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野兽之牙
果然,过了没一会,那两个人回来了,其中一人背着一大捆松木,另一人肩膀上扛着一只毛色斑斓的野兽。
木头就是普通的松木,扛回来后,大伙儿一拥而上,开始用砍刀劈柴,准备生火,那只野兽则吸引了我得注意力。
这东西不算尾巴,身长约一米二,浑身斑纹,形似一只大猫,只是四肢粗壮一些,另外两只耳朵尖上各有一撮长毛。步枪子弹从它胸膛穿了过去,心脏被打碎,已经死透了。
“白老大,这东西可凶了。”扛着野兽的人把兽尸掼在地上,心有余悸说:“刚才我都没发现,差点让它给扑到,好在小张及时开了一枪,把它给毙了。”
看着这具兽尸,白老五眉头微微一皱,转而问小刘,“你是巫山当地人,认识这个怪东西不?”
小刘走过来,瞪着眼仔细看了老半天,摇了摇头,“这东西像猫不是猫,像豹不是豹,从没见过。”
“这就奇怪了。”白老五对着野兽沉吟起来。
这东西一看就是猫科的肉食猛兽,这类动物都有极强的领地观念,一般不会越界,更不会长途迁徙,怎么会连本地人都没见过?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马红旗说话了,“这是猞猁,在我国主要分布在西藏、青海和东三省等气候寒冷的地带。”
马红旗见多识广,知识储备丰富,显然不会乱说,这应该就是猞猁。可他又说,这东西生活在寒冷地带,怎么会跑到亚热带温润多雨的四川?
白老五显然并不关心这些,闻言又追问:“马教授,那您说,这东西能吃不?”
虽然我们三个都是人质,可我却几乎享受到了头领的待遇,而马红旗因为知识渊博,也比较受尊敬,唯有郭子比较遭罪,经常吃这些人的亏,据他说还挨过打。
马红旗没做任何考虑,回答:“猫科的肉不会有毒,只是味道都不太好,另外,它们体内一般都寄生着吸虫,必须要烤透了才能吃。”
听见马红旗的话,白老五松了一口气,挥收喊道:“快来剥皮,咱们今晚吃猫肉!”
砍柴的人立刻分出两个,拔出尖刀,帮着处理猞猁的尸体。不一会儿功夫,整张皮被剥了下来,内脏被掏出来扔出洞外,用一根削尖的木棍穿好。
这时候柴也劈的差不多了,大伙儿手忙脚乱把松木柴码好,点着火,把猞猁架在上面烤。由于连日阴雨,根本找不到干柴,只能烧富含油质的松木,可这东西烧起来烟大,烤出来的东西油烟味难免。
按照马红旗的说法,直到完全烤透了后,滋冒油的猞猁才被抬下来,大伙儿分肉吃。
我捧着一块,闻了闻,一股子烟熏火燎味,可肚子里饿的难受,也只好硬着头皮吃了。
出乎预料,这东西嚼在嘴里,既不难吃也不美味,一点味道都没,看着油滋滋的,却味同嚼蜡,跟啃柴差不多。勉强对付了个半饱,我就再也没了胃口,在火堆边找个舒服点的位置躺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队伍开拔,继续向gps显示的位置赶路,从地图上看,直线距离还有七十多公里,在山中绕路,还不知要跑多远。雨昨天后半夜停了,可我们刚出洞没一会,又开始零零落落下,丛林中雾气氤氲。
让人稍感安慰的是,走了一段,没再发现有那种乌蛇,这样大家放开了许多。
走着走着,我觉着肚子里有些沉沉的,不太舒服,再看看其他人,似乎也跟我差不多,个个低头皱眉,动作迟缓如行尸走肉,有些人还不时用手揉揉腹部。
我琢磨着,难道是昨晚吃的猞猁有问题?我吃得还算少的,这些家伙饭量可比我大多了。
正自忐忑不安,一直跟在我身边的马红旗见左近没人关注我们,凑过来小声说:“小米师傅,把这个吃下去。”
我一愣,马红旗偷偷抓了下我的手,我感受的手心里有东西,下意识接了过来。
这是一粒米黄色的小药丸,他递给我后,左右看了一眼,装作不经意说:“这是奥美拉挫,昨晚忘记说了,猞猁肉酸性极大,烤过的尤甚,会引起胃部不良反应,幽门会闭起来,吃这个可以缓解。”
我这才想起来,昨晚这个肉,只有马红旗和玄真子没吃,感情这老小子早就知道这肉有问题,故意隐瞒不说。你想害他们也就算了,怎么把我和郭子也给搭进去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郭子,这小子吃饭一个顶我俩,昨晚就数他吃得最多。然而我看过去,郭子迎着我的目光,神神秘秘一笑,感情他已经被马红旗处理过了。
我偷偷把药捂进嘴里,一伸脖子咽了下去,只过了一分钟,药就起效了。原本紧绷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呼噜”作响,有东西欲喷薄而出。
忍了两分钟后,我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昨晚上吃下去的肉混着胃酸,吐了好大一滩。与我一样,郭子也弯着腰吐得“稀里哗啦”,量之大,不忍直视。
这一吐出来,立刻就感觉舒服多了,只是腿有些发飘。
在后队和白老五说话的查道明看见我俩这样,连忙走上来问:“小米师傅,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摆了摆手,“没问题,我俩从小胃不好,吐出来就舒服了。”
查道明不是傻子,这话他显然不信,估计他自己胃现在就很不舒服。可还不等他问什么,旁边传来野兽的咆哮声,格外尖利刺耳,还有人大声惨叫。
“怎么回事?”查道明又大喊着跑了过去。
不单是查道明,所有人都跑向了那边,我和郭子、马红旗也跟了过去。
远远看过去,那边灌木丛剧烈摇晃,“哗哗”作响,接下来有枪声响起,还有人大声呼喝。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一幅血腥的画面展现在眼前,一名年轻的盗墓贼呆呆坐在地上,身躯不停颤抖,浑身血污。他的左手已经没了,只余下伤口参差不齐的手腕,被他用右手死死捂着,血一股股从指缝里往外涌。
旁边他的同伴心有余悸对着我们说:“刚才冯二蛋来这边尿尿,突然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一头老大的猞猁,咬住他左手往里面拖,我开枪没打着,那东西跑了,把二蛋的左手也给叼走了……”
那个人显然受了不轻的惊吓,说话的时候前言不搭后语,嗓门发颤,不过他的意思我们倒是都听明白了。按照他的说法,有一头肩高一米多的猞猁埋伏在我们身边,伺机对我们发动攻击。
这话听的人不敢相信,肩高一米多,那论起来恐怕得有五、六百斤重,这哪里是猞猁,华南虎都未必有这么大!
不过从冯二蛋的伤情来看,似乎又印证了他的说法,能把人的手都咬下来,一般的猞猁绝对做不到。这只大猞猁的目的很明显,昨晚我们吃了一指猞猁,它很可能是来报仇的。
我转头看了一眼马红旗,他嘴角若有似无含着一丝笑,目不斜视小声说:“西藏人从来不吃猞猁,据他们的说法,一旦吃了猞猁,会有猞猁王来报复……”
看着马红旗的笑容,我打了个冷战,这老小子可够阴的。不过我们现在是人质,命被攥在人家手里,既然不能硬来,玩点阴招无可厚非。
继昨天折了两人后,今天又出现了伤残,查道明立刻吩咐李思远,让他和另一人带伤员赶紧改变路线,去有人烟的地方求救,务必把人保住,剩下的人寻了处安全所在,又开起了会。
这样一来,这支盗墓探险队又少了三人,现在除了我们三个人质,他们总共还剩下八人。
现在的问题很严重,队伍人心惶惶,猞猁那东西别看大,可生着一身的保护色,猫在灌木丛里,走到跟前都未必能发现,并且快速凶狠,比毒蛇可要危险多了。
一番商量下来,查道明和白老五仍不放弃,还要继续向前走,只不过这回改变了策略。
来时他们由于带着很多大型设备和武器,没法暴露在人前,再加上巫溪就是最方便直接的水道,所以选择了这条荒无人烟的路。后来经过蛇潮后,重装备虽然全部丢了,可还保留下了轻武器,就仍然选择在荒山野岭中前进。
现在搞成这样,再继续爬野山,估计队员们就都不干了,只能向北走,进入有人聚居的山区,迂回绕过去。只是这样一来,步枪也都不能带了,只能每人保留一把手枪以及有限的弹药。
这个决定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至于那些死伤……这支队伍别看他们表面亲密,其实彼此连真名都不用,并无真正的同志感情,没谁会在乎别人。
一番收拾下来,队形改变,不再摆成开路的“一”字阵,所有人聚在一起,开始向北面走。按照地图显示,向北走出二十公里后,就有一个山间村落,两位首领打算在那里稍作休整,然后在继续向西。
走了没多远,队伍下到了一座山间谷地,布满了乱石,可比起丛林来,要好走得多。只是到了这里后,绝大多数人的胃愈加不舒服,个个紧皱眉头捂着肚子,步履艰难。
查道明眼看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只得向我求助,问我能不能想办法给治治,到了晚上,这里只怕会更凶险。
我正准备说话,傍边传来尖利的咆哮声,抬头看,高处一座岩石上赫然站着一头巨大的猞猁,正引颈向天怪叫。
第三十四章:凶山
猞猁的叫声我还是头一次听见,这声音不太好形容,非常尖锐刺耳,充满了疯狂的野性,队伍里立刻就有人拉动枪栓向上瞄准。
那头大的出奇的猞猁一声叫完,不等开枪,立刻调头钻进了身后的灌木丛,消失在了我们视线中。
威胁解除,大家伙儿又纷纷放低枪口,瘫在了地上。他们人人面色发黄,胃部痉挛,已经没法走路了。
幽门关闭,食物存在胃里下不去,沤了这么长时间,胃已经快不行了。
原本我到未必愿意管他们,可现在身处险地,没这些人还真不行,只得转头看向马红旗。
马红旗冲我摊手耸了耸肩,表示他已经没药了。
这下可就难办了,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吐出来,既然没有药物,那就抠吧……
“你们……把自己抠吐出来,就好了。”我无奈说,说完转过了身,面对山坡站着,这么多人催吐,我可不敢看。
身后传来接连不断的干呕声,听得我空虚的肚子又开始翻腾,食物沉的很深,想抠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很快,有力的干呕声就变成了痛苦的呻#吟,估计许多人把自己喉咙都抠破了,也吐不出来。
我听得无比难受,只好不停做着深呼吸,尽量分散注意力,不去听那些古怪的声音。
就在这时,我发现身前不远处,有一丛灌木似乎动了一下,再仔细看,却又不动了。
“是我眼花了吗?”我不确定,干脆就猫下腰,伸着脖子向里面看。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状况,只见草丛里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冷冷看着我,目光对视,那环形的瞳孔立刻收缩。看见这双眼睛的瞬间,我只觉头皮发炸,全身汗毛都竖起来。
“有情况!”我怪叫一声,下意识抱着头向旁边就地一滚。
事实证明,我这下意识的举动救了自己,我刚滚开,前面灌木丛一炸,一头猞猁闪电般蹿了出来,从我身旁冲过,掠向了我身后的马红旗。
那畜生身长不过一米,体重超不过六十斤,行动起来无声无息,很难察觉马红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了个正着,两对獠牙呲开,准确的咬向他的颈大动脉。
最大的猫科动物,会直接从背后咬断猎物的脊椎骨,次之的咬合力不足,就袭击颈动脉,这是惯常手段。
好个马红旗,别看他是个学者,野外经验丝毫不弱,体能也不差,眼看无法躲开,他双手上抬,手肘正好顶在扑来猞猁的下巴上。
这只猞猁不大,冲击力有限,两相对撞,马红旗退后了两步,那只猞猁被顶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
猞猁的力量不足,胜在速度奇快,异常灵活,这一下被顶在了半空,无处借力,灵活的优势顿时丧失。不等它落地,几把步枪同时开火,几梭子步枪弹倾泻在猞猁身上,把它撕成了破布,翻滚着摔在了地上。
内脏和天灵盖全被打碎了,这只猞猁落地即死。
不等大家喘过一口气,那一侧山坡上灌木丛大范围抖动,如波浪一般向着山顶翻滚,仿佛有无数东西藏在里面,正在撤退。大家这才惊觉,原来身边竟然埋伏着这么多猞猁,如果不是我刚才有所发现,被集群偷袭,必然会伤亡惨重。
想不到,这些畜生竟然会这么聪明,由那只貌似头领的大猞猁吸引下面的人注意力,大群猞猁从另一边悄悄摸了下里。想通这一层,我冷汗下来了,在深山老林被这些猞猁盯上,敌暗我明,早晚会被拖死。
查道明和白老五的决定是对的,无论如何不能在这里过夜,必须得尽快赶到有人烟的地方。
同时又有个疑问涌上我心头,吃了一只猞猁,怎么会引起这么大规模的报复?亦或者,另有原因?
正琢磨着,身后传来白老五的大喝声,他正在挨个踢人,催促队员们快起来,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里。离这里最近的村庄,直线距离约二十公里,从蜿蜒的山谷里走,只怕得有五十公里,而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天,必须得抓紧。
只是这些人全都胃痉挛,根本就没法走路了,这一天别说五十公里,五公里只怕都困难,必须得让他们赶紧吐出来。
想着想着,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具猞猁尸体上,眼睛一亮有了!
“给我一把刀。”我对着那些人伸出手,大喝。
盗墓贼伙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明面上我是他们的三当家、顾问,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说到底我不过是个人质,怎么能给我武器?
“别磨蹭了,想活命就给我一把刀!”我急得大吼大叫。
这一次,查道明毫不犹豫发话,“给小米师傅一把刀。”
查道明话音刚落,一把砍刀被人扔了过来,落在我面前“当啷”作响。其实队员们更信任我,只是没有那两位头目的命令,他们不敢私自做决定。
我捡起那把砍刀又扔了回去,“不要这个,给我一把小刀。”
有一个小刀被扔了过来,这次是一把多功能军刀,钢口极好,一面有刃,一面又锯齿,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功能,我认不出。
我反手提起那把军刀,走到猞猁尸体身边,下刀子开膛破肚。
众人疑惑的注视中,我破开猞猁柔软的肚子,割开肠道,用刀子挑出一大团黏糊糊的粪便,朝那些人走了过去。
我这并不是要用什么巫术,而是小时候听来的民间传闻,说是无论你吃了什么肉,只要东西还在胃里,闻一下这东西粪便的味道,准得吐出来。
这事情我也就是听说,并没有求证过,今天迫不得已,只好拿这些人做实验了。
说实话,刚把粪便挑出来,我就确信他们闻过肯定会吐,不是因为那个传闻,而是因为这东西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一般食草动物体质为碱性,粪便不怎么难闻,甚至会完全不臭,可这猞猁的粪便,不但说不出的酸臭难闻,还热腾腾黏糊糊的,正常人我估计都受不了。
果不其然,我把粪便挑到一个人面前,强迫他闻一下,而他只吸了半口气,就已经吐了个稀里哗啦。接下来,如法炮制,我让所有人都闻了一遍,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吐了一干净。
解决掉了这件事后,所有人聚在一起,休息一会儿,把剩余不多的所有干粮都给分了,填饱肚子,立刻展开了“急行军”。无论如何,必须要在天黑前走出这片大山。
一路小跑,利用卫星定位,我们开始接近那个没有名字的村庄,按照现在的速度,天黑前到达问题不大。
中午的时候,我们小小休息了一会,把剩下的所有干粮吃完,接下来就只能破釜沉舟。
就在我们再度整理行装的时候,突然,山那边传来一声枪响,划破长空,回荡不息,所有人抬头看。
这年月,已经实施了严格的枪支管控,包括气枪在内的所有枪支都不准私自持有,山民们的**喷子也全给收了。想要拥有,必须得有持枪证,而持枪证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办到。如果不是山民开的枪,那可能性似乎只有一个先我们出发的那三人。
他们由李思远带着另一人,护送没了一只手的冯二蛋去求医,二人都带着枪。
“糟了,李思远出事了!”查道明失声惊呼。
这里的人其实分作两派,一派是白老五的手下,另一派则是查道明的人,李思远就是查道明最信任的心腹,自然紧张他的安危。
“老白,咱们不能再走了,得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情况。”查道明急忙找白老五商量。
白老五闻言为难起来,所谓望山跑死马,别看枪声只隔着一座山头,一个来回一下午搞不好就没了,到了晚上山路根本就没法走,大队人就得扔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
“老查,未必就是小李他们,这样贸然改变路线……”白老五欲言又止,看他的表情,显然不同意查道明的要求。
这里毕竟不是查道明一个人说了算,眼看白老五这样的态度,查道明一咬牙,“你们继续按原计划走,我找两个人陪我去一趟,不管是不是小李他们,我得看过了才放心。”
这话听的我动容,难怪查道明的部下对他这么忠心,这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却极为讲义气!
白老五似乎松了一口气,客客气气说:“查老弟莫怪,我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这里的兄弟随你挑,点到谁就是谁,不准不去!”
白老五向着人群做了个“请”的手势,查道明摇了摇头,说:“这一趟包括我在内,只三个人去,此地凶险,一般人恐怕不行,我要……”
这到这,查道明扫视一周,目光落在我身上,说:“我想请玄真子道长和小米师傅陪我走一趟,二位可愿意?”
查道明目光一直看着我,似乎笃定玄真子不会拒绝,果不其然,玄真子毫无表示,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样就算是答应了,而我……
不等我有所表示,白老五沉声说:“查老弟,你可想好了!”
他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听得出来,我毕竟是被劫持来的,并且在他们眼中,我有许多诡异的本事,要是半路对查道明下手,他一个人恐怕根本就抵挡不住。
我本想拒绝,这下算是被白老五给点醒,于是我微笑着对白老五点了点头,悠然说:“既然玄真子道长都答应了,那我也陪查老板走一趟吧。”
第三十五章:迷途
查道明这人的确是个人杰,他显然很清楚与我和玄真子三人出行的危险性,可还是还不犹豫一挥手,“谢谢二位,咱们立刻分头上路。”
玄真子不经意与我对忘了一眼,懒散的目光中饱含着深意。
玄真子明显和这伙盗墓贼不是一路人,不过她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个协议,有了共同的目的,处在一种奇妙的联盟状态,只是不清楚究竟牢靠到什么程度。如果我在路上对查道明下手,这么妮子会不会出手阻拦,亦或者只是旁观,完全猜不透。
说起来,这些人里我最看不透的就是这女道士,她的来历和目的都透着一股神秘,我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却偏偏总是被命运搅合在一起……
查道明已经下了决定,时间宝贵,我们分成两组,立刻分头奔赴自己的目的地。白老五领着大部队赶往附近那座不知名的小山村,我和玄真子以及查道明,则赶往刚才枪响的方向,探查是不是李思远他们。
我们的三人小队没有带任何的补给,至于防身武器,我是只有一把小刀,玄真子有一把长剑,查道明带着一把手枪,子弹只剩下了五发。这一路,连战斗带丢弃,带来的大量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了。
前面是山谷岔路,我们的三人小队折向左,白老五领着人继续向前走。临分手的时候,白老五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目光盯了查道明一番。那眼神意思很明显,这一路上一定要小心我,一旦有状况,就先下手为强,而查道明对此仿若未见。
查道明不是傻瓜,相反,我认为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并且不是那种“小聪明”,所以我也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件事情让我很疑惑。
带着疑惑,我们上路了。
查道明提着手枪走在最前面,一路警惕地观察着两旁的丛林,把后背交给了我。玄真子与我并肩跟在他后面,依旧是懒洋洋的姿态,丝毫不表露立场。
时过正午,雨越下越大,已经从早上的毛毛细雨变成了中雨,我们脚下的山谷中开始汇成溪流,淹没了脚踝。好在水量不算大,否则一旦把我们逼进丛林,那就真危险了。
只是雨下个不停,这是早晚的事,我们能做的只有加紧赶路。
到了这时,我对查道明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分,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就下不了手。他的背就在我前面,可一想到那边可能有三个人身处险境,而查道明正在急匆匆赶去救人,我几度摸到了刀子,又都退缩了。
我终究不是那种枭雄式的人物,这可能也注定了我这人成不了大事。
这一路我们走得很快,只用了个把小时,就沿着山谷绕过了那座山头,刚才传来枪声的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座山垂直落差大约500米左右,林木茂盛,山腰部位有屡屡云雾缭绕,刚才的枪声应该就是从山腰上传出来的。
看着那山坡,查道明掀开雨帽,眉头紧皱,雨水顺着他两腮流成了两条“小溪”。这山上的林木太茂盛,如果里面有猞猁,就算近在咫尺,也未必能发现。
只过了几秒钟,查道明竟然回头把手枪递给了我,从腰间拔出了砍刀,郑重说:“咱们得抓紧时间赶紧上去,我开路,你俩在后面戒备。”
说完,查道明毫不犹豫,挥舞着砍刀扑进了丛林里,用力挥砍挡路的藤蔓枝叶。山上没路,只能这么开进去。
这一次,玄真子看了我一眼,跟了上去,我也只好拿着手枪跟随。
枪我很早就接触过,不过能随心所欲的用,这还是头一次,再加上身处危机四伏的环境,难免有些紧张。这时候我已经不再考虑对付查道明之类的事,打算先到达目的地再说。
进入丛林后,由于浓密的树冠当住了雨,环境安静了下来,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古怪鸟叫,突然的变化让我有些不适应。我双手握紧手枪,凝神戒备,生怕两旁会突然扑出来猞猁。
其实我知道这戒备作用不大,到处都是浓密的灌木,猞猁有很好的保护色,就算近在咫尺潜伏在灌木丛里,我也很难发现得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始终保持精力高度集中。
推进了一段后,前方查道明忽然惊呼一声,停止劈砍,蹲在了地上。我们围上去看,只见地上赫然有一块亮晶晶的手表,格外醒目。
“是小李的。”查道明看着手表,面色说不出的阴沉。
这手表我曾见过,的确是李思远的,再联系下早先听见的枪声,我的心也沉了下去,果然是他们三个,并且很可能已经遇难了,否则手表这么贴身的东西不会遗落在荒野。
这些人虽然是犯罪分子,并且劫持了我,可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我并不希望他们都遇害。
查道明没有碰那个手表,立刻抬头观察。
前方的灌木丛有一条路,斜着直通山顶方向,从路边的灌木植株判断,不是人开出来的,应该是“兽道”。查道明直起身,提着砍刀沿着兽道向山顶发足狂奔,满面焦急。
一切迹象表明,他们很可能被那些猞猁拖向了高处。
情况急转直下,被野兽拖上山,那三个人只怕生机渺茫。
一路向上爬,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希望早点看见结果。
跑着跑着,我心中忽然一动,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距离我十几米外,一只猞猁站在兽道上,正冷漠看着我们的背影。
没有任何迟疑,我立刻开枪,枪响后我意识到,中午听见的枪声,正是在这个位置。念头刚转,那只猞猁敏捷的向旁边一蹿,扎进了灌木丛里,子弹落空。
枪响的时候,查道明和玄真子也回头发现了那只猞猁,一左一右站在我两边戒备。
我又追着开了几枪,仅剩的五颗子弹被打光,连边都没沾到。猫科以敏捷见长,我又谈不上有什么枪法,高速运动中根本打不中。
“走!”查道明用力一挥手,催促我们快上山,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兽道边“哗啦”一声响,灌木摇动,那只猞猁又钻了出来,站在我们身后远处冷冷看着。
玄真子扯了我一把,示意我走中间她断后,拔出了长剑。
我们三人再次沿着兽道往山上跑,后面那只猞猁也开始启动,和我们保持着十几米小跑,不疾不徐。看着这一幕,我心里“咯噔”一紧,这些畜生智商也太高了吧?现在的举动似乎是有意要押着我们去什么地方。
可问题是,明知道不对劲,我们却不得不去。
沿着兽道又跑了一段,在接近山顶的位置,前方出现了一座山洞,兽道一直延伸进了山洞里。这里处在两座断崖交错的地方,洞口被大片灌木丛掩盖,不沿着兽道根本发现不了。
没有任何犹豫,领头的查道明取出手电筒打开,提着砍刀冲了进去。
这座山洞呈直径三米多的类圆形,犹如涵道,蜿蜒扭曲,环境很干燥,带着一股浓浓的兽骚味,很明显是野兽聚居之地。一般有经验的山民,在洞口闻见这味道后,就会远远离开。
刚进洞不久,查道明再一次停下脚步,蹲身观察,只见手电筒光照下,地上有一大滩血。再照照四周,洞壁上全是呈喷溅状的血珠,仿佛曾经有人染着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拼命甩动,触目惊心。
看到这里,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那三人只怕是危险了。
猫科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锐利的爪子,明显是有人在这里遭到了猞猁的袭击,这些喷溅血迹都是被活生生抓出来的。
查道明这一次没有急着前进,用电筒照向来路。
光斑落处,一只猞猁悄无声息站在我们身后,双目迎着聚光手电,一动不动,反射着琥珀色的光亮。下一刻,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黑暗中一盏接着一盏亮起了反光,一只只猞猁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数量又七、八只,把去路完全堵住。
这些猞猁有的站在洞底,有的轻巧的攀在洞壁上,行动起来一丝声息也无。不过它们并没有立刻发动袭击,而是就这么冷冷看着我们三人,似乎在等我们做决定。
这异乎寻常的一幕引起了我的警觉,我连忙闭上眼睛,打开第三只眼看了下。
“小米,怎么办?”
玄真子横剑当胸戒备,小声问。
我睁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不出所料,这些都不是一般的猞猁,它们全都中了魇术,也即是后世所谓的咒术。由于施加在它们身上的咒术相同,它们也就等于是有了一条心,行动会非常协调,目的性极强,所以才会显得格外有智慧。
它们没有立刻发动进攻,必然有其用意,从这一路上判断,应该是要押着我们去什么地方。这么多猞猁堵住了去路,不管玄真子武艺多高强,我们都不可能闯过去,就算明知道不能继续走下去,也回不了头了。
大概是看我们久久不走,这些猞猁露出尖牙,发出低沉咆哮,开始一步步往前逼。
威胁的意图很明显,我们必须继续走,否则这些猞猁就会发动攻击。
“走!”查道明大喝一声,开始往山洞深处跑,我和玄真子只好保持着回头戒备的姿态,跟在了他后面。
那群猞猁果然没有发动进攻,维持着一段距离跟着,不紧也不慢。
第三十六章:咸戊传说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查道明这样的外行,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劲,边跑边问我,“小米师傅,这些畜生到底想干什么?”
这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些猞猁也很可能被巫化过,它们的举动,应该也是某个巫术中的一部分,现在还不能确定具体。
查道明见我不回答,也没有再问,三个人闷头向深处跑,生死一线间,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跑了大约上百米后,眼前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似乎这山洞贯穿了山体,到出口了。
山洞里太狭小,根本就没法和这些大猫搏斗,一旦出洞进入旷野,我们生还的机会会大很多。看见那点光亮,我们三人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平添了许多力量,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说来奇怪,那些猞猁依然和我们保持着距离跟随,并没有发动攻击。
亮点在快速扩大,果然,那是山洞的出口,透过洞口已经能看见灰沉沉的天空,我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边跑边盘算着出洞后该怎么和这些野兽搏斗。可以想象,那必然会是极为惨烈的,这些东西太快,根本就不可能甩得掉,就算最后取胜,我们也必然会受很重的伤。
事实证明,我想的太简单了,或者说是求生的**蒙蔽了我的心智。
查道明跑在最前面,我可以清晰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毕竟是人都不想死,更不会有人愿意再山野里被野兽吃了。
我们的队形始终不乱,查道明第一个跑出了这条让人无比压抑的山洞,可他刚出去,立刻就停住了脚步,我措不及防,撞在了他的背上。
查道明被我撞的向前冲了两步,大声惊呼,身形向前倒。我这时候才看清身处的环境,我们的确出了山洞,前面却没有路,而是置身于一块突出悬崖的岩石平台上。
岩石平台呈半圆形,半径只有五米左右,好在查道明刚才及时刹住了车才没有冲下去。而现在他被我一撞,冲到悬崖边缘,无可奈何向前歪倒,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我心头大骇,连忙一把抓住查道明后心,拼死使力想把他拽回来,这下面足有好几百米高,掉下去绝死无生!
我这边刚用上力,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充满戾气的尖啸,伴着一阵烈风卷了上来,查道明大声惊呼着什么。可我脚下站不稳,根本使不上全力,只能僵持着。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只手伸过来,是玄真子,她直接揪住了查道明头发,向后一拽,终于把他给拉了回来。我们三人脚下不稳,同时向后摔倒,滚成了一团。
我刚坐在地上,一团庞大的阴影从石台边缘掠过,直飞天际,带着一阵罡风,刺得人睁不开眼。
烈风过去后,睁开眼看,刚才飞过去的赫然竟是一头庞大的兀鹫,通体黑羽,翼展足有两米多!
看见兀鹫飞远,我松了一口气,打量这个石台,刚回头,我就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上半身的衣服已经没有了,被抓挠的遍体鳞伤,无力地瘫靠在洞口外边,浑身浴血,已经认不出来是谁了。
“小冯!”查道明大声惊呼,赶紧跑过去扶那人,我这时候才发现,他没了一只手,赫然是那个冯二蛋。那么,送他求助的两个人又在哪里?
查道明抓住冯二蛋,看见他这般惨状,浑身颤抖,激动万分说:“你别怕,我送你出去。”
尽管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冯二蛋的确还没有死,他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竟然苦笑起来,嘴里喃喃自语:“走不了了,都走不了了……”
冯二蛋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四周围突然响起了成片尖锐的吼叫声,转头看,平台两边的悬崖绝壁上,爬出来无数只猞猁,将我们包围了起来。它们爬到平台边缘停下,附着在悬崖上看着我们四人,姿态各异,却并不上来。
山洞里,那几只一路尾随的猞猁堵住门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也没有出来发动攻击。
蓦地,上方传来一声格外疯狂的吼叫,抬头看,那只曾见过的巨大猞猁头下脚上,挂在我们上方的崖壁上,引颈长嚎。
巨大猞猁的叫声刚发出来,天空中隐约传来嘈杂声,转头看,背衬着乌云,出现了无数小黑点,正在向我们这边逼近,转瞬即至。原来,大猞猁召唤来的是一大群兀鹫,带着古怪的鸣叫声来到平台上方往来盘旋。
“李思远和黄毛,都被这些秃鹰吃了……”瘫靠在崖壁上的冯二蛋呆呆地说。
兀鹫只吃死物,不吃活食,很明显,这些畜生在等我们死!只是我又觉得奇怪,这么多猞猁近在咫尺,它们为什么不吃我们?亦或者就算想让兀鹫吃了我们,又为什么现在不把我们杀死?
不过确如冯二蛋所言,我们走不了了,被困死在了这悬崖上,早晚都得成了这些畜生的食物。
正思考着,玄真子发现了什么,移开一点,指着下方石台轻声喊:“小米,你看这是什么?”
我茫然向下看,顿时直了眼,这石台上竟然有人工痕迹。
就在我们脚下,这一片岩石极为平整,明显经过人工打磨,上面阴刻着双螺旋纹,一直收到最中央的低洼处,汇入一个镂空的字里。
我赶紧移开,图案露出了全貌,我竟然认得,这是……代表山音的纹路!
这发现把我彻底惊呆了,原以为,这些猞猁的主人可能是某位强大的动物精怪,现在看来,竟然很可能是人所为!谁有这么大本事?
我赶紧又伏在中间,仔细观察那个字,玄真子手提长剑为我护法。
山音双螺旋纹外檐高,向内一路走低,最终汇入中间镂空的文字里。这时候正在下雨,雨水沿着螺旋纹灌进子里,能闻见淡淡的血腥气,估计刚才那两人在这平台上失血而死,流出来的血都汇进了这字里面。
这个字,字形类似“+”号,左边多了个刀状,看字会意可知,这是个“戊”字。
字并不起眼,可看在我眼中,却把我震地头脑发晕,我想,我可能猜到这一切都是谁布置的了巫咸!
巫咸的本名就叫“戊”,这个字几乎成了他的专属,后来他发明了蒸盐法后,才被称为咸戊,至于“巫咸”这个名字,还是巫法昌明以后的事,并且只是敬称。
再结合这个山音纹,可能性又大了好几分,巫咸最擅长的就是和山川大地沟通,他也由此被称为山神。也唯有他这个山神布下的巫法,才有可能维持几千年仍然有这么大威力,这事我早该想到的。
据说巫咸有驱使虎豹的能力,在山中,他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现在看来,这果然不是传说。
现在还有一个谜题没解开,他留下这个巫法有什么用?
“玄真子,能不能把这个字劈开?”我突然有了猜想,抬头问玄真子。
玄真子根本不问缘由,听见我的话,手起剑落,一道寒光在我面前闪过,镂空的“戊”崩碎。
我连忙把碎石划开,向里面看,果不其然,下面岩石中有一条绿色的夹层,是云母岩!
云母被称为大山的神经,完全中性,可以沟通阴阳,后世常用的礞石就是从云母里分离出来的。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死在这平台上的人,魂魄沿着山纹螺旋进入“戊”字里,接触到云母后被吸了进去,进入了大山深处,这座巫法的目的就在于此。同样的布置,在这近乎荒无人烟的巫山西北部,肯定还有几处,历经几千年仍然在发挥着作用。
我又想到了巫姑,看来,这位巫咸大人同样化成了鬼,以那种不明不白的形态存在着,靠吞噬魂魄维生。只是这个巫法布置的太大了,现在看来,涵盖了整片巫山西北地带,几千年来也不知吞噬了多少生魂。
相比巫姑相对温和的手法,这位旷世大巫主动用巫法杀人,手段可要狠厉的多了。只是在那太古时代,蒙昧蛮荒,人们以能献身给大巫为荣,倒也不能用现代的道德标准来衡量。
可我们都是现代人,别说他们三个,就是我这个现代巫觋,也完全没兴趣为巫咸献身,甚至对他都没什么敬意。
恰在此时,查道明焦急问:“小米师傅,该怎么办?冯二蛋撑不了多久了!”
一阵山风夹杂着冷雨扑面而来,我甩了甩脑袋,驱散了些头昏脑涨,对他们说:“只要我们不死,这里的野兽暂时不会攻击,你俩照顾好冯二蛋,容我想想办法。”
说完,我解开包里的塑料袋,取出一颗极阳毒药来,抛到了冯二蛋身边,嘱咐道:“别用手碰,接下面淋过的雨水喂给他喝,应该能顶一段时间,浓度越淡越好,否则怕是会把他当场毒死!”
这颗药不能治病,可被含有阴气的雨水稀释中和后,却能吊命,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能死人,否则天知道那些兀鹫会怎么样。
玄真子闻言赶紧过去,掏出一块手帕放在药丸下面,沾透雨水后,送到冯二蛋面前往他嘴里拧。
安顿好了他们后,我立刻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开始思索该怎么破开这巫法。
头顶上,成群的兀鹫在盘旋,身边几步之外,无数猞猁攀在悬崖上盯着我,目光中有些不解。玄真子和查道明一边照顾冯二蛋,一边紧张等待,所有人与野兽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第三十七章:米
以前我也解过巫法,可从未解过这么厉害的,更是从没这么急过。
兀鹫能看见人身上的死气,一旦发现垂死的人,它们就会一直跟着,等人死了后再上去分尸。一旦冯二蛋死了,天上的上百只兀鹫就会扑下来,就算不攻击活人,平台就这么点大,我们准得被扇下悬崖绝壁。
总而言之,我必须得在冯二蛋死之前,找出破解的方法。
要跟巫咸那样的山神斗法,一百个我都不够,好在他已经过世几千年了,现在这巫术只是按部就班自主运转,没有人主动操控,否则的话,我直接跳下去摔死倒还干净些。
然而,就算是这样,也仍然不容易,我的袋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空着手怎么施法?
想到袋子,我悚然一惊,脑海中闪过了一抹星火。
除了乌龟王八,一般野兽不可能活几千年,那么这些动物脑子里的咒术,就只能是一代代由老的传给小的才流传下来的。毕竟无论多复杂的咒术,本质也是催眠术,不可能通过基因遗传。
这里不得不感叹下,这才是真正高明的咒术,其中的复杂程度超出我的想象,完全猜不透巫咸是怎么办到的。这套咒术就像病毒一样,干扰着猞猁的日常生活,并且还带有传染的功能,不过应该只传染这个群落。
想要解除这么多野兽脑子里的咒术,短期内根本无法完成,并且很可能不等起效,就会遭受思维混乱的野兽攻击,那样也还是一个死。现在唯一可行的路,似乎只剩下了一条骗!
这些猞猁平常与普通野兽无异,可咒术生效的时候,它们的思维应该完全被咒术主导,这时候只要我们变成无法理解的存在,没人掌控的咒术必然就会陷入错乱中。好比一台电脑,猞猁的主思维是操作程序,而咒术是里面的某个病毒软件,在病毒发作的时候,只需反过来干扰下病毒,很容易就可以让这台电脑当机。
想到这,我立刻有了主意,起身走到了他们三人面前。围观的猞猁全都目光灼灼看着我,疑惑中夹杂着警惕,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小米师傅,有办法了?”查道明看见我的神情,连忙问。
我点了点头,把四个人拢在一起,小声说:“我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机会只有一次,想要活命我们只能拼一把,待会不管我做什么,你们记得放松身心,千万不要反抗!”
查道明和玄真子对视一眼,看着我点了点头,至于冯二蛋,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嘱咐完,我面对他们三人就地坐下,打开胸前的袋子,拎出了小白家仙。我首先得要把他们三个人全“魇”住,这样才能把他们都变成行尸走肉。
我对着小白家仙耳语一番,小家伙应该是听懂了我的意思,只是不太乐意,磨蹭半天才展开了身体。
我的魇术不太好,想要同时催眠三人,很难办到,并且需要大量时间,而这是家仙的天赋,只要不用精神力抵抗,分分钟就可以做到。
我把睁开眼的小白家仙拎到冯二蛋面前,让他们两两对视,目光本已变得灰暗的冯二蛋眼神突然一凝,随即就直了。他重伤垂死,靠阳气吊命到现在,精神力近乎于零,催眠他太容易了。
接下来轮到查道明,他是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行事也果断,和小白家仙对视的时候,他是彻底敞开身心,只用了几秒钟,他也被催眠。
最后是玄真子,身为女性,她尽管武艺高强,潜意识里仍然保留着警觉,这一次小白家仙用了差不多半分钟,才让她陷入了深度催眠中。
现在三个人全都变成了“木头人”,目光呆滞看着小白家仙,他们的主思维被挤下了主位,暂时由小白家仙主导。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否则等会我实施起来,就带不走他们的肉身,也得亏小白家仙跟来了,否则这一趟危矣。
做完了这一切,我闭上眼睛,开始哼唱起鬼调,这一方石台立刻变得鬼气森森。
我这么做的意图很简单,把他们的魂魄给喊出来,凭我的能力,也唯有在人被催眠的状况下才有可能实现。
我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唱着,声音很大,嗓门很快就变得沙哑,尽管他们已经被催眠,这么做仍不容易。第三只眼的视界中,周围的猞猁开始骚动,被鬼调引得有些不安。
我强压住心中的紧张,维持着调子不断,否则就得重新来过。
大约过去20分钟后,在我眼中,冯二蛋首先有了反应,一条灰色的人影从他身体内走了出来。看见终于喊出来了一个魂魄,我知道这方法可行,又唱的更大声。
过了没一会功夫,查道明和玄真子的魂魄也被我喊出了身体,现在三个生魂站在我身边,姿态茫然。
完成了第一步,我保持着开眼状态,慢慢站起来,向着山洞内跨出了一步。那些堵在门口的猞猁似乎有点怕现在的我,竟然自动让开了一条去路,疑惑看着。
现在的我,半人半鬼,这些畜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三个人带出去,由我带走他们的魂魄,由小白家仙带走他们的躯体,到了安全地带再组合。现在他们的肉身失去了魂魄,由催眠主导,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猞猁们大脑果然短路了。
不过这仍然不容易,我得维持着开眼状态走完这一路,否则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魂魄有没有跟着。刚学会开眼的时候,我几乎是动一下就会解除状态,后来慢慢到了能稍作移动,可走这么长的路,对我来说仍是极大地挑战。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持精神平稳,不要受外界干扰,边走边保持调门不断。
回头看,我身后出现了一幕奇景,小白家仙紧跟在我脚后面,在我俩身后,赫然跟着六个人形光影。
我们几个连人带魂魄刚进洞,洞外立刻传来刺耳的喧哗声,那些兀鹫一涌而下,全都落在平台上,急切地寻找。四周围悬崖上的那些猞猁似乎很怕兀鹫,立刻咆哮着一哄而散,把这一片全让了出来。
它们之间似乎有着明确的阶层,猞猁类似提供食物的奴仆,而兀鹫则是被供养的对象。
山洞内,我走得很慢很慢,重心始终放在后脚上,这样是为了防止摔倒。一群猞猁跟在我们后面,一旦失控,它们必然会一拥而上,把我们几个撕成碎片。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尖利的咆哮,有一只猞猁似乎按耐不住,从我身边超了过去,挡在了前路上。我不敢硬闯,停下脚步,哼唱着与她对视。
僵持大约维持了一分钟,那只猞猁可能是在受不了我的鬼调,往后退了几步,我松了一口气,开始继续向前走。
慢慢的,辍在身后的猞猁越来越少,终于跑了个一干二净。我不敢彻底放松,依旧保持着状态,一步步向前蹭。
这对我来说绝对是煎熬,唱到后来,我自己的魂魄都有了不稳的迹象,身上透骨阴寒,浑身僵硬,步履艰难。
好在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点天光,山洞的出口就要到了。尽管出去了也不算彻底安全,可总好过被猞猁群堵在这狭小的山洞中。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前方光影一暗,一只身躯庞大的猞猁出现在洞口,迎着我一步步走了过来。
“是那只猞猁王!”我的心脏开始狂跳,调门开始发颤,这东西提醒和老虎都有的一比,杀死我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果然,这猞猁王与前次的猞猁不同,它毫不迟疑,一路低吼着跑到我面前,再一次挡住了去路。
我俩的脸相距不过一尺,粗重灼热的气息直接喷在了我的脸上,它的低吼声虽不高,却格外的沉,震地我头脑发蒙。
我努力稳住身形,可内外交困之下,我的调门已经不稳,视界也开始变得模糊。
这一次的对峙只持续了几秒钟,我就被对面的野兽攻破心神,开眼状态维持不住,调门也断了。我大口喘着粗气,睁开眼看,一颗巨大的猞猁头颅就在我面前,目光比针尖还要锐利。
我喷出一口寒气,身躯发软,瘫在了地上,这一瞬间我心灰意冷,终究还是失败了……
我现在身体状况奇差,他们三人的魂魄没了我的牵引,应该已经回到了体内,可灵魂出窍又归位后,想要重新掌控身体,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估计行动能力还不如我。现在我们四人犹如砧板上的肉,任由宰割。
那只巨大的猞猁低下了头,凑近了观察我,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清晰看见她那两对狰狞獠牙。
“终究还是得死在这荒山啊。”我心头苦笑,却出奇的没有什么恐惧感,我已经认命了。
可接下来出乎预料,这只可以轻易杀死我们的巨兽并没有发动袭击,而是张开嘴,吐出一个黑沉沉的东西在我脚下,随后便咆哮一声,闪电般从我们身边蹿了过去,转眼消失在山洞深处。
我低下头看,大猞猁吐出来的是一片龟甲,巴掌大,上面有几条裂纹,中间有四条交叉,似乎组成了一个“米”字。
第三十八章:迷雾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只猞猁王不攻击我,还丢下了这么个古怪的东西。
这龟甲看边缘似乎被火烧过,从这一点来判断,应该是巫觋占卜用的,可这上面的纹路又代表什么?我对巫卜之术完全不懂,两眼一抹黑。
传说中,上古黄河和洛河中浮出龙马、神龟,背负着河图、洛书,由伏羲演化成了八卦,创下了博大精深的易学。传说终究是传说,真像很简单,河图洛书都是得自龟卜,只是八卦的演化过程现在已不可考。
占卜星术在巫术体系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对于凡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预知未来更为神秘?至于我现在手里这块龟甲,难道……
想到这,一个可能性浮现自我脑海中,由猞猁叼来的龟甲,莫不是上古巫咸留下的不成?那么,把这东西给我做什么?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却找不出答案来,我捧着龟甲茫然回头看一眼,查道明和玄真子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还不能动弹,躺在地上看着我,神色有些慌张,他们根本不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二人之间,冯二蛋浑身苍白,仰躺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吓了一跳,历经艰辛走到这里,要是冯二蛋最终没能救出来,那这一趟的罪可就白糟了。
我连忙开眼看了下,心拎了起来,冯二蛋的生魂茫然站在他身后,果然没有回身体。
他伤得太重了,如果不是一直用阳气吊命,只怕早就死了,经过这一段路后,躯体进一步衰弱,魂魄已经回不去了。
我不甘心就这样让他死掉,立刻站起身走到冯二蛋身边,拔出短刀划破手指,用血在魂魄脚下勾勒起来。冯二蛋并没有受致命伤,只是失血过多,并且魂魄离体时间不久,如果强行把生魂引回躯体,也许还有救。
我用血划了个圆形,将生魂圈起来,然后在它脚下划了三道交叉,最后用一条纵线贯穿而过,一直划到冯二蛋的前额。图形刚完成,那生魂一顿,开始沿着血线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躯体。
生魂刚开始移动,看着自己画下的图形,我愣了,赶紧抓起那个龟板对照,两个图案竟然几乎一模一样!
这一刹那,我脑子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轰”一声响,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巫咸在几千年前竟然就算出今天这一幕?这这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更大的疑问是,那位千古大巫算我做什么?
转念间,魂魄终于走回了冯二蛋体内,我赶紧试了试鼻息,果然有了,只是气若游丝,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你们能动了不?”我问那二位,他们茫然点了点头,试着要爬起来,姿态僵硬。
我一看这两人是指望不上了,只得把小白家仙和龟甲一股脑收进袋子里,咬牙把冯二蛋背起来,催促他俩赶紧走,这里还处在猞猁洞内,随时可能遭到袭击。
好在那两位身体都还不错,意志也很坚强,在我急切的催促中,他俩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表示自己可以走了。
当下,我背着垂死的冯二蛋,领着两个人,跌跌撞撞冲出了山洞。
出洞后,查道明拿出gps查看了下方向,我们沿着另一条兽道下山,能逃多块逃多快。
其实我们也跑不了多块,我背着个人步履艰难,他们俩比我还不堪,走路都是顺拐的,好在这一路并没有遇到袭击,个把小时后,我们三人顺利下到了山谷中。到了这里,查道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接过冯二蛋背在自己背上,继续沿着山脚向前赶路。
我们现在的位置,和白老五他们选择的路隔着一重山,只是从时间来看,他们应该已经快到达,而我们前路还有很远很远。
雨渐渐停了下来,可这对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天,已经快黑了……
一旦天黑,我们赶路的难度会增加好几倍,并且夜晚正是山中野兽出没的时候,救冯二蛋的希望愈加渺茫。
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一座幽深的山谷前,背着冯二蛋的查道明停下脚步,惊慌问:“小米师傅,我怎么好像……感觉不到小冯的呼吸了。”
我听得心头一惊,连忙上去检查,伸手一摸,心彻底凉了。不知什么时候,冯二蛋已经没了呼吸,脑袋无力耷拉着,死透了。
“查老板,咱们白跑一趟了。”我叹了口气,拍了拍查道明,示意他别背了。
查道明本就累得够呛,听见这话颓然跌坐在地,冯二蛋的尸体滚在了一边,大睁着无神的双眼看天。
查道明没有去看冯二蛋的尸体,坐在地上,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上默默抽了起来。我和玄真子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人还挺感性。
想要在天黑前赶到那座村子,已经不可能了,实际上我们已经放弃了今夜就赶去的想法,走夜路太危险了。于是我索性找查道明要过一根烟,陪着抽了起来。
不管从前查道明怎么对我,可毕竟没有虐待,相反还执礼甚恭,这一趟死了这么多人,我这时候已经完全没了对付他的想法,只希望一切尽快结束。
“查老板,此时此地,你有什么感想?”看着满脸落寞的查道明,我斟字酌句问。
老半天后,查道明才有了反应,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查道明自从走上这条路,已经见过太多生死,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这原本就不算个事,只是……”
查道明看向我,目光深沉,“我答应过兄弟们,这是最后一次,干了这票,大家伙儿就可以享福了,却想不到这趟买卖竟然会这么凶险,还没到地方就损失惨重,早知如此,这一趟真不该来啊。”
我见查道明面露悔恨,又问:“那现在你总该死了这条心了吧?”
查道明摇了摇头,目光中露出一抹狠厉,咬牙说:“已经这样了,死了这么多兄弟,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是拿命去拼,也要评出一个结果来!”
这人太倔了,根本没法沟通,我只好又转头看向盘膝打坐的玄真子,“人家是为了钱,为了名,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玄真子神情淡然无波,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说:“我是受人所托,去那里走一趟,什么都不要。”
我发现,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可理喻,查道明还算有道理可讲,这女道士根本就是无厘头,就为了“走一趟”,就值得玩命?!
“我说二位,你们就不考虑现在撤退?实在不行,下次做好准备再来也可以啊。”我索性挑明了说,只要能把郭子和马红旗带回去,我管他们以后怎么折腾。
查道明摇了摇头,“小米师傅,不瞒你说,我老家的产业已经全部变卖了,家小也都搬到了南美,这一趟买卖做完,我就要直接过去和他们汇合,这里……恐怕永生永世也回不来了。”
我泄气了,这俩人油盐不进,根本就劝不动,只得摆了摆手,“也别说这些了,咱们先找地方过夜吧。”
能过夜的地方似乎只有一处,前面的峡谷。
这峡谷很奇特,宽不过20米,由于天色将晚光线昏暗,没法看有多高,总之看不见顶。整条峡谷上下同宽,犹如被开天巨斧劈开的大山,里面雾气氤氲。
看天色,雨仍然不会停,这样的峡谷里应该很容易找到避雨的地方。
查道明这时候缓过了一口气,又把冯二蛋的尸体背上,我们三人鱼贯走进了谷地。
从外面看,峡谷里充塞满雾气,进去走了一段,雾气更盛,能见度不超过10米,走在当中,恰好能隐约看见两旁的山壁。这里面异常安静,呼吸可闻,雾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撞在身上似乎都能感觉到。
不过这峡谷的地势并不低,基本没有积水,用来过夜还算不错。
“就在这里吧。”我们三人走到一处铺满碎卵石的平地后,查道明放下冯二蛋的尸体,喘着粗气说。
我左右一打量,并未发现异常,表示了认可,我也走不动了……
休息一会儿后,查道明让我们待在原地,他走向一侧山壁,去寻找能燃烧的木柴。
这里虽然淋不到什么雨,可雾气太浓,没一会里面的贴身衣服都湿透了,一夜下来准得生病,必须得烤火。另外火也可以驱赶野兽,防止夜晚遭袭。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透过雾气,可以看见查道明的手电光在不远处的山壁上来回晃动,间或传来劈砍声。
玄真子盘坐在我对面,继续入定,这是他们道家的法门,可以持续很长时间不吃不喝,依然能维持体力。我可没这本事,今天中午吃了点压缩饼干后,一直剧烈运动到现在,饿的头都发晕了。
山谷里其实生有许多植物,有些还结着饱满的果实,散发阵阵诱人的香气,奈何经历过吃猞猁事件后,这里的果子我根本不敢碰。现在只能把这一夜熬过去,等明天上午到了那个村子后,再好好吃一顿。
饿得难受,又无所事事,我索性从包里掏出龟板,细细摩挲,继续思考那些谜题。整件事情透着一股诡异,不想明白,我如骨鲠在喉。
就在这时,那边传来查道明呼喊:“这里有好多木板。”
第三十九章:埋骨地
“木板”这个词的意思我还是能理解的,被人加工成板状的木头才能叫木板,可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活动的样子,哪里来的木板?
疑惑间,查道明搬着一块大木板跑了过来,这木板长有一米多,宽两掌,腐朽不堪,已不知废弃了多少年。
出乎预料,在这雾气缭绕的环境中,木板还很干燥,我俩立刻动手,把木板砍成碎块,引火点燃。说是砍,其实是砸,这木板早就失了纹理,一碰就碎。
火烧起来后,并没有什么烟,还散发出淡淡异香,我那又冷又饿的身体迅速还了阳。可问题接着就来了,朽木很容易烧,却不耐烧,一大堆碎木头,没一会就烧了个七七八八。
无奈之下,我和查道明只好一同走向他刚才发现木板的位置,希望还有。
查道明在前打着手电领路,我跟在后面,几步就走到了崖底,这时候回头看,虽只相隔几米,却只能看见隐约火光,已看不见玄真子身影。
崖底下,只剩些散碎木屑,拢在一起都不够一捧。木板是没有了,可这木板的来历却引起了我的注意,这荒山野谷的,谁会搬一块木板来这里?
查道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和我一同思考起来。
大约三秒钟后,我俩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上方的崖壁。雾气很浓,聚光手电虽能穿透十几米,却看不真切。
“算了,咱们回去吧,省着点烧,应该能撑到后半夜。”查道明收回手电,从我身边走过。
就在查道明收回手电走过我身边的瞬间,我伸手把他拉住。
“小米师傅,有什么问题吗?”查道明见我一直抬头看着黑洞洞的上方,急切问道,他还算了解我,知道我可能发现了什么。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的确发现了问题。
雾气其实是阴气旺盛所造成的的,某些地方,阴气常年不流动,就会终年大雾弥漫。这条山谷其实并非垂直,而是略带倾斜,也因此下面既不会落雨也不见天日,阴气无法流动,是故大雾不散,这也是我一开始敢放心大胆进来的原因,可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
查道明移开手电后,我发现在这个位置,竟然看见头顶上朦朦胧胧有一个蓝色的光盘,那是月亮。
日光主阳,月光主阴,最明显的差别就是,雾气可以很容易就挡住炽烈的日光,却往往遮不住清冷的月光。当然,这理论很模糊,没有详解,可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
透过雾气看见月光很正常,让我诧异的是,能透进来月光就应该能透进来日光,太阳能照到的地方,阴气怎么会不流动?我记得清清楚楚,来时是黄昏,太阳还短暂露了下脸,这里的雾气却丝毫没有流动的迹象。
我没有回答查道明,因为下一刻,更古怪的事情出现了。
我俩的注视中,这山谷里的浓雾竟然像跟过烟似得向上升,转眼直上高空,山谷里顿时一片清明。幽蓝的圆月斜挂在一线天,月光撒在朝南的山壁上,仿佛为山壁镀上了一层“霜”。
查道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失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我依然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我的目光被头顶上的山壁吸引,这时候大雾散尽了方能看清,崖壁上有无数黑洞,在月光照射下,可以看见洞口平直方正,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这些黑洞也不知有多少,从离地三十米开始一直到崖顶,密密层层,两边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查道明也看见了,惊得目瞪口呆,“这些难道是……”
是悬棺,查道明是考古学教授,当然知道这东西,主要分布于我国西南部,年代久远。
悬棺都是集群存在,被发现的并不少,有许多不解之谜,首先在远古时代,这些悬崖绝壁上的岩洞是怎么开凿出来的?棺木又是怎么放进去的?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要知道,那可是半原始时代,在绝壁上开凿一个岩洞的工程量,绝不下于现代修一栋房子,生产力极其有限的古人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墓葬方式?
当然,以上疑问可能查道明更感兴趣,而我最关心的却是,那些雾究竟是怎么散出去的,要知道,现在可是夜晚,阴气应该更加稳定才对。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打开第三只眼,再一次扫过布满悬棺的岩壁。这一眼看过去,我大吃一惊,只见最上方一个岩洞里,赫然亮着一点橘黄色的光,那是阳气!
尸体有阳气不奇怪,人体本就是阳属性的,可悬棺都成自上古,遗体都有几千年历史,怎么可能至今还保留着阳气?看强度,这点阳气都快赶上大活人了,而正常情况下,遗体的阳气顶多只能保留几天而已。
我打了个寒噤,又想到了当初那具阳魂,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今晚就倒了大霉了!
就在我准备招呼查道明快跑的时候,身旁疾风闪过,玄真子一个箭步跨上崖壁,竟然开始手足并用向上爬,姿态慌乱。
“快下来,咱们得赶紧逃命!”我急得冲玄真子跳脚大喊,她身手太敏捷,这么一会功夫,她就已经爬上去了有七八米高,拽都拽不住。
听见我的呼喊,玄真子停下来转回头,露出煞白的脸蛋,压低嗓门对着我们吼:“看看外面都来了什么,想活命,就赶紧上来!”
我刚才一直抬头看天,根本就没留意山谷,听见她的话,连忙向两边看。
这一看,我的头皮顿时发麻,只见山谷两端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黑影,向着我们立身处慢慢合拢,数量多的根本数不清,却悄无声息。这些黑影贴着地,整齐划一一点点向前蹭,光线太暗看不清,只感觉好像是有无数人在地上向我们爬!
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毛骨悚然。
“快爬!”查道明也看见了,被吓得面无人色,他不敢大声说话,在我耳边喊了一声后,连忙沿着玄真子的去路往上爬。
我稍一权衡,也只得硬着头皮攀上了悬崖,上面有什么我不确定,下面那些是什么我也不确定,可似乎还是下面的东西更具体,先爬上去再说吧。
我们三人就此排成一条线,拼命往崖壁上爬,想尽量离下面那些东西远一点。
这山壁是向内收的,原本极难攀爬,好在上面生了不少藤蔓,可以借力,可就是这样,我也爬得胆战心惊,稍有不慎失足,摔下去不死也残。
我爬的呼哧带喘,汗流浃背,就在我手臂将要力竭的时候,上面伸出来两只手,分别抓住了我双肩。抬头看,上面是一个人工洞穴,方方正正,玄真子和查道明蹲在洞穴里,一人一边抓住了我。
在他们二人的帮助下,我猛然一窜,滚进了岩洞里,仔细打量,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岩洞里空空如野,并没有棺木遗体,是空的。
我们三人又蹲在洞口向下看,只见谷地已被那些黑影占满,密密麻麻,由于高度差不多有50米,依然看不清那些东西是什么。
在我们正下方,那团篝火还在燃烧,冯二蛋的尸体静静躺在火边。这时候再看,那些黑影正在慢慢向篝火靠拢,越来越近。
随着进一步接近,火光中,我终于看清了那些黑影是什么,赫然竟是在猞猁洞差点吃了我们的兀鹫。这些畜生没有飞进来,而是从两端一步步往里走,姿态看上去还真有点像是人在爬。
待看清了是什么后,我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好。可又觉得奇怪,飞禽并不擅长行走,它们为什么不飞进来,而要用这么古怪的方法?
念头刚转完,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叫,刺得人心底发麻,紧接着有烈风从上方卷下来,一大团黑影自天而降,擦着我们洞口下降,是一只翼展超过4米的巨大黑羽兀鹫!
狂风在只有两米深的人工洞穴里打了个盘旋,差点把我们三个都给卷了出去,好在我们三人及时抓住了彼此,相互借力,才终于稳住了身形。
这时候再向下看,巨大的兀鹫扇动双翅下落,烈风把篝火吹散,火星满天,随即灭了。借着最后一点火光可以看见,那只兀鹫伸展开铁钩般的锐爪,直接落在了冯二蛋尸体身上。
“不!”查道明急得失声惊呼,兀鹫落在尸体上要做什么?那是可以想见的。
果不其然,巨大的兀鹫踩住冯二蛋尸体,立刻低头狠狠一啄,又向上一纵,扇动双翼飞了起来。查道明急红了眼,竟然打开手电对着那团阴影照,光斑中,兀鹫又从洞口飞掠而上,在它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条状物,那是冯二蛋的肠子……
查道明大怒,大骂着“孽畜”,可却毫无办法,我们现在没有了枪,打不下来这头兀鹫,至于下面……
查道明的骂声刚落,原本死寂无声的谷地陡然间炸开了锅,无数兀鹫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扇动翅膀扑向冯二蛋的残躯,开始争抢食物。它们是如此之多,举止疯狂,竟然堆成了一座黑羽蠕动的小山!
第四十章:共生体
查道明急得拍大腿,却鞭长莫及,刚才逃的太急,把冯二蛋的尸体落下了。
其实就算有足够的时间,我们也没法带着那具尸体爬悬崖,或者就算带上来了,也保不住。兀鹫会循着死气追上来,到时候不光死了的冯二蛋,只怕我们三也得成了这些扁毛畜生的食物。
兀鹫吃尸体的时候非常贪婪,会连骨头都拆散囫囵吞了,等消化掉后,排出石块一样的粪便,也就是说,下面的冯二蛋会连一根完整的骨头都剩不下来。中国人潜意识中讲究个入土为安,这等结局,委实让人无法接受。
急切之下,查道明竟然用手电筒向下照,光斑落在那一大团兀鹫上,只见秃头黑羽翻滚,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大惊失色,没想到查道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连忙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可出乎我预料,被聚光手电照射后,那些兀鹫竟然毫无反应,继续争抢下面的尸体,仿佛瞎子一般。要知道,猛禽的视力是最好的,对光线也格外敏感,怎么会被手电照射无动于衷?
由于距离太远,我无法看清这些兀鹫的眼睛,索性就当着他俩的面,打开了第三只眼向下看,反正他们也没法知道我在干什么。
这么一看,我魂飞魄散,在第三只眼的视界中,这些哪里是兀鹫,分明就是一个个数不清的人形光斑,带着淡淡橘色阳气,全是属性非同寻常的人魂!
我终于明白这些兀鹫为什么会对强光毫无反应了,掌控这些兀鹫身体的,分明就是人的魂魄,而魂魄看东西是不依靠可见光的。我曾见识过“阳魂”,其强大凶狠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刚才在悬崖上看见了一个都把我给吓得够呛,万没想到,下面竟然会有这么多!
这些魂魄上带着阳气,那是绝对错不了的,第三只眼不会看错,只不过以前那个强大的“阳魂”呈血红色,光芒耀眼,而这些只是淡淡的橘色,看上去要弱了许多倍。可这里的数量太多,一旦对我们发动攻击,咋们仨只怕会被瞬间缠得魂飞魄散!
“二位,这里不能留,赶紧继续往上爬!”我压低嗓门对他俩说了声,挤出洞口,抓住藤蔓往上爬,本能让我离这些兀鹫远一些。
我现在的脸色肯定很不好看,那二人感觉到事态严重,虽不明就里,仍紧跟着我爬了上去。
“小米师傅,出什么事了?”查道明跟在我脚底下问。
我边爬边小声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得赶紧爬上去,千万别惊动那些兀鹫。”
查道明没有再问,玄真子则保持着一贯的沉默,我们三人以我领头,开始向断崖顶部爬。
爬了一小段,又到了一座人工石洞,与上一个不同,这里面盛放着一具木棺,没有棺盖,借着月光,可以清楚看见里面躺着一具尸体。悬棺里葬地都是史前先民,至少四千年以上,可奇怪的是,尸体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却没有腐烂,而是变成了枯瘦的干尸,静静仰卧。
干尸这东西并不少,一般都是出现在沙漠中,干燥炎热的环境会迅速抽干尸体里的水分,这样才有可能形成干尸。可这里潮湿多雨,尸体连棺盖都不盖,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竟然也成为了干尸。
“奇怪。”查道明嘟嘟囔囔着,竟然钻进了石洞,想要仔细看看那具干尸。他是考古学者,又是盗墓贼,当然不会害怕这些古尸。
我连忙轻轻踢了他一下,“别看了,你要的答案我这里有,等脱离险地再跟你解释。”
查道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合时宜,连忙道了声谦,放弃探查,准备跟在我后面继续往上爬。
谁料查道明刚攀上藤蔓,谷底突然嘈杂声大作,回头向下看,只见那个兀鹫组成的“球”已经炸开,无数兀鹫腾空而起,向着崖壁上飞了过来。再看原处,冯二蛋的尸体已经没了,这么一会功夫,他就连皮带骨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大群兀鹫升上来,烈风呼啸,呱噪声吵得人脑海“嗡嗡”作响,我当时就觉得手上不给力,差点没抓住藤蔓。
局面急转直下,再向上爬已经不可能,只能先躲起来避过风头再说。
查道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等我说话,又缩回了那个岩洞,至于玄真子,先他一步早就进去了。
我顺着藤蔓溜下来,赶紧钻了进去,三人紧紧挤在了一起。这人工岩洞被开凿的四四方方,放下一具棺木后,另一端正好够我们三人蹲着。
洞外一只只兀鹫嘶叫着飞过,我们三人全都面无人色,紧紧捂着嘴巴,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了这些扁毛畜生引起围攻。我们现在离地约80米,一旦在这里遭袭,除了跳崖自尽,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提心吊胆了半分钟后,外面的呱噪声渐渐平息,那些兀鹫竟然分开钻进了放着棺木的岩洞里,安静了下来。下一刻,烈风扑面,一团黑影涌进了我们藏身的岩洞,直接落进了棺木,站在了干尸胸口。
我们三人大惊,那只兀鹫同时也发现了我们,浑身漆黑的羽毛立刻直立。这时候我才看清,兀鹫双眼惨白,竟然是瞎子。
兀鹫茫然盯着我们,并没有立刻做出什么举动,我们两边暂时陷入了对峙。
主导兀鹫的是魂魄,几千年的魂魄脑子难免有些不灵光,估计是正在判断我们仨都是什么东西。
身旁传来细微的“”声,那是玄真子在拔剑,她想趁着兀鹫发愣,突然出手把这扁毛畜生给宰了。察觉到她的举动后,我连忙抬起手压住她手背,摇了摇头。
她不清楚事情的本质,就算真的杀了这只兀鹫,对事情也丝毫没有帮助,说不定反倒会把事情搞糟。
拦住玄真子后,我面对着兀鹫闭上眼,打开第三只眼的视界,与之对视。
我之所以这么做,基于一个猜想,如果成立,则危局可解。
果不其然,在我的视界中,那只兀鹫身上的羽毛慢慢平顺,放松警惕,一点点蜷缩了下去。我可以清楚看见,缠着兀鹫的那个人形光斑也随势一倒,进入了下面的干尸体内。
“呼。”我长出一口气,解除了开眼状态,轻声说:“没事了。”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我的背后就已经被汗湿,刚才的局面太危险,如果我的猜想不正确,或者方法失灵,那只兀鹫只需向外部示警,我们今晚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小米师傅,这都是怎么回事?”查道明藏在我身后,小心翼翼问,一动不动。
我撑起上半身,招了招手示意他俩过来,爬到棺木边,抓住那只沉睡的兀鹫,随手抛向了洞外。玄真子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可随即就发现,那只兀鹫仿佛死了一般,被我扔出去后居然毫无反应,依旧蜷在一起向下坠,转眼掉到了谷地。
下面传来轻微的“噗通”声,我们趴在岩洞边缘向下看,那只兀鹫毫无反应摔在地上,身躯摊开,就这么摔死了。
“神了,您是怎么做到的?”查道明满脸惊奇,还以为我施展了什么了不得的法术。
我苦笑道:“你现在爬进别的洞,随便抓着一只兀鹫扔下去,它也会这样。”
“这……是何道理?”查道明被我说懵了。
想了想,我索性和盘托出,事情是这样的……
这些兀鹫其实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准确说,是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它们的身躯还是活的,魂魄却早就没了,占据它们身体的是……这些悬棺里的死人魂魄。
这些悬棺里的人应该都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在还活着的时候,用秘法封了七窍五感,把自己憋死的同时,也把魂魄留在了身体内。活人的魂魄是带有阳气的,这些魂魄没法离体,也就变不成真正的魂魄,始终带着阳气。
“魂魄封印在体内?这样能保存的下来?”查道明不解问。
我摇了摇头,“灵魂离体后,会迅速变成纯阴状态,能存在很久,只是灵智会逐步丧失。而不转化为纯阴的话,倒是可以勉强保持住生前的智慧和记忆,可最多只能存在七天。”
“怎么会,这里的死尸恐怕都好几千年历史了吧?”查道明更疑惑了。
查道明问到了点子上,这也是我一开始根本不往这上面想的原因,直到刚才我在尸体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东西。
魂魄封在体内会很快消亡,是因为带着阳气的魂魄等于还是活的,必须得接受活人的滋养,所以,要想长久存活下去,必须得有一套生物系统滋养,也就是这些兀鹫。它们占据兀鹫的身体,出外觅食,得到足够的“养分”后,就回来悬棺里,再进入自己原本的体内,用这种方法,理论上可以活的很久很久,几千年都完全可能。
也即是说,兀鹫和干尸虽然“一死一活”,却是共生体,共同滋养一个灵魂。
查道明听完我的解说,目瞪口呆,半天后喃喃自语:“太邪恶了……太诡异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方法?”
玄真子毕竟是道门弟子,我的话她立刻就听明白了,并且找出了关键所在,“既然是封死的,又从哪里进出?”
我伸出右手指向干尸,“这里有个通道,可以隔绝阴阳,又能供魂魄出入。”
我所指的位置,赫然位于干尸眉心,那里有一道竖立的疤痕,仿佛第三只眼。
第四十一章:那时话
我刚才不经意间发现了这具干尸的眉心有疤痕,一瞬间豁然开朗,这些被葬在悬崖绝壁上的人,全都和我一样,是上古时的巫觋……
他们为了某个目的,布下了这巫法,让灵魂保留完整意识存活下来,到如今已历数千年!
由于阳气在尸体内散不掉,尽管处在潮湿多雨的山区悬崖上,他们仍然被自己烘成了干尸。
说是能完整保存下记忆和智慧,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人活几十岁都会变成“老糊涂”,何况是以这样的方式存活几千年,这些魂魄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虽然我本身也是个巫觋,却绝对不赞同这样的做法,死了就是死了,以这样的方式保留下记忆有什么意义?平白多受几千年的煎熬罢了。至于这残忍诡异的手法,我倒没太多感觉,毕竟那是个洪荒蒙昧的时代,现在的道德标准,在那时候完全不适用。
当然,这些方法就算我学会了,也不会用,我毕竟是现代人,道德法律观念已经深入了我的骨髓。
一道目光锥子般刺在我脸上,我转头看,正对上玄真子似笑非笑的眼神,不光是他,查道明这时也不看那具干尸,而是死盯着我的眉心。
“为什么,小米师傅你的眉心也有这样的疤痕,一模一样。”查道明若有深意问。
当然一模一样了,这疤痕是用指甲掐出来的,不会有多大区别。我连忙信口开河:“我这是小时候摔的,纯属巧合……”
不管他们认不认可我的说法,反正我坚持,他们也没辙,话题又转向了干尸里的魂魄。
“你说这干尸里有个活的魂魄?那会不会被我们惊扰?”查道明问。
我笃定说:“绝不会,魂魄看东西不用眼,听声音不用耳,与我们的感官完全不同,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休息够了再走。”
确定了真相后,我已经不怎么害怕了,这虽然也是带着阳气的魂魄,可和上次看见的“阳魂”完全是两码事。它们的行动受限,唯有进入了兀鹫体内才能对我发动攻击,而现在至少这一只已经没了机会。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久留之地,说不准什么时候那些兀鹫就会醒过来,到时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决定等恢复些体力后,赶紧离开。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们休息的差不多了,再次出洞,开始向上爬。有过攀岩经验的人就会知道,向上爬远比向下爬容易,我们现在处在悬崖当中,没得选择,只能向上。
由于心情放松了许多,这一次我们爬得很慢,没隔一段就找个岩洞墓室休息,等终于爬上崖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昨夜基本无雨,还能看见月亮,可随着天亮,乌云又布满了天空,山顶上水汽弥漫,随时可能下雨。
饿着肚子爬上悬崖,这时候我们体力已经透支,只能先休息下再考虑下山赶路。
我坐在悬崖边四处打量,这里的山头上光秃秃的,并无植被,犹如人的秃顶。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突兀地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仔细看,上面似乎刻满了花纹。
我心头好奇,山高林密,怎么会有人来这里,还在石头上刻东西。
走到巨石边才发现,这些图案绝不是当代雕刻,而是上古先民的遗笔。画有许多幅,主要是叙事,上面用简单的线条刻画着修凿悬棺岩洞的过程,还有这些棺木是怎么放进去的。
“以前对悬棺,学术界有很多猜想,有了这些岩画,终于可以盖棺定论了。”不知何时,查道明走到了我身边,看着岩画感叹。
他从前是个受人尊敬的考古学者,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知他悔是不悔。
查道明情绪有些低落,没再说什么,我俩围着巨岩继续看。
岩画一幅接着一幅,布满了丈高的岩石表面,历经几千年也没有完全被风蚀掉,依然清晰可辨。接下来,画面中开始出现我昨晚推断的场景,一个个身穿麻布袍子的巫觋主动走进棺木里,有大巫用不知名的东西涂抹他们全身,把活人封死……
又有人带来了兀鹫,被大巫处理,虽然具体过程并没有表现出来,可推断可知,这些兀鹫的灵魂被取走了。以后它们依然可以生存繁衍,只是代代都是行尸走肉,被那些死而不阴的灵魂占据驱壳,成了傀儡。
我急忙继续往下看,想知道先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接下来是最后一幅画,我原本以为疑问会揭晓,却不想,这幅画却把我俩吓到了。我还算镇定,查道明看见这最后一幅画,直接吓得失声惊呼,慌慌张张后退了一步。
这幅画依旧线条简单,可表现的内容却很明确,那是一片布满悬棺岩洞的山崖,上面有三个人,首尾相接正在向上爬,最下面那人肩上还斜着划了条线,头顶上,密密麻麻全是兀鹫,正在飞向远方。
“这这这……这是我们?!”查道明指着岩画,脸色煞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的脸色肯定也很不好看,默不作声点了点头,这三人当然就是代表我们,如果不是经历过龟卜,我现在的恐怕比查道明还要不堪。这可是几千年前的岩画,怎么会把现代的我们表现出来?难道那时候的大巫就算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出?
就算他们真的有这本事,为什么别人不算,单单要算我们?我们和几千年前的他们有什么关联吗?
种种荒诞不羁的想法一起涌上心头,把我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这特么都是什么事!
就在这时,原本在悬崖边盘膝打坐的玄真子腾身纵起,一个箭步跨到了我们俩身边。不等我开口问,悬崖下响起了一片“呼呼”风声。
“那些兀鹫上来了!”玄真子刚喊出口,山崖里黑压压的兀鹫群升了起来,如一丛黑烟,在我们头顶上盘旋,呱噪声刺耳刮心。
我们三人紧靠着那块巨岩,尽量把身子往里面缩。
兀鹫群盘旋了几周后,在一头巨大的兀鹫带领下,拉成一行飞向了西面。
看见这场景,我悚然一惊,最后一幅岩画上的情景完全再现了。
我赶紧又看向巨岩,下意识想对照一下,可一眼看过去,傻眼了。岩画是刻在圆形巨岩上的,刚才我们看到的并不是整幅,现在角度转过去一点,后面还有内容。
这最后一部分只有一人,从这人眉心里有一竖来看,应该就是我,“我”独自坐在地上,另一个“我”从身体里分离了出来,回头看着自己,飘向远方。
这部分的意思很明显我死了!
我为什么会死?我又是怎么死的?画里完全没有表现,就此终止。
前后一结合,这些上古大巫无比准确的算出了我们一行现在的行止,又说我会死,似乎这一部分没理由不会应验,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想着想着,我的呼吸还是急促起来,我怎么会就要死了?
“我特么真不该来,真不该管郭子,真不该!”我突然暴跳如雷大骂,把查道明和玄真子吓了一跳,连忙问我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瞪着查道明。查道明被我吓了一跳,连忙缩了回去。
我颓然跌坐在地,双手抱头,烦躁的头都要炸了。我米小经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直,偶尔犯点小错误也无伤大雅,招谁惹谁了就,怎么就要死了?!
我瞪着眼胡思乱想,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又把我给震了一下,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假的?
“老查,你再看看那幅画,上面都有些什么?”我指了指身后的岩画说。
查道明被我说的一愣,又眯起眼睛看,老半天后摇了摇头,说:“奇怪了,我研究过甲骨文和金文,却从来没见过这个字。”
“字?”我悚然一惊,再次回头看,果然发现我刚才看疏漏了,岩画里果然还有个字。
仔细看,我原来不是坐在地上,而是坐在了一个“字”上,这个字形有些像眼睛,应该是个“直”字。所谓直不过光,平不过水,甲骨文中的直就是中正的目光,而平就是不流动的水,这两个字现在并未被学术界破解,我还是从外公那里学来的,查道明尽管是曾经的考古学教授,不认识也很正常。
另外,上古的“直”字还有另一层含义,代表着“十”。远古说:大巫一眼看十年,原本是形容大巫们的神通广大,第三只眼开,可以看到十年后的变化,那么,这个字在这里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撑着岩石,死死盯着这幅岩画,脑子里飞速转着念头,突然,我瞪大了眼,画面定格在一张清丽的面孔上。
我回想起来,今年春节的时候,我和那个乃蓬-宝锡兰斗法,着了他的道,差点被杀死,是一个自称“巫女”的女子唱天音惊走了敌人。在我昏迷前,她看着我眉心的第三只眼说:我在10岁前就开了眼,注定活不过30岁。
巫女的形象犹如烙印,深深刻在了我心底,不能磨灭,我把她当成心灵的伙伴,可却忘了她曾说过的话。现在前后一关联,这幅画里总共有三只我的第三眼,难道真如她和岩画上的言,我活不过30岁?
第四十二章:荒村
我默默琢磨起来,似乎应该就是这样,现在倒是不害怕了。
我今年26岁,就算30岁一定死,那不是还有4年嘛。对于我来说,只要不是马上就要死,还真就没太把这当回事。
记得小时候外公说过,开眼必须要满10岁,否则会有严重后果,至于究竟会怎样,外公应该也不知道。只是我不明白,一直坚决不传给我巫术的外公,为什么又破例在10岁前就教我开眼?
我陷入了追忆中,陈年往事逐渐浮现,我记得那次外公被警察带走了好几天,外婆把他接回来,他老人家的态度突然改变,立刻就让我开了眼。现在回想起来,那几天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可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他冒险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时候我还小,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那次的事情很不寻常,颇多不合情理之处。不管怎么说,我对外公一丝埋怨都没,哪怕我30岁准死,他老人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者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小米师傅?小米……”
身旁传来小声呼喊,把我的神思从追忆中拉了回来,是查道明,他小心翼翼说:“这里非久留之地,咱们赶紧走吧。”
我点了点头,确实该走了,也不知郭子他们怎么样了。
看看天,铅云越来越浓,我们赶紧确定方位。
gps的确是个好东西,有了这玩意,身在何方、该去哪里一目了然,从仪器上看,那座无名的村庄离我们直线距离大约还有7公里多,已经不远,赶快点,今天中午应该就能到。
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们已山穷水尽,如果不尽快修养,反正我肯定会油枯灯尽。
找好路后,我们不敢再耽搁,赶紧下山。
这一次一切平安,走了不远后,就在一处山谷里发现了昨天白老五他们留下的痕迹,这是他们故意留下来的,为我们引路。
沿着记号一直走到中午,前面豁然开朗,目的地终于到了。这时候我和查道明浑身脏污,已经累得不成人形,可玄真子那小妮子虽然也显出了虚弱,身上却依然干干净净,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往前看,那座村子就在不远处,位于一片群山环抱中,地形犹如一个大碗,上百户人家就分布在碗底。村子里绿树成荫,溪流纵横,环境清幽,一派世外桃源景象。
“终于到了!”查道明兴奋地无以复加,如果现在他还有力气,准得拢着双手大喊。
我们三人相互搀扶着开始下坡,准备进村找到白老五他们,向当地村民求助。
不一会儿,我们下到了盆地底部,遇见了第一栋房子,这是一栋老建筑,看不出具体年代,只是已残破不堪,半坍塌了。看见这状况,我心里一紧,刚才在上面看不太清楚,下面的房子似乎都差不多,难道……
不好的念头同时在我们心底升起,我们没有人说话,急匆匆摸向村子深处。
果不其然,等进村子一看,我们心全都凉了,这村子里到处灌木丛生,房子基本都塌了,已不知废弃了多少年。gps上显示的是俯视的卫星图片,根本看不出具体状况,没想到,竟然是个无人村。
走在一处处断壁残垣中,我们三人跟游魂野鬼似得,偌大的村子里一丝人气也无,半个人影都看不到。查道明试着喊了几声,惊了几只鸟兽,别说村民了,连白老五他们都不见了踪影。
从村东走到村西,我们三人同时瘫在了地上,心中叫苦人都哪儿去了?
虽然我们三人的关系很复杂,可这一路遇事都是商量着走过来的,然而现在,我们三个坐在地上,却没人说话,甚至都不敢看彼此,气氛说不出的压抑,接下来该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我被一阵细微的骚动惊醒,打开了胸前的袋子,小白家仙正在里面动弹。这小家伙自从在三峡找到我后,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大觉,很少主动醒来,这时候想来也是饿得不行了。
我把小家伙从袋子里拎出来,放在了地上,它睁着一对漆黑的小眼睛,左右张望,不停抽动粉红色的小鼻子,扭着屁股钻进了一处灌木丛。
我也懒得管它了,它是动物,本就该属于大自然,总跟着我也不是个事。
放掉了小白家仙,一阵眩晕来袭,我仰头就倒,我现在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连坐都坐不住了。玄真子其实和我也差不多,只是她没我表现的这么狼狈,盘膝坐在了我身边,唯有查道明猛然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在这荒村里寻找。
这一点我非常佩服查道明,他比我们可坚强多了,我现在已经基本处于放弃状态,心里默念着“死就死吧,先睡一觉再说”。然而,就是这小小的愿望,都得不到满足。
我刚闭上眼睛,突然,有个很硬的东西砸在了我脑门上,发出“嘣”一声响,生疼。我睁开眼看,模模糊糊中,有个黑黑的东西又冲我脑门落了下来,不容我躲闪,又被砸了个正着。
嘣!
“哎呀!”我捂着脑门滚了半圈,心里暗骂“死都不让我好死”,我特么怎么就这么倒霉?骂完一看,砸我的是一个黑石头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就很硬,大约有一元硬币那么大。
我抬起头看,头顶上是一片树冠,上面生满了“黑石头”,小白家仙正攀在树枝上,胡乱啃着。看着看着,随着小白家仙的啃咬,又一块“黑石头”掉了下来,直奔我脑门。
这次我没有躲,直接抬手接住,仔细观察,发现这并不是什么石头,而是某种我从未见过的坚果。
一瞬间我明白了小白家仙的意思,它不是恶作剧,而是在找吃的,这坚果,应该可以吃!
我赶紧拔出军刀,把坚果放在石头上,用刀柄狠狠一砸,坚硬的壳子应声崩碎,露出里面白白的果肉来,清香扑鼻!
玄真子一直在观察着我的举动,闻见这味道,眼睛一亮,对我伸出了手,“快,让我试试这东西有没有毒!”
我心中冷笑,用得着你来识毒?对于就快饿死的人来说,有没有毒还重要吗?你那点小心眼,哥哥我门儿清!
我根本不搭理她,他果肉扔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这一瞬间我分明看见,玄真子那小妮子一梗脖子,重重吞了口唾沫,发出很大的“咕咚”声。
坚果我吃过很多,什么核桃、榛子、松子等等,这东西味道虽然不是最好的,可也绝不差,再加上我饿得不行,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我正陶醉在美味里,对面的玄真子陡然暴起,一个箭步跨到我身边,闪电般对我出手。我辈吓了一跳,这小妮子食欲没得到满足,恼羞成怒要对我下手了不成?我可是救过你命的!
就在我准备反抗的时候,玄真子又退后一步,在她左手里捏着一枚坚果。与我不同,她用青葱二指一捏,坚硬的果壳应声崩碎,果肉被她丢进了嘴里,眯着眼大嚼起来。
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小妮子在抢果子!
吃了枚果子,我觉得更饿了,不过力气似乎恢复了些,连忙站起来抬头仰望,等着小白家仙继续摘果子下来。
还别说,小家伙一点不含糊,转头又咬下来一颗,正对着我头顶。我大喜,连忙伸出了手,可还不等我碰到,耳畔风声乍起,果子没了……
再看那边,玄真子又捏碎了果壳,把果肉丢嘴里大嚼,得意洋洋看着我。
我想骂人,想想还是算了,我不跟你个女流之辈计较,继续抬头期盼。
接下来,坚果一枚接着一枚往下掉,我跟在后面来回乱窜,一个都没抢到,全进了玄真子肚子,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能吃!到最后我力气一泄,又坐回了地上,实在是跑不动了。
如果不是打不过她,我非得把这小妮子按在地上狠狠蹂#躏,再踏上一万脚,奈何也就想想罢了……
我正自暗暗发狠,突然,四周围“哗啦啦”一阵犹如暴雨,一大片坚果兜头盖脑浇了下来,砸地我抱头惨叫。
等坚果雨过去后抬头看,玄真子蹲在树上对我抬了抬下巴,“嗨,这下够你吃了吧?”
有的吃,砸两下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这小妮子还算是有点良心。
我手忙脚乱把坚果收集成一堆,坐着开始砸壳,先填饱肚子再说。砸着砸着,一个白色的小刺球掉在了坚果堆上,那是小白家仙,它竟然直接跳了下来,由此可见它又多懒。
玄真子也跳了下来,坐在对面看着我和小白家仙吃果子,神情似笑非笑,我也懒得理会她。
吃着吃着,突然,西面传来查道明大喊:“快过来,这里有情况!”
查道明的语调很慌张,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听的我打了个激灵,连忙把剩下的坚果连同小白家仙全部装进袋子里,和玄真子一起跑了过去。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俩钻过一处灌木丛,来到了山脚下,这里有个不大的人工洞穴,查道明正蹲在洞口,看见我俩过来,不停用力招手。
走过去,我看见了查道明发现的东西,那是8个弹壳,凌乱散落在洞口,还散发着淡淡硫磺味。
第四十三章:鬼火
“怎么回事?白老五的人在这里打枪做什么?”我急忙问,生怕是白老五他们对郭子和马红旗不利。
查道明摆了摆手,说:“不是我们开的枪,我们的武器都是走水路来的,用的是北约制式弹药,口径5.56的,这个是5.8,明显是我国的制式武器。”
听见查道明的话,我心中一动,难道……
我当初给那个幺妹留了封密信,临走的时候看见她给扔进了垃圾桶里,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黄了,现在看来,应该是她最终发现了我的求助信息,报警了。
想到这,我强压下兴奋,问查道明该怎么办。
查道明的脸色很难看,他事先万万想不到,这一趟行动竟然会招来军警,这下可就难办了。
思考了一番后,查道明苦笑道:“不管怎样,先找到白老五他们吧。”
我对此也表示赞同,我没法扔下郭子他们自己开溜,必须得把人找到才放心。从现有迹象来判断,他们应该就是从这座山洞里穿出去的,我们从后尾随,只要白老五他们留下了记号,应该可以找到。
白老五和查道明有一套自己专属的联络暗号,只有他能看得懂,完全可以避开军警的追踪。
我们在洞口休息了一会,又各自吃了点坚果后,由查道明领头,钻进了山洞里。
这洞口不大,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处盐卤作坊。内里空间很大,一侧是过道,另一侧是接盐卤水的水池,旁边还放置着年代久远的蒸盐工具。
“这里应该已经废弃上百年了。”查道明只是看了一眼,就断言这里的年份,“巫山一代,一直都是用蒸盐法,直到清末的时候才改为炒锅炒盐。”
我对此并无太多兴趣,只是急匆匆赶路。
洞里已经完全破败,工具腐朽,挤满了灰尘,只有流动的盐卤水依然清澈,满溢出水池,又从岩缝渗回了大地。
古代的时候,由于没法从海盐中提取出食盐,主要的食盐基本都是靠卤水蒸制,这东西由于是生活必需品,历朝历代都被朝廷严密控制,贩私盐一直都是重罪。另外,制盐工也不同于一般人,他们的工作生活都处在官家的管控之下,犹如生活在集中营里,虽待遇不错,行动却受到限制。
查道明虽然干起了盗墓贼,好为人师的毛病却还没有改变,一路走一路介绍。依他的判断,这里应该是一处“盐村”,专门蒸制官盐的,由兵丁把守着,类似的盐村在巫山一代还有不少,到了近代改为机器制盐后,就都荒废了。
一路交谈,大约十几分钟后,我们就穿过了盐卤作坊,来到了另一边的出口。外面是一条小河,蜿蜒流向远方,河边还有已经破败的码头遗迹。当年作坊产出来盐后,会立刻装船,运往府衙的官仓。
在码头遗迹上,又发现了几个弹壳,这次是白老五他们留下的,散落在一片打斗痕迹中。很明显,白老五的人不但在这里开了枪,还发生了肢体接触,不过地上并没有血迹,应该无人中弹。
同样是在这里,查道明发现了白老五留下的暗号,那是一根结成环的草,草根指向了对面一座山头。
面对军警的追击,白老五他们不可能往高处跑,那等于是当靶子,这应该是表明了他要去的方向。查道明取出gps看了看,踢掉草环,摇头苦笑道:“老白这人太犟了,到了这一步,他竟然还打算去那里。”
从方向上来看,他们果然还是奔了目的地。
在河边,我们发现了行进的痕迹,应该是追逃双方共同留下来的,与白老五指给我们的方向南辕北辙,白老五不会蠢到领着军警一起奔赴目的地,这应该是他在故布迷局。
这里是苍莽巫山,山高林密,想要咬住白老五他们这些惯于野外生活的盗墓贼,几乎没有可能。
我们三人并没有沿着他们的去路追踪,而是按照草环记号的指示,淌过小河,直接爬上了对面那座山头。
我们蹬上山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这时候回头看,那个码头遗迹边果然出现了一队武警。他们从追击的方向过来,总共有7人,押着两个带着手铐的犯人,正是白老五手下的贼众。
看来,这两人应该是在码头就被抓住了,然后被大部队押着一起去追击,无果后,又被押了回来。
“老白他们脱身了。”查道明松了一口气。
听见这话,我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在这密布原始森林的大山里,一旦被甩掉,就很难再追踪上,白老五他们竟然跑掉了,我的计划就等于失败。不过转过来想,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要是真的被武警困住,难保不狗急跳墙,郭子他俩很可能就危险了。
很快,天黑了,当天晚上我们就露宿在了这山头,准备恢复好体力再去预定地点汇合。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亮,果不其然,山下的码头处聚集了大量的武警战士,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地扎营忙碌,似乎是在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看到这一幕,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白老五他们脱身了,正改变方向赶往预定地点。
查道明不敢久留,招呼我们一同下山,继续向西。
走到这里,已接近巫山西北部边缘地带,东面是神农架,北面是大巴山脉,往西是川北群山,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不远了。
这一路上,我们走很慢,很谨慎,好在再也没有出现什么状况,两天后,我们直线距离推进了约30公里,来到了一片沼泽地边。沼泽过去是一连几座格外高大的山峰,云罩雾绕,不见山顶,那里,就是白老五描述中遇见巨虺的地方。
沼泽里瘴气纵横,宽度大约有一公里,天色将晚,我们只好在边缘停下,准备休息一晚再渡过去。
沼泽边是平坦的草地,生着一棵孤零零的大树,由于地上毒虫太多,当夜我们三人只得爬上了那棵大树,在树杈上休息。
这里环境复杂,危机四伏,不能所有人都睡,必须得有人守夜。商定下来,三个人分三班,玄真子守前夜,我守午夜,查道明站最后一班岗。
安排好后,我和查道明分别找了个安全的树杈,躺下睡觉,玄真子盘膝坐在一根单独的枝桠上,面向沼泽方向打坐。
说起来,我是非常佩服玄真子的,作为唯一的女人,她的身手在我们当中当之无愧为第一,几乎所有的打斗和涉险都是靠她发挥作用。另外她的道家法门很神奇,她可以少吃不睡,依然能长时间保持体力和警觉,叹为观止。
夕阳西下,在沼泽上透射出一道长长的火红光影,从我的方向看过去,玄真子身形映在晚霞里,仿佛染上了一层神性,还真有点道骨仙风的架势。看着她的背影,我百感交集,这些人里有罪犯,有学者,还有神秘的道士,各有目的,怎么就把我也给搅进来了?
想我米小经,一辈子战战兢兢,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没远大的理想,我到这儿干嘛来的?我该怪谁?郭子、查道明、一圈想下来,好像只能怪自己,如果我最终死在了这里,那绝逼就是自己害的。
想到这,那个活不过30岁的预言又涌上心头,也不知那预言准不准,如果我就这么一路作死,真把自己给作死了,算不算预言失效?我发现自己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胡思乱想着,困意来袭,我就这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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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能睡一整晚,事实上,我连午夜交班的点都没睡到,就没人摇醒。
“小米,小米。”有人在我耳边压低嗓门短促喊,还不停摇动我的肩膀,把不情不愿的我给喊醒了。
睁开眼一看,是玄真子凑在我面前,面色有点古怪,形容不出来。
我以为她是喊我交班,可正准备说话,她抬起左手食指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向着旁边使了个眼色。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的右手背在身后,长剑已然出鞘,在月色下反射着幽蓝的光。
我打了个激灵,这妮子该不会是要对我下手吧?转念一想不对,真要宰了我,哪里还用得着喊我,直接趁我睡着一剑刺下去就完事。
我松了一口气,转头顺着她眼色看,只见反射着月光的沼泽地上,有一点火光贴着水面,正在来回飘荡,无声无息。
我当什么,原来不过是“鬼火”而已。
这东西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遗骨里的磷散逸出来而已,沼泽地表面平静,里面不知道闷进去了多少动物,夜晚有鬼火太正常了。玄真子好歹也是个道士,并且还是新时代的女道士,怎么这样大惊小怪的。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事情的确有些不对劲,玄真子也不是大惊小怪,就在我准备移开目光的时候,忽然发现,这鬼火不是乱飘,而是在贴着水面画圆圈,非常标准。我用一根食指蘸了点口水,在空气中试了试,一丝风也无,这下事情可就有些不寻常了。
鬼火肯定不会有意识,古往今来也没听说过鬼火上能玩出什么法术来,这东西虽然从尸体上诞生,却纯的不能再纯,极难被利用,可接下来的一幕,颠覆了我的认知。
在我俩的注视中,那个鬼火不停转圈,几圈下来,圆圈中间的水面开始接连不断泛出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一团鬼火。
第四十四章:黑泽
沼泽粘稠的水面仿佛变成了一张嘴,一个接一个向外突出鬼火,发出不间断的“咕咚”声,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是怎么回事?”玄真子凑在我耳边用气声问。
她真把我当成什么都知道的神仙了,我就会点巫术的皮毛,大部分还都仅限于理论,这状况我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有答案。
接下来,一连吐出来二十多团鬼火,那一片沼泽里不再有泡沫出来,暂时恢复了平静。那些鬼火聚在一起,缓缓飘荡,却不散开。
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那下面有个陷坑,陷了许多动物进去?想想又不对,尸骨并不能一直散出鬼火,而是只在某个时间段内,再厉害的陷坑,也不可能短时间内陷进去这么多大型动物。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毫无预兆,那一片突然从水里钻出来个庞然大物,张开巨口,将那一团鬼火全吞了进去,发出巨大的水声。
这东西大得吓人,尽管离着有差不多五十米,我依然感觉那吞天巨口仿佛就在自己面前,吓得我腿一软,差点从树上摔了下去。
再看,这赫然竟是一条蛇,大嘴几乎张开成水平,上颚到下颚足有三米左右,生着两对狰狞獠牙,通体遍生乌鳞,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大蛇一口吞了那团鬼火,直立在水中,引颈望月,一动不动。从我们这里看去,在它脑后生着一对角状物,长不过尺许,向脑后延伸。
看见这体貌特征,我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白老五口中那条巨虺,没想到,它竟然潜伏在这里。的亏我们白天没有过这片沼泽,否则当真会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看来,它肚子里简直就是个坟场,也不知吞了多少生灵。
白老五的描述绝对有误,这条巨虺的颈部直径的确只有一米出头,可蛇颈是最细的地方,按体型判断,它的下腹部直径绝对会超过两米,塞下我们仨都不会挤。
身旁传来“”的声音,那是查道明被刚才巨虺出水的声音所扰,幽幽醒了过来。我听见这动静,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往回扑。
果不其然,查道明朦胧中看见竖在水里的巨虺,眼珠顿时瞪得滚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他这纯属自然反应,无论是谁睡醒后看见这一幕,恐怕都会这样,我怕的就是这个。别看那条巨虺离我们有50米远,凭它那体型,一蹿就过来了。我们藏在树冠里,一旦要是被发现,这附近都没有障碍物,绝对一个都跑不了。
查道明刚喊出声,被我一把掐住了脖子,喊叫声也随之被我掐断,可还是漏了一段出去。我连忙压在查道明身上回头看,透过枝叶,只见那条巨虺猛然回头,一对惨白的眼珠直直盯着我们这边,嘴里蛇信吞吐。
面对那人的目光,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查道明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任由我掐着脖子,丝毫不做挣扎。
在我俩前面,玄真子蹲身不动,缓缓将长剑横在了胸前,看架势,竟然打算和那条巨虺搏斗。我心中暗叹,就算是张三丰再世,恐怕也干不过这条虺,你又有几斤几两?
巨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还不确定,似乎有点犹豫。蛇信子具有良好的嗅觉,不过它毕竟不是真正的蛇,它的信子不过是摆设,吞吐是延续下来的习惯。
我们三人维持着姿态,一动不动,我的心里一遍遍狂喊“看不到,看不到……”
僵持了大约10秒钟,也许是我的心意上达天听,事情竟然真起了变化。那条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的巨虺忽然蛇颈一动,又抬头看天。
我向上看,只见圆月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越来越大。
手上传来挣扎,那是已经被我掐得脸色发紫的查道明,再一会,他搞不好就得被我给掐死了。我连忙松开手,又捂住他的嘴,他这才开始大口呼吸。
这么一会功夫,再看天上,那个黑影已遮住了月亮,轮廓清晰可辨,是我们在悬棺山谷里看见过的那只巨大的兀鹫。它双翼展开飞临,“呱呱”怪叫,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巨虺的头顶上。
那只巨虺被踩住后,头颅开始慢慢降低,浸入了水中,蛇身随之完全浮了起来,巨大的蛇身浮现。
很难形容这一幕,这一片水域都被巨虺占据,蛇身蜿蜒扭曲,当真如浮水的黑蛟,在这月色下,说不出的狰狞恐怖,人力在它面前显得如此弱小。当初白老五能活着逃出来,当真是走了狗屎运,如果不是他姐姐卡在虺喉咙里,或者还有别的未知因素,他绝难活命。
那头兀鹫站在虺头顶上,不安的用爪子踩了踩,扑腾了几下翅膀,那条虺随之开始在沼泽里缓缓游动,往来反复,动作缓慢,似是在等什么。
过了没一会,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沼泽里,就在这时,身后有传来了动静,那是猞猁尖利的咆哮声。
我们连忙回头看,一眼看过,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不知何时,身后的草地上已密密麻麻站满了猞猁,领头的正是曾给我龟板的猞猁王。
猫科动物脚底下都有厚厚的肉垫子,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大群猞猁已接近我们藏身的大树,我们还毫无察觉。
与处在生死之间的虺不同,这些大猫都是活生生的野兽,动作迅速五感敏锐,并且还都擅长攀爬,我们躲在树上绝瞒不过它们!相比较之下,我宁愿被虺给吞了,也不愿让这些野兽分尸,死前还要饱受肢体残破之苦。
事已至此,我已彻底绝望,反而不再恐惧。我和玄真子默默对望一眼,慢慢拔出腰间的军刀,蹲身做好了肉搏的准备。
接下来,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领头的猞猁王低吼两声,所有跟随的猞猁止步,它独自走到树下抬头与我对峙。我能清晰地看见,猞猁王一对猫眼对着我聚了下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几秒种后,猞猁王后退了几步,低吼几声,绕开大树,从另一边继续走向沼泽,再也没有看我一眼。其他猞猁拉成“长蛇阵”跟随,没有一只脱队,全都对我们不闻不问。
我心中一动,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巫咸布下巫法的一部分,难道,巫咸所说的我只能活到30岁另有含义?这事情透着一股诡异,我怎么都想不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巫兽似乎并不希望我现在就死。
我忽然觉得这真是莫大的讽刺,非要我30岁才死吗?那之前我是不是怎么作都不会死?要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去捣毁你的巫法,用刀子去捅那头虺,倒要看看它吃不吃我!
当然,这念头一闪即逝,借我俩胆我也不敢去试……
我们的注视中,猞猁群组成的“长蛇阵”前锋到了沼泽边,领头的猞猁王对着这则发出一声野性十足的咆哮。水里盘绕的巨虺立刻调头,静静游了过来,它头顶上的兀鹫尖叫了两声,扑腾翅膀飞上了天。
巨虺接近岸边后,立刻张开口,对着猞猁王发出浑厚的“嘶嘶”声。那头猞猁王虽和它体型相差无数倍,却并不退缩,也张嘴露出獠牙,发出野性十足的咆哮。
两头巨兽相对示威了几秒钟,巨虺首先闭上了嘴,把头顶在了岸边,蜿蜒扭曲的蛇身开始拉直。
这里只是沼泽,水洼遍布,却没有很大的水体,这一片就是附近最广大所在。巨虺的身体完全拉直后,头顶在岸边,尾巴正好接到了沼泽中一座土丘上,宛如搭了座浮桥。
猞猁王丝毫不惧这头恐怖的巨虺,当先一纵,轻轻巧巧落在虺头顶上,撒开四爪,闪电般沿着虺身向前疾驰,与在岸时的不紧不慢成强烈反差。紧随其后,猞猁群一个接着一个,纵上虺身,追着猞猁王狂奔,从远处看,沼泽上出现了一条棕色的线,向着对岸“踏水”狂奔,快速延伸。
猫科的速度快的难以想象,几秒钟过后,猞猁王就带着猞猁穿过虺身,踏上了对岸的土丘。它依然不减速,领着族群继续向沼泽深处行进,一路左右闪展腾挪,不停变换方向。
远远望去,猞猁的队伍拉开有好几百米长,在黝黑的沼泽里蜿蜒翻腾,如黑水中的巨龙,蔚为壮观。
只用了约10分钟,所有猞猁全部淌过了虺身,进入了沼泽深处。那条虺又抬起头,张开巨口嘶吼一声,一拧脖子,反卷入水里,也快速游向沼泽深处,转眼消失无踪。
到这时,那头一直悬停在上空的兀鹫才“呱呱”叫了两声,扇动羽翼飞向月亮方向,越来越小。
至此,我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瘫回树枝大口喘气,只是剧烈的心跳怎么也缓和不下来,软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刚才那一幕太震撼了,如果说出去,绝对没人会相信。
再看查道明,他比我还不堪,我好歹还能躺着,他直接就趴在了树枝上,苟延残喘。反观玄真子,这个女道士居然只是脸色有些发白,身形、神态依然维持着稳定。
“小米师傅,我也不强求了。”查道明苦笑着说:“我事先也没料到这一趟会这么凶险,您是有本事的人,命比我们这些亡命徒值钱的多,我查道明不能作孽害了你,您这就回去吧。”
第四十五章:虺
看得出来,查道明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也能看出来,他对这一趟已经毫无信心,可他还是打算走下去。白老五他们应该已经先我们进去了,再加上后有警察追踪,他们已经没了回头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气氛有点压抑,我看了玄真子一眼,她依然不做任何表示,静静看着恢复平静的沼泽。
“现在天色还早,反正也不可能睡得着,不如,我们来交交心吧?”我试探着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些话还是开诚布公说出来的好,否则只会误人误己。
想了想,我当先说话:“我也不瞒二位了,实话告诉你们,咱们这一趟要去的地方,是一个上古大巫布下的巫法,至今依然在运转,里面的凶险不言而喻。我的意思是,咱们进去找到白老五他们后,立刻就撤出来,从另一边出山,别枉送了更多人的性命。”
听见我的话,查道明低头陷入了沉思中,我看向玄真子。
出乎预料,查道明似乎都被我说动了,这个女道士迎着我的目光却毫不犹豫摇了摇头,“就算你们不去,我一个人也会进去。”
被玄真子的话感染,查道明立刻也跟着摇了摇头,恳切说:“小米师傅,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可已经到了这里,再临阵退缩,那些兄弟不就白死了吗?”
得,我是彻底没法了。
查道明看见我的脸色连忙说:“走到这里多亏了小米师傅,等找到老五他们后,你们三人就离开吧,剩下的路我们可以自己走。”
我还能说什么?人家要作死,还不听劝,我总不能把人绑起来吧。
我没再说什么,三人默默靠在树枝上,等待天明。
天终于还是亮了,下了多日的雨彻底停了,金色的阳光照在沼泽上,蒸腾出淡淡雾气。我们三人在树上,开始砍树枝,准备扎筏子渡过去,这沼泽我们可不敢涉水过去。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简易的木筏子扎好,中间用编织法,两头再用登山绳捆好,虽然经不得风浪,渡过沼泽问题不大。
木筏子推下水,我们三人跳上去试了试,足够承载我们三人,由于树叶都没修干净,前进的阻力有点大,我们只需要划几十米,也就懒得费那个功夫了。
按照昨夜那条虺的方位,不一会功夫,我们平安渡过了这一段水面,上到了对岸的土丘上。放眼看,这可能是附近唯一干燥的地方,稍作观察后,由玄真子带路,我们一行三人步行向沼泽深处。
这一路,我们踩着泥泞前行,步履艰难,好在玄真子领的路很好,没有遇到陷人坑。不得不说,这女道士不但身手了得,脑子也是顶呱呱的,她昨夜看过那些猞猁的行进路线后,居然给记了下来,我们现在就走在那条看不见的额路上。
一路平安无事,到了中午时分,我们终于走过了这条沼泽,等上岸后,我们仨已经全都变成了泥猴子。不过这时候也没人在意这些,略作修整后,我们踏上了进山的路。
从这里看过去,前方大山连绵,云深不知处。
到了这里,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这里很可能就是巫咸被供奉的所在。
经过这趟旅行后,我学到了不少东西,也多了份对上古大巫的敬畏。就他们的巫法来说,其实我是比较抵触的,那些法门就算我学会了,也绝不会去用,那不符合我从小养成的道德标准。
前行一段后,来到了一座两山之间的谷地,一座沼泽之隔,这里的风貌大不一样,这两座山毫无植被,黝黑的岩石裸露在外,犹如生铁,被雾气染得湿漉漉的,给人以寒冷和坚硬感。
走进山谷后,雾气开始加重,很快就看不见太阳,四周悄无声息,只闻我们的脚步声,静的可怕。
在白老五的描述中,他当初就是在这里遇见了那条巨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二姐被吞噬,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地上连虫子都看不到。
山谷一路向上,走了大约一公里后,前面到了头,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断崖,下面充斥着更浓的雾气,看不清有什么。这里两侧都是陡峭的黑色岩石山壁,根本没法攀爬,如果要向前走,就只能设法下到谷底。
登山绳我们有一根,找了块岩石固定好后,由玄真子打头,我们开始向断崖下溜。我跟在玄真子后面,处于中心位置,玄真子在我脚下两米处,忽隐忽现。
溜着溜着,脚下一顿,我踩到了玄真子,低头看,她倒挂在绳索上,正在观察着什么。
“有什么发现?”我连忙问。
玄真子闻言敏捷的翻了个身,又改为正常姿态,对我招了招手后,向着崖壁一步跨了过去。这时候我才发现,山崖上有一条凹陷,正好可以供一人直立通行。
能脚踏实地,当然没谁愿意挂在绳子上,我们连忙全都进到了凹陷里。
这是一条盘山小道,表面参差不齐,人工开凿的痕迹很明显,那个时代由于还没有铁器,开岩只能用岩石工具,能做成这样就很不错了。内壁上刻满岩画,主要是表现这一段山道的开凿过程,还有巫觋们施法的场景。
我们开始沿着平缓小道开始向下行,看着内壁上的岩画,一路小声交谈。查道明似乎很兴奋,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对我讲解岩画的内容。
其实他的认识中有很多想当然的成分,并不准确,只是我也懒得去指正。
走着走着,一幅岩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停下脚步仔细观看。这幅画里,一位长发披肩的青年男子站在一处悬崖边眺望,在他身边盘着一条尺长小蛇,上半身直立,与他一同看向远方。
说不上来为什么,这幅画给了我很深的震撼,见我神情有异,玄真子和查道明围过来,和我一同好奇看着那幅画。
“这个人是养蛇的吗?”玄真子好奇问。
我看了玄真子一眼,摇了摇头,岩画的风格古朴夸张,在那男子眉心里有一条竖线,与我的一般无二。这就是上古大巫的做派吗?画里这位是不是就是十巫之首,那个号称“山神”的巫咸?他身边那条蛇,是不是就是我们昨夜看见的那条虺?
心驰神往了一番,我招呼大家继续向前走,几步之后,到了下一幅岩画。这次画里没了男子,主角变成了那条小蛇,它在地上痛苦挣扎,四周围一圈穿着兽皮衣的人顶礼膜拜。
“蛇在蜕皮?”查道明好奇问。
这条虺的确是在蜕皮,每蜕掉一层皮,它就会变得更大,地位也会越高。
接下来连续的几幅岩画中,这条虺越来越大,似乎是担任山民们守卫的角色,与袭扰的虎豹搏斗。
看着看着,突然,前方传来玄真子的惊呼声,我们连忙跑过去,这才发现,已经下到崖底了。我们站在岩石通道里,一步之外的谷底中,层层叠叠全是乌蛇,在相互挤压翻滚。
万没有想到,这下面居然是蛇窝!
饶是玄真子艺高胆大,也被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退后缩靠在了崖壁上。
我开始也没吓得汗毛倒竖,观察了一番后松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这些蛇在交#配,没有威胁。”
蛇交#配的时候,目不能视物,也不会开口,无论多凶悍的蛇也不具备攻击性。可说是这么说,看着这么多蛇在眼前纠缠,胆子再大的人也会心里发毛,我也不例外。
通道仍在,这回是直接穿过密密层层的蛇群,一直延伸向深处,奇特的是,这些乌蛇无论怎么挣扎翻滚,都不会进入过道范围,这条只容一人行走的岩石小路上干干净净。
查道明和玄真子惊恐对望了一眼,又同时看向我,那意思很明显你先上。
如果可能,我会调头就走,可郭子还没找到,我实在做不到一走了之,只能硬着头皮上。路只有一条,我事先又向他俩保证过不会有事,这淌路的任务,我是没法推掉了。
站在原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我一咬牙,踏上了小路,不疾不徐走向前方。两旁全是蛇,堆积起来有一寸高,就在我脚边扭曲游走,我的心脏狂跳,浑身发麻,只能不停在心里默念“稳住,不会有事!”
其实的确不会有事,可紧张在所难免。
走了几步后,我察觉有异,回头看,哭笑不得。那俩人还缩在通道里没有跟过来,噤若寒蝉,把我一个人仍在蛇群中。
“我说二位,你们要真的不敢走,咱们这就回去吧。”我没好气地说。
我这话刺激了那两位,他俩犹豫一番,终于还是跟了过来,一路小跑到了我身后。我连忙喝止,在这里走路可得要稳当,交#配中的蛇虽然不会主动攻击人,可你要是踩到它,结果可就难说了。
我领着他俩继续向前走,小心翼翼,前方雾气开始逐渐变淡,视线越来越远。这时候再看两旁,乌蛇已多得让人毛骨悚然,并且出现了零星的大蛇,在游走寻找配偶。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紧守心神,维持脚步稳定,千万不要踏错了步子。
走着走着,我隐约看见雾气中出现了一大团阴影,犹如小山,挡在了我们的前路上。等再走近几步,我的心拎了起来,是那条巨大的虺,盘在我们正前方,一动不动。
第四十六章:蹈火
语言很难形容这一幕的震撼,一条硕大无朋的乌蛇盘在我们前面,蛇头搭在地上,大口张开一动不动,简直比房门还要大,我直着就能走进去。虽然距离我还有几十米,可那股威压加在身上,我当时就僵直了无法动弹。
如果不是自己懂行,我简直要怀疑是不是重了咒术,面对这条虺,我根本迈不开步,连回头看一眼都做不到。不过从身后粗重的呼吸来判断,这里人绝对不会比我强,如果能跑,他俩估计现在就转身跑了。
这么大的蛇对你张开嘴巴,谁敢直面?!
很快我就发现,好在我们动不了,要真的回头跑,慌乱之下,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搞不好就扑到蛇窝里去了。这时候仔细看才发现,巨虺的口中,不断有乌蛇游进去,钻进了它肚子里。
看见这一幕,我恍然大悟,从前的各种猜想,这一刻有了答案。
虺这东西作为深度巫化的巫兽,总的来说仍然是**,它需要进食维生,而这么大的蛇,其实在野外很难觅到食物,再说它也不能离开巫法中心太远,否则它必然会受不了外界浓重的阳气死亡。这样一来,就要另设计一套循环法术来维持这条巨虺的生存。
以前我一直以为,这条虺是以巫山的黑蛇为基础巫化出来的,现在看来,我完全弄错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条虺就是最初的黑蛇。巫咸让它在这里诞生下后代,逐渐扩散分布到了巫山各处,这些蛇因为有繁殖季洄游的特性,到了这时候,就成群回到出生地交#配,产下后代的同时,其中一些主动被巨虺吞掉,维持这条祖蛇的生存和壮大。
又仔细观察了一番,主动游进巨虺口中的都是没找到同伴的蛇,这样的习性很有必要。这些在出生地没找到伴侣的蛇一旦回到巫山,如果在巫山当地找到伴侣繁殖,这种洄游的特性很可能就此被打断,这套巫术系统就将出现问题。
现在最大的疑问就是,巫咸是如何办到的?我是怎么也想不透。这一套巫术系统太庞大了,其操作难度大的难以想象,简直超出了人力的极限,并且耗时久的可怕。
沉浸在这庞大宏伟的巫法中,我渐渐忘了害怕,竟然站在原地思考起来,就算学不了这一套巫术,也可以给我很多启发。
“小米,小米……怎么怎么办?”身后传来玄真子颤抖的声音,她轻轻碰了碰我,小声问。
我原以为,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想不到也有今天,不过一想了然,如果我不懂其中的门道,指不定还不如她。再说好像女人都天生怕蛇,而现在不是一条两条,周围目力所及密密麻麻全是蠕动不休的乌蛇,她没当场昏过去就算很不错了。
她的问题很实际,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吧?就算暂时没危险,可等这一波繁殖、进食完成,到时候蛇醒过来,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只能绕过去。”我无奈说,趁着这些蛇和巨虺都处在不寻常的状态中,绕过去完全有可能,并且必须要快。
话说出口,我明显从他二人眼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恐惧,不过再一次出乎我预料,俩人几乎不假思索,就对我点了点头。
我能感受到他俩对我的信任,我渐渐平复的恐惧感也给了他们信心,现在他们已唯我马首是瞻。
解开了这条巨虺的巫法后,我当真不再害怕了,对他俩使了个眼色,大踏步走向巨虺。我知道它现在身处一年一度的进食中,五感已经自我封闭,就算是踩在它身上,也未必能感受到我们的存在。
转眼走到巨虺身前,我没有在关注那张巨口,贴着它盘绕在一起的身子,开始绕路。与我们走过的路一样,虺身外一米是干干净净的空地,繁殖的乌蛇都不敢靠近祖蛇。
现在看来,那条向下的通道根本就不是给人走的,而是巨虺祖蛇的专属道路,上面留下了它的气味,普通乌蛇根本不敢涉足。
贴着虺身走了个半圆,看着前方,我们仨傻眼了。前面雾气更淡,可以清楚看见,约50米开外又是一道山壁,上面开凿着可供人上下的台阶。问题是,在我们和台阶之间全是翻滚的乌蛇,路没有了……
这下麻烦了,前无去路,我们该怎么办?
查道明和玄真子又看向了我,目光中满是期冀,仿佛我有出不完的主意。
背靠着那条不动的巨虺,我又陷入了沉思中,可这庞大的巫法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半天也想不出主意来。
就在我准备放弃,招呼他们赶紧往回跑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前面那些原本缓缓蠕动的乌蛇,突然全部停止动作,同时昂起了头,看向我们对面台阶的方向。
我被吓了一跳,抬头往那边看,只见一个大铁桶被勾在一截钢索上,慢慢放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我被惊呆了,万万想不到,在这上古巫法的核心地带,竟然会看见这样的东西。再顺着铁索往上看,对面数十米高的崖顶上架着一具滑轮,正有两人在摇动绞索,把大铁桶往下面放,由于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下一刻,不等我反应过来,那个大铁桶底部“轰隆”一声打开,一大团银色的粉尘翻腾着浇了下来。
“不好!是铝粉!”查道明大叫一声,抓住我俩,转过身发了疯似得向回跑。
听见这话,我也被吓了个魂飞魄散,铝粉一旦蔓延在空气里被引燃,会引发剧烈的爆燃,所过之处玉石俱焚!现在看来,那边还有一帮人,很可能就是白老五他们,居然想用这个法子把蛇窝里的乌蛇和巨虺一网打尽!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好的办法,可特么我们还在里面呐!
身后,铝粉如浪涌般贴着地卷了过来,现在停下来喊话等于找死,除了亡命跑再无他途。
刚跑了没几步,身后“轰”一声巨响,弥天满地的铝粉被引燃了。回头看,只见原本的铁桶部位被掩盖在刺目强光里,外部的火浪形成冲击波向着四下蔓延,犹如海啸。
我一把甩掉查道明的手,绝望站住,火势蔓延得太快,我的已经不可能跑掉了……
他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前冲几步后,全都站住回头看着翻过来的大火,面如死灰,这下我们死定了。
铝粉燃烧的温度远高于木炭,只要从我们身上燎过,瞬间就能把我们的身体点燃。那些地上的乌蛇,凡是被火浪接触到,立刻就变得通红,瞬间烧成飞灰。
火浪蔓延的速度极快,几十米转瞬即至,就在我们自忖必死的时候,身后陡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头顶上传来一声狂怒的咆哮,抬头看,是那条乌黑的巨虺。这时它当真有若蟠龙,庞大的身躯在我们头顶上一卷,带着一阵罡风,已难以想象的速度扑向涌过来的大火。
巨虺被爆炸声惊醒,看到自己的后代面临灭顶之灾,竟然要蹈火相救!
巨虺带着狂风一头扎进火浪,火借风势立刻烧得更炽烈,不过被狂风一冲,停止蔓延开始倒卷。
我心念疾转,一手一个抓住他二人,又转回头追向冲进火里的巨虺。大火只是暂时被带得反卷,等会还会涌过来,想要活命,只有跟着巨虺闯过去!
大火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巨虺在拼命搅动,正面火墙被搅出了一个大缺口。我这时也顾不得解释,只管死死拉着两人,拼命对着那个缺口里冲,能不能活命就在此一搏了!
他俩这时候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不再挣扎,夹着我一起跑。
火墙又卷了过来,那个大缺口迎向了我们,正在快速缩小,好在我们是彼此相互接近,否则绝对来不及。
在那个缺口缩小到大约3米直径的时候,我们三人齐头并进,终于扎了进去,里面是巨虺留下的火焰通道,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刚进去,我就觉得眼皮发粘,那是眼睫毛被烧成了灰。不止于此,头顶上立刻传来灼热,那是头发烧起来了了,衣角部位转眼也被高位炙烤得开始冒烟。
这时候我们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管沿着快速缩小的通道往前冲,绝不能被明火燎到,那样的话,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铝粉燃烧的光芒极强,还呈银色,我只能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苦苦维持着视力,防止撞进火焰里去。
这一过程其实很短暂,大约只持续了几秒钟,可在我的感官里,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总觉得自己随时会被烤死。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眼前一暗,我们三人同时从大火中穿了出来,撞到了另一边的山壁上。
顾不得被撞得头晕目弦,我连忙手忙脚乱拼命拍打身上的火苗,这时候我的皮肤已经热得烫手,衣服和头发全都被点燃了。
身旁传来“哗啦”一声,我用余光扫了眼,那里有一个5米见方的水池,查道明大喊大叫着一头扑了进去,砸地水花四溅。
不等我做出举动,一只小手伸过来抓住我,冲向了水池,落水前一刻,我从水面的倒影里看到了两个“火人”,那是我和玄真子。下一刻,一股清凉把我包围,我被玄真子带着钻进了水底。
第四十七章:心里有人
滚烫的身体被冷水一激,燥热顿消,原本近乎失去的触感又潮水般占据了身体,浑身上下就一个字疼。
刚才那么一会功夫,手脚已被烧伤了多处,浸在水里火辣辣的。不过这不是坏现象,能感到痛就说明机体组织还没被烧坏,我们终于平安闯出火海了。
这个水池是人工开凿出来,功用可能是供那条虺饮水,不过由于是山泉活水,水质清澈,视线通透。在水下睁开眼看,水底纠缠着几十条乌蛇,侥幸躲过了这场大难。
一口气憋不住,我们三人浮出水面,这时候再看,铝粉的爆燃已经彻底过去,雾气一扫而空,地上铺着一层黑灰,那是乌蛇的灰烬。就这么一会功夫,原本数之不尽的乌蛇被一扫而空,外面已经没一条活的了。
看着这一幕惨状,我们三人心有余悸,刚才要不是搏了一把,我们仨现在只怕也成骨灰了。
爬出水池互相打量,我们三人衣服都被烧得破破烂烂,我和查道明是大男人到无所谓,玄真子是结结实实露出了好多肉。另外她的一头秀发也被烧掉了大半,剩下的缺牙溜齿遮不住耳了。
不过玄真子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而是四处打量,问:“那条虺跑哪里去了?”
巨虺那么大,爆燃不过一瞬间,它就算被烧死,也断然不会连尸骨都不剩。
我们正自琢磨,突然,头顶上传来炒豆般密集的枪声,夹杂着野兽的嘶吼,似乎是有人在崖顶上和巨虺打起来了。听着密集的枪声,查道明疑惑摇了摇头,“不是白老五他们,他们根本就没这么多弹药。”
查道明话音刚落,头顶上传来一声暴响,大地剧烈震动,似乎是有人引燃了**。紧随其后,我们头顶上一暗,抬头看,那条巨虺竟然从崖顶上被崩飞了下来!
这条巨虺怕不有十几吨重,对着我们头顶上砸了下来,顿时把我们吓了个亡魂皆冒,连忙往后退,把后背紧紧贴靠在了山壁上。
这边刚站定,头顶上怪风来袭,巨大的虺轰然砸在我们面前,把我给震地蹦了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地面上有一层灰,立刻被扬了起来,扑了我们满头满脸。
终于,尘埃落定,我大大喘过一口气,睁开了眼。
在我面前,赫然是那条虺的蛇头,距离我不过一米远,乍见之下,吓得我差点惊呼出声。再仔细看,我松了一口气,这东西遍体鳞伤一动不动,应该是已经死了。
它身上布满了伤口,向外冒着暗红色的液体,也不知中了多少枪,又被炸下悬崖,就算是蛟龙只怕也很难活命了。
看着一动不动的巨虺,我不禁唏嘘起来,这么匪夷所思的巫法,终究还是挡不住枪炮**,就这么被毁灭了。
想到这我悚然一惊,上面那帮子究竟是什么人,火力这么强,不但有充足的枪支弹药,居然还有**。另外刚才那一大铁桶铝粉,容量怕不有一吨,想把这么个大家伙带进这深山里,必须得有一支庞大的探险队,还得配备非常强悍的运输工具,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同样的疑问也萦绕在他们心头,我看向查道明的时候,他正在皱眉思考。
“难道,是老白把谢家的人找来了?”查道明小声自语。
听见他的话,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谢家?除了谢富华那小子的谢家,还能有哪家?!
“查老板,这谢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强行平复激动的情绪,问道。
到了这一步,查道明对我已无所隐瞒,叹了一口气,和盘托出。
谢富华的父亲叫谢家声,虽然和查道明祖籍在同一座城市,早年二人却不相识,他们的初次见面,还是在查道明和白老五搭伙开始盗墓以后。
那一次他们做了笔大“工程”,得了好几件奇珍,想要弄出境卖个好价钱。可那断时间香港方面突然严查走水,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就只好另寻别路。
在白老五某个朋友的介绍下,他们最终搭上了另一条线当时盘踞在缅甸果敢的谢家声。
果敢虽然属于缅甸,实际控制权却在当地武装手里,这支民地武装和缅甸政#府军经常交战,双方互相拉锯,基本是谁都奈何不了谁,由此可见这支武装有多强大。而谢家声不知怎么,和这支武装的首脑关系特好,背靠着大树,他谢家在果敢顺风顺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偏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查道明和白老五找到谢家声后,双方很快谈妥,由谢家做二道贩子,好东西来多少他们就收多少。自此后,双方的供需关系形成,至今已合作了好几年。
按照查道明的说法,这谢家在缅北有军方背景,势力远远不是他们这些盗墓贼能相比,也唯有他们才可能带来这么多武器装备。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内地,轮不到他们猖狂,谢家一向只在境外做买卖,这次竟然亲自出手,难道,这里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吸引他们前来冒险?
这些事情靠猜测是不可能有答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上去和他们汇合,可查道明对此却犹豫不决,不停摇头。看得出来,他对谢家的人很忌惮,似乎不愿在这种状况下和他们见面。
我正准备说话,就在这时,堵在我们前面小山般的巨虺竟然动了一下,虺身发出沉闷的“咕咚”声。
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这条虺的生命力竟然这么顽强,还没有死!
我们想逃,可这时候才发现,虺巨大的身躯恰好围成了个半圆,把我们包在了当中,无路可逃!
玄真子“噌”一声拔出长剑,紧盯着蛇头戒备,既然逃不掉,那就打。这条虺已经奄奄一息,就算没死,恐怕也没什么攻击力,咱们三个未必就斗不过他!
看见玄真子挡在我前面,我也被激起了火性,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怎么能躲在“弱女子”背后?我反手抽出军刀,和玄真子肩并肩,直面巨虺苍白的眼睛。
另一边,查道明也发了狠,拔出了长刀,用双手握紧,对着蛇头摆出劈砍的架势。
我们三人紧张的注视中,那条虺果然又开始动了,近在咫尺,它的巨口一点点张开,露出足有两尺长的毒牙。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巨虺的下一个动作。
出乎我们预料,张开嘴后,巨虺并没有扑过来,而是面对着我,喉咙里开始剧烈痉挛,发出一阵“呼噜噜”的声。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虺的喉咙猛然一缩,又张开到极限,一个巨大的“肉团”被它吐了出来,滚落在我面前。
吐出东西后,巨虺喉咙里“呼”的一声喷出大量气体,往地上一摔,又没了动静。
我们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它遇袭吐出了食物?
蛇消化食物极慢,吞下去较大的猎物后,往往要几个月才能完全消化掉,在此期间一旦遇到战斗,它们就会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可这似乎也说不通,它刚才在上面遇到了围攻都不吐,现在垂死吐出来做什么?
我正自狐疑不定,查道明忽然失声惊呼:“它把自己的心脏吐出来了!”
我听得一惊,连忙看过去,果不其然,“肉团”后连接着三根白色的血管,一直通到巨虺的喉咙里。
临死吐心脏,这事可就太匪夷所思了。
我们三人站在这颗巨大的心脏前,良久后,巨虺仍然毫无声息,这次估计是真的死了。
我又疑惑起来,我虽然不会巫化虺的法门,可知道虺都是没有心脏的,这一条又是怎么回事?
“小米师傅,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查道明见虺死透了,把砍刀插回腰间问,估计他决定不了该不该和上面的人汇合,想把选择权交给我。
我摆了摆手,让他先不要说话,别的事不急,这颗心脏有古怪。
我退后一步,闭上眼睛,打开第三只眼对着心脏看了过去。
不看还好,这一眼看过去,把我自己给吓了一跳,这心脏里面竟然有一个“人”!
这里说的人,指的就是活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我看的清清楚楚,绝对错不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条虺刚吞了活人?可怎么会吞到心脏里去了?
“快让开。”我把挡在前面的玄真子拂开,抬起右手里的军刀,扎在了心脏上。别管怎么说,这里面的人是活的,我得把他救出来。
军刀特别锋利,切在心脏上毫无迟滞,我反手一拖,从上到下竖着拉开了一条口子。我连忙扔掉刀,两手扒住裂口,往两边用力一撕,这里面的人还活着,我得赶紧把他给弄出了,时间久了我怕他会被闷死。
裂口被我扒开,一阵腥气扑面而来,蛇血奔涌而出,从我的胸口一直淋到脚底,转瞬就把我浇成了个“血人”。我这时候救人心切,也顾不得这些了,咬牙再一用力,裂口被我撕成了一尺多宽。
刚撕开,里面顺着蛇血,一个男子的头探了出来,无力的顶在我胸口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