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救人
我心里急得要命，根本没心思搭理她，脑子里盘算着种种可能。
老刘比我还着急，汽车出了市区后，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奔驰车咆哮着破开夜色疾驰，速度达到了让人惊心动魄的程度。如此高速之下，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又回到了查道明家。
车子直接停在了灯火通明的大屋门口，没想到，第一个下车的竟然是玄真子。可他脚尖刚落地，立刻尖叫一声，犹如装了弹簧，立刻做了个侧翻，重重落在了汽车顶上，发出“空”一声响，似乎还摔了个屁墩。
我心头疑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怎么会这么失态？
“等等！”眼看老刘松开安全带要下车，我连忙把他喊停，放下车窗探出头看。这一眼看过去，顿时头皮发麻，只见地上漆黑一片，不停蠕动，全是蜈蚣！
大的有一扎长，小的跟铁钉差不多，黑得红的加上金头的，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在门前的空地上铺了整整一层，数量多的难以计数。发动机静了下来，满耳都是百足挠地的“沙沙”声，听的人骨头都发酥。
我看得心惊肉跳，难怪玄真子那小妮子会吓成这样，换了我恐怕比他好不了多少。
再看前面，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上同样全是蜈蚣，层层叠叠，玻璃门下半截爬满，无数触角晃动，不时有失足滑下来的。门缝由于没有密封，可以看见蜈蚣一层层往里面钻，争先恐后。
这阵势，可比当初的毒蛾子大多了，并且蜈蚣的毒性也更强。
车身上也传来“沙沙”声，低头看，蜈蚣开始沿着车轮往上爬，犹如蔓延的墨汁。
“赶紧把车开走！”车顶上传来大喊，抬头看，是玄真子，饶是她武艺高强，也没法对付这潮水般的毒物，脸都吓白了。
老刘立刻表示反对：“不能走，我老板还在里面！”
不单他老板在里面，郭子也在里面，我当然也不能走。伴随着四周围蔓延上来的抓挠声，我赶紧打开袋子，在里面翻找起来。
得亏我把家伙事带来了，要不然，今夜搞不好就得死人！
头顶上“呜呜”作响，一扇天窗打开，老刘钻上车顶，居高临下对我大喊：“快上来。”
我这时候刚好翻倒那个绿色的易拉罐，赶紧把袋子挎上，手忙脚乱怕了上去。到了车顶向下看，只见驾驶室下面黑乎乎一片往上涌，跟下水道渗漏似的，全是蜈蚣！
现在可好，驾驶室被毒物占据了，想开车都开不了。好在奔驰车的漆面极其光滑，蜈蚣的爪子不受力，暂时还爬不上来。
站在车顶向屋子里看，原本富丽堂皇的大厅里铺满了蜈蚣，根本数不清，看架势，方圆几里内的蜈蚣恐怕全都集中到了这里。在大厅的正中央，赫然有一个爬满蜈蚣的半球体，直径一米多，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那是老板的防虫帐，他们一定在里面。”老刘指着那个蜈蚣球大喊，神情焦急，郭子他们显然被蜈蚣困住了，出不来。
“别急别急，咱们这就去把人捞出来。”我安慰他一番，戴上胶皮手套，撕开易拉罐封口的胶布，从里面倒出来一点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斑蝥加藤黄磨成的粉，有毒！
“都屏住呼吸。”我大声嘱咐，把粉末对汽车轿厢里用力一扬，那一小撮粉末立刻雾化，弥漫了车厢。刹那间“沙沙”声大作，接近粉末的蜈蚣仓皇逃窜，有来不及躲开的，立刻翻了肚子，眼看不活了。
蜈蚣是火毒，这粉末是水毒，虽然都是毒，却正好相克。
不单是车厢里，围在车子周围的蜈蚣群也如潮水般撤退，不一会功夫，以汽车为中心，被请出了一块直径3米的空地。老刘和玄真子眼睛一亮，果然有效。
由于我带来的东西有限，想要把这么多毒虫镇压住，根本不可能，现在考虑的只能是把里面的人救出来。我让他俩在车顶上守着，从引擎盖下地，走到了包围圈边缘。
一步之外就是数不清的蜈蚣，对着我昂首晃动，我强忍着酥麻恶心，倒出一把粉末，贴地向前一挥。雾化的粉末带出了一条线，所到之处，蜈蚣群立刻从中一分为二，让出一条道。
由于这东西有效时间很短，我不敢耽搁，赶紧趁空档往前跑几步，继续挥出第二把。
连着4把撒下去，从汽车到玻璃大门，被开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两边全是蜈蚣，不敢进入毒粉范围。
到了门前，我的头有点晕，那是吸入了毒粉的结果，好在量不大，还不算太严重。
情况紧急，不能耽搁，我用力甩了甩头，抓住门把手一压，谁成想手上“咯嗒”一震，大门纹丝不动，大门竟然被从里面反锁上了！这一刻我是真的想骂人，这门根本就挡不住蜈蚣，倒是把我给挡住了，里面的人猪脑子啊？！
回头看，我配置的毒粉药效迅速变淡，两边的蜈蚣已开始蠢蠢欲动。
无奈之下，我退后一步，咬紧牙关撞了上去。
“嘭”的一声，我闭着眼睛狠狠撞在了玻璃门上，可预料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我被狠狠弹了回来。看着扭曲震动的门玻璃，我这才想起来，这玩意是用加厚有机玻璃做的，凭我的力气根本就撞不烂。
我恶狠狠咒骂一声，多退后几步，带着助跑又玩命撞了上去，玻璃撞不烂不要紧，只要把锁撞烂就行。这一次我情急拼命，使上了全部力气，到了门前整个人跳了起来，把自己当大锤，从门上部砸了过去。
只听“轰”一声响，我被震得眼前一黑，轰然倒地摔进了屋里。
我晕晕乎乎回头看，玄真子站在车顶上看着我，小嘴张成了“o”形，满脸不敢置信。我这才发现，刚才用力过猛，竟然把合金门框给撞脱了槽，整扇门都倒了，被我压在身下。
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猛！
向下看，透明的有机玻璃下面黑乎乎一片，掺杂着黄色的粘稠浆液，也不知压死了多少蜈蚣，差点没把我看吐了。
周围“沙沙”声骤骑，我左右一打量，魂飞魄散，刚才被大门扇飞出去的蜈蚣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这要是被淹了，我绝对活不成。
我赶紧翻身爬起来，也顾不得计算分量，把手里的易拉罐围着自己一抡。一圈毒粉飞出出去，“吱哇”乱叫中，蜈蚣立刻向后急退，留下一圈尸体。
我松了一口气，抓着罐子向手心里倒，准备上去救人，这时候才发现，罐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刚才那一下就把毒粉给糟蹋光了。
我傻眼了，这下该怎么办？抬头看，那个爬满蜈蚣的半球离我还有差不多5米远，中间全是虎视眈眈的蜈蚣。
“郭子，你们还在不？”我对着半球大喊。
半球里果然传来郭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小米哥哥嗳，你可算来了，兄弟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闭嘴！”我被他哭的心烦意乱，大喝一声，里面果然嗫嚅着闭了嘴。
为今之计，只有拼了！
“你们做好准备，待会我把罩子给你们掀了，你们赶紧向门外跑。”我对着半球大声嘱咐。
“小米师傅，您尽管放心施为，查某明白。”里面又传来查道明的声音，他比郭子可镇定多了。
两边协调好，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压抑越来越重的眩晕。准备好后，我陡然爆发出不间断的尖叫，冲进蜈蚣群，跑向那个爬满蜈蚣的半球。
我不是给自己壮胆，这样是为了提醒里面的人，我过来了。
一脚踏上蜈蚣，脚底下“咯吱”作响，也不知踩死了多少，黄浆四溅。我努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滑到，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蜈蚣球。
刚跑了两步，我的脚腕就传来钻心剧痛，被蜈蚣咬到了，可我现在根本不敢停下来，咬牙带着痛往前冲。
几大步的功夫，我冲到了半球边，上面爬着的蜈蚣全都对我探出了头。
这情景，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干吧！
我脚下不停，顺着去势，对着蜈蚣球撩起一脚踢了过去。刹那间，蜈蚣炸了满天，一个纱罩被我踢飞了出去，露出俩人蹲在地上，正是查道明和郭子。
他们俩早就做好了准备，罩子刚飞，查道明立刻迎着我蹿了过来，一手把我抓住，扯着我向回狂奔。郭子年轻体壮，反应却比查道明慢，蜈蚣群快围过来的时候，他才大喊大叫着跳起来跑。
我被查道明拽着向门外跑，一直回头看，在我的注视中，郭子没跑出两步，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个大马趴。好在这小子身体素质好，又怪叫着爬起来继续跑，脸上还挂着一条蜈蚣。
跑回了毒粉范围，我松了一口气，三个人手忙脚乱掸身上的蜈蚣。我被咬得最惨，两条腿加一起至少被咬了七、八口，裤腿里还有一条，正顺着大腿往我裤裆里爬。
说来也怪，平常我最怕蜈蚣蝎子这类东西，这会儿估计是看麻木了，也没什么感觉。对着大腿一巴掌，把那条蜈蚣拍死在半路上，抖了抖腿，扁扁的蜈蚣从裤腿里掉了出来。
“赶紧走，药就要失效了。”处理完身上，我喊了一声当先往外跑，这么一会功夫，刚开出的路上已经开始爬蜈蚣了。
第四十七章：教授
外面的老刘眼看我们三人脱困，已经把汽车打着火等着，玄真子依旧站在车顶上不肯下去。
迎着灯光，我们三人狼狈不堪，拼了命往回跑，几大步冲下台阶，直接扑在了引擎盖上。四面八方的蜈蚣已经开始向内蔓延，开门上车要冒很大的风险，只能从天窗往里钻。
查道明让大呼小叫的郭子第一个进去，这举动让我挺感动的，等查道明也进去后，我开始脚朝下向里钻。可还不等我找好落脚点，司机老刘大喊一声“扶稳”，汽车开动，向后飞快倒车。
我只好抓稳了天窗，等冲出蜈蚣阵再说。
玄真子蹲在车顶上，单手扶着天窗，任由汽车颠簸摇摆，稳稳当当。她近在咫尺看着我，眼睛放光，问：“你对毒很有研究？”
“略懂。”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转头看着飞退的豪宅，不再搭理她。这女人太危险，我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敬而远之。
一水之隔，里面全是蜈蚣，外面则一条都没有。
汽车硬生生倒过了那座小桥，停在了马路上，车门立刻被打开，里面的三人连滚带爬冲了出来，坐在地上不停在身上拍打。刚才车里已经进了蜈蚣，这也是老刘急着开走的原因。
一番折腾下来，四个大男人坐在马路上哀声惨叫，我们每个人都被咬了好多口，肿起了无数包，刚才身处险地没觉出来，现在浑身上下剧痛难当。玄真子坐在车顶上好奇看着我们，我们都不成人形了，只有她完好无损。
“老刘，麻烦你再坚持一下，把我们送去医院。”查道明客客气气说。一条蜈蚣固然很难毒死人，可我们都被咬了好多口，正常来说，生命已经受到了威胁。
我摆了摆手，“不用，咱们还中了我的毒，两种毒性相克，基本上都中和了，疼一晚保证什么事都没有。”
查道明闻言松了一口气，他那栋装满宝贝的屋子现在大门洞开，一个人都没有，远离了他也不放心。
“真的没事，那我这……”郭子凑过来，指着他那张严重变形的脸。刚才有一条大蜈蚣挂在他脸上，咬得特狠，半边脸都变成了紫茄子。
“保证没事，别废话了。”我把他的脸推开，指了指查道明，使了个眼色。
查道明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自己家出神，神情落寞，往日的翩翩风度荡然无存。了解了他的事情后，我对这人还是很敬佩的，经过这么多艰难依然不放弃，绝对够男人。
坚韧、能吃苦、决不放弃，是这个年代成功人士的共同点，也正是凭借超乎常人的坚持，这些人才能在时代的大潮中脱颖而出吧，反正我是肯定做不到。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没什么信念，只求日子过得简单舒心，小富即安，这似乎也决定了我这人不可能大富大贵。
郭子看见查道明的神情，赶紧闭嘴，不敢再嚷嚷。
半晌后，查道明转头问我，“小米师傅，接下来该怎么办？”
说到这我想起来一件事，问：“林峰大师他们去哪里了？”
查道明苦笑，“你前脚刚走，他就明言这事情他解决不了，带着徒弟走了。”
我听见这话有些泄气，原本还以为这林峰和张云山一样，是个高人，我跟在后面打打下手就可以了，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不过转念一想又了然，张云山可是当代张天师的儿子，要是随便蹦出来个“大师”就有他那份本事，天师这块招牌就不值钱了。
现在的局面明摆着，再也无人可依靠，如果我不退缩的话，就只有站出来主持大局了。想到这我回头看了一眼玄真子，这女人白顶着个道士的名头，什么本事都没有，完全指望不上。
我看玄真子的时候，她也在看着我，眼珠滴溜溜乱转，明显是在琢磨着算计我。
查道明见我半天不说话，接着追问：“既然这一切都是那个玉串引起的，咱们把它毁了，会不会就都消除了？”
我深思了一会，前后一结下，摇了摇头：“估计没用，这玉串我一直带在身上，事情却还是找去了你家，说明源头还是在发出声音的位置。”
这因果关系很容易理出来，查道明稍加思索点点头，又转向司机老刘，“把电话给我用下。”
他们俩的大哥大都遗失在了屋里，现在只好用老刘的。
电话接通，查道明称那人为“小马”，让他尽快赶过来一趟。
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查道明人脉极广，应该又找来了能人，我盼着最好能再来一个张云山，或者差点的也行，这局面我一个人实在撑不起来。
挂掉电话，查道明似乎也放松了些，对我道谢一番后，大家伙儿把车子里将就着打扫一番，就睡在车里过夜，唯有玄真子一个人执意睡在车顶上。
第二天天亮后，我们过桥回到了查道明家，蜈蚣已经一条都看不见了，只是屋子周围的地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窟窿，连土都脬了。蜈蚣怕太阳，天一亮就全钻进了土里蛰伏，等天黑了又会再出来。
看见这满是窟窿的土地，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个绝户计，咱们买来成吨的剧毒农药，把这里全泼一遍，甭管什么蜈蚣毒虫都得死！
听见我的“妙计”，大家伙全都翻白眼，这么一来蜈蚣是全都死了，可这地方也没法住人了，农药里全是重金属，再污染了地下水，这一代变成毒地，会死人的！
一计不成，只好另想办法。
回了屋子里，大客厅里除了有些蜈蚣尸体，活的已经全不见了，稍作检查，查道明又领着我们去了他的秘密储藏室。
暗门是密封的，关紧后连空气都不透，自然也不会有毒虫。上下检查没问题后，我们又聚集在了大客厅里，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轮到我发言的时候，我表示现在还不宜拿出具体的计划，这几天大家注意观察，看看这些蜈蚣会不会自己散了。明面上的理由是任何法术都有有效时限，其实我的心思是想等查道明请的“高人”来，到时候让他做主。
屋子里已经不能住人了，就算大白天看不见蜈蚣都得慌，查道明大手一挥，“定几套野营用具，咱们就在河对面住下等人来。”
有钱好办事，郭子一个电话打过去，中午就有人把东西送来了，一人一顶野营帐篷（包括玄真子），外加全套野炊用具。这些都是德国货，精巧、结实又耐用，价格估计也很硬，本市根本没得卖，是省城的登山用品专营店送过来的。
当下我们各自动手，沿着河边一字排开，扎好了五顶帐篷。有下地干活的农民路过，全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土豪的世界一般人不懂，也没人有兴趣上来问。
自打昨晚起，玄真子就一直跟着我，干活的时候她就默默干，做饭的时候她也搭把手，吃饭同样不落人后，就是和谁都不说话，包括我。对于她的行为，大家都莫名其妙，不过都知道这个妮子不好惹，她不闹事就烧高香了，也没人管她，就当她不存在。
晚饭吃的是烧烤，大家伙儿自己动手烤的，别有风味，再整点啤酒，吃完***着肚皮喊痛快。还别说，真的就把这当成野营，感觉倒也不错，大家玩的都挺乐呵的，唯有查道明眉心里始终藏着一抹忧虑，心事重重。
夜幕降临，我和查道明爬上车顶，用红外望远镜朝河对面的屋子看，果不其然，密密麻麻的蜈蚣破土而出，涌进了大宅子里。
白天的时候，我们特意把大厅全部清理出来，如今偌大的厅堂内空荡荡的，只在中心摆着那个玉串。这么做是想试验下，究竟蜈蚣会不会被玉串吸引，结果和我事先推断的一样，蜈蚣偶尔在玉串上爬来爬去，并没有任何异常。
事情很明显了，就算是现在毁掉玉串，蜈蚣恐怕也不会走，其他的冲煞应该也不会随之解除。不过这同时也证明了一件事，所有的冲煞都是奔着那栋屋子去的，我们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事。
接下来我们钻进帐篷好好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出来，就在我们做午饭的时候，查道明请的人终于到了。
我事先曾有过许多幻想，来人究竟是得道高僧还是道门大仙，亦或者是民间高人？然而当人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以上种种猜测全被推翻。
“鄙人马红旗，东海大学教授。”查道明介绍的时候，来人客客气气和我握了下手。别觉得这名字土，那年代的人取名都这样，如果不是外公横插一杠子，我现在的名字就该是“米拥军”了……
这人年约三十来岁，戴着副黑框眼镜，面皮白净穿着得体，言谈举止文质彬彬，就算他不自我介绍，我也能大致猜出来他是干什么的。
万万想不到，查道明这次找来的竟然是位大学教授，一位教授，在这里能干什么？
查道明看出了我的疑惑，连忙解释说：“马红旗教授是我以前的同事，他同时还担任东海大学考古研究员一职，主攻先秦人文，我想请他来看看那个玉串。”
我闻言了然，查道明果然思虑深远，这样安排确实很有道理。
大家伙儿相互寒暄一番，踏过小桥走进了查道明家那个空荡荡的大厅里。
第四十八章：源头
屋子早就被打扫干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静静躺着那个玉串。马红旗并没有轻举妄动，他在趴在地上，凑近了仔细观察，面色庄重。
看了一会儿后，他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坐在地上，用圆珠笔在上面细细勾描起来。我们在一旁观察，他竟然是在临摹玉串表面那些密密匝匝的纹路。
“有发现？”查道明在一旁小声问。
“嗯。”马红旗随口支应一声，头都不抬，继续小心翼翼勾描。
足足过去一个小时，马红旗才完成了工作，长出一口气合上了笔记本，神情兴奋说：“这绝对是个重大发现！”
“您看出什么来了？”我连忙问。
马红旗点了点头，指着玉串说：“从材质上看，这些玉属于和阗玉大类，但材质更软，应该是青海玉，也称为昆仑玉。据我多年的研究，昆仑山一带，是我华夏先祖生息繁衍之地，至尧舜年代，方才从西北迁徙至中原定居。”
查道明愣了，“这么说来，这块玉的年代还在尧舜之前？”
查道明的专业是考古，而当前考古断代最多也就到商朝，另外这些知识更偏向于人文，他涉猎不深。我对此早就心知肚明，暗自惊诧，这马红旗教授别看年轻，果然有学问！
马红旗点了点头，笑吟吟接着说：“不错！另外，类似的纹路，我还亲眼见过！”
这下大伙儿都来了兴趣，缠着他说来龙去脉。
马红旗摆了摆手，整理了下思绪，说：“这件事情发生在13年前，那次东海大学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搞了个探秘大西北的活动，我有幸跟随当年的导师范教授，参与其中……”
接下来，马红旗娓娓叙述，说起了那段陈年往事。
13年前，改革开放的春风刚起，神州百废待兴，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我们国家的话，那就是……穷。
各行各业穷，全方位的穷，穷得叮当响，整个国家的外汇储备不到一亿美元。要知道，这可是一个有着超过10亿人的世界第一人口大国，这点家底，连某些非洲小国都不如，好在我们国家地大物博，虽然没钱，吃饱饭问题不大。
那时候不但是经济上穷，思想上也穷，各种不自信，国内稍微重要点的研究活动，必须要拉上外国学者参与进来，否则就似乎不上档次。时过境迁，如今这些研究活动都被保护好，再也不允许随便让外部势力参与进来了。
话说，那次行动由联合国出资，组成了一支中外混编的庞大探险队，目的地是巴颜喀拉山脉。而研究的目标，是当时马红旗从未听说过的一件东西杜力巴石碟。
在路上的时候，马红旗才知道了这东西的来龙去脉，1938年的时候，一支英国探险队从西藏偷进了国境，在巴颜喀拉山脉的洞穴中发现了这些奇怪的石碟，并带了一些回到上海。
据说这一路上，该英国探险队一路怪事不断，原本一行七人，等到了上海后，已经死得只剩下副团长一个。后来这些石碟大部分都被运出了国，至今日已不知所踪，国内只留下了一块，就在东海大学档案室里。
为了这一趟探险之旅，东海大学把这块已经几十年无人问津的古怪石碟贡献了了出来，经过最新的碳十四测定，石碟的历史竟然有近万年之久！
听到这，我们所有人面面相觑，一万年前的人造物，那是什么概念？
马红旗苦笑，道：“我原本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容否认，我们自称本民族有五千年文明史，西方只承认我们有四千年，可这个东西的年代被确定，那我们华夏的文明史只怕就要改写了！”
“一个石片就能改写文明史？”我不解问，关于“文明”这个词的定义我还是知道的，必须得要有文字，并且还得建立起了具有一定规模的城市结构，并不是能做出点手工艺品就算是文明。
“我当然知道‘文明’的定义。”马红旗情绪忽然有些激动，说：“你是没见过实物，那东西……”
马红旗用双手比划了个脸盆大小，“那东西有这么大，厚度只有半厘米，中间有个孔，外形标准的如同机床车出来的一般，最重要的是，石碟两面刻满了螺旋花纹，就和……这个差不多，这样精美的工艺，没有一定的文明绝对做不出来！”
马红旗指向了摆在地上的玉串，情绪开始变得激愤，“结果出来后，我们中方一致认为，这是中国文明史上的一大发现，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那些家伙却断定，这是外星人留下的东西，和中国人无关！”
“结果怎么样？”这次提问的是郭子，没想到他小子竟然也会关心这个。
马红旗推了推眼镜，深呼吸几口平定了下情绪，接着说：“本来学校的意思，是按照外方的结果为准，就当外星人遗物，把结果公布出去。可我的导师范教授极力反对，斥责这纯属无稽之谈，拿中华文明开玩笑。双方争执不下，就带着石碟踏上了探险之旅，要实地求证。”
查道明听到这点了点头，“那次探险我听说过一些，刚进青海省就出现了人员伤亡，活动不得不停止，原来，你们竟然是去探查这东西。”
说到这，查道明猛然惊醒，“难道？”
马红旗面色复杂点了点头，“刚进入青海省，一位外方专家觉得石碟无论外形还是上面的纹路都很像是唱片，于是他突发奇想，竟然真的用电唱机播放石碟，据说他当时果然播放出了声音，只有一个词杜立巴，随即石碟就崩成了碎片，接下来，探险队就开始接二连三发生意外，活动不得不中止，我的导师也在这次行动中牺牲了。”
马红旗叙述完毕，我想起来另一个问题，“您刚才说，华夏文明一开始是生活在昆仑山一带，可我怎么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我好歹也是读过大学的人，历史还不错，教科书上全都是说中华文明起源于中原，由当时的几大部落混合而成，从来没听过起源于昆仑山的说法。
马红旗闻言笑了笑，“这是范教授研究的结果，他毕生潜心于中华古代传说，得出了这个结论，并且他对杜立巴石碟也有很深的认识，只是他牺牲后，所有成果都不被承认了。”
现在所有问题我都清楚了，只剩下了这个玉串，“您认为这东西是什么？”
马红旗想了想，郑重说：“这东西比杜立巴石碟上的纹路可要精美复杂多了，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听范教授说过，这些应该都是上古巫师施展巫术的法器。”
什么叫能人？这就叫能人！听见马红旗的话，我对这位已经过世的范教授佩服的五体投地。
马红旗讲到得意处，完全没注意到我神色中的异常，滔滔不绝，“据范教授说，这上面的纹路会引起独特的震动，和相应的事物产生共鸣，上古巫师能通过这些声音和自然万物交流，这些东西玄之又玄，你们千万不要让它发出声音来！”
马红旗说完，严肃的扫视一周，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看见我们的表情，他的脸色慢慢变了。
“你们敲过这东西？！”马红旗厉声喝问。
我们齐刷刷看向查道明，包括什么都不知道的玄真子在内，查道明好一番左右为难，终于苦着脸点了点头，马红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亲身经历过这类事情，并且还伤亡惨重，个中的厉害他一清二楚。
马红旗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天后，皱眉转向查道明质问：“兄，这就是你让我赶来的目的？”
事已至此，查道明也豁出去了，他看着马红旗，严正说道：“马兄，历数国内，你是这方面的权威，查某的身家性命都在这里，这件事，请你务必帮帮我。”
查道明年龄比马红旗还大点，这姿态已经低到了极点，马红旗叹了一口气，无奈说：“按照我这些年的研究，这种巫术的作用是‘问’，问天地万物鬼神，问过之后，对方做出回应，发问的人还必须要回答，事情才算结束。可这都是上古巫术，几千年前就断了，别说我，这世间都不可能有人会。”
听马红旗这一番话，我如醍醐灌顶，原来是这样。可问题是，我只学了点残缺不全的巫术，哪里会回答天地万物？这根本就是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查道明已经绝望了，面色阴沉的可怕，低头沉思，举棋不定。
马红旗看见他这样，叹了口气，“老查啊，我劝你还是放弃这里吧，非人力所能为也。”
查道明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用力一挥手，“小郭，立刻通知我的人赶来，走水路把东西都运去香港，我们只能搏一把了！”
郭子吓了一跳，他连忙拉住查道明，把目光投在我身上，喊道：“小米，哥哥知道你有些本事，你就帮帮查老板吧，他不会亏待你的。”
马红旗摇头，“这个忙，恐怕没人能帮得了。”
查道明开始对郭子厉声大喝，郭子就是不办事，屋子里闹哄哄一团。
我这人有个毛病，做一件事总要办好了才能罢休，要不然心里会不痛快。听着他们大呼小叫，我脑子里一团乱，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要不，我试试看？”
第四十九章：问毒
所有人都愣了，呆呆看着我。
“小米先生，您不是在开玩笑？”马红旗一脸严肃。
我当时就后悔了，没事逞这个能干嘛？其实巫术之间有共通点，马红旗的意思他自己可能都不了解，可我懂，只是还没想好具体该怎么做。打个比方，我现在不过就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可摆在我面前的却是一道复杂的方程式，该怎么解？
查道明这时候很认真的看着我，恳切说：“小米师傅，这事你要是真干得了，查某我愿意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时候的报酬咱们好说，以后我就把你当我亲兄弟对待！”
查道明的心思我懂，“走水”（走私）风险很大，一旦被端就什么都没了。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年月没人不知道这个的，水车、水烟、水表什么的太多了，几乎和生活息息相关。
大伙儿的注视中，我仔细想了想，终于艰难点了点头，“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先把第一步计划草拟出来。”
这话把所有人都说愣了，法师施法要先做计划书？这事他们恐怕都没听说过。不过现在查道明已经山穷水尽，再也无人可用，闻言他立刻一挥手，“我们都出去，让小米师傅做……计划书！”
一大帮子人呼啦啦全涌了出去，大厅里只剩下了我一人，我从包里拿出纸笔，开始做起计划来。不同与往常，这是我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并且规模更是大了无数倍，必须要做到毫无疏漏。
我在纸上写写画画，他们一帮人在外面透过玻璃落地窗看着，小声交谈。从神情来看，大家基本都还是信任我的，出了马红旗，他是知根知底的人，不相信我能做到很正常。
其实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
从早上一直到中午，我面前已经扔了一大堆废纸，终于列出了个计划，过程中考虑的东西很多，最后得出的步骤却很简单。
我刚松了一口气，大门被推开，查道明小心翼翼探进来上半身，问道：“小米师傅，时间不早了，咱们吃了午饭再忙好不好？”
我抓着最后一张纸起身，走到查道明面前，摆了摆手说：“查老板，饭咱们轮流吃吧，时间很紧急，得赶在天黑前把我需要的东西收集全了。”
清单递了过去，查道明扫了一眼，目瞪口呆，“这……”
我那张清单上只列出了几项，不过需要的量很大，计有：大红冠子的大公鸡血十斤，猫尿四两，蟾酥二斤。
查道明也只是蒙了一下，随后果断向后招手大喊：“小郭，给你半天时间，把这上面的东西收集全了！”
郭子捧着个饭碗小跑过来，看一眼清单也傻眼了，“我说小米哥哥，大公鸡血就算啦，蟾酥……也还行，这猫尿该怎么整？”
这问题我哪儿知道哇，也不是我该烦的事，“我管你是用挤的还是用挠的，反正你得给我把这四两弄来，只能多不能少！”
郭子咬着筷子面露难色，查道明狠狠瞪了他一眼，“快去！钱你尽管用！”
“嗳！”郭子无奈，又胡乱扒了几口饭，蹬上一辆自行车走了。
接下来，我匆匆吃了午饭，回帐篷蒙头大睡，我必须得为晚上的行动积攒体力，同时再把思路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过程中玄真子来过一次，她对着我好一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表示等我忙完了这里的事再说。她的举止有些不对劲，不过我现在十分紧张，也懒得理会她。
一觉睡醒，天色已近黄昏，郭子终于回来了，这小子的办事能力真不赖，三样东西全都收集全了，也不知那猫尿他到底是怎么弄来的，怎么问他都不肯说，我也只得作罢。
匆匆吃过晚饭，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我带着东西跨过了小桥，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玄真子竟然跟了上来。她又恢复了女道士打扮，长剑背在身后，英姿飒爽，往日的懒散荡然无存。
“你跟来干什么？”我莫名其妙问，知道你功夫好，可这事情功夫再好也帮不上忙吧？
玄真子目光坚定，淡淡说：“我是怕你出事，跟着保护你。”
我转念一想，今晚的事情我并没有很大把握，有这么个女侠跟着保护，听上去很不错，也就默许了。
我和玄真子走向豪宅，其他人都在河对岸守着，随时准备接应。
走到大门前的时候，四周围的地下传来密集的“沙沙”声，太阳落山，蛰伏的毒虫已经准备出动了。其实要消灭这些东西也不难，白天我就想出了办法，赶几百只活鸡来就行，不过这方案最终被我否决。
我还记得马红旗的话，这是大自然对毒音的回应，我必须要有问有答，而不是简单的消灭，那样只怕治标不治本。
到了大厅中央，我看向玄真子，等会毒虫过来，她站在我身边显然不合适。
好个玄真子，不用我提醒，她打量一圈，身形向上一翻，纵起来两米多高，轻轻巧巧攀上了大厅里的水晶吊灯。从这个位置，她可以最快速度接近我，又不会遭到毒虫的集群攻击。
玄真子选好了位置，我开始做准备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这时候我也顾不得避讳了，当着玄真子的面，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然后抄起鸡血就像身上抹，不漏过一处。
不一会功夫，我就变成了个“血人”，抬头看，玄真子张着嘴巴目瞪口呆。
外面传来了“沙沙”声，一层“黑潮”慢慢涌上了台阶，向屋子里爬，我连忙就地坐下，把那个玉串套在了手腕上。这一套上我才发现，大小正合适，看来，这东西在远古就是大巫们套在手腕上的。
蜈蚣潮很快逼近，不同于昨夜，它们在离我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不敢再靠近。鸡是蜈蚣的克星，大红冠子的公鸡尤甚，本能让它们停了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狂跳的心脏，把包在毒环上的纸扯了下来，一咬牙，屈指弹在了上面，那一环立刻发出急促的“嗡嗡”声。
这声音有点像昆虫振翅，又有点像是人用古怪的腔调哼出来的，维持了大约五秒钟后方才开始减弱。我不等声音完全消失，紧跟着又一指头弹了上去。
“嗡嗡”声接连不断，原本退缩不前的蜈蚣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躁动，全都把触角抬起来抖动。在我面前，地上犹如生了一层黑毛，剧烈震颤，沙沙声大作。
现在我一个人面对数不清的蜈蚣，双方仿佛在用声音互动。我估计所有关注这里的人都看傻了，这么诡异的情景，最荒诞的噩梦里都不会出现。
这一刻，我才体会到什么是巫师，施法的时候是多么的诡异。要知道，我还只是个半瓶醋，真正大巫施法的场景，只怕更匪夷所思。
又相对了一会儿后，蜈蚣们愈加兴奋，震颤的更剧烈，满耳都是哗哗声，终于压制住天生的恐惧，开始一点点向我逼近。包围圈越来越小，数不尽的蜈蚣仿佛是一道漩涡，而我就是旋涡的眼。
关于这里面的巫术理论，我能明白一些，却不透彻，懵懵懂懂的，不过这时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任由这些蜈蚣爬到了我身边。
开始有蜈蚣大着胆子用触角触碰我，痒痒的，一触即收，立刻向回爬。蜈蚣群转眼分成上下两层，下层的爬过来用触角触碰我，触碰过的立刻从上层爬走，退潮一般。
我松了一口气，事先的判断没有错，这些祖宗应该是被送走了，各回各家。蜈蚣本来和这里就没有矛盾，只是被玉串发出的声音吸引过来，做了一番我无法理解的交流过后，因为害怕我身上的公鸡血，立刻就走了。
只用了十几分钟，所有蜈蚣轮换一遍，散的一干二净，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玄真子的惊呼声。
抬头看，天花上垂下无数道细丝，密密麻麻的蜘蛛顺着丝降了下来，预料中的第二批“客人”到了。玄真子似乎极怕这些毒虫，连忙跳下来，几步蹿上楼梯，惊魂未定。
本地并没有多少毒物，我事先全都理了一遍，准备的很充分，眼看大幕一般的蜘蛛群降下来，我不慌不忙，拔开蟾酥的瓶塞，把一整瓶蟾酥从头顶上浇了下去。
蟾酥这东西，少的时候气味不浓，可一整瓶浇下来，那味道……简直无法形容。
这东西具有美容的功效，不过不是这样用的，生蟾酥带有不弱的毒性，感受到冰凉粘稠的液体从头顶上淋下来，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过去了好久，直到我身上的蟾酥被风干了，也没有蜘蛛敢落在我身上，蟾蜍是蜘蛛的克星，我没有弹动玉串，它们都没那个胆。
我仍然不敢睁开眼睛，倒不是怕蜘蛛，而是怕蟾酥进到眼睛里面，可下一刻，不睁开也不行了。
“有蛇！”玄真子在我身后大声惊呼，我叫苦不迭，真是百密一疏，早知道该戴一副潜水镜。
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本地就数蛇最毒，被某些品种咬到，够我喝一壶的。我连忙睁开眼睛，蜘蛛早就没了，门后出现了一条花花绿绿的“小溪”，那是几百条蛇纠缠在一起游了进来！
第五十章：问鬼
只看了一眼，我眼睛就被辣的刺痛，热泪夺眶而出，尽管蟾酥基本风干了，可那气息眼睛仍然受不了。
我不敢闭眼，也不敢擦眼泪，怕把蟾酥揉眼睛里去，只好强忍着刺痛，大睁着模糊泪眼，从地上抓起那个小玻璃瓶。这里面盛的是猫尿，专门用来对付蛇的。
对面那一大卷蛇游得飞快，前锋转眼就冲到了我面前，我赶紧拔开瓶塞，伸到面前倒在了大理石地面上。一股难以言表的气味散发出来，骚的不像话，不信你们收集点猫尿闻闻，保证终生难忘。
我刚倒下去，蛇群游到，立刻回头，打着卷在猫尿外面翻滚，不敢靠近。一片疯狂的“嘶嘶”声中，一条大黄蜂蛇领头转向，带着蛇群游向侧面。我强忍不适，端着瓶子顺时针倒，和蛇群齐头并进。
转眼一圈倒下来，狂躁的蛇群沿着猫尿把我围在了当中，来回乱窜。
我一看不对劲，猫尿虽然有效果，可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些蛇根本就安定不下来。再看……再看看不了了，眼睛剧痛难当，已经没法维持睁开。
闭上了眼，四面八方全是狂暴的“嘶嘶”声，我心里暗暗叫苦，猫尿似乎根本就镇不住这些蛇。其实应该用尿，可这东西在当地早就绝种了，我上哪儿弄去？
耳畔蛇嘶声越来越疯狂，隐隐有失控之势，我终于怕了，只要有一条冲进来咬我一口，其他就会全部跟上，被这么多蛇咬，就算是牛也得当场毙命！
“玄真子，帮帮我！”我大声呼救，现在除了她，也没人能指望了。我现在才发觉，这小妮子还是蛮可爱的，知道跟来保护我。
然而，玄真子似乎比我更害怕，我的话音刚落，她那带着明显颤音的嗓门传来：“我该怎么做？”
我急眼了，连忙大喊：“快把这些蛇赶走！”
玄真子哭了，“我怕……”
“你就打算看着我死？！”我气得恨声大骂，还女侠，就这点出息？
我这一骂果然有效，话音刚落，背后传来玄真子撕心裂肺的尖叫。
据说女人惊恐尖叫的声音能把老鼠活活吓死，这个我没求证过，不过我人格担保，我就快被她吓死了。当时我气得想骂人，你不知道蛇都是聋子？这么叫有屁用！
接下来，身后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玄真子终于鼓足勇气杀过来了，只闻“铿锵”一声，估计是她拔出了长剑。
听见玄真子凌乱的脚步声，我心中暗呼糟糕，是要你想办法把蛇赶走，不是冲上去搏杀，和这么多蛇搏斗，那不是找死嘛！
惊慌之下，我忍着痛睁开了眼，然而，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难以置信的画面。
我的视力受到了很大影响，模模糊糊看见，那些蛇竟然像疯了一般，争先恐后向门外仓皇逃窜，没一条敢回头看一眼。紧随其后，身边人影一闪，玄真子披头散发追了过去。
“快回来！”我连忙大喊，这女人疯了不成，竟然要找蛇拼命！
关键时刻，玄真子终于被我喊醒，一个趔趄停在了大门口，用剑支着地，大口喘着粗气。
我彻底懵了，蛇是冷血动物，除了对天敌有天然的畏惧外，不会惧怕任何东西，怎么会让玄真子吓成这样？左思右想想不透，我又闪过了另一个念头，这小妮子似乎特别怕毒虫之类，如果我在包里放条蛇，东西不就安全了吗？
其实那个龙虎天师钱我已经不在意了，就是有点和她斗气的意思，想要是吧？我就偏不给你！
想着想着眼睛又受不了了，我只好闭上眼睛呼叫，刚喊了一句，手上“咔擦”一声响，那个玉串里有一环崩碎，化为一滩玉粉。
门口传来嘈杂声，查道明领着人急匆匆冲了进来，把我架住。
“小米师傅，叹为观止啊！”说话的是马红旗，他激动的嗓门都有些发颤了。“我以前一直以为，民间那些法术都是骗人的，没想到真有高人！”
我苦笑，“先别说这些，扶我去洗洗吧。”
我现在身上有鸡血、蟾酥，再加上猫尿味，已经不能闻了，还好看不见自己，要不然那形象能把自己吓坏了。
我这么一说，他们才发现我紧闭着眼睛泪水长流，赶紧把我扶进了卫生间。
伺候人的依然是郭子，他给我好好彻底冲洗了一番，还擦了个背，等我换好衣服出来后……身上依旧是一股怪味，估计没几天都散不了。不过总算外貌看上去正常了，这里也不会有人嫌弃我。
再次回到大客厅，查道明和马红旗等在那里，正小声交谈，看我出来，立刻迎了过来？
“这回毒虫破了吧？”查道明抓着我问。
我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这次绝对是破了，并且以后你家恐怕都不会再进毒虫。”
听见我的话后，查道明长长出了一口气，连日郁积的苦闷一扫而空，一直微皱的眉头彻底舒展开了。
“小米师傅，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事成之后，我查某绝对不会亏待你！”查道明拍着胸脯说。
我摆了摆手，“事情没这么简单，麻烦的还在后面。”
查道明这时候比我还有信心，笑着说：“小米师傅，我相信您一定能办好，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
下一步的计划还没制定出来，暂时我到没什么需要，“要不，你给我点安眠药吧。”
“安眠药？”查道明又被我古怪的需求弄愣了，不过经历过前几次，他也了解了我施法都是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连猫尿都用上了，安眠药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时候对于安眠药的管控还不严格，随便在药店就能买到，很多人家里都有常备，他立刻把我扶上，“小米师傅，您今晚就睡在我卧室，那里就有安眠药。”
毒虫解决了，大家也就不用再露宿，这豪宅里房间多的我都数不过来，任由挑选。
查道明的卧室在二楼，朝南向阳，足有上百平米，比我家所有房间加一起都要大，装饰大气华丽又不失典雅。查道明恭恭敬敬把我扶进去，让我躺在他那张有三米六宽的大床上，打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了一小瓶安定。
“小米师傅，我这里就这么点，要是不够，我让郭子去买几公斤来？”查道明问。
我想他是误会了，几公斤安定？那能把我吃死几百次了吧！“先生，我就要一片就好了……”
我接过查道明手里的药瓶，倒出一粒扔嘴里，干吞了下去。查道明这才反应过来，我这次不是用安眠药施法，而是自己吃。
“您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查道明尴尬的打着哈哈，为我打开床头灯，又关掉大灯，退出去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一片安静，浅绿色的床头灯光撒在床上，偌大的卧室里只有我一人。不得不说，有钱人就是讲究，这卧室的睡眠氛围太好了。
趁着药性还没上来，我拿过那缺了一环的玉串，细细打量起来，琢磨以后该怎么办。
下一步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可能是最容易的一环，源于外公教给我的鬼调，真正的难点还在那三个自然冲上。问毒和问鬼都还算简单，至少在我能理解的范围之内，可天、水和山该怎么问？
通过今晚，我对这玉串上的巫术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这应该是上古巫师操控自然的法器。
我并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实施的，不过肯定不像我，用威慑的方式把毒物镇住就算完事，他们应该是用更高深的巫术或者秘药，直接控制这些毒虫为己所用。想到这我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操控毒虫、鬼魂就算了，难道上古大巫还能操纵山川天象不成？！
关于大巫师们的神通，古文献里有过相关记载，那是相当的离谱。在传说里，灵山十巫个个都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不过一般都认为这些纯属神话传说，甚至有学者认为那是大巫们给信徒下了***，这一切不过是幻觉。
现在看来，事情的真像恐怕很难说。
***我就会配制，我甚至能操纵中了药那人的感官，可要产生这么大规模的幻像，至少我认为这完全不可能。
想着想着，药性发作，困意来袭，我眼睛一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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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并没有失眠的毛病，平时吃得下睡的香，之所以要吃安眠药，只因我必须得大睡一场。
我还是第一次吃安眠药，药性特显著，这一觉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黄昏时分。郭子满面愁容坐在床边，看我终于睁开眼，他连忙把一碗粥捧到了我面前，“我的哥哥，赶紧吃东西！”
我这才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盒子，里面都是些好消化的食物。
郭子以前一向都是自称“哥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自觉把我俩的身份调了个个，管我叫哥哥了……
我也的确饿得够呛，坐起上身接过碗，老实不客气喝了起来。按照计划，这一夜我都没的睡，必须得补充好体力。
今晚我要进行第二步问鬼。
第五十一章：文明
厅里，查道明和马红旗正对坐着谈笑风生，玄真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懒洋洋思考着什么。原本玄真子是没人搭理的，不过经过昨夜之后，大家应该是愿意接纳她，只是她还是那副孤僻相，不愿意接近人。
我到了后，一番寒暄，三人对坐下开始聊天。
首先引起他俩注意的是那一大堆衣物，既有羽绒服也有皮衣，还有一件狗皮袄子。马红旗颇为奇怪，问：“小米师傅，你准备这些冬装做什么？”
现在不过初秋，白天气温和夏天也差不了多少，晚上稍微凉一些，可也绝不到穿着些的时候，难怪他会好奇。可这个问题我实在没法跟他解释，我也不愿暴露自己，巫术这事不能外泄，是自小就在外公那里就养成的观念，根深蒂固。
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我们的话题转到了上古时代。
一般国人的认知中，我们中华有5000年文明史，外界不予承认，为此国家还投巨资搞了个夏商周断代工程。海量的人力财力砸下去，层出不穷的古文明遗址被发掘了出来，得到的结果是令人震惊的，从文物证据来看，我们的文明延续时间远不止五千年。
说到这，马红旗情绪开始变得激动，手舞足蹈，“我对林先生关于‘上下五千年’的说法是绝对持否定态度的，就拿文字来说，大汶口遗址中的‘陶文’和甲骨文、金文一脉相承，而这些陶文的年代已经超过了五千年，要知道，文字不可能是突然出现的，必然有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再说平粮台古城遗址，那可也是五千年前的东西，这一切都证明……”
这个话题明显挠到了马红旗的痒处，他一说起来就刹不住，滔滔不绝口沫横飞。我和查道明绝对都是最好的听众，全都屏息凝气，侧耳细听。
“就算是现有发现，证据也足矣支撑我的观点，中华文明至少七千年前就已具备雏形！”马红旗终于说完，用手抹了下脑门上的汗。现在的他神采飞扬，面红耳赤，再也没了书生气。
“我对你的观点是支持的，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查道明思考一番，斟字酌句问：“文明的基础是大量聚集的人口，三皇五帝之前还没有帝王，那靠什么来号召这些人？”
查道明的问题正是我想问的，这个马红旗的确有学问，我有许多不明白的东西，正想在他这里解惑。
马红旗“呵呵”一笑，“那时候的确还没有诞生帝王，可统治阶层依然存在，就是巫！那是一个巫文明时代，由各级巫来沟通天地，作为神明的代言人，统治部落百姓，例如著名的灵山十巫。”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我赶紧竖起耳朵听。
马红旗继续说：“按照我的理解，远古巫觋并非后世印象里的神棍，恰恰相反，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早研究自然学科的先驱者，并取得了许多匪夷所思的成就。这么说吧，有些现代科学都没有涉猎的地方，这些巫觋都进行过深入的研究，例如鬼魂，人与自然的共鸣，人体经脉以及针灸等等等……”
说着说着，马红旗一怔，想起来了什么，疑惑的看着我说：“小米师傅，我看你昨晚的做法，似乎和远古巫觋有点类似。”
我心里一惊，要露馅了这是，连忙打哈哈：“哪儿啊，我这就是家传的一点皮毛，什么都不算，民间把戏罢了。”
“是吗？”马红旗目光中闪过一抹疑惑，不过立刻就消失，继续原来的话题，“巫文明后来被新诞生的统治阶层压制，直至彻底断绝，不过对后世的影响绵延至今。现代的中医学、易学、蛊降文化等，无一不是巫文化的延续……”
听马红旗一番话，我如醍醐灌顶，原来我并不是神汉法师，而是“科技工作者”……
总之我们三人相谈甚欢，一直聊到午夜，依旧意犹未尽。我对着马红旗这个学者的印象非常好，他和张云山有相似之处，又完全不同，不过都是我敬佩的人，二人一文一武，皆是人中龙凤。
眼看就要到12点，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时刻就要来到，我只得打断谈话，说：“二位，我马上就要办事了，今晚我得和鬼魂谈谈，你们最好还是回避下？”
“世上真有鬼魂？！”马红旗大吃一惊，他只是把巫当成文化来研究，并不全信。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要说有的话，也没直接的证据，人家要我捉个鬼给他看，我还真做不到，除非我有张云山的照妖镜在手。其实我也看不见，第三只眼里看到的画面究竟是什么，恐怕当世已没人能说的清。
外公曾对我说过他自己的判断，所谓鬼魂，应该就是人的思维信息，人死后，这些信息有可能还存在，其中比较强大的个体，甚至可以干扰活人的大脑思维。至于再究根问底，那就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在外公的推想里，不单鬼魂，就连仙神也是这样的思维信息模式存在，看不见摸不着。
查道明见我面露难色，立刻拉了马红旗一把，“咱们上楼去，别干扰了小米师傅施法。”
听见这话，马红旗也不再嗦，和查道明一起上楼去了。不单是他俩，今夜玄真子也绝口不提保护我的事，“蹭蹭蹭”跑上了楼梯，一楼转眼就剩下了我一人。
人都走光，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找了块空地打开袋子，取出个大号罐头瓶放在了地上。
罐子里装满了灰白的粉末，这是礞石粉，一味中药，不过在这里另有妙用。
这是青礞石经过火锻后得到的粉末，完全中性，阴阳一点都不偏，我将用它来搭建一个“迷宫”，用来当成魂魄行走的通道。
我左手端着罐子，右手抓起礞石粉，先撒出了一个直径大约三米的圆形，这就是迷宫的基础。接下来以这个圆圈为基准，开始布设岔路，很快，一个螺旋形的迷宫完成，礞石粉也用完了。
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个迷宫只有入口而没有出口，一旦进去后，就会不停转圈，无穷无尽，永远走不出来。这样的东西对人当我无效，不走礞石路就是，可魂魄都是凭本能行事，保证不会乱走。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阵”，迷得就是魂魄，并非道家阵法，而是质朴的巫术手段。
布置好了**阵，我赶紧开始穿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皮袄子外面套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大狗熊”。有过上次的经历后，我对那严寒刻骨铭心，可不想再遭那个罪了。
一切准备妥当，我走进**阵中心的空白地带，就地坐下，闭上了眼睛。
第三只眼打开，视界中的景物变得光怪陆离，我取出那个玉串，把白色那一环包裹的纸扯掉，开始轻轻弹动，一阵鬼里鬼气的“嗡嗡”声从我指尖发出，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老远。
渐渐地，我心有所感，看向玻璃墙外，那里出现了一块人形白色光斑，等待的东西来了。
白色光斑僵硬靠近，直接穿过玻璃进入了室内，紧随其后，一点点光斑出现，无数魂魄赶集一般向屋子里聚拢。
弹动一刻不停，这些人形光斑犹如被施了催眠术，慢慢靠近，一个接一个走进了**阵里。寒意扑面，我打了个哆嗦，差点忘了弹动玉环，一惊过后，我连忙开始哼鬼调。
刹那间，整栋豪宅里回荡着我的鬼腔，比恐怖片的配乐还难听。
当有魂魄接近的时候，人就算感觉不到，也会不自觉的心虚。所以谁要是大晚上突然觉得害怕，那很可能你附近就有鬼魂的存在，干扰你的情绪，我估计他们几个在二楼现在应该很害怕，再加上我的鬼调，效果绝佳。
未知会带来恐惧，我能清楚的看着这些东西，再加上接触的多了，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就是很冷。好在我事先做了万全准备，就我现在这一身包装，放在南极都能扛得住。
我可以清晰看见，那些光斑进入了**阵，开始沿着礞石撒出来的道路向前走，围着我绕圈。它们的数量不下一百，不过并无实体，相互随意重合又分开，不存在拥挤一说。
这些鬼魂就像是一群游荡的精神病人，默默走着，或者偶尔会表达下情绪，只是凌乱而不具体。它们生前的智商或许很高，可现在留存下来的只是破碎的记忆片段，连一个完整的情绪都表达不出来。
其实这一切都源于它们没了身体，一旦要是进入了人体内，再把原身体主人的思维压下去，它们就能喧宾夺主，思维也会变完整一些，虽然不能和常人相比，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过这并不容易，死人的思维强度极其微弱，只有强大的恶魂厉魄遇到极弱的人才有可能发生这一幕，并且也维持不久。等原主人魂飞魄散后，它们也只能出来，又恢复成现在的状态，天长日久渐渐彻底消散。
我一直在哼唱鬼调，这些魂魄被我的调门吸引，顺着礞石洒出的路行进，想接近我。可迷宫并没有出口，它们想不透其中关节，只会机械的走着，围着我一圈圈转。
偶尔有魂魄看我一眼，我能感受到它那一瞬间的疑惑，不过这情绪立刻消散，它又会迷迷糊糊向前走。
第五十二章：蛊毒
我在不停唱着鬼调，按照事先的推断，这一环很简单，唱上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日出。等太阳升起来后，阳气大盛，这些魂魄要么被迷惑直至魂飞魄散，要么认怂跑掉，无论哪一种，这些东西以后都将不足为患。
说起来的确很简单，可做起来就难了，从现在开始到日出，我要唱差不多7个小时，中间一声不能断，否则这些东西就可能带着怨气跑掉，以后会变本加厉的凶恶。老实说，我讨厌唱歌，尤其是鬼气森森的调门。
我估计他们全都没睡，躲在二楼观察着我，他们看不见魂魄，只能看见我这个“鬼”。
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的身体就很难受了，嗓子渐渐开始沙哑，胸口有些憋闷，并且越来越冷。我能看见自己嘴里呼出的白气，不过这白气也只有我能看到，别人看来毫无异常。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我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变得很虚弱。这时候我开始后悔，为了那笔钱还有狗屁的执着，这么拼究竟值不值得，如果可能的话，我会立刻反悔，只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又过去一个小时，情况发生了些变化，我的那些不适竟然慢慢消失，调门愈加的古怪，听上去都不像是我自己发出的声音。更难以置信的是，我觉得围着我走的那些魂魄变得不再那么讨厌，反而生出来一丝道不明的亲切感。
我怀疑，在这样下去，我会直接凝华成鬼……
事后也证明了我的猜测，据二楼那些噤若寒蝉的旁观者描述，当时我身上的鬼气越来越重，整个脸都变成了青色，跟冻死的尸体差不多。最严重的时候，他们甚至产生了很多幻觉（也许不是），诸如我变成青面獠牙，回头看着他们阴森森的笑，身形也变得若隐若现。
一开始发觉异常的时候，我还能心生警惕，又过去了一会后，这丝警惕荡然无存，仿佛我就该是这样。
如果黑夜再漫长一些，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好在就在我彻底迷失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身上传来融融暖意，我终于幽幽醒了过来，吐出了一股积郁在胸中的白气。四周围一片惊呼声，我艰难抬起头，发现太阳已经升了起来，他们四人正把我围在当中，满脸紧张。
“小米，你怎么了？”郭子颤声问，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恐惧，他怕我。
我又转向查道明，他欲言又止，问：“小米师傅，这一冲，破除了没？”
不知怎么，听见查道明这句话，我心中升起一丝厌恶，原本对他的好感几乎一扫而空。
“你这家伙，究竟是人是鬼？”身旁传来紧张的话语，这次是玄真子。
我能看出来，玄真子的确很紧张，似乎生怕我出事，这让我有些感动，没想到，在场最关心我的居然会是她。
身后传来叹息，是马红旗，他满怀感慨，“这位小米先生……我今天算是开眼了，你的这些手段，马某闻所未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会相信。”
我感觉气又顺了些，抬起手看了一眼，玉串在我手心里，四个玉环都在。刚才我应该失去了意识，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现在看来，我失败了……
查道明顺着我的目光看，脸色也变了，眉头立刻锁了起来。
我想开口说话，可刚张开嘴，发出的竟然还是鬼调，郭子被吓了一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摇头叹息，哼了整整一夜，这特么都成条件反射了……
我咳嗽一声，想把嗓子清一清，可刚咳出来，事情就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只听“嘎嘣”一声响，那个白色的玉环表面崩出无数裂纹，转眼碎了一地。
事情，竟然就这样成了！
一转念我明白过来，在我发出人声之前，我竟然算是一个鬼，现在我这最后一个“鬼”也没了，鬼冲彻底解除。
我摇头苦笑，摆了摆手说：“查老板，我本事不够，恐怕没办法把事情办完了，解了两个冲煞，剩下的，您另请高明吧。”
我不是矫情，而是真的怕了，这一夜看似平平静静，实则比前一晚还要凶险，我怀疑再拖一会，就完了！我还年轻，连媳妇都没有，不吹牛，我怕死。
钱虽好，那也得有命花啊。
听见我要撂挑子，查道明刚舒展开的脸又变色了，急忙说：“小米师傅，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他以为我是想坐地起价。
转头看，郭子也是一脸焦急，生怕我就这么走人，估计查道明给他承诺了不小的好处。看见他那表情，我心中升起一丝恶气，却又不好发出来。
“小米，半途而废可不是咱兄弟的作风。”郭子小心翼翼劝道。
我勉强站起来，刚想说什么，一阵眩晕来袭，眼前立刻发黑，玄真子眼疾手快，从旁一把把我抓住，我这才没摔倒。
我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走不了了，一夜下来，竟然衰弱成这样。查道明眼睛一亮，连忙大喊：“赶紧扶小米师傅上楼休息，老刘！老刘快过来！”
司机老刘闻声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过来，查道明让他赶紧去采购各种补品，并且还要从同庆楼请一位大师傅来，专门给我一个人做营养餐。
我被郭子半扶半拖着往楼上走，心里暗暗叫苦，那些哪里是补品，分明就是毒药！这么一番伺候下来，我可还怎么好意思走人？
玄真子一直跟在我后面，欲言又止，可以看得出来，她也不希望我继续留在这里。
又回到了那个豪华的主卧室，我被郭子扔在床上，这小子看出我神色不善，赶紧找个借口跑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玄真子。
到了这一步，我也只有认了，默默等着玄真子先开口，我知道她有话要对我说。
到现在为止，我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甚至连她的俗名都不知道。她一开始自称是龙虎山道士，可后来张云山又说她来自铁柱观，依我看，搞不好全是假的，唯一肯定的就是她是个女贼。
这个女贼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究竟有什么企图？
沉默了一会后，玄真子几番踌躇，终于吞吞吐吐说：“我……我有事相求，你要是能帮我，你的那枚龙虎天师钱我就不要了。”
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搭话，默默等待下文。看着这屡屡欺负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我的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丝快感，这让我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难言的沉默又持续了片刻，玄真子咬了咬下唇，终于又说话，“我的肚子里有一条毒虫，你能不能把它给取出来？”
我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她的肚子里居然有一条毒虫！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样的毒虫能寄居在人的肚子里？！
“我搜寻道家宝物，和这条毒虫有关，如果你能帮我，那……我手里的那枚龙虎天师钱也送给你，可好？”既然已经挑明了，玄真子也豁出去了，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至此，我才终于明白玄真子为什么要去偷那些东西，可人肚子里有毒虫……这事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人体内有寄生虫很正常，可还从没听说过有有毒品种，这不合常理。
人体内一旦有毒物，会引发剧烈反应，免疫系统会和毒物展开殊死搏斗，而玄真子看上去和健康人无异，根本就没有丝毫中毒反应。
“我先给你看看，你别动。”我嘱咐一声，闭上眼睛打开第三只眼，开始扫描玄真子的身体。
一个人形光影出现在视界中，有些类似x光片，只不过照出来的不是骨骼，而是各部位内脏的色差。我在一寸寸搜索，可以感觉到玄真子很紧张，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纤细的身躯在微微发抖。
“你……闭着眼睛也能看见？”玄真子不敢动，颤声问。
我存心恶作剧，故意带着坏笑说：“当然，我有透视眼，能透过你的衣服看见……”
我话没说完，玄真子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两只手胡乱上下遮掩，恨不得多生两只手。就在这时，我脸色一变，大喝：“别动！”
这一声喊果然有效，玄真子被我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就在刚才，我果然在玄真子体内发现了异常。
“你走近些。”我对玄真子招了招手。
玄真子可能是看我神情不像作假，犹豫一番，终于对着我一步步走了过来。
随着接近，我清晰看见，在她小腹部位有一个亮点，呈现前所未见的碧绿色，果然是奇毒！
“把手拿开，挡着我了。”我不耐烦的说。
玄真子这时离我不过一尺，我能听见她似乎在啜泣，不过还是放开了遮挡小腹的手。
我憋着笑，开始仔细打量起那个东西来。
从形状上看，这似乎是一只毛毛虫，很细小，和豆芽菜差不多粗，只有两公分长，微微蠕动，似是在啃咬什么。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东西，看得毛骨悚然，甩头解除了开眼状态，问：“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玄真子紧闭着眼，身躯颤抖，听见我问话后赶紧睁开眼，不敢置信问：“你当真能看见？”
我默默点了点头，眼睛盯着玄真子小腹，皱眉思索着。
玄真子眼中闪过一抹希望，再也不避讳我的目光，连忙说：“实不相瞒，我中了人家的‘情#蛊’！”
第五十三章：兄弟
巫文化原本诞生自中原，在像外扩散的途中，由于各地文化习俗的不同，衍生出了许多分枝，蛊术就是其中之一。
由于西南地区温热多雨，毒虫猖獗，巫术自然而然也就带上了浓厚的当地色彩。九黎土巫碍于文化有限，难得巫术的精髓，不过他们因地制宜，利用巫术的某些原理，创造出了许多怪异的法门。
所谓“蛊术”，就是将各种毒虫养在一个罐子里，让它们自相吞噬，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所谓的“蛊”，同样的方法用在犬类上，就叫做“獒”。
蛊被养出来后，主人还要时时把它带在身边，用特殊的药物喂养，天长日久能做到心灵相通后，这个蛊才算是彻底养成。根据喂食的药物不同，成蛊特性也各有不同，可以用来达成不同的目的。
所谓的“情#蛊”其实是一种有毒的蚕，雌雄一对，共同在选蛊的过程中存活了下来。这种蛊进入女人体后，会沿着消化道进入人的下腹，钻破**，附着在**内膜上寄生。
关于情#蛊，民间有种种传闻，说是中蛊的人会因蛊而爱上下蛊的人，这纯属一派胡言。完全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情感，就算是传说中的鬼神都没法做到，何况一只小小的毒虫？
情#蛊一旦寄生在**内膜上，就会进入半休眠状态，到了这一步，中蛊的人未来就会有两种结果：
其一，这女子和别的男人结婚受孕，胚胎着床的时候，这只毒蚕就会醒过来，放出毒素，将胚胎和母体一起毒死。其二，中蛊的人和下蛊的人结婚，下蛊的人吞下了另一只情#蛊，二人结合受孕，则情#蛊会双双死去，胎儿可顺利着床降生。
也就是说，你中了我的情#蛊，就只能和我结婚并诞出后代，否则早晚必死！
相较于真正的巫术，蛊术明显小气的多，可胜在歹毒，叫人防不胜防。所以自蛊术诞生起，尽管这些蛊师称自己的法门为“巫蛊”，却不被正牌巫觋承认，只把他们看作化外蛮荒小道。
近代以来，西南的蛊术渐渐式微，到如今已很少人会，我不明白，玄真子怎么会中这玩意。
见我总是思考而不说话，玄真子有些着急了，大声问：“你究竟能不能救我？”
我皱眉看了她一眼，本打算斥责，想想算了，这女人也够可怜的，还是别跟他一般见识。从位置来看，她中蛊的时间还不算太长，那只蛊还没有钻进她**里，否则，神仙都帮不了她了，至于现在……
“我能帮你解了，不过……”我装作为难，欲言又止。
玄真子会意，二话不说，一甩手，一枚龙虎天师钱被扔在了被褥上，我眼睛一亮，一把抓住。虽然这东西没法卖，可它的价值不容质疑，谁还会嫌多？
别看外界把蛊毒传的那么神，可这玩意在巫觋眼中，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这什么“情#蛊”解起来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中蛊的人得吃点亏。不过那又怎么样？倒霉的人又不是我，这枚珍稀的龙虎天师钱就算是白得的。
我正准备再加一码，对上玄真子那愤恨的目光，想想还是算了，差不多就得了。
“你听好，解你的蛊，我需要一些东西，你得在一个星期内给我找来，否则，一切玩完！”我先吓吓玄真子，然后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她耳畔窃窃私语，听着听着，玄真子脸上现出疑惑。
“这些东西就行了？”玄真子有些不敢置信。
我叹了口气，把她那枚龙虎天师钱又给抛在被褥上，“既然你不相信我，就另请高明去吧。”
玄真子好一番犹豫，最后终于一咬牙，撂下一句“你等着”，直接跳出窗户遁走。我又抓住天师钱，心中暗笑，刚才是吓唬他的，蛊虫穿破人体很慢，她至少还有一个月的安全期。
不过我也确实没想要害她，中蛊的人绝对不能胡乱救治，蛊虫是活的，一旦察觉不好，就会立刻释放出剧毒，所以对付这玩意，现代医学根本就没什么用。
哄走了玄真子，我把两枚龙虎天师钱收好，倒下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又是黄昏，睁开眼后，迎接我的是郭子那张嬉皮笑脸。
看我醒来，郭子走开一步，略显夸张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他身后，一穿着白衣带着高帽的胖厨师，推着个餐车笑容可掬走了上来，车子上满是锃亮的盖子。
一看这架势，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厨亲自送菜到我床边了，就算没亲身经历过这个待遇，电视上也看过不是？
果不其然，盖子被一个接一个打开，各式各样的香气飘了满屋，一道道精美的大菜展现在我眼前。什么鱼咬羊，松鼠桂鱼，口蘑烩黄河鲤鱼，总之全是鱼，查道明这是打定主意要尽快把我给补回来。
看见我脸色很不好，郭子对大厨致歉，让人家先下去，自己慢慢坐在了床边。
气氛有些压抑，原本的好兄弟，这时也有了陌生感。
良久后，郭子苦笑着抬起手摆了摆，“小米啊，我这次是有些不地道，对不住兄弟你，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郭子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满含沧桑说：“打小咱俩关系最铁，你小米是个仗义的人，我一清二楚，这次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小时候吧，你家条件好，我家穷，这些你从来没在意过，可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吗？呵呵……说我是看你家有钱，巴结你。”
这话听得我心里一抽，其实这些风言风语，小时候我也耳闻过一些，只不过为了照顾郭子的情绪，从没当他的面提起过，没想到，他这个外表粗莽的人，竟然也这么敏感。
郭子接着往下说：“后来我老爹下岗了，我妈成天和他吵架，骂他是个没本事的男人，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煎熬。高中毕业那一年，我妈和我爸离婚了，就在本市嫁了个有钱老头，我当时不但不伤心，还挺高兴的，这下终于不用吵架了，小米你能理解不？”
我点了点头，心里无比沉重，没想到，郭子家竟然会搞成这样。其实我并不理解他这样的家庭，相比较起来，我家虽然也经历过些波折，可总的来说还算幸福美满，一家人始终和和美美的。
“所以，你怕这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飞黄腾达的机会？”我陪着小心问。
郭子摇了摇头，恶狠狠说：“不是这么回事，我郭子要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出卖兄弟，那我就该糟雷劈！小米，我也不瞒着你了，前一段时间，我爸被查出来有乙肝，还有……我和徐丽已经谈婚论嫁了，这些都需要钱。”
“徐丽？”我迷糊了，“徐丽是谁？”
听见这问题，郭子挺大一人，竟然有些扭捏，嗫嚅着说：“你忘了，就那个卫生院的……女大夫。”
我目瞪口呆，这小子行啊，就这么一次机会竟然就抓住了，都谈婚论嫁了啊！
听完郭子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表述，我心头的郁积一扫而空，下定了决心，为了我唯一兄弟的婚事，再大的风险我也干了！
交完了心，我俩冰释前嫌，就着一桌子珍馐美味，对坐着吃喝起来，大声笑谈，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接下来几天，我心安理得在查道明家过起了好日子，成天山珍海味养着，人就跟吹了气似得，一天一个样，向着白和胖两方面发展，吃的昏天黑地。
当然，我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经过最初的迷茫后，我又拿出了一个真正的大计划，我要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把问水、问山和问天同时解决了！
经过连续三天不间断轮番施工后，查道明家屋后竖起了一栋古怪的建筑，这是一座10米高的铁塔，顶部安装着绝缘层，绝缘层上接着一根5米长的金属探针，直刺苍穹。探针的底部有一根多股铝线，一直联通到屋后的山顶上，那里竖着一座同样的铁塔。
我要等一个暴雨天，把雷电引到山顶上，让余下的三个冲煞同时跑偏。只需成功一次，这个巫术的基础就会被破坏，永久解除。
这样自然谈不上与自然交流，顶多算是欺骗，可除此之外我也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用现代物理学对抗巫术，我可能是古往今来头一人，想到这我还是挺佩服自己的，只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试试再说吧。
这三天中，玄真子并没有回来，不过这也在我预料之中，那几样东西挺古怪的……没那么容易收集全。
又过了一天后，第五天，大清早天空就乌云密布，隐隐有雷声从云层里传出来，时机终于到了。看看天相，我二话不说，赶紧往山上跑，郭子按照我事先的吩咐，爬上了屋后那座高塔待命。
那些补品很有效，我现在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比以前还要壮，只用个把小时就爬上了山顶。这时候，天空的乌云已经开始剧烈翻滚，雷光若隐若现，暴雨就要下来了。
我赶紧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大哥大，拨通电话，大喊一声，“郭子，赶紧推上合叶下来！”
“好嘞！”电话里传来郭子的声音，这小子为了钱干劲十足，丝毫不知道害怕。
接下来通过电话，我听见了合叶合拢的“咔擦”声，可还不等松口气，天空蓝光一闪，一道闪电犹如狂舞的银蛇，对着查道明家屋顶劈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天问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郭子可还在下面的铁塔上！
“快下去！”我对着电话狂喊，朝山下望，郭子正在拼了命往下面爬。塔基和引雷针之间有绝缘层，爬过去就安全了。
还别说，闪电虽快，郭子也不慢，他猛然向下一蹿，在闪电劈到引雷针的刹那，将将过了绝缘层。
只听“嗡”一声响，两座铁塔同时震动，我凑在耳边的大哥大立刻传出密集的电磁声，雷电被引上来了。
与下面的铁塔不同，上面的探针有接地。
第一个雷刚过去，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水珠自天而降，比炒豆还密集，满耳“哗哗”水声，天地间一片水气氤氲。
眼看时机来临，我赶紧收起大哥大，掏出还剩三个环的玉串，扯掉全部包裹，举过头顶使劲摇晃起来。三个玉环同时发出声响，古怪的节奏混杂在一起，从我手中向四面八方传送。
玉串的声音刚起，又一道闪电刺破苍穹，劈向了山下的探针。郭子正攀在铁塔腰上，看到电光闪过，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从铁塔上跳了下来。现在整座铁塔全湿了，绝缘层已基本失效。
雷电劈在探针上，湿透的铁塔巨震，炸开一蓬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郭子在下面滚了几圈，爬起来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几大步冲进了屋子里。
肉眼可见的电弧从山下沿着电缆冲上了山顶，“”作响，伴随着我手里不间断的碰撞声，一条条水流追在电弧后面，沿着电缆逆势向上，直通我身边的铁塔。
我一看有门，摇得更加用力。
山下，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对着探针劈，越来越密集，屋子里，查道明他们一帮人透过窗户看得心惊肉跳。我独自站在山顶的铁塔边，只觉脚下微微发麻，心中暗呼糟糕，鞋子湿透了，变成了导体。
真是千算万算漏了一算，早知道该穿双特制的绝缘鞋，现在可好，我身处电场，已经不能动了。基本的物理常识我还是有的，这时候我只能双脚并拢站着不动，一旦迈步想跑，就会形成跨步电压，会被瞬间击倒，生死难料。
电流一丝丝传到我身上，虽然还不算强烈，却足够让我抖得止不住。古怪的事情发生了，通电过后，我手里的玉串就算不摇晃，仍然不断发出声音，并且更加近似人声，只是那声调很古怪，我听不懂。
玉串不断发出声响，仿佛有三个人在同时吟唱，我举着玉串两股战战，不敢动弹。
突然之间，一道闪电劈在我头顶的铁塔上，炸开漫天水花，伴随这一声巨响，我手里“嘣”的一声，玉屑“扑簌簌”落下，抬头看，那个承载着水音的黑色玉环崩碎了。
不等我松一口气，头顶上“铿锵”一声，一道闪电劈在山顶的铁塔上，火星四射，接下来，闪电转移了阵地，一道接着一道对山顶上劈，电弧声夹杂着金属震动声不绝于耳。
我身上一阵麻过一阵，被电的越来越厉害，心中暗暗叫苦，这下玩大了，搞不好把自己给搭进去。
抬头看，山顶上方乌云翻滚，云层里雷光隐现，每隔几秒钟就劈下来一道，难以想象的天地之威，撼人心脾。我站在大雨中的山顶，浑身湿透，心脏跳的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如此大约过去了几分钟，又一道闪电劈下来后，让我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由于这铁塔是赶工赶出来的，地基挖的极浅，基本就是摆在山顶上的，地面这时已被倾盆大雨泡透，再加上闪电不停击打，终于站不住了。一阵刺耳刮心的“嘎吱”声中，总高十几米的铁塔开始慢慢倾斜，正对着我站立的方向。
雷电依然在不停的劈，这时候两条路摆在了我面前，要么赶紧跑被电成焦炭，要么不跑被铁塔砸成肉泥。我发现，我好像竟然是死定了，并且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局面急转直下，转眼我就身陷绝境。
事先我是万万料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否则打死都不会干，哪怕是为了郭子也不行，可这时候后悔，已经晚了。
我犹豫的一瞬间，铁塔终于失了重心，彻底倾倒，从我头顶上砸了下来，这时候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为什么，我这时候竟然感觉不到害怕，暗自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要死了吗？”
我不甘心，可我又是如此的渺小，老天要收，也就是眨眼间的事。
闭上眼睛的刹那，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过，事情再一次向我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就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脚下一拧，大地仿佛变成了液体，我竟然沉了下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变成流体的泥土裹挟着我，向着侧面奔流。
“轰隆”一声巨响，应该是那座铁塔倒地，不过我已经被大地淹没，翻滚着被拖向深渊，并没有被砸到。
“山体塌方了！”我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立刻开始拼命挣扎。山上植被繁茂，泥土里富含水分，再加上大雨浇灌，表面看不出什么来，其实下面已经成了一滩烂泥，一旦含水量超过临界点，就可能引发塌方。
山体塌方，我被泥石流吞噬，一起向山下滑，泥浆里裹着石头树木，我就好像是粉碎机里的一块肉，随时可能被绞碎。
到处都是烂泥，我无法睁眼不能呼吸，向下滑的山体推着我不停打转，我心头苦笑，原来我会死的更惨，连具全尸都留不下来……
山顶这一段地势较为平缓，现在滑动的还比较慢，可一旦进入山坡，泥石流就会形成奔涌之势，强大的绞力会轻易把我拧成“麻花”。
我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倒霉还是幸运，就在我自忖必死的时候，事情再一次发生了变化。被泥石流带了大约十几米的时候，我竟然停了下来，泥石流在将要进入陡峭山坡失控前一刻，终于停了。
我向上奋力一挣，两只手和头探了出来，终于再一次呼吸到了空气。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泥石流不深，而我恰好还保持着直立的姿态，要不然就得被活埋了。
大雨还在下，头顶上雷音滚滚，我手忙脚乱抹掉脸上的浮土抬头看，云层里一道道闪电穿插，正在积蓄电力。
我心中暗暗叫苦，没了引雷针，现在闪电应该是对着我劈了，可我大半截身子被埋在土里，动弹不得，成了固定靶。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腔调古怪的歌声飘进我耳中，若有似无。我听得一愣，这调门怎么这么耳熟？随即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看向自己的右手！
玉串本来有五个环，每个对应一种调门，各自不同，我会其中的鬼调，而现在传入我耳中的，赫然竟是其中的“天音”！
在我右手心里，原本还剩两个的玉环已经只剩下了一个，那个承载山音的黄色玉环已经不见，只剩下了天青色的天音环。可问题是，现在发出声音的并不是这个玉环，而是……
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那歌声低婉深沉，空灵悠远，犹如丝竹，应该出自女人之口，是从相邻那座南峰顶上传来的！
头顶上雷电还在集聚，可我却仿佛已经遭了雷劈，无比震惊，难道除了我之外，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会巫术不成？！
总共有五音，我会其中的鬼音，原来并不完整，直到听过玉串后，才算把外公教的补齐，只是还远未达到完美的程度。可现在传来的天音，那当真是浑然天成，在天空中回荡，给人一种融入天际之感，比我强太多了。
那边山头上的歌声仍在继续，应和着滚滚闷雷声，仿佛双方在有问有答，进行着某种交流。我被半埋在土里听着，目瞪口呆，大脑仿佛失去了思维能力，忘了挣扎求生。
这歌声没有具体的语言，或者有，只是我听不懂，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足矣让我沉醉。这是大自然在和人类交流，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撼人心魄的声音，尽管并不高亢。
不知不觉，我忘了自己身处险地，生死一线，听得痴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把我惊醒，我脑子一片混沌，茫然转头看，那边四个人大呼小叫跑过来，是查道明和郭子他们。
对面的山头上已经不再传来天音，抬头看，天空依旧乌云密布，只不过没了穿梭隐现的闪电，只有“呼呼”风雨声，雷厄就这样解除了吗？我又看向右手，那个玉环仍在，丝毫无损，糊满了烂泥。
这时候，那四个人跑到我身边，看见我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
“快！快挖人！”查道明尖声大叫，扑到我身边，直接用手拼命刨烂泥。其他人一拥而上，四个人分四个方向，沿着我身体用手向下挖。
这时候我才感觉得，自己呼吸很不顺畅，再这样半埋下去，会被慢慢憋死。
身边泥石飞溅，那四个人疯了一般挖，我这时候才从那种奇妙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各种不适潮水般涌进身体。我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哪儿哪儿都酸，胸口憋闷，眼前发黑，金星不停乱闪，说是要散架一点不为过。
一番狠刨，我终于被他们四个人从烂泥里拖出来，死狗一般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查老板，事情，终于办妥当了……”我有气无力哼哼。
查道明连忙抓住我，说：“小米师傅，咱先不谈这个，查某，有愧啊……”
第五十五章：解蛊
我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浑身是伤，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软的像面条，从头到脚糊满了烂泥。道明满脸沉痛，说完抓住我的手就要背我，旁边的郭子连忙阻止，把我抢过去背在了自己背上。
郭子身大力不亏，背着我原本不费什么力气，可暴雨中的山路湿滑难行，其他三人连忙围在我旁边扶着。
一行人驮着我这个伤号，深一脚浅一脚，急匆匆往南山下赶。
这次的滑坡是发生在山北面，经过山顶的时候我看了看地形，心惊肉跳，整片山顶北面全塌了，那个竖起来没几天的铁塔斜着倒在山顶上，三角钢全都摔变了形。
这一次我能活下来，真的是天之大幸，最主要还是因为……
我又看向南山头，心头感慨万千，我道不孤啊，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会巫术的人，并且还在紧要关头出手相救，否则我今天必死无疑！和这个没露面的神秘人比起来，我这点本事根本不值一提，人家才是高手！如果能有缘得见，那该多好。
我在郭子背上抹了抹那个天青色玉环上的烂泥，哆哆嗦嗦从衣服里扯出一根红绳，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妈给我从庙里求来的，非让我带，说是能避难。我把红绳的结松开，又把这仅剩的玉环穿了进去，系好塞回了衣襟里，又趴回了郭子背上。
刚才这个细小的动作，就已经扯得我浑身生疼了。
下山的路更难走，郭子背着我一连摔了三跤后，终于力竭，和我一样滚成了“泥猴子”。好在来的人多，立刻换人背，其他人继续扶着下山。
四个人轮换了两遍后，，终于把我背下了山，大伙儿全都浑身烂泥，只是现在没人顾得了这个了。
司机老刘被留下来看家，查道明亲自开车，四个泥人钻进他那辆豪华的大奔，呼啸着开向市区方向。
到了半矶山医院门诊部大楼，查道明直接堵着门把车停下，车门打开，立刻惊呼声一片。只见锃亮的奔驰车里滚出来三个浑身烂泥的男人，又搬出来了脸都糊得看不见的我，四个人大呼小叫，闯进了急救室。
围观人群向车里看，奔驰车厢里简直成了泥潭，脏得不成样子了。
查道明在路上就联系好了吴远洋，老院长早就领着一帮医生护士等在了急救室里，看见我们几人的形象后，大吃了一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伙儿都累得够呛，查道明喘着气摆了摆手，把我放在了病床上，洁白干净的病床被褥顿时被我染满了污泥。
吴远洋是那种很传统的医生，完全不顾我身上的脏污，立刻走上来用手给我做了一次仔细的全身检查，松了口气，“骨头没断，快送去超声室看看内脏。”
大家伙儿立刻围上来，七手八脚把我推出急救室，奔了门诊大楼后院。进了医院后，我彻底放松了下来，断定自己死不了了！
经过系统的检查后，我竟然奇迹般的没什么大事，骨头一处没断，内脏也没受什么伤，只是全身上下多出软组织挫伤，至于皮外伤，更是多的无法计数。
清洗干净后，包扎完毕，我被安排在老干部病房住院观察一周，这里一人一间，窗户外就是滚滚长江，景色宜人环境清幽。不得不说，有钱就是好，这病房光是床位费一天就得一百多！
当天晚上，查道明、郭子还有马红旗来探房。
查道明走到我身边，把一个皮包放在我床头，亲切的抓起我一只手，拍着说：“这次多亏了小米师傅，您是真的玩了命，查某人都看在眼里，感谢的话我也不说了，这里有30万，是你应得的！”
“啦”一声拉锁被拉开，露出里面整整大半包红票子，我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说实话，长这么大我就没看见过这么多钱！好在我定力还是有的，深呼吸几口平稳住狂跳的心脏，淡淡说：“查老板，以后切莫再犯这些错误，我能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第二次。”
这是真心话，再来一次我是绝对不干了，给多少钱都不行！
“哎哎，您放心。”查道明连声答应，退后一步，轮到郭子上前。
我和郭子是老朋友，客气的话也无需多说，从他的表情来看，他这次也得了不少好处，应该足够他结婚了。想想他做的那些事，我也是满心无奈，上辈子欠你小子的。
马红旗走上来，微笑着和我握了下手，说：“小米师傅，我是来向您辞行的。在您这里，我得到了太多启发，原本很多疑惑的地方现在豁然开朗，我已经找准了方向，回去后将继续深入研究，把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给发掘出来。”
马红旗说完暗暗对我使了个眼色，从他的目光中，我竟然看见了一抹狡黠。这是个非常有学问的人，估计他看出来了些什么，只是我不承认，他也不挑明。
又交谈了一会儿后，天色将晚，查道明和马红旗起身告辞，留下郭子陪床。他们二人前脚刚走，郭子正准备去打饭的时候，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意料不到的两个人来了。
当时郭子正准备出去打饭，手里捧着个空饭盒，刚抓住门把手，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正好扇在他鼻子上。
别看郭子在查道明那里表现的特温顺，其实他是个标准刺头，这下吃了个闷亏，当时张嘴就要开骂。可还不等他骂出口，两个人冲了进来，郭子看见这俩人，顿时瞠目结舌，手里的铝饭盒失手落地。
进来的，是我的老爹和老妈……
我压根就没把住院的事通知家里，本打算等好了后再回家，现在可好，被划了个现行。
我妈看见我被包的像个木乃伊，魂飞魄散，尖叫着扑上来，大声哭喊：“小米，你怎么啦？怎么啦！”
我被我妈狠狠摇了几下，差点没散架，苦着脸说：“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了些皮外伤，不信你去问郭子。”
我一说到“郭子”，明显可以看见我妈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她咬牙切齿猛然回头大喝：“郭子，你给我……”
话没喊完我妈愣了，左右打量，我爸也是一脸懵逼，只见地上有个摔开的铝饭盒，郭子已经没了踪影。
这小子眼看情况不妙，竟然跑了！
我妈还不死心，扑到门口两边看，依然一无所获，这速度可够快的。我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真被我妈抓住，在她的高压下，郭子指不定就会吐露真情。
我又想起来一件事，疑惑问：“爸、妈，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听见这问题，我妈回头若有深意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是你女同学告诉我们的。”
这次我立刻就反应过来，是玄真子，“她人呐？”
“她说，等我们走了再来。”这回说话的是我爸。
接下来，二老好一番审问，我就说是工程做完了，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俩找查房的医生问过我的伤情后，方才放心，没有继续追问。接下来，他俩又嘱咐我一番后，起身离开，说是给我俩腾出空间，那意思你懂得。
果然，二老前脚刚走，玄真子提着个大帆布袋子走了进来，回头关紧了房门。
现在的玄真子，又恢复了青春玉女的打扮，和惯常的女道士形象毫不沾边。
“你……真的确定用这个就能解除情#蛊？”玄真子问这话的时候，站在床边，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由于过于用力，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看见她紧张万分的样子，我有心拿她打趣，无奈说：“我也不确定，要不，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玄真子急了，按照我事先糊弄她的说法，蛊虫马上就要进入**，到时候神仙难救！她慌得抓住我手哀求：“我相信你能做到，你就……说我该怎么办吧……”
玄真子越说越低，脸都绿了。
看见她这样，我有点不忍，挣脱他的手说：“你先把东西拿出来，我教你怎么做。”
这女人看上去柔弱，力气却大得吓人，她只捏了几秒钟，我手腕都青了……
玄真子点了点头，默默走过去打开地上的帆布包，从里面拎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团泛着蓝色的肉，看上去黏糊糊的。玄真子似乎很怕袋子里的东西，转过头不敢看，眉头紧紧皱着。
我看见玄真子的神态，松了一口，这样就对了。
“请小米师傅……快快施法。”玄真子强忍着不适，喘着气说。
我“嘿嘿”一笑，“施法？不用我施法，你自己来，把这东西吃下去，蛊虫自清！”
“吃？！”玄真子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嗓门都变调了“你要我吃这东西？！”
这是个什么东西？这东西在中医里叫做“紫河车”，现在的学名叫“胎盘”，人的胎盘！它的药性为补气、益精、养血，不过我这次用的却不是紫河车的药效，而是……
玄真子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的挣扎，不过他最终还是屈服，拎着紫河车往外走，“我去找人炮制。”
中药一般都要经过炮制，一来口味会柔和点，二来药性更容易发挥，可这两点却都不是我希望出现的。
“别走。”我抬手把她喊停，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奸笑着说：“一炮制，就失效，想要祛除蛊虫，你得就这么吃！”
第五十六章：过年
玄真子听见我的话，晃了晃，险些没晕过去，等她咬牙回过神，眼神中已经透射出了一抹凶光。
“呛啷”一声，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已经架在了我脖子上，森寒的气息刺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小妞恼羞成怒，要当场行凶不成？！
玄真子将剑架在我脖子上，恶狠狠瞪着我，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咬牙切齿低吼：“你在耍我？！”
利刃就在喉管边，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我这时候也不能怂，越怂越危险，何况我还真不是耍她。
“你要不相信，就尽管找别人，我犯得着耍你？”我眼光不自觉瞄着剑刃，装作满不在乎地说。
玄真子盯着我，似乎想把我看穿，良久后终于颓然撒手，想想不放心，又恶狠狠吼我：“要是你今天不能把蛊解了，我就杀了你！”
“那你得敢吃！”我没好气的呛了她一句，我知道她已经屈服了。
玄真子没有再和我废话，她走到病房中间，哆哆嗦嗦打开了塑料袋，露出里面的紫河车。
这紫河车很新鲜，上面沾着羊水带着血，布满粘液，腥气扑鼻，表面还能看见血丝，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反正换做我，宁愿毒发身亡也吃不下去。好在人家不同，人家是大侠啊，非常人所能及。
玄真子对着紫河车运了半天气，一瞪眼，左手把东西提起来，右手挥剑就要坎！
我连忙又把她喊停，“不能切碎，就这么吃！”
当啷啷……
长剑失手落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玄真子手提黏糊糊的紫河车瘫坐在了地上，欲哭无泪。
看见她失魂落魄的神态，我心中暗爽，以前被你耍的够呛，今天连本带利你得给我还回来！想要解蛊？就得按照我说的做，否则，后果你自己掂量！
这女人也是真狠，只失神了几秒钟，她面容一拧，发出野猫般的咆哮，对着紫河车一口咬了下去。我眼睛一闭，拧过头，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再转过头来，玄真子正在大嚼，满面疯狂。
“好！吞下去！”我躺在床上大喊，这次是发自内心的，不得不服。
看得出来玄真子为了解除情#蛊，这次是真豁出去了，我刚喊出来，她一伸脖子，“咕咚”一声，就把那块紫河车给吞了下去。可刚下肚，她的面孔一紧，定了一秒钟后，“哇”一大口全吐了出来。
我看得心头大定，疗效不错，“继续，再来一口！”
在我的催促下，玄真子毫不犹豫，“啊呜”又是一大口，小米牙发力，一拧脖子扯下来一块，继续大嚼。我不等她嚼烂，又大声催促她赶紧吞，她这时候也顾不得思考，一伸脖子吞了下去。
与上一次没区别，刚吞下肚子，她就又全吐了出来，这么吃紫河车，我估计找遍全世界也没几个能不吐的……
接下来，玄真子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的听我指挥，不停地吞进去又吐，脸色很快就变得蜡黄。这样反复地吐，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她再厉害，毕竟只是个姑娘家。
期间我偷偷开眼看了下，果不其然，那个蛊虫已经脱离下腹，开始向上移动。
原理其实很简单，对付毒蛊，用药或者外力都不合适，一旦惊了蛊虫放出剧毒，那就彻底完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自己出来。
情#蛊这东西嗜好胎味，那就用没处理过的胎盘把它引到胃里，再由呕吐把它给吐出来，则一切解决。
一口接着一口吐，玄真子很快就已不成人形，苟延残喘，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又一大口吐出来，呕吐物上有一个小小的虫子，在粘稠的胃液里摇头晃脑蠕动。
蛊虫被吐出来了！
这东西大小和米虫差不多，通体白色带着绿斑点，背上有一条金线，从头贯穿至尾。别看它在人体内凶神恶煞，一旦暴露在空气中，无比柔弱，基本没什么行动力。
我眼睛一亮，指着大喊：“出来了！快弄死它！”
我的喊声未落，玄真子反应奇快，反手一招，已经捡起长剑点在了那个蛊虫头顶上。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我根本就没看清她怎么出的招，毒蛊就已经被拍成了肉酱。
我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心中打鼓，这女人要是对我下手，只怕我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拍死了折磨自己许久的蛊虫，玄真子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连身体都轻了不少。这也难怪，她一个女人身中蛊毒，在这世上寻找解蛊之法，期间的绝望和艰辛可以想象。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中这玩意？”我好奇问，同时也动了恻隐之心。
玄真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用手背抹了下下巴，艰难站起来，在帆布包上擦干净长剑收回剑鞘，这才看向我，幽幽地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至于我的来历，告诉你也无妨，我其实出自武当山真武观。”
说完，玄真子竟然就此离去，临出门的时候，她身躯一顿，回过头来看着我说：“我欠你一条命，日后自会奉还！”
啪！
房门被重重带上，玄真子走了。
我心里有些火，谁要你还什么命？病房里被你吐得一团糟，你倒是给收拾干净了再走啊！无奈之下，我只好自己下床，找来扫把、簸箕打扫，期间的种种不适难于言表，幸好我肚子里是空的，要不然还不知道得吐成什么样。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原本该是郭子来陪床照顾，结果他被我爸妈吓跑了。然后我爸妈把位置让给了玄真子，指望她伺候我，现在倒好，所有人跑光，都没人管我。
好在我伤的不重，还能动弹，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了。
我在半矶山医院实际上只住了三天，确定过没有暗伤后，就办手续出院了。其实这里环境不错，又没人打扰，如果可能的话，我到宁愿多住几天，只是身边带着30万巨款，不处理了实在不放心。
整整30万啊！这是我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数字，从拿到这笔钱的时候起，我就觉得人生失去了目标。别人都在为了“万元户”的头衔努力奋斗，而我还能做什么？我仔细算过账，只要不乱花，这辈子好像都够了（后来证明我错了……）！
以前我的打算是，先在神山口摆地摊，弄些钱和郭子开饭店，可现在这事根本就激不起我的兴趣。你想想，手里有30万的人，还会累死累活去挣一天几十块？反正我是没那毛病。
出院后，我在家里老实了几天，重新取得了爹妈的信任，然后在隔壁的新小区买了一套三居室，在他俩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们接了进去。可想而知他们的反应，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在我反复保证这钱来路干净后，他们终于欢欢喜喜搬了进去。
这几年爹妈也够累的，该享享福了。
不过我却没有急着搬进去，而是一个人继续住在大院里，经历过这一段后，我想把自己的所得好好捋一捋。巫术这门学问深的难以想象，我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师傅，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的摸索领会。
这一段时间我过得安宁又充实，每天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巫术的世界里。我偶尔会去乡下和外公外婆住几天，外公再也没有说起过和巫术有关的事，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是让我多看书，多练字，或者陪他老人家下下棋，安度晚年。
转眼间，秋去冬来，到了年底，久没有消息的郭子来找过我一次。他的情绪相当不错，说是就要和徐丽订婚了，两家人都见过了面，正在着手准备布置婚房。
当天我们喝酒喝到很晚，俩人兴致不错，一瓶白酒就这么让我俩给分了，都喝了个七、八分。
临走的时候，郭子神神秘秘透露给我一个消息，说是方小梅的爸爸和谢富华的爸爸到了南方后，合伙搞了家公司，结果经营不善，干不下去了。方小梅一家又回到了大院，他爸爸通过老关系，被改制后的造船厂聘用，干起了部门主管。
说起来，方小梅爸爸这人还是有本事的，不管风风雨雨，他总能屹立不倒，随时都有翻身的机会。郭子跟我说这些的时候，神情有点暧昧，我一笑置之。
以前我和方小梅天天同出同入，大家都把我俩当成一对，其实我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感觉。也许还是有一点吧？我不确定，只是年少懵懂时的一丝好感，早就烟消云散了。
我知道方小梅去了南方后，就一直和谢富华在一起，这是某个好事的老同学告诉我的。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点难过的，只是也就一瞬而已。
青春是个好东西，只是这“东西”没什么用，只能放在记忆里，当一个美好的影像，看看就好，而我，已经二十好几了。
转眼间，年关来到，我这一段的研究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我打算等过完年后，就去神山口逛逛，看能不能接到活，不是为了钱，只为了活动下筋骨。
大年三十这一天，我早早就把屋子收拾好，关门离开了家，准备去爸妈的新房子里吃年饭。刚出了楼道，就看见楼外迎面走过来一条火红的身影方小梅！
第五十七章：遗容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几年不见，我们都还是曾经的我们，却又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方小梅其实变化并不大，也就是更成熟了些，依然是那么的漂亮，穿着打扮更讲究了些，还化了淡妆。
“怎么？老同学，不认识我了吗？”方小梅对我摆了个俏皮的表情，皱了下鼻子一笑。
我也笑了，她以前就有这个习惯，没想到长大了也改不掉。我摆了摆手，“哪儿能啊，我用闻得都能认出你来。”
说完我闭着眼睛凑上去，夸张的吸了吸鼻子，感慨道：“嗯……还是那个味儿。”
方小梅用一根手指把我点开，啐道：“你以前可不这样贫，根郭大江学坏了你。”
说归说，方小梅可一点都没生气，掩口偷笑，反倒是我被自己的大胆闹得有些尴尬。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莫名其妙就陷入了沉默中。
“过得还好吗？”半晌后，为了打破尴尬，我问了一句没什么营养的话。
方小梅点了下头，“还好吧，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
我打了个哈哈，“哪儿啊，将将饿不着。”
两句套话一交换，不知怎么，距离感自然而然就产生了，我实在不是个善于交流的人，尤其是和女人。在这方面，方小梅明显要比我老练的多，她察觉气氛有些不对，立刻主动结束这个话题，走上来挽了下我胳膊，浅笑着说：“陪我走走吧。”
我没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默默走向了大院门口，踩着一地积雪，听着“咯吱”作响。
大院已经很老了，年久失修，住户越来越少，很多人都搬走了。听说要搞城市规划，这里很快就要拆了，未来这里将会盖一片大楼，成为本市的新地标。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方小梅问，打断了我凌乱的思绪。
“瞎混吧，什么来钱做什么。”我随口敷衍，这回答很标准，在现在的年代，自由职业是个“高尚”的职业，只有有本事的人才敢这么自我彪炳。
我想起来郭子跟说过的那些话，问方小梅，“听说你家在南方生意做的不太好？”
听见我的问题，方小梅脸色变得有些灰暗，停下脚步，良久后方才摇了摇头说：“那其实只是对外的借口，小米，不瞒你说，我爸爸在南方身体越来越差，后来听一位高人说，只有回到家乡才会好起来。无奈之下，我爸爸只好把生意盘给了谢家，回来修养。”
听见这话我一愣，什么样的病，必须得回到家乡才会好？“那你爸爸回来后身体好些了吗？”
方小梅“嗯”了一声，“倒是真的好了些，谢谢关心。”
我琢磨了下，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我其实对医术并不擅长，不好妄加揣测。
“小米？”方小梅碰了碰我胳膊，把我从沉思中拉回来，“我得回去了，爸爸还在家里等我给他送药。”
原来，方小梅是去给他爸爸买药的，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手里拎着一个捆好的纸包，散发着淡淡药味。
这味道吸引了我得注意，我仔细闻了闻，随口支应着方小梅，等终于闻出来是什么味道后，她已经走远了。
“奇怪。”我摇了摇头，思索一番不得其法，出了大院门。
方小梅离开后我闻出来了，那纸包里的赫然竟是人参，这个东西是补元气吊命的，怎么能当常备药来治病？可从方小梅的话来分析，他爸爸似乎一直都用人参，可病情却好转了，这事不合药理啊。
不过中医这东西博大精深，我只懂一些皮毛，也就没往心里去。
回到新家，我很快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阖家团圆中，度过自己的本命年。
按照民间的说法，本命年难过，也的确如此，这一年我差点就挂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关键时刻有贵人相助，我不但挺了过来，还赚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大钱，过程是艰难的，结局还不错。
除夕后，我放下了一切，三天年里把亲戚都跑了一遍后，就在新家里当起了“少爷”，成天除了玩就是吃。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初八，今天是各家开张的日子，按照事先的打算，我终于出了门，去了神山口迷信一条街。
再在家里养下去，我就该废了……
骑着车来到街口，街上鞭炮声不断，家家户户开张大吉，人人喜气洋洋，相互拜年道贺。今天虽然是开张的日子，不过一般不做生意，所谓的“开门”也就是个形势，图个吉利。
我可能是这条街上最特殊的人，我是真打算来找点事做的。
在没人打算干活的地方找活干，结果可想而知，我从上街一直走到下街，连一个来找法师的人都没见到，除了商家闹腾，根本就没客人。我暗叹失算，准备先回去，等过几天再来，就在转身的时候，旁边有人大喊：“小师傅！”
喊话的是个胖老头，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我不确定是在喊自己，左右打量了下，那胖老头急了，干脆一边招手一边走了过来。
“小师傅，您贵人多忘事啊。”胖老头走到我身边说，仿佛我俩是老朋友。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头一次摆摊那天，这老头不知从哪抱来个有腮腺炎的小孩刁难我，被我给涮了。不过这次他的态度很好，客客气气的，见我反应过来，抬手把我往他的铺子里请，“走走走，去我家吃个午饭，咱们交个朋友。”
我转念一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就应了他的邀请。
胖老头是开花圈店的，本姓马，人送外号“马大头”，到了他铺子里后，立刻就有茶水奉上，我俩先对坐闲聊起来。
一番交流后，我才得知了他的真意，这马大头别看其貌不扬，在这条街上其实非常有名，人脉很广。他的意思就是，以后有合适的业务给我介绍，他丛中拿些提成就行，说白了，就是一中介的角色。
对于这个交易，我毫无异议，这样总好过我瞎找。两下里谈妥了后，皆大欢喜，酒菜也上桌，我俩就在他狭小的花圈店里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中国人就这样，酒杯一端，立马就能称兄道弟，我俩的感情随着酒意迅速加深。
就在喝了有七成醉的时候，门口传来沙哑的女声，“老板，我要一对大花圈，给我送造船厂大院里去。”
我听得一愣，我们大院里“老人”了吗？是谁家？
听见这话我坐不住了，那个大院里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关系特融洽，我得看看是谁。
我刚起身，马大头骂骂咧咧走了过去，大年初八有生意上门，他还不乐意。
走到外面一看，我大吃一惊，来买花圈的竟然是方小梅！她许是哭哑了嗓子，刚才我楞没听出来。她家里死人了？难道……
方小梅看见是我，也愣了，“小米？”
“哟呵，你俩认识啊？”马大头摸了摸锃亮的脑门，左右打量。
我心里着急，走上去问：“你家究竟怎么了？”
不问还好，疑问方小梅当场就哭了起来，抹着通红的眼珠抽抽噎噎说：“我爸……昨晚上走了……”
听见这话我心里拎了起来，前几天遇见方小梅的时候，我就觉着他爸爸的事情有问题，只是当时没深究，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人就出事了。
“昨晚我想找你帮忙，可去了你家敲不开门，等我妈把我爸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方小梅越说越伤心，眼珠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往下淌。
我一看不行，这样哭下去人得哭坏了，连忙安慰。马大头也陪着说好话，亲自搬出一对大花圈，拍着胸脯说：“既然是熟人，这对花圈白送了。”
我心里藏着事，这酒是再也喝不下去了，把详细地址丢给马大头后，拉着方小梅出了街，骑自行车带着她直奔大院。
人死不能复生，我就是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路上紧赶慢赶，半个小时我就骑到了大院，方小梅一直靠在我背上哭，后脖领子都被她哭湿了一大块。
到了方小梅家后，楼道下已经搭好了灵堂，围满了人，有老街坊邻居，还有造船厂的领导同事。我也没心思和他们打招呼，拉着方小梅急匆匆上了楼。
方小梅家在三楼，大门洞开，里面同样全是人，我分开人群挤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方悟本（方小梅爸爸的名字）的遗体。客厅中摆着一张灵床，铺着好几层绸缎被褥，遗体就安静的躺在上面，用一沓草纸盖着脸，身上还压着一根竹竿。
盖着脸是怕小孩子看见遗容，至于压着竹竿，是为了防止诈尸，不过这显然没什么实际用处。
我把尸体打量了一遍，外表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特别瘦。在我印象中，方悟本是个高大健硕的人，很有男子气，没想到临走时竟然会瘦成这样。
屋子里哭声一片，我被吵的没法开眼，只好再凑近了细细打量。方小梅一边哭一边拉我，问：“小米，你干什么？”
我蹲在灵床边看草纸遮盖下的侧脸，她拉我的时候，我正好有所发现，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着遗体耳后问：“小梅，这是什么？”
第五十八章：巫女（第一卷完）
我发现在方悟本左耳背后，有一颗硕大的黑痣，表面凸凹不平，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当然，这只是主观判断，由于开不了眼，我也没法确定这痣的本质。
方小梅哭着蹲下来和我一起看，也有些不解，“我不记得爸爸这里有痣……也许是我没注意过吧。”
听见这话，我当时就明白了三分，剩下的就是确定。
就在这时，后面一阵闹哄哄，回头看，三个男人挤了过来，其中俩人我都认识，谢富华和他爸爸，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瘦小中年男人。
三人走到灵床边，谢富华爸爸一把抓住了遗体的手，立刻哀声大哭起来，谢富华也看到了我，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和我对视。那目光中有不屑，有仇恨，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很明显，他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到现在还恨着我。我既没功夫也没兴趣和他眼神交流，和方小梅打了声招呼，转过身走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外面的哭喊声立刻小了不少，我做了几个深呼吸，缓缓闭上了眼睛。
门板并没有什么很高的属性，我的第三只眼混顺利地穿过们，看见了外面的状况。视界中全是人，方悟本那没了阳气的遗体格外显眼，我仔细向他的耳后看，果然发现了异常。
人死后，阳气会快速流失，阴气则会随着魂魄一起离开，也就是说，尸体本身应该是基本无属性的。方悟本的尸体也的确如此，可在他耳后那颗痣的位置，赫然竟有一团黑色的光斑。
我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就在这时，那个黑斑竟然动了！可以清楚地看见，黑斑变成了烟丝撞，从他耳后飘出来，翻卷两周后，飞进了一个人手里。
我大吃一惊，连忙解除开眼状态推开门，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跟着谢富华那个瘦小中年人的身上。他心有所感，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把一个类似鼻烟壶的小玻璃瓶收进了怀里。
我两大步跨到方悟本遗体边，蹲下去看，果不其然，刚才还在的那颗黑痣不见了。
是他们搞的鬼！
我猛然抬头看过去，迎上了谢富华父子俩阴冷的目光，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在哭。
“混蛋！是你们害死了方叔叔！”我只觉头脑发炸，跳起来扑到谢富华身边，揪住他衣领就打，屋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我学的是巫术，在我心目中，术法没有正邪之分，关键看你用它做什么事。谢富华他们家用邪术谋害合作伙伴，这样的举动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再加上方悟本对我一贯不错，当时我就失去了理智。
谢富华个子比我大，可他没想到我会突然爆发，措不及防之下被我扑到了地上，兜头盖脸就是两拳，打得他口鼻出血。
不等我打出第三拳，耳旁恶风来袭，眼前一黑，我被人一脚踢翻了出去。滚了几圈回头看，谢富华他爸爸把他扶起来，恶狠狠瞪着我，那个瘦小的中年***在一旁，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分不清刚才踢我的是谁，不过这不重要，我心里憋着恨，挣扎着要爬起来继续打。
“够了！”身旁传来尖声大叫，那是方阿姨，她跳着脚哭喊：“我家老方尸骨未寒，你们就在他面前闹，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她这话一说出来，我顿时泄了气，刚才的确是我不对，太冲动了。
对面也没了举动，谢富华从地上爬站起来，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一直恶狠狠瞪着我不放。
“小米，你刚才说是他们害死我爸爸的，可有证据？”方小梅厉声喝问，满脸泪花。她刚才一直在拼命拉扯我，被我带得披头散发。
我摇头苦笑，证据？我上哪里找证据去？报到公安局，人家也只会把我当神经病。
他们的手法我能判断出个大概来，将养好的厉魄种在方悟本身上，缓慢吸收他身上的阳气，一点点磨他。再串通个所谓的高人，让他放弃生意，回到家乡，这样就顺理成章霸占了所有买卖。
人参是补气的，人吃了补阳气，魂魄吃了补阴气，方悟本其实一直处在生死边缘，只能靠不停吃人参吊住命。可无论怎么续，都会被日渐壮大的厉魄抽走，死是早晚的事。
我只是想不明白，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又何必置人于死地？
看见我半天不说话，方小梅脸色越来越难看，看来，她认定了我是在无理取闹。
“小米，你方叔叔生前待你不薄，你就这样对我们家？”方阿姨的语气已经很不好了，周围的方家亲属也开始鼓噪，说我不是个东西。反倒是谢富华他爹为我说“好话”，说我是伤心过度，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我没再说什么，低着头默默向外走。
一片骂声中，我出了方家，走出大院，漫无目的飘着。我不甘心事情就这样算了，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能为方悟本报仇，还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走着走着，我脚步一顿，抬起头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陌生的小巷。
巷子很窄，只容两人侧身通过，积满了厚厚的雪，雪面上落着一层粉煤灰，寂静无人。
我觉得自己傻了，要想办法也得回家好好想，在外面瞎逛什么？于是我放下纷乱的思绪，加快脚步向前走。
刚走出几步，前面巷子口闪出来一人，看见这人，我脸色阴沉了下来，是谢富华！
谢富坏堵着巷子口，看着我阴阴笑，满面仇恨，我左右一寻摸，从雪里起出来一块板砖，大踏步走了过去。今天我也不打算要你的命，可至少也得拍你个满脸开花。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心生警觉，连忙回头往旁边一闪，一蓬灰白的粉末从我脸边撒了过去。
这粉末带着淡淡的香气，有些刺鼻，还有一股类似酒味。闻见这味道，我一惊，连忙把手伸进了腰间的腰包里。
经历过前几次后，我养成了随身常备一些东西的习惯，这次果然用上了。
这味道我一闻就知道是什么，香气是尸油，恶臭的尸油稀释大约三百倍后，就变成了清香。而那股酒味则是秘法发酵过的曼陀罗，具有强烈的至幻效果，这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被吸入后，短时间内人会变成“行尸走肉”，任人摆布。
不等看清后面的人，我从包里抠出一点药膏，顺手涂在了鼻孔边，立刻重重打了个喷嚏。这药膏里有童子尿掺杂着蜘蛛腿毛，有一定毒性，却可以强行镇定人的神经。
一个喷嚏打出来，粉末被我喷得倒卷，露出后面的来人，正是那个一直跟在谢富华父子后面的瘦小中年男人。
见我并没有中招，那个男人愣了一下，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话。
“你果然会这些东西。”另一边传来谢富华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对着中年人大喝：“乃蓬-宝锡兰师傅，快把他抓住！”
瘦小的中年男人距离我大约三米，微微一笑，用蹩脚的中文说：“没问题。”
说完，他打开衣襟，从内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拔开塞子向里面吐了口唾沫，开始念念有词。他的唾沫刚吐进去，瓶口里若隐若现冒出一丝黑气，随即消散。
我不知道这外国佬使的是哪门功夫，可我知道那瓶子里养着一个恶魄，果不其然，他刚开始念叨，我手背一痒，抬起来看，上面出现了一颗黑痣。
这不是野外游荡的生魂，而是被人养熟了的恶魄，依据手法会有各种恶毒功效，方悟本就是被这东西害死的。按照我身上的阳气浓度，一般的脏东西很难沾身，由此可见这东西恶性不弱。
看见手背上出现了痣，我立刻哼出了鬼调，古怪的声音在小巷里回荡。调门刚起，那颗痣肉立刻脱落，掉在了雪地上。
用鬼调迷惑恶魄离体，我赶紧弯下腰，围着那颗痣用手在雪上画出了一条弧线，紧接着飞快勾勒，对着乃蓬-宝锡兰画了个箭头。雪地上的黑痣旋即化为一缕淡淡的青烟，沿着箭头对乃蓬-宝锡兰一扑，消失在空气中。
乃蓬-宝锡兰面色一变，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轻易就化解，黑烟消失的时候，他连退三步，张口喷出一蓬血雾。
血雾出口，他身前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出现了一条小小的人形，随即他一把扯开胸前衣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看见他的胸膛，我大吃一惊，在他胸口位置，枯树皮一般的皮肤肱结不平，长满了瘤子，竟然隐约组成了一张狰狞的人脸，有鼻子有眼。
这是什么邪术？
我终究还是见识太浅，激斗关头，我被那张丑陋的怪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竟然愣了一瞬，忘记反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尖啸声直接传入脑海，刺得我一阵阵眩晕。
这声音并非普通的音波，而是直接作用的我的脑海，引起了剧烈的共振，我立刻手脚酸软，瘫坐在了雪地上。
满脑子都是怪声，刺耳刮心，我根本就没法思考，只能下意识抱着头痛苦呐喊。
这是鬼啸，又不是一般的鬼啸，似乎是有无数厉鬼的叫声混合在了一起，我只不过迟疑了下，就着了道，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说一千道一万，我终究还是经验不足，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法术和人交手。
眼看我坐在地上翻滚，再也没了反抗之力，乃蓬扯着胸襟，一步步向我逼了过来，那张由无数瘤子组成的怪脸越来越近，见之欲呕。经过刚才的交锋，他的举动很谨慎，生怕我暴起反击。
我用的术法乃蓬应该从未见过，我的根底他也完全不了解，对我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其实他的术法在我看来并不算很高明，可是很诡异，全都是玩弄魂魄的阴招，让人防不胜防，说白了就是他的本事只会害人，无法救人。
另一边，谢富华看上去很紧张，也也一点点蹭了过来，与乃蓬两面包抄。
我心中暗暗叫苦，这下彻底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我胸口传来一声清脆的震响，是那个天音玉串！这一声响刚发出来，乃蓬胸前的瘤子立刻开始剧烈蠕动，仿佛他皮肤下有无数爬虫。
紧随其后，又一阵更为清晰的天音从头顶上传来，乃蓬面色大变，大喊大叫着转身就跑，竟然把谢富华弃之不顾。
我刚才被鬼啸纠缠了好久，脑子里到现在都满是回响，头晕目弦胸口发闷，说不出的恶心。我勉强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谢富华的目光，他被我吓了一跳，忙不迭后退。
退了几步后，谢富华转过身跌跌撞撞跑出了巷子口，我有心想抓他，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谢富华刚转出巷子口的时候，和他相对又闪出来一个人，这次是个女人，穿着身普普通通的白色羽绒服，披肩直发，看上去有点瘦。
不等我看清那女人的相貌，眼前一黑，仰头向后就倒。
躺在雪地上，我强忍着虚弱，勉强睁开了眼睛，一张脸的轮廓出现，俯视着我。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上去比我还要小一点，眼睛和她的头发一样乌黑而有光泽，正定定看着我。再仔细看，她眉心里和我一样，也有一个略带点弧线的伤疤。
“我是巫女。”那女人轻声说，嗓音如天籁般好听。
我想说什么，可胸口一阵恶心，根本说不出话来。
“可惜了。”那女人又打量一番，对着我摇头轻叹：“本以为，我在这世上会有个伴，却不想，你竟然10岁前就开了眼，注定活不过……”
听见她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我无比心安，这声音一点都不陌生，正是当初唱天音救我的人。没想到，她竟然就在我的身边，并且再一次救了我。
神经松弛下来，没等她话说完，我沉重的眼皮耷拉上，终于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一章：大买卖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等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是她把我送回来的吗？她又是什么人？我坐起身，默默思考起来。她眉心有和我一样的疤痕，会真正的天音，自称巫女，应该和我一样，是巫术的传人，只不过她的本事似乎比我正宗的多。
这么说来，我并不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巫术传人，我是巫觋，她是巫女，终于有个伴了！
想到这我莫名兴奋，随即又回忆起她的那句话，“我10岁前就开眼，活不过……”。活不过多少？今年还是100岁？可惜我当时昏过去了，没听见。
不过这事并没有给我留下很深的烙印，所谓越老越怕死，我还年轻，不太在乎这些，转头就忘。再者说，我吃得下睡的香，身体倍儿棒，怎么可能哪天说死就死？这话可信度不高。
还有就是关于谢富华，我发现了他们害死方悟本的事情，他们会善罢甘休吗？不过我倒是不怕它们找上门来，来了更好，痛痛快快做个了断！这里是我的家，东西多得是，想用邪术在这里对付我，没门！
坐在床上琢磨了一会儿，我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下床拉开了窗帘，这才发现，天已经全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都半夜11点多了。我这才想起来，打从今天中午起，我就没吃过饭，不饿就怪了。
有心想出门买点吃的，可身上一阵阵发软，心里堵得慌，后遗症还没有完全过去，只好在家里找吃的了。好在这大院里的老房子我一直一个人住着，吃的不缺，泡面还有整整半箱子。
我爬起来，拆了两包方便面，在厨房里烧水。
刚把火打着，外面传来敲门声，我二话不说，把菜刀别在腰后，走进了客厅。外婆亲手给我缝的袋子就放在沙发上，里面是我的全部家当，那什么……乃蓬-宝锡兰再来，我有把握让他有来无回！
吃了一次亏，这次我绝不会手软！
我没急着去开门，而是站在客厅里开了眼，看向门外。
仔细观察一番，我松了口气，又把菜刀扔回厨房，打开了门。我在屋里看得明白，来的是一个女人，虽然看不出相貌，可从身材判断，应该是方小梅。
果不其然，房门打开，方小梅低着头站在了门外。
“进来吧。”我往门边让了让。
方小梅抬头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进来。
我被她弄得有点烦躁，今天为了她家的事，我差点连命都丢了，而她家人却不相信我，这事我到现在都有气，现在又跟我来哪一出？
“我爸已经火化了。”方小梅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话。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一叹，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不管怎么说，她家刚走了顶梁柱，我不该在这时候跟人家置气。对方施展的邪术，连我都没法完全看明白，她们母女俩又岂能懂？不相信我也说得过去。
“哦。”我应了一声，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方小梅抹了把涌出来的泪，神情忽然变得果决，说：“小米，我相信你！”
听见这话我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又“哦”了一声，我忽然发现，也许她们不相信更好，知道了真相，她们又能做什么？报警毫无意义，这个仇让她们怎么报？
这一次，我俩隔着门框沉默了好久，就在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压抑的时候，方小梅又抹了把泪，竟然对我笑了。
“小米，我得走了。”方小梅笑着说。
“去哪里？”我问。
方小梅退后一步，深深看了我一眼，“拿回属于我家的东西。”
说完，方小梅义无反顾下楼，转眼隐没在了黑暗中。
这一次见面，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进过我家，我也没有说出什么实质性的话，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厨房里传来蜂鸣声，水开了，我连忙跑回去关火，把面泡上，端到了客厅里。坐在沙发上，隔着升腾热气看着依然开着的家门，我心中百感交集，却又没个重点。
这一刻我忽然发现，在命运面前，原来自己是这般的渺小。
接下来，我在家里整整呆了三天，吃了睡睡了吃，出乎预料的是，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找我。我原以为谢富华他们会上门对付我，谁成想，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三天后，正午，终于有人来了郭子。
我打开房门，他站在外边，穿着一身黄军大衣，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双手拢在袖子里，跟盲流似得，我差点没认出来。这小子一惯挺臭屁的，十几岁就知道偷他妈的发蜡往头上抹，认识十几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狼狈。
“你小子失恋了？”我打趣地问。
然而，郭子的反应又出乎我预料，他幽幽看了我一眼，根本不回嘴，用肩膀把我拱到一边，闷头闷脑走了进来。
我心里“咯噔”一声，玩笑成现实，这小子真失恋了不成？
“别笑话哥，你也差不多，咱俩还真是难兄难弟。”郭子不满的嘟囔，一屁股坐在我家沙发上，目光呆滞看着眼前虚无。
我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连忙走过去问：“怎么个意思啊你？”
郭子僵硬转过头，看着我说：“我媳妇，跟个港商跑了……”
郭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咱兄弟，不就是没人家有钱嘛，哪点不如人？我还就不信，这辈子发不了财！”
我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前段时间还听说两人要订婚，怎么突然之间人就跑了？郭子表面是个大大咧咧的糙汉子，可我知道，他这人其实很敏感，这件事情恐怕会给他造成很严重的打击。
可问题是，这种事情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默默陪她坐着。
听郭子絮絮叨叨说，对方是徐丽家一房在香港的表亲，过年来玩过之后，直接就把人带去了香港，连面都没和他见，留给他的只有一张“分手”的纸条。
“算了，为这样的女人不值得，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没老婆？好女人多的是！”我装作满不在乎劝。
我并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这一番说辞明显起到了反效果，郭子听完“噌”就站起来，直挺挺向外走，连招呼都不跟我打。
我跟在后面跑下楼道，他甩开大长腿已经走得远了。
看着他机械的背影，我就跟吞了一个鸡蛋似得，心里堵得难受。生活就是个王八蛋，你刚觉出它点好来，就毫不留情给你一大耳刮子。
本以为我俩赚了那笔钱，从此就可以过上轻松愉快的生活，谁成想全特么扯淡。
回头望望，我也不想闷在家里了，索性就出去走走，散散心。蹬上自行车来到大院门边，我心念一动，下来走进了**楼，方小梅家就在这里。
我并不认为自己对方小梅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人家里出了事，又有谢富华一家环伺，我总是不放心。
方小梅家大门紧闭，我敲了老半天，里面无人答应，倒是对门的王阿姨开了门，看见我后，面色古怪说：“小米，别敲了，老方当天火化，第二天他们娘儿俩就走了。”
“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吗？”我连忙问。
方阿姨摇了摇头，“没人知道，估计是回她山东老家了吧。”
我没再说什么，打了声招呼，失魂落魄下楼。
我不明白她家为什么丧事办得这么草率，然后又这么匆忙就走了。
再次蹬上自行车，在巷子口小吃摊胡乱填饱肚子后，我开始漫无目的乱逛。我还抱着一线幻想，希望能再次碰到巫女，虽然不知道碰见她我能做什么。
我就这么骑着，几乎把小城跑了个遍，人没碰见，天都快黑了。
不知不觉中，我又来到了神山口，反正又不想回家，索性就进了迷信一条街，奔了马大头家。一来想看看有没有事做，二来讨杯酒喝，找人聊聊天。
我没有失望，马大头那里，果然有事情在等着我。
马大头其实不算很老，也就五十来岁，只不过人生的老气，过于肥胖的身体也让他行动很迟缓。我到的时候，他正趴在柜台上算账，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想，特顺溜。
看见我来了后，他赶紧撂下账本喜气洋洋迎出来，一把抓住我胳膊，压低嗓门神神秘秘说：“小米师傅，你可算来了，有一桩大买卖，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干！”
听见他说“大买卖”，我当时就想转身走人，我现在又不缺钱花，只想做点小买卖练练手散散心，大买卖一点兴趣都没。奈何马大头不容分说，把我往他铺子里拽，我也不好挣扎。
到了铺子里后，马大头生意都不做了，赶紧上门板。
我见他搞得这么神秘，心头好奇，也就没立刻拒绝，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买卖。
关好铺子，马大头把我领进里屋，不管我问什么他只管摆手，“咱们吃上再说，别急。”
安排我坐下后，马大头亲自下厨做饭，果然人胖都是有道理的，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四菜一汤被端上来，香气扑鼻。
“小米师傅。”马大头在我对面坐下，给我倒上一杯酒，这才话入正题，“有个大人物托我给他找个有本事的‘土方子’大夫，我思来想去，这任务除了小米师傅你，不做第二人想。”
第二章：故人来
“他家人生什么病了？”我松了一口气，治病这种事我倒是可以接，虽然我医术不咋地，可有些大医院治不好的疑难杂症还就服我，指不定瞎猫碰见死耗子我就能给人家治好了。到不完全是为了钱，所谓医者仁心，能救死扶伤总是功德一件。
马大头“呵呵”笑着摆了摆手，“非也非也，不是要请人去治病，而是参加一次探险活动。”
“探险活动？”我懵了，野外探险我知道，有一定规模的探险队的确需要配备医护人员，可野外主要就是应付外伤和一些疾病，明显是西医更擅长，为什么要找土郎中？
面对我的问题，马大头表示他也不知情，人家就是这样要求的，他所知不多。
我就奇了怪了，这什么探险队？谁搞的？
马大头见我始终不明确答应，索性就给我交了底，“实话告诉你吧小米师傅，这次的委托人，是大名鼎鼎的教授！跟着他干，保管发财！”
“教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略一思忖脱口惊呼：“查道明？！”
马大头缓缓点了点头。
我站起来就走，再也待不住了，查道明的活能接？那丫就是个招事的祖宗，还都是大事，再跟他搅在一块，我觉得自己恐怕很难活到年底。上次在他家都搞成这样，野外？我不敢想，死了都不一定有人给我收尸。
“哎哎哎，小米师傅，您到底干是不干呐？”马大头追在我后面大喊大叫。
我回头对着他微微一笑，又立刻色变，“您另请高明吧，过几天我再来你这里看看有没有小买卖。”
我摔门离去，马大头在我身后颓然撒气。
我赶紧蹬上自行车就跑，这一次我没再瞎逛，直接骑往自己家，折腾到现在，我肚子都饿了。
紧赶慢赶到了家，刚进楼道我被吓了一跳，我家门口站着好几个人，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是谁。我只当是谢富华他们终于找上了门，立刻扔了自行车，把手伸进了斜跨在肩膀上的袋子里。
我这里面装了一大包烈性***，只要撒出去，这些人用不了10秒钟就得中招。
楼道里面暗，外面亮，我看不清里面的人是谁，里面的人却可以看清我，眼看我摆出戒备的架势，立刻传来呼喊：“小米师傅，是我！”
我一听松开手，心里暗道“糟了”，来的正是查道明！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去我爸妈哪儿住，他不知道新家的地址。
人家都喊出口了，我也不好装作不认识走人，只好有气无力回应：“原来是查老板，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我磨磨蹭蹭走过去开门进屋，查道明笑呵呵跟了进去，不过其他人依旧站在楼道里，并没有跟来。
在沙发上对坐下，我打量一番，与以前的狼狈困顿不同，现在的查道明穿着考究儒雅，一丝不苟，意气风发，显然已经渡过了难关。
“小米师傅，我今天来，首先是要感谢您的，那批货前两天已经被买家接走了。”查道明笑呵呵说。
我立刻说：“恭喜恭喜，举手之劳不用谢，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办？”
我的话几乎已经挑明了，您有事就赶紧走，可查道明却似乎没听出来，笑着点了点头，慢条斯理说：“小米师傅神算，查某找你的确还有事。”
我心说可算来了，不过那又怎样？我死不答应！
查道明接着说：“我组织了一支探险队，准备进行一次学术探险，考查内容是远古文明，特邀您这样有真本事的人加入，共襄盛举！”
“我哪里会探险啊，我长这么大去的最远也就苏州，还是小时候我爸爸带我去的……”我一口回绝，查道明这人擅长顺杆子上，决不能给他机会。
查道明丝毫不以为意，摆了摆手继续笑着说：“哎，小米师傅说的哪里话，您的本事查某亲眼见识过，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也不为过，普天之下哪里去不得？”
我面无表情，淡淡说：“我不能上山，掉下来快石头能把我砸死，我也不敢下坡，一脚踩空我会摔死，查老板，我就一普通小市民……”
查道明似乎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不等我说完，他就抢着说：“和上次一个价，只要您陪我们探险队走一趟，无论做不做事，30万！”
我嗦嗦说了一半，被这“30万”狠狠呛了一下，立刻收声。这家伙的钱大风刮来的不成，左一个30万，又一个30万，这么轻描淡写！
查道明静静看着我，等待我的答复。
我陷入了短暂的犹豫中，这可是30万！虽然我已经拿过一个30万，可谁会嫌钱多？不过一回想起在他家的种种经历，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当即决定，这事还是不能干，300万都不行！
“查老板，不瞒您说，我这段时间有些不舒服，实在是……”我装作为难欲言又止。
查道明脸上笑容渐收，思考了一会儿，起身向我伸出了右手，“小米师傅既然身体有恙，就在家休息几天吧，我们的行程也还有几天，希望您能及时恢复，加入进来。”
我和他握了下手，打了个“哈哈”不置可否，查道明点头离去，自始至终没有丝毫不悦。
送走了这一帮人后，我在沙发上坐了好久，才把那30万从脑子里彻底抹去，查道明这次广招人才，搞出这么大阵仗，看来是真打算大干一场，我还是不掺和的好。
为什么我这人小富即安？因为我就喜欢小富即安的生活，别看查道明这人外表斯斯文文的，显然是个不安分的主，我俩凑不到一块。
随便吃了碗泡面后，我蒙头大睡，一觉到天亮，查道明这事也就被我彻底撂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骑车去了外公家，先陪外公几天再说，等回来再找事做。
我到了外公家的时候，他家里正好有客人，是夫妇俩。男人是个脸膛黝黑的壮汉，他媳妇生的倒还不错，白白净净，缩在她男人后面，规规矩矩的。
桌子上放着烟酒糖茶四色礼物，显然是来拜年的。本地对于拜年没什么严格的讲究，除了年初七外，正月十五前都可以。
看见我进屋，那男人对我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笑着打招呼：“这就是小米吧？都长成大人了。”
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也对我点头笑了笑。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过完年我都虚26了，居然还说我“都长成大人了”，这样说话合适吗……不过话说回来，本地风俗，没结婚的都不算大人，他这么说我也没脾气。
我凑近了仔细一打量，这次发现，来的居然是熟人年宝和他媳妇！
自从外公给他家驱蛇镇山后，年宝和他媳妇每年都来外公家拜年，只不过我10岁后就离开了外公家，十几年没见，我对他俩已经陌生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一眼认出我来。
寒暄一番后，外婆张罗了一大桌子菜，我们分宾主围成一圈吃饭。按照规矩，外公坐上位，外婆次席，我坐在对面，年宝夫妻俩并排坐在了外公右边。
由于是常来常往，两家人跟亲戚差不多，并没有太多拘束，外婆还拿出一瓶酒，让我陪年宝喝两杯。
由于是在外公家，酒我俩是都不敢多喝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聊天。说起来，我虽然只去过他家一次，对那里的环境还是很喜欢的，也就不免多问了些，气氛非常融洽。
聊着聊着，外婆忽然问了一句，“怎么今年你家伢子没来？”
年宝的孩子要的比较晚，现在也不过才八岁，自打出世后，年年都被抱着来拜年，不知为何今年却没来。
听见这问题，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脸上涌现出一抹忧色。年宝叹了口气说：“小宝伢子去年底就生病了，到现在都没好，就没让他跟着来看两位‘老太太’了。”
年宝是按照孩子的辈分来说的，他管我外公叫爷爷，他的孩子就算是重孙子辈，本地管曾祖辈的统称为老太太。
听见年宝的话，外公一惊，连忙问：“都这么多天了还没好？究竟什么病？”
年宝看了他媳妇一眼，女人接着说：“乡卫生所和县医院都去过了，都查不出病因来，孩子每到晚上就发低烧，睡觉不踏实，可到了白天就好了，跟没事人一样。”
听完年宝媳妇的描述，外公默默放下饭碗，看向了我，我也正同时看向他老人家，彼此目光对视，相互会意。
年宝又接过了他媳妇的话头，“孩子总不好也不是个事，所以我们这次一来是拜年，二来想请爷爷您过去给看看。”
外公笑着挥了挥筷子，“吃完了让小米过去一趟，没什么大事。”
夫妻俩又看向我，满脸不敢置信，估计是不相信我。
和当年的外公比起来，我的确本事不大，他老人家地理、堪舆、医药、书画和巫术样样精通，而我只不过会点巫术的皮毛。不过就他儿子这点小毛病，我要是还处理不好，那就真不用混了。
事情就是这样，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我拍了拍年宝肩膀，笑着说：“你就放心吧，这点小毛病，我保管手到病除，喝酒！”
我端起酒杯在年宝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自顾啜了一口，年宝犹犹豫豫端起杯子，却显然没什么心情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