太大了,只能估计出个大概,进深绝对超过了一公里!内里形状犹如两个倒扣在一起的碗,下面一滩赤红,满满一池赤红的岩浆,静止不动,犹如红铜镜面。
这里面犹如熔炉,充斥着红光,视线又无阻隔,可以看得很远。可一圈看下来,除了我们这条通道外,似乎并无别的去路,竟然已经走到头了。
这巨大的地下熔岩湖显然就是我们的终点,可这里面除了熔岩外,还有什么?
到了这里,山音已无比高亢,这巨大的地下空间就仿佛灼热的共鸣腔,山音在里面来回激荡,反复共振,充塞满脑海,似乎有歌者在高声吟诵,却找不到源头。
再仔细看,这里的山壁乃至穹顶上布满了云母矿脉,外壁上也伸展出密密麻麻的云母结晶,这些结构该是促成了山音的共鸣,山音也顺着这些云母矿脉扩散向四方。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这里应该是整片巫山云母矿脉的发源地,而山音通过这些矿脉,涵盖了整片巫山,甚或更远的地方。这也是巫法,并且是超乎想象的庞大巫法,其震撼程度,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这是巫咸发出的山音,也唯有巫咸才能发出这等程度的山音,山音是人与大山交流的声音,那么,巫咸在这里唱了几千年,他在和大山交流什么?而他现在又在哪里?
疑惑中,眼尖的玄真子有了发现,她忽然指着熔岩湖心尖叫:“看!那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看,只见金红色的熔岩湖上有个艳红的点,正在向着我们慢慢移动。
我们全都被这一奇特的现象吸引,屏息凝气盯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个小红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大约在还剩300米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原来,竟然是一艘红色云母构成的小船,两头尖尖,船上隐约站着一个人形。
我的心脏无可抑制的狂跳起来,这一趟巫山之旅,继神女巫姑之后,我又将得见山神巫咸的尊容了吗?!可岩浆湖的中心,气温恐怕有上千度,人的肉身怎么可能在如此高温中保存好几千年?
云母小船仍在接近,湖中的岩浆完全静止不动,可小船仿佛有人驾驶一般,悠悠荡荡开过来,方向丝毫不偏。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我的呼吸变得粗重,玄真子和方小梅比我还不堪,用手抓着胸襟,退到了我身后。
女人,终究是女人,即便是玄真子这样的女侠,遇到了这些无法理解的事,依旧会下意识的寻找心理支柱。
熔岩一直蔓延到通道口,我们三人紧张的注视中,云母小船慢慢接近,终于靠岸。这是我距离这条小船不过几米远,终于看清了船上那个站着的“人”。
这的确是个人,却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个结晶体组成的人。他的外表与人完全一样,即便是技艺最精湛的雕刻家,也不可能雕刻出如此逼真的塑像来。
不同于“大卫”等那些传世之作,那些塑像虽然逼真,可由于过于完美,给人的感觉仍是假的,是没有生命的岩石。相比较之下,眼前的这个晶体人并不完美,各处都有瑕疵和不协调的地方,可给我的感觉却当真是活的一般,或者说是被晶体化了的活人。
他身材比我高大不少,略微有些瘦,身上披着由五彩云母自串成的袍子,人和衣服全都玲珑剔透,光彩夺目。船头靠岸后,他就这样面对着我们,一动不动。
山音依旧在空间里回荡,根本听不出来是不是这个晶体人发出的。
我又仔细打量一番,发现这个晶体人的眉心里有一条竖立的疤痕,向内凹陷,形状与我的第三目稍有不同,上面镶嵌着一块红色的锥形结晶,光华流转,分外夺目。
我们四人相对良久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当先开口,颤声问:“您……是不是巫咸大巫?”
第六十二章:跨时空相见
话刚出口,我就发现自己有点傻,这明显不是真人,我问他怎么可能回答?
没有意外,结晶体石人毫无反应,云母小船也纹丝不动,山音依旧回荡不息。
“小米,这个人……是活的还是死的?”方小梅颤声问,她也产生了和我一样的错觉,竟然觉得这个石头结晶是活人。
玄真子的神情有些奇怪,她既不是畏惧,也不是震惊,而是皱眉思索,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石头人自然不可能说话,我也是被这一幕奇景夺了心神,举止有些可笑,不过这一幕也的确太过匪夷所思,地底的岩浆湖,地火中泛舟的石头晶体人,再加上这一艘晶莹剔透的云母船,换作任何人恐怕都难以保持镇定。
另外,这艘云母船上并无驱动设备,也无船舵,这艘船为什么会正好开到我们面前?
最最难以解释的,还是这始终不断的山音,又是怎么一回事?
各种难以想象的事情聚在一起,集中展现在我们面前,仿佛置身于玄幻世界,我以前精研的那些巫法理论知识,被颠覆得体无完肤。
这一刻,我对自己已经完全没有自信了,做出来的事也显得很幼稚。
定了定神,我在两个女人的注视中,闭上双眼,打开了第三目,仔细观察这个晶体石人。
第三目中,这个世界一片通红,犹如火海,阳气强盛的可怕,也难怪,这里是地火岩浆聚集的场所,世上恐怕再难找出比这里阳气更盛的所在。而在这一片通红中,一点彩光格外的显眼,正是位于那个结晶人的眉心部位。
别人不知,我却很清楚,这里正是人的灵魂所在,也是巫觋开第三目的位置。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所谓的第三目,并不是用视力看事物,而是真正的用“心灵”看,如此方能看清事物的本质。
若我死后,灵魂聚而不散的话,也会是在这个位置。
看见这一点彩光,我悚然一惊,不由自主解除了开眼状态,彩色的魂魄!这是我除了巫姑之外,看见的第二个彩色魂魄!
任何典籍中,包括巫法的描述里,魂魄都是黑、白和灰色的,后来又从我外公那里听说过有红色的阳魂这种东西,可这一趟我算是开了眼了,竟然见到了两个前所未闻的彩色魂魄!
现在我可以断定,这个魂魄必然和巫姑一样,是属于某位上古大巫的,八成就是巫咸,可这里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着晶体石人,我们4人默默无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突然,我的心口部位跳动了下,我下意识一捂,手掌按在了袋子上。按住的瞬间,没来由的,记忆如潮水般一幕幕浮现。
我仿佛又回到了巫姑遗体被盐封的那个洞窟,曾经的诺言又回荡在了我耳边:
“把我带到那里去!”
哪里?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猛地探手入怀,握住那颗封着巫姑鬼魂的蓝色结晶掏出来,摊开在手心。
玄真子和方小梅目光被这颗璀璨的结晶吸引,全都屏息凝气看着,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没有考虑其他事情,我再一次闭上眼打开第三目,忍着灼热,两大步跨到云母船头,抬起右手按在了晶体石人的眉心。
结晶纹丝不动,和石人仿佛是一体,根本就取不下来。略加思忖,我面对着结晶石人,再一次开始哼唱鬼调,两个女人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后退了些。
鬼调刚响起,那颗结晶体就开始随着我的调门震动,越来越剧烈,没一会就自动脱落。惊呼声中,红色的结晶应声掉落入我的右手心,我维持着开眼状态,双掌一合,捧在了胸前。手心里一凉,传来清脆的碰撞声,两颗结晶撞在了一起,发出了细微的共鸣。
这共鸣只有我能感觉到,接下来的一幕,也只有我能看见。
晶体发出共振后,一直回荡不息的山音戛然而止,巨大的熔岩湖空间内顿时万籁俱静。方小梅和玄真子不知发生了什么,惊慌四望,大声问我怎么回事。
我没法回答她们,难以想象的一幕正展现在了我眼前,我已经被彻底拉住了心神。
第三目中,我的面前并排出现了两条光影,五彩的!其中一条高大矫健,另有一条娇小玲珑。我以前第三目中看见的魂魄,都是以光斑的形式存在,模模糊糊,可这两条身影背衬着一片通红,竟然是那么清晰,容貌看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蒙着一层光晕。
我被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所谓的“鬼神”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二人为一男一女,男子长发一直披到腰际,脸庞消瘦,身穿一件粗麻布袍子。女子身裹兽皮,头顶上戴着花环,容貌俏丽又带着野性,和我在盐洞里看见的巫姑一模一样。
他俩并肩站着,对我亲和微笑。
“巫姑?”我先看向女子,又转向男子问:“巫咸?”
男子微笑点头,算是默认,女子笑着说:“你现在所见,只是你心中所想,我们都只是‘鬼’,并无实体,也未必就是你所看见的模样,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巫咸和巫姑。”
听见这回答,我应该是也笑了,终于看见了巫姑和巫咸了,我的心中没多少激动,反而异常的平和。我可能是当世唯二的巫觋,既找不到同伴,又不方便对外说,这份孤独感,常人很难想象,而今天,我同时遇见了两位同道。
就身份来说,他们俩都是巫法的创始人之一,最著名最厉害的大巫,而我不过才刚刚入门,双方天差地别。可我能感受到他们的亲和和善意,一点都不紧张,仿佛是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跨越数千年,分属截然不同年代的巫觋,就这样见面了。
“是你召唤我来的?”我又问巫咸。
巫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确实需要有擅控灵魂的巫觋把我给解脱出来,我在这里已经吟唱了很久很久,魂力耗尽,就快要失去神智了。我不想变成恶鬼,与其那样,还不如彻底消散,不过,召唤你来的却不是我,而是我的那些祭祀们。”
我明白了,原来悄悄给我下魇术的,是那些舍身的祭祀,巫咸对此应该是知道,却并没有参与其中,他这样的超级大巫没理由骗我。
“你刚进入巫山,我就感觉到了你的来临。”巫咸继续说:“最近一千年内,你是第二个进入巫山的巫觋,也是唯一会问鬼的巫觋,我想,我的那些祭祀们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才把你引到了这里。”
我点头,感叹不已,那些祭司们应该已经全部消亡了。他们的本意是守护巫咸,到了今天,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引我到这里,彻底解脱巫咸的灵魂。
时间是最强大的武器,就算是巫咸这样强大的鬼,在这地火世界里吟唱山音几千年,魂力也被耗尽了。接下来,他会如普通的魂魄一样,逐渐丢失记忆,慢慢失去理智,变成孤魂野鬼。
凭巫咸灵魂的强大,一旦失控,那绝对会是古往今来最恐怖的存在之一,所以他选择了彻底消亡,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可是巫姑……
我转向巫姑,巫姑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凡人总想长生,可真正得到后就会发现,如果时间不再有意义,活的久也就没了意义,我情愿跟着‘戊’一起,回归天地间。”
有些事情,亲身经历过才有发言权,他们经历过,也就彻底豁达了。
至此,我又有了疑问,既然这一路上所看到的都是那些巫觋给我下的魇术,那是不是这些信息都不实?我连忙问:“我十岁前就开了眼,有人说,我活不过三十岁,是真是假?”
虽然我还是不太在乎生死的年纪,可没人希望自己三十岁就死,我心里自然抱着期望。
面对这个问题,巫咸又笑了,这次却是点着头笑的,“满十岁卤门才会彻底闭合,之前就开眼,魂魄会受损,的确活不过三十岁,当年我便是如此,不过……”
说到这,巫咸看了巫姑一眼,微微一笑。
我仔细打量,巫咸的容貌不似现代人,年龄很难看出来,不过应该是不止三十岁,按他所说,他也是十岁前开眼,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次不等巫咸开口解释,巫姑柔声说:“恢复魂魄的法子,我即便是告诉了你,也毫无用处,不如你就把这事忘了,若将来真遇到了那个人,她又愿意帮你,则一切自解,若是遇不到,又何必给自己困扰?”
巫姑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这事我自己无论如何解决不了,只能期待遇到某个特定的贵人。既然这样,我也只好先放下,解决了眼前的事再说,“那么,我该怎么做?”
巫咸和巫姑同时一笑,巫姑说:“其实,你已经做了,我们脱离了魂壳,在这地火世界里,很快就会化为最原始的气息,接下来,我们会陪你坐船,渡过这片火海。”
巫姑说完,转身指向炽烈的岩浆湖,与此同时,脚下的岩层震动了一下,开始不间断传来“嗡嗡”声。
“小米,发生什么事了?!”身旁传来惊呼,那是方小梅惊慌之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和巫姑、巫咸完全是用意念在交流,她们俩既听不见更看不见。
岩层震动的很激烈,仿佛在酝酿着什么,身处在这地下世界,到处都是地火熔岩,方小梅难免惊慌。
巫咸叹了口气,说:“我把魂魄封印在这里,一刻不停和群山沟通,想把这一片大山的脉络全部梳理出来,可惜,我失败了,脉络始终在运动变化,我怎么也理不清。我还试图安抚暴虐的地气,可收效甚微,如今,这里的地气已经累积到了极限,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生大灾祸。”
我终于明白了巫咸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可大地板块的运动威力何其巨大,就算巫咸号称山神,也无法改变什么,他等于是做了几千年的无用功。
脚下震动越来越剧烈,还伴随着“呼呼”流动声,气温也在快速升高,我连忙问:“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巫咸说:“那是地气涌上来了,你们去路已经断绝,唯一的生路,只有随我上船,渡过岩浆湖,方能逃得生天。”
渡过岩浆湖?我看了眼那片炽烈的红色,心头苦笑,那里的气温有上千度,活人怎么可能渡的过去?按照巫咸所说,我们来路的地火已经涌了上来,现在我们三人等于是被岩浆包围,岂非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