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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就讨厌     巫启txt下载     巫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耍阴招

    匆匆吃完饭,我跟着年宝夫妻俩出门一看,乐了。门口停着一辆板车,上面还铺着被褥,感情他俩早有准备,打算把我外公拉过去的。

    年宝尴尬的对我笑了笑,有些手足无措,“小米,你上来坐吧。”

    年宝这人也太憨厚了,我一大小伙子怎好意思让他夫妻俩拉我?“别瞎说了,还是让嫂子坐吧。”

    我忙不迭摆手,折煞我了。

    一番推让下来,年宝他媳妇坐上了板车,年宝拉着自家媳妇格外有劲,我们三人就这么摇摇晃晃上路了。

    这条路我有十几年没走过,早就大变了样,只是两旁的农田依旧,油菜经过一冬后,格外的绿。一路走来,我心情无比舒畅,连日来的积郁一扫而空,忍不住哼起歌来。

    看着我高兴地像个孩子,年宝夫妇不明所以,不时拿我取笑。外公外婆不在,他俩也没了拘束。

    沿着公路向东,从午时到黄昏,终于赶到了年宝家。房子还是那栋老房子,虽几经粉饰,墙根下还是生了斑驳的青苔,屋顶上也长满了杂草。

    十几年的光影在这一瞬重合,我产生了错觉,仿佛我和这栋房子一样,从鲜活瞬间就变老了。我呸了自己一口,我才二十几岁,正是太阳刚出山,老个屁!

    年宝的爹妈迎了出来,把我给接回屋,我顾不得吃完饭,先去了年宝儿子的房间。

    老房子湿气有点重,不过小砖墙是中空的,隔音保温效果都不错,房间里倒不算冷。最里面摆着一张木床,一个小男孩坐在床上,半身盖着被子,正捧着个海碗吃饭,看见我进屋后,愣住了。

    “小宝,快叫叔叔。”年宝沉声斥责。

    小宝挺乖的,也聪明,闻声立刻脆蹦蹦喊:“叔叔好。”

    至于究竟是哪门子叔叔,他就不知道了,这还是我俩头一次见。

    小宝喊完捧着碗不敢吃饭,我走过去坐在床边,接过碗递给他爹,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小宝,咱等会吃,叔叔给你检查一下。”

    小宝直愣愣坐着不知我要干什么,我牵起他一只手,放在左掌心,用右手一节一节捏,同时闭上了眼睛。

    捏了一会后,果然证实了我事先的猜想,孩子没病,是受了“吓”。

    这里说的吓和一般的惊吓有区别,说白了就是撞了阴气重的东西,阴气入体,导致低烧难愈。因为阴气怕阳气,白天症状不会显现,夜晚毛病就出来了。

    捏孩子手的时候,我明显能感觉到他指尖发凉,并且这凉的位置还可以被挤压移动,不用开眼看我就能确诊了。

    “孩子被‘吓’了,要收。”我转头对年宝家人说。

    农村里不像城市里到处人挤人,古灵精怪多,孩子被“吓”是常事,年宝家人听我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可村里王瞎子给收过,没收好啊。”年宝父亲说。

    农村里有很多帮孩子收“吓”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半瓶醋,而且基本是瞎子,所以“收吓”在农村又叫“收瞎”,至于收不收的好,完全看运气。

    瞎子收吓,这是有道理的,瞎子因为看不见,触觉就会超乎常人的灵敏,能较为准确的捏出阴气所在。当然,这也是相对来说,我身上的阳气强过常人好几倍,摸一下就能准确感应到。

    一般白天的时候,阴气的阳气的挤压下,会自动跑到上肢末端,也就是手指尖间,这里血气不旺。到了晚上,阳气衰弱,又会从指尖慢慢移动到孩子的印堂上,引起低烧,循环往复迁延难愈。

    “放心吧。”我见年宝家人似乎不太肯信,起身说:“给我准备点东西,我马上就能把孩子给收好。”

    收个吓而已,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吓”孩子的一般不是恶魂厉魄,而是一些山间田野中活太久的动物,也就是所谓的“动物仙”,并没有什么危害。说是“动物仙”,其实跟仙完全不沾边,就是年头活久了比较有灵性,只不过其中有些有特殊的本事。

    年宝家人见我很有把握的样子,也就没再说什么,各自去准备东西。

    不一会功夫,东西全准备好,摆在了我面前,计有:生鸡蛋一个,热腾腾的煮鸡蛋一个,盛着米的碗一个,筷子一根,水大半瓢。

    我先把那大半瓢水放在床沿上,再把生鸡蛋放进去,鸡蛋立刻沉到了水底。

    水的属性为阴,生鸡蛋阴阳平衡,密度比水稍大,自然就会沉入水底。如果煮熟的话,阳气增加,鸡蛋就算没有破壳泄露,也会浮起来。

    放好了鸡蛋,我再一次把小宝两只手都捉住,向着我拽直了。

    “别怕,不会疼。”我安慰小宝,人家毕竟是小孩子嘛。

    岂料小宝用一双“股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毫不畏惧说:“我才不怕,就是觉得挺好玩。”

    这孩子,真可爱,特像我小时候……

    不怕就好办了,我闭上眼睛细细感应,探出双手顺着小宝两条胳膊摸了上去,直到越过手肘方才停住。天已经擦黑,阴气正在向上移动,已经到了手肘位置。

    我双手用力,一把逮住孩子的胳膊,开始一点点向下捋。

    大人阳气较重,可以很轻易把阴气赶下来,你要问假如侵体的阴气比较厉害这样行不行,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行,不过真那么厉害,孩子就不会是这样的症状了。

    我的手攥着小宝胳膊一寸寸向下,捋过的地方,皮肤立刻泛红,这可不是我掐出来的,而是人体阴阳变化引起的自然反应。

    很快,在一家人的注视中,我的手捋到了小宝手腕停住。接下来算是一个难点,由于手掌没法完全封闭住,我得从小宝手指捋下来,速度必须快而准,否则阴气就会回流。

    “别乱动啊。”我打了声招呼,小宝这时候终于有点紧张,深吸一口气,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做好了准备,我开始行动,左手向下一捋,握住小宝手掌,大拇指在他劳宫穴上重重一按,可以清楚感觉到凉气被挤散,进入了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中。大拇指阳气重,食指精血旺,这两根手指阴气进不去。

    一把挤散了阴气,我把小宝的右手拽到水漂上,以最快的速度顺着中指关节捏了一遍,阴气被我硬生生挤出来,进入了水中。二者同为阴属性,可以暂时融合,免得飘出去撞到人,会影响健康。

    这一根手指的阴气下水,横着沉在水底的生鸡蛋颠了颠,稍稍有向上浮起的趋势。

    接下来我手下不停,又飞快的将小宝无名指关节捏了一遍,又一部分阴气下水,鸡蛋上半部分竖成了45度,底部也离开了水底。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神奇,其实道理和往水里加盐一样,浸了阴气的水密度变大,生鸡蛋自然也就飘了起来。

    接下来,小宝右手小拇指也被我迅速挤干净,水里的生鸡蛋终于完全飘了起来。

    到这时,年宝一家全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看得目不转睛。

    清完了右手,左手就简单了,我的右手一只紧抓着小宝左手腕,另半边的阴气根本无处可逃。

    如法炮制,我将右手的阴气全部挤进了水瓢里,这时再看那个生鸡蛋,已经有一半露出水面,直挺挺浮着,极为古怪。这是因为冲下去的阴气在水里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旋涡,等会旋涡停下来,生鸡蛋还是会倒,同时阴气也会开始散逸。

    小宝已经处理好,接下来就是解决这些阴气了。

    我松开小宝,抓起旁边的筷子,对准生鸡蛋用力一戳,鸡蛋壳破碎。我立刻抓着筷子翻转,倒着插进了水里,犹如一根大号棒棒糖。

    破碎的蛋壳中立刻流出蛋清,顺着筷子流进了水里,我松开手,这根大棒棒糖赫然也垂直竖在了水中,纹丝不动。

    围观的年宝家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瞎子收瞎他们都见过,那些“半瓶醋”偶尔利用阴阳交换耍弄点小把戏,足够不明所以的人震惊。可和我比起来,他们那忽灵忽不灵的小把戏实在差远了,我从收吓到现在,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效果更是匪夷所思。

    我松开筷子,立刻抓起熟鸡蛋开始剥壳。

    看着目瞪口呆的一家人,我心中暗自好笑,我与那些人的最大不同就在于,这里面的原理我一清二楚,想来几遍来几遍,甚至可以变着法的玩,根本就没难度。

    生鸡蛋是活的又不是活的,呈现中性,阴气接触到后,会自主往里面钻,在蛋清蛋黄流光前,筷子会一直竖着。而进入了生鸡蛋后,如果没有外力干扰,阴气一时半会就不会跑了。

    三下五除二剥光熟鸡蛋的壳,生鸡蛋差不多刚好流完,筷子开始歪倒,我一把拔掉筷子,把剥了壳还热乎的熟鸡蛋丢进了水里。刚一入水,水瓢里立刻起了个旋涡,带动熟鸡蛋缓缓旋转。

    水里的阴气和熟鸡蛋里的阳气天性排斥又相互吸引,立刻开始激烈交战,推动水也跟着旋转。

    终究还是阴气更盛,不一会儿功夫,洁白的熟鸡蛋变成了青色,这进一步表明小宝的确是撞了什么有灵性的动物。阴气也各有属性,如果是恶鬼厉魄,鸡蛋应该变成黑色。

    看到鸡蛋的颜色不再加深,我左手端起盛米的碗,右手用筷子戳住鸡蛋,反过来扎进了米里,让吸饱了阴气的熟鸡蛋完全被米淹没。米里的阳气极盛,超过绝大部分人体,被米埋了后,这些阴气很快会彻底湮灭。

    工作其实已经基本完成,临了我还特地耍了一手酷,埋掉鸡蛋后,我来了个乾坤大反转,一阵惊呼声中,筷子撑着碗底朝上,却没有一粒米撒出来。

    “把碗放在屋子南面,什么时候鸡蛋掉下来,就说明彻底没问题了。”我用筷子顶着倒过来的碗,笑呵呵递向年宝。

第四章:白家仙

    年宝似乎有些怕这个碗,我都玩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他害怕什么。

    在我的目光鼓励下,年宝终于鼓起勇气接过碗,捧着一溜烟跑出了屋,回头看,小宝正莫名其妙看着我们。刚才我的举动她根本就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当我是在耍戏法。

    “小米,没事了?”年宝他爹小心翼翼问。

    “当然没事了?”我边说边在水瓢里洗了个手,就算里面还有点残余的阴气,对我也没任何妨害,本来这种“受吓”也只会发生在小孩身上,成年人一般不会被侵害。

    年宝他爹走过去摸了摸小宝脑门,松了一口气,果然一点发烧的迹象都没有。

    “走走走,咱们喝酒去!”年宝他爹笑呵呵拉着我出了房间,我这才想起来,到现在还没吃完饭。

    当夜,一家人高高兴兴坐满桌,好酒好菜管够,把我给喝了个七荤八素。其实我酒量还行,可他家父子俩齐上阵,我一个人实在是顶不住,无可奈何败下阵来……

    不过他家人也没灌我,看我在那里要酒喝了,就赶紧结束,把我扶到床上躺下。还别说,这一觉我睡得特香,一夜无梦,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准确说,我是被吵醒的。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外面堂屋里有许多人在大声说话,包括年宝在内。

    我心头疑惑,有人上门找麻烦?可这里地处圩心,民风淳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又仔细听了一会,才搞清楚是什么状况,外面那一帮人是来找我的,年宝正在挡驾。

    我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找我,连忙穿衣起床走出了房间。

    堂屋里我刚一现身,就被一大帮人抓住,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面色焦急看着我。

    又是一番七嘴八舌,我总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这里总共有三家人,他们家孩子也和小宝一样,受了吓,请我帮忙收的。

    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没理由拒绝,于是让他们排好队,各自准备好东西,一个个来。同时有一个疑问涌上我心头,一般来说,这些精怪撞孩子都是无心之失,怎么这里会集体发生这样的事?

    不一会儿功夫,我把三家的孩子都处理好后,叫过小宝出了门。

    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南面有风吹来,大地回暖。走在清澈的小河边,看着小宝在前面蹦蹦跳跳,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我和小宝今天要来一场探秘,这事连他家人都没告诉,小宝也非常配合的表示会替我保密,实际效果就不知道了……

    这么多孩子同时被“吓”,肯定有原因,我想把这事的根给挖出来,杜绝后患。

    我向小宝打听过,头一次发烧当天,他和那几个孩子一起去过村外的小树林,不出意外的话,问题应该就出在那里。

    出了村口,外面是大片农田,中间有一块不大的树林,小宝拉着我的手撒欢向那边跑。

    到了树林中央,地上还有一滩灰烬,正是那天他们几个熊孩子的杰作。他们当时每人从家里拿了个红薯,到这里烧火烤着吃,把这一带的枯枝落叶几乎都烧完了。

    红薯这东西不适合用明火烤,那样里面还没熟外面就焦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枯枝叶烧成热灰,然后再把红薯埋进去,闷半个小时左右扒出来,保证金黄喷香,这事我小时候也长干。

    到了地头,我让小宝站远点,找了根树枝,慢慢把那堆黑灰拔开。一通忙活下来,果不其然,下面有一个洞,斜生在一个土坡下,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不出意外的话,“吓”他们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洞口只有拳头大,圆溜溜的,四面光滑,显然经常有东西出入,是什么就很难判断了。俗话说“蛇鼠一窝”,野外同一个洞,今年住着老鼠,明年可能就搬进来了蛇,谁抢到就是谁的。

    动物想要成精怪,要么格外聪明,要么特别能活,要么就得没人敢惹。不过这也不绝对,理论上来说任何东西都有机会,只是没本事的几率要小很多。

    民间传说中多得是关于精怪的内容,不过基本都是夸张失实,有些我怀疑根本就是人中了迷幻术之后的幻觉,那些东西没这么大神通。不过也不可小觑,这些小东西精怪的很,稍不留神就可能吃它们的暗亏。

    我没有急着动手,先把洞口清干净,然后从袋子里取出一罐礞石粉,在洞外洒出一个螺旋。

    做完了准备工作,我从兜里掏出一把捆在一起的干辣椒,点着了放在洞口,赶紧往后退。

    干辣椒是从年宝家顺出来的,不是什么法器,不过精怪是活的,是活的它就得呼吸,我不信有什么东西能受得了这玩意。

    辣椒的烟属性极阳,挥发出来后,立刻卷进了洞里,我紧张盯着,解下围巾抻在手里,做好了预备。

    过了没一会儿,洞里果然传出来“”的声音,听动静东西不算大。

    说出来丢人,虽然我是个巫觋,可却有点怕蛇,我现在不停默念着,“千万不能是蛇,千万不能!”

    我的祈祷声中,几秒种后,一个圆溜溜的小东西猛地从洞里钻了出来,一头冲进了螺旋阵里,开始沿着螺旋套圈。这东西不过拳头大,浑身雪白,长得胖乎乎的,四条小短腿使劲倒腾却跑不快,步态摇摇摆摆,跟喝醉了似得。

    最显眼的还是它有一身刺,上面扎满了枯叶,我松了一口气,是一只小刺猬。

    刺猬成精也很常见,被称为白仙,最大特点就是全身会变成白色,其他颜色的都不成气候。这个东西别看它小,通体雪白表示它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灵性十足。

    小刺猬被辣椒烟辣的睁不开眼,只能凭着灵性跑,沿着礞石粉不停转圈,转着转着终于转到螺旋最中央,然后就懵了。

    精怪都很聪明,智慧远高于同类,这时候小刺猬已经察觉不好,蹲着直起上半身,使劲嗅着鼻子,左右张望。这时候我才发现,它的右后腿上还缠着一条小蛇,一动不动。

    蛇和刺猬是冤家,在野外碰见了免不了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估计是这俩为争窝打起来了。

    我正观察着,那只小刺猬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理会礞石的勾引,直直对着东面爬了过去。我连忙抛出围巾,把它闷头闷脑盖住。

    这一下有奇效,围巾立刻扎在了刺上,小白家仙大惊,“吱吱”乱叫着拼命扑腾。结果可想而知,越扑腾扎的越厉害,不一会儿功夫它就被缠了满身,五花大绑似得。

    我得空还抽了根烟,等抽完后方才慢条斯理走上去,这时候小白家仙已经彻底动弹不得,四脚朝天躺着喘气。它已经能睁开眼,一对墨黑发亮的小眼睛直直盯着慢慢靠近的我,满是恐惧。

    我以前见过很多次刺猬,绝大部分都是在菜市场上……现在的人什么都吃,刺猬越来越少,也难怪它会这么怕我。

    我蹲下来,目光落在它后腿上,那里缠着一条很小的蛇,浑身烙铁斑,跟大号蚯蚓差不多。蛇头咬在腿根部,被扎的遍体鳞伤,已经死了。

    这种蛇在当地俗称蕲蛇,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小的,不过蛇的危险性不在大小,蕲蛇有剧毒,这只白家仙被咬后没什么明显的损伤,难道它不怕毒?

    正低头思考,忽然,在我的注视中,那只已经脱皮露骨的小蛇竟然动了下,然后松开刺猬腿,对着我的眼睛张口猛扑了过来。措不及防之下,我被吓得怪叫一声向后猛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阵“吱吱”尖叫把我惊醒,我打了个哆嗦,再向前看,小白家仙又开始剧烈挣扎,那只小蕲蛇依旧缠在它后腿上一动不动。

    “我靠!”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刚才大意了,竟然忘了精怪都会迷人,一个不留神着了它的道。

    “再敢跟我耍花样,我就把你炖了!”我气急败坏,指着还在拼命扭动的小白家仙破口大骂。

    精怪都极为聪明,它虽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可威胁的意味它能感觉出来,见我暴走,它立刻停止挣扎,可怜巴巴“吱吱”叫着。

    我骂骂咧咧曲起中指,对着小白家仙下巴重重一弹,“嘣”的一声脆响,小刺猬发出一声哀鸣,彻底蔫了。

    接下来,我拈起那条小死蛇的尾巴,开始一圈圈顺着它的腿解。

    这条小蛇也够倒霉的,咬人家一口人家没事,自己却被扎的浑身窟窿眼,死不瞑目,哦……蛇好像就没法瞑目。

    小白家仙低头看着我,目光还挺复杂,估计看出我是在帮它。

    解到蛇头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这条小白家仙为什么跑得格外慢,小蕲蛇的两对毒牙穿过了它的后腿,紧紧卡在一起,伤口部位已经溃烂了。

    我小心翼翼把蛇的上下颚分开,把毒牙退出去,随手扔掉了死蛇。

    就在我发愁该怎么处理这小白家仙的时候,远处传来大声呼唤,我站起来看,年宝从田头走了过来,不停招着手。由于距离太远,我听不清他在喊些什么,似乎有急事。

    我想了想,蹲下来对小白家仙说:“你的腿有伤,愿不愿跟我走,我会替你治好。”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小白家仙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做了个类似点头的动作,“吱吱”叫了两声。我只当它是答应了,立刻把缠在它身上的围巾解开,拈着刺拎起来装进袋子里,扎紧了袋口。

第五章:噩耗传

    回转身,我赶紧把小宝从树上抱下来,刚才小白家仙刚出来,他就爬上了树。这孩子挺聪明的,胆子也不小,虽然上了树,看到现在却毫无惧意,反而津津有味。

    “记好了,今天的事不能……”我做了个“嘘”的动作,没想到他也同时做了这个动作,我俩相对一笑,心照不宣。

    出了树林,年宝也跑了过来,告诉我有人找,现在人正在他家里。

    我莫名其妙,什么人找我能找到这里来。

    我们一行三人急匆匆回了年宝家,终于看见了来人,赫然竟是查道明和马红旗!

    “查老板,您这是……”我实在是搞不懂,就算想拉我入伙,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功夫找吧?

    查道明脸色很凝重,他摆了摆手走过来,看着我叹了口气,“郭子,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想起来,郭子那次从我家走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当时我就有些担心,怎么真出事了?!

    “他究竟怎么样了?!”我连忙问。

    查道明没有说话,掏出大哥大拨通,递到了我面前,“你自己和他说吧。”

    我瞪了查道明一眼,接过电话凑在了耳边。

    “小米……”电话那头就传来郭子有气无力的声音,“哥哥这次完了,残废了……”

    一句明白话没说出来,那小子声音跟游魂野鬼似得,我对着电话大吼,问他到底怎么了,话没说完电话挂断,传来“嘟嘟”的盲音。

    我急眼了,扔了电话,一把揪住查道明衣领粗暴的摇晃,瞪着眼睛大吼:“你快说,郭子究竟怎么回事?!”

    我这么一闹,年报一家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劝架还是该帮我揍人。

    一片闹哄哄中,马红旗抓着我的手打圆场,好言劝说:“小米师傅,你别着急,据我所知,小郭同志他并无大碍。”

    我对马红旗还是比较信任的,听见他的话松开查道明,着急忙慌抓住他问:“您快说,郭子究竟怎么了?”

    马红旗估计是怕我揍查道明,连忙把我往门外拉,“小米师傅,咱们借一步说话。”

    到了门外,马红旗把他所知道的情况全说了出来。

    这一次的考察探险,是由查道明牵头,先头部队已经开到了四川重庆,郭子就在里面,查道明则依旧留在本市,准备再招揽几个人。

    两地相隔很远,这边得到的消息就是,先头部队组织了一次探路活动,就是在这次活动中,郭子出事了。具体怎么回事,那边也说不清,只知道郭子莫名其妙就瘫了,下半身动弹不得,被人从山上抬下来,现在在医院重症监护室住着,却查不出病因来。

    我听完马红旗的介绍,陷入了沉思中,上了趟山就瘫了,这能是什么状况?难道山里有什么东西?

    正琢磨着,查道明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边,小心翼翼问:“小米师傅,要不,您亲自去看看?”

    我当时就想骂人,你不就是想让我参加那什么倒霉探险队吗?劳资就不去!可问题是,郭子远在千里之外出了事,我怎么能置之不管?

    这可真是左右为难呐。

    “要不,你去看看郭子,我按照事先说好的价钱付给你酬劳,怎么样?”查道明又在一旁劝说。

    我被他说得火气上涌,冷冷回:“我就管郭子,你们做什么事我可不参与。”

    “没问题!”没想到,查道明面带微笑一口答应。

    我被他弄愣了,这可是整整30万呐!就这么白给我?这人钱多烧得慌?

    “既然说定了,那咱们就赶紧上路吧!”查道明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停在不远处的奔驰车。

    我多会答应了?我又被他弄得火气上涌,不过想想还是压了下来。反正郭子我是肯定要去看,既然你肯出30万,我不收白不收,到时候你们做什么事我都不管,还能逼我不成?

    我冷“哼”一声,当先走向了汽车,马红旗连忙跟上。

    三人上了车,在我的要求下,先开向了我外公家。

    他们本就是从我外公那里问过来的,回头路很熟,不一会就到了。外公不在,我下车跟外婆打了声招呼,让她老人家有时间跟我爹妈说一声,我怕自己说他们会不让我去,只好来个先斩后奏。

    车子继续开向市区方向,路过神山口的时候,查道明示意停车,他要下去一趟。我冷冷说:“你也别去了,你要找的土方郎中,我也接下来了。”

    查道明被我说的一愣,好半晌后眼眉打开,重重一点头,“成!这个职位就也由小米师傅你兼着,酬劳累加,40万!”

    我“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心脏却不争气的跳了起来,这样就40万了!

    当天查道明先把我送回了家,约好明天早上接我去码头。

    从本市到重庆,最快的方式是坐火车,中途中转一下,最多三天就可以到。可查道明坚称郭子现在病情稳定,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非要坐轮船,我拗不过,也就只好随着他了。

    回到家里,我立刻开始收拾东西,把我所有的宝贝分门别类,觉得用不上的就放家里,捡得力的装满了袋子。外婆给我缝的袋子很大,也很结实,里面足足塞了有30多斤重。

    接下来,轮到了今天刚带回来的小家伙。

    收拾巫术袋子的时候,我把小白家仙拎出来放在了墙角,小家伙这时候特乖,缩在角落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默默看着我干活。这时候见我走过来,它也不害怕,抬头看着我不住嗅闻。

    我把它翻过来的时候,它依旧任由我摆布,仿佛知道我是要给他治伤。

    它的腿被毒牙穿透,红肿了一大块,渗着血渍,散发着腥臭味。我先用碘酒擦干净伤口,然后用小刀子把破口划开,清理伤口,小家伙强忍着疼痛,始终没有挣扎。

    不一会功夫,伤口清理干净,我给上了点自己配的药,用纱布细细包好,切了一半苹果放在它面前。小家伙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用鼻子碰了碰苹果,开始大口啃咬起来,吃的“呱唧”作响。

    忙完了所有事,我洗了把澡,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

    这一趟我是真不想去,现在被郭子那小子带进了坑,不去也不行了。

    我打定主意,等去了后,就立刻把郭子喊回来,让他以后再也不要跟查道明混了,否则早晚会出事。他是家里的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那不能干活的老爹就没指望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好起来。

    关于这件事我很迷茫,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人外表无损的瘫痪?中风吗?郭子年轻轻的应该不至于,另外医院也不可能查不出来。如果是邪术的话……想到这我看了眼正在屋子里撒着欢乱窜的小白家仙,据说柳仙有能让人瘫痪的邪招,不过那其实是心理暗示,癔症的一种,机体并无损坏,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办了。

    想着想着,困意来袭,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嘴角传里一阵痒痒感,还湿湿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舔我。我不耐烦的睁开眼,顺手往那边一挥,“别闹。”

    刚喊一半我惊醒过来,只见一张小小的白脸凑在我面前,伸出一条细小的粉红色舌头,正在舔我的嘴角。这下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右手正推在它身上。

    “啊!”我惨叫一声,弹簧似得蹦起来,然而一切都迟了,我手掌心被扎了好几个洞,正在向外面渗血珠。罪魁祸首小刺猬一撅肥肥的屁股,从床上蹦了下去,钻进了床底下。

    我简直想骂人,它是怎么爬到床上来的?

    我甩了甩火烧火燎的手,光着脚跳下床,趴在地上朝床下看,那货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缩在最里面,警惕的盯着我。

    “你出来!”我胳膊够不着,指着它大喊。

    小白家仙又往回缩了缩。

    我气得鼻子冒烟,左右一打量,从墙角抄起一根扫把,对着床底下就抡。小白家仙吓得“吱”一声怪叫,从床的另一头钻出去,跑进了客厅,动作比昨天灵敏多了。

    我这个气啊,举着扫把又追了出去。

    眼看它钻进了沙发下面,扫帚伸不进去,我怒从心头起,一把将沙发掀翻,抡起扫把就要打。小白家仙眼看逃不掉,尖叫一声,四爪抱住脑袋,团成了一个刺球。

    我其实也就是吓吓它,那么个小不点,一扫把还不得打成肉酱?眼看它缩成了团,我收回扫把,探出左手拈起脊背上三根刺,把它给提了起来。

    “在我这里也玩够了,你该滚蛋了。”我扔了扫把,提着小白家仙走向大门,准备把它给放了。这东西灵性十足,又没什么天敌,在野外不会有事。

    其实这东西挺好玩的,养在家里也没什么,只是我马上就要出远门了,没人照顾它,可别给饿死了。至于托付给别人代为照看,那是万万不能,这可是白仙,别看在我手里乖,放到一般人家里,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

    我拎着小白家仙正准备出门放生,刚走到门前,门外传来“笃笃”敲门声,有个陌生的男人在门外喊:“小米师傅在家吗?”

第六章:凤凰号

    我走过去打开门,被吓了一跳,现在天还没亮,黑洞洞的楼道里站着一个个子瘦小的男人,背衬斑驳的墙壁,阴森森的。

    确定了来者是个“人”后,我仔细打量,这人看上比我大几岁,身后背着个大号登山包,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给人的感觉就一个字硬!他的脸上没几两肉,两腮向内陷,神情有些阴冷,偏生薄薄的两嘴角上翘,仿佛一直在笑,看上去有点不协调。

    “是小米师傅吧?”来人嗓音低沉,点了下头对我伸出了手。我惊醒过来,连忙也把右手伸了过去。

    刚伸出手我就发觉糟糕,我手里还拎着团成一团的小白家仙,那个男人没注意,对着刺球就抓了下去。

    我想收手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那人在小白家仙身上轻轻抓了一下,立刻又缩了回去。

    出乎预料,那人并没有尖叫,甚至连脸色都没变,只是抬起右手看了看,淡淡说:“小米师傅,真会开玩笑。”

    我傻眼了,这人的手看上去也是黝黑坚硬,抓过小白家仙后,一点都没破皮,仿佛打铁的一般。

    “你这手……”我指着那人的手,震惊了。

    来人嘴角一翘,不动声色把右手背在腰后,说:“小米师傅,先生让我来接您的,船七点就要开,咱们赶紧走吧。”

    听说是查道明的人,我松了一口气,顺手把小白家仙递给那人,急匆匆说:“你帮我把它随便找个草丛放了,我这就去拿行李。”

    来人眉头微不可查一皱,也没说什么,伸出右手拈住了小白家仙背上的刺,转身下楼。

    我回到自己房间,把巫术袋子挎在腰上,又把背包背好,锁好家门下了楼。

    现在还没到元宵节,日头很短,6点钟的天还是漆黑的,我刚出楼道,就看见旁边草丛里站着个黑影,看体型正是刚才那人。我下楼走得很急,动静挺大,可那人却仿佛既听不见又看不见,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嗨,朋友,放掉了吗?”我也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人,只好用“朋友”代替。

    那人听见我的呼喊,身体僵了下,仿佛大梦初醒,挠了挠头,嘴里嘟囔:“我刚怎么好像睡着了?”

    这时候,大院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他连忙走出草丛看了我一眼,神色古怪说:“我叫李思远,小米师傅你叫我小李就可以了,马先生还在码头等着,咱们赶紧吧。”

    我也搞不懂这人怎么回事,看上去本事挺大的,怎么刚才面对我的时候,神色竟似是有一丝畏惧,我有什么可怕的吗?不过和刚才比起来,他到不再那么生硬,态度柔和了许多。

    一同来到大院门外,老刘开着奔驰车早就等在了那里,见我俩过来,探出头使劲招手,催我们快点。我是满肚子不乐意,可事到如今身不由己,别别扭扭上了车。

    我家离八号码头不远,大约二十分钟汽车开到,黎明幽兰的天光下,广场上依旧满满当当全是人,操着不同的口音,人声鼎沸。

    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长途客轮,一股新鲜感油然而生。

    以前常到这里来散步,如今换了个角度,心情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广场边,马红旗坐在一个大帆布旅行袋上,正焦急等待,看见我和小李来了后,松了一口气,我估计他一直在担心我变卦。

    “船票已经买好了,咱们快上船。”马红旗提起了他的旅行袋,他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装,看上去普普通通,丝毫不像是一位名牌大学的教授、研究员。

    我见只有他一人,好奇问:“查道明怎么没来?”

    “哦……”马红旗解释:“老查他从陆路先过去,到重庆和我们汇合。”

    我被他说愣了,查道明这老家伙什么意思?自己走陆路,却让我们坐船,坑我?

    马红旗看我脸色变幻,连忙揽住我劝说:“老查也是一番好意嘛,你是不知道,这一路坐船朔流而上,那景色真是美不胜收啊!”

    可我管他美不美?我是赶着去救人的!

    “小米师傅。”身后李思远跟过来,也加入了劝说:“您就放心吧,郭子那边来了消息,他现在情绪和身体都很稳定,绝不会有事的。”

    我被俩人连劝带搡,稀里糊涂汇入了人流,一点点蹭向码头。到了这时,我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一趟探险怎么古古怪怪的,可没见到郭子,我放心不下来。

    过了验票口,来到江边,一艘巨大的客轮停靠在栈道尽头。这艘船长约50米,甲板上高三层,船舷上舷号为0173-凤凰号。

    客轮的名字取的高大上,舱里的环境却不敢恭维,我站在舱门外向里看,座位只有靠近船舷几排,够坐几十人。可统舱的旅客却足有好几百,绝大部分都席地而坐,再加上许多人还带着鸡鸭、孩子,那味道简直妙不可言。

    看见这环境我擦了把汗,原以为这画面只会在火车上出现,没想到客轮里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愈发的对查道明不满,这老小子一定是开着小车去的,却把我们扔在这里。

    想到这我又觉得奇怪,马红旗和他应该是多年的老友,怎么会也把他撂在这里。

    “走吧。”身后有人拉了下我,回头看,是李思远,他笑着对我招了招手,“我们买的是头等舱票。”

    我心有余悸从底舱收回目光,跟在他们俩后面踏上船侧的舷梯,直上顶层,目光不由一亮。这上面有一条过道,被拖的光可鉴人,过道两侧有一扇扇精美的木门,门上编着号牌,原来时包间。

    马红旗上前打开17号包间的门,里面分上下铺有四张床位,靠窗摆着茶几,窗明几净,和下面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看见这里的环境,我不由感叹,这就是阶级啊。

    身处这样的环境里,果然比坐车去四川要舒服得多。

    我们有三个人,却买下了四张票,等于把这个包间包了下来,大家会进包间各选床位,我和马红旗分别霸占了两个下铺,李思远就只好屈尊爬到上铺了。

    我们刚各自安顿好,外面传来悠长的汽笛,码头工人松了缆绳,客轮缓缓开出了码头,这一趟前所未有的长江之旅,开始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客轮逆着滚滚江水而上,船两侧景物一点点后退,我不由自主兴奋起来。再看对面,马红旗默默看着窗外,头发随风轻摆,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斜对面的上铺,李思远对这一切漠不关心,耳朵上戴着耳机,正在躺着假寐。我能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就凭他那一双手,就绝对不是凡人,也不知查道明这一次招揽了多少高人。

    “小米师傅。”马红旗从窗外收回目光,微笑看着我,“你对巫文化了解多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下意识摇了摇头,实际上就巫“文明”来说,这个人绝对懂的比我多,何况我也不想暴露。

    马红旗微不可查皱了下眉,“我认为,知识应该用来共享,才能不断完善,否则就会一点点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何况您的知识,对我们这一趟行程很重要。”

    他的意思我明白,是怪我不肯和他交流,可这和我们的旅程有什么关系?

    马红旗看出了我的疑惑,惊诧问:“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趟的目的?”

    我摇了摇头,没人跟我说过,我也从没问,我的目的只不过是把郭子平安带回来,他们探险队的目的,我一点兴趣都没。

    马红旗“呵呵”一笑,说:“既然这样,我就跟你沟通下,这一次老查的探险很有意义,我们要去探寻巫文化的遗址。”

    我听得心中一动。

    马红旗接着说:“老查从他朋友那里得到了线索,巫山一带,很可能有一座远古大巫活动的遗址,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把它找出来。你知道吗小米师傅,我研究巫文化大半辈子,成果不少,可因为缺乏文物证据,不被学术界重视,甚至有人指责我是搞封建迷信,唯心主义,这一次,我一定要拿出有力的证据来!”

    马红旗滔滔不绝,越说越激动,口沫横飞。他这种人我了解,属于怀才不遇的那一类,天长日久难免就会有点偏执。

    说起来,这样的人往往有真本事,可也挺可怜的,对此我表示尊敬加同情,于是也加入了讨论,内容浅尝辄止。

    就我所知,巫山是上古大巫巫咸的领地,他在这里开创了盐卤采集的方法,由此诞生出了庞大的巫术体系。如果在那里真有大巫遗址的话,很可能就是他留下来的。

    关于巫咸这个人,史书上有许多种说法,有认为他是神农同时代的人,也有认为他生活在唐尧时期。可据李天水从甲骨文中得来的信息,巫咸的时代要早得多,还在伏羲氏之前,由此判断,至少有六千年以上,具体年代很难确定。

    现在江苏常熟也有巫山,并有巫咸墓,可据我外公推断,这应该是后世作假之举,借名人抬高地方身份,这种行为在中华历史上太多太多了。从巫咸生平事迹来看,他生前的主要活动场所应该在正宗巫山一带无疑,而常熟距离四川几千里,在那个半原始时代,衰老的巫咸要完成这样长距离的跋涉,几乎不可能,也无此必要。

    以上种种表明,在巫山有大巫的遗址并不稀奇,可经过好几千年依然存在,并且没有被后人发现破坏,我认为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我表达完自己的意见,不经意抬头,忽然发现李思远侧躺在对面上铺,正似笑非笑看着我。

第七章:龙抬头

    说实话,我不喜欢李思远这个人,总觉的他有点“阴”,特别是他现在的眼神,被盯着很不舒服。

    被他这么一看,我立刻没了谈话的兴致,借口犯困,结束谈话倒在床上休息。

    闭上眼睛前,我的目光扫过门边,那里堆积着我们三人的行李包裹。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我似乎看到包裹堆动了一下,再细看又没什么发现。

    接下来几天中,客轮逆流而上,出安徽进入了湖北,经过初始的兴奋后,我很快就陷入了枯燥中。两岸的景色一成不变,全是长江大堤,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这样的日子直至船开到宜昌。

    这一天大清早,我还没醒来,就听见船舱里一片喧哗声,我莫名其妙坐起来,看见马红旗早已洗漱妥当,正在摆弄一部海鸥相机。

    “三峡到了!”马红旗笑呵呵对我说,说完挎着相机出门离去。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三峡是我这一趟旅程唯一的期待,可得要去好好看看,回去也好吹牛。

    长江三峡,东起宜昌南津关,西至四川重庆奉节县,全长四百里,两岸青山连绵,绝壁不断,集奇、雄、峻、险于一身,景色壮美。当然,这些都是书上说的,不过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急匆匆跑出包厢,又赶紧折回来,从床头拿起我的巫术袋挎在身上,又跑了出去。我进包厢的时候,李思远正好下床,看架势也想出去看三峡风光。

    跟在旅客们身后,我跑上了三层的前甲板,只见前方水光潋滟,江面开阔。再往前看,青山连绵,越来越高,隐没在云雾中,江水绵延到山脚下,再也看不见来路,仿佛到了尽头。

    山我是看见了,可三峡在哪里?

    我挤在人群中向前看,一脸懵逼。

    就在这时,背后有人拍了我一巴掌,回头看,是端着相机笑呵呵的马红旗。

    “这里我还是十年前来过,旧地重游,景色依旧啊!”马红旗感叹道。

    随着客轮前行,距离连绵的大山越来越近,可我依然没有看见峡谷在哪里。而在这时,客轮不但没有减速,反倒又加快了些,巨大的内燃机发出咆哮,对着壁立的群山撞了过去。

    看着大山越来越近,越来越高,我不由紧张起来,这么大的船全速前进,短距离内根本就刹不住,这要撞上去可如何是好?!

    马红旗看出了我的紧张,“哈哈”大笑,道:“当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你就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道理人人都懂,可看着快速接近的大山,我还是不由自主腿肚子转筋,要知道,我可不会游泳……

    大山越来越近,很快就已抬头看不见山顶,可客轮依然没有减速,反而接着巨大的惯性,船头开始向左偏,带着整艘巨大的客轮向左倾斜。

    我静静抓着栏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就在看似将要撞上刹那,忽然,眼前豁然开朗,“消失”的长江又出现了,眼前白水茫茫。原来,长江在这里转了个急弯,从一条峡谷中穿了过去。客轮这时前冲的惯性整好消耗殆尽,船身摆正,开始向左行驶,依然稳稳处在江心,三峡终于拉开了面纱。

    这一动作可谓是最正宗的漂移,拿捏的分毫不差,船上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心有余悸,不过也佩服凤凰号上的船员技术精湛。

    由于江面陡然变窄,原本温顺平缓的江水立刻转为暴虐,水流变得很湍急,这也是客轮提前加速的原因。进入三峡后,船速和迅猛的逆流相抵消,客轮又恢复了中速前进。

    船行在青山之间,头顶云雾缭绕,景色比杂志上的还要秀美雄奇。客轮上所有旅客都跑上甲板,观看这世所罕见的美景,惊叹声和快门声不绝于耳,我还是头一次置身于这样独特的景色,看的痴了。

    如果真要找出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这里的话,就我个人认为,唯有“仙气氤氲”最合适。

    四百里三峡,客轮开过,大约需要整整一个白天,据船上的老客说,这一路凤凰号都控制这速度,就为了能在一个完整的白天,从头至尾穿过三峡,让旅客们好好欣赏景色,不留一处遗憾。

    三峡如其名,分为三个部分,分别为:西陵峡、巫峡和瞿塘峡,自湖北逆流而上,首先进入的就是西陵峡。这一段峡谷在三峡中最长,特点是秀美,再往上,过了巴东县后就进入了巫峡。

    巫峡以神秘著称,闻名可知,巫峡这一段的连绵大山就是巫山。这里人迹罕至,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神秘所在以及上古遗物,并留下数不尽的传说。

    船行在壮美的山河画卷中,不知不觉开过了西陵峡,进入了巫峡。就在这时,客轮广播里传出甜美的女声,“前方将要通过龙脊渚,请各位旅客回到船舱中,不要停留在甲板上,以免发生意外。”

    我正自看得陶醉,马红旗扯了我一把,“快回船舱。”

    “怎么回事?”我莫名其妙问。

    马红旗指着前面突然收窄的长江,“你看那是什么?”

    我眯着眼睛仔细看,那一段江面宽已只剩下了一百多米,水流湍急的江心有一条浪涌组成的白线,蜿蜒前伸,仿佛水下有一条巨龙,正在逆流潜游。

    “那是龙脊渚,船从那里过有一定的危险性,并且震动比较大。”马红旗解释说。

    所谓的“渚”,是位于江河中突出的岩石,水位低时现出水面,水位高时又会被淹没。这东西是行船的大忌,特别是高水位的时候,水平面下的江渚就是看不见的杀手。

    我知道这东西的厉害,连忙跟在马红旗后面跑回了包厢。

    进了包房后,出乎预料,李思远不在,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不过我俩也没在意这个,头顶着头趴在舷窗上往外看。

    水流愈加激烈,客轮开始冲龙脊渚,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船底被湍流不断撞击,巨大的船身“空空”作响。

    呜……!

    客轮上的汽笛长鸣不止,撼人心魄,这是提醒上游下来的船只,注意规避。

    紧张的氛围中,龙脊渚到了。

    我们的舷窗在船左侧,一百多米宽的江面被一分为二后,每边不过几十米,大船不能接近岸边,只能贴着龙脊渚向上开,巨大的“龙尾”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龙脊渚目测总长度有上百米,隐没在滔滔江水下,激起的浪花当真如巨龙,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感受到这一份震撼。我把头探出窗外,看着水下的龙脊渚,产生了错觉,仿佛这条“龙”真的活了,正在搏击风浪。

    满耳“哗哗”水声,震耳欲聋,我的位置离江面有八、九米高,可仍有水沫溅到我的脸上。

    客轮的引擎在咆哮,为了抵消激流,马力开到了最大,船一米米向上游挣扎,看上去格外艰难,我的心脏也随之狂跳。

    就在这时,身后“咣当”一声响,包厢的门被从外打开,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我以为是李思远回来了,回头一眼,却是这几天经常见到的那位女服务员。船在剧烈摇晃,她站不住脚,进门后差点摔倒,双手扶着门框对我大喊:“不能把头伸出去。”

    看见人家女孩子这么辛苦跑来纠正我的错误,我那还好意思再看,悻悻然缩回了船舱,心里暗道“可惜”。

    女服务员见我缩了回来,又严厉叮嘱几句后,准备出门离去。

    我连忙喊她,问:“这么大动静,你不害怕?”

    女服务员回头对我一笑,带着四川口音满不在乎说:“则儿我一过月来回要过两次,还从来没得出过事情,怕个撒子哟?”

    女孩话音刚落,只听“空”一声巨响,脚下传来剧烈震动,连那个女服务员在内,包厢里三个人全被震趴在了地上。

    异变陡生,女服务员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大声尖叫:“坏咯,撞上咯!”

    果不其然,舷窗外传来龙吸水般的长鸣,巨大的客轮向左倾斜,开始打横!

    这次我顾不得船上的纪律,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扑在舷窗上探头向外看。

    果不其然,船腰顶在了龙脊山,船头失控转向,在巨大的冲击下,竟然骑在了龙身上,船头搁浅,整条船斜着摆成了三十度角。

    这下可糟了,船头一旦歪掉,船身受到的水流压力增大了无数倍,就算脱离搁浅,这条船也已经无法前进,搞不好就会被水流冲击倾覆!

    船上连旅客带船员有好几百人,包括我这个旱鸭子,要是在这激流中翻了,后果不堪设想!

    由于船身歪了,女乘务员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起不来,大喊大叫着我听不懂的纯四川话,我对着离她比较近的马红旗吼道:“快把她翻过来。”

    女乘务员当时就怒了,冲着我尖叫:“你个龟儿子瞎吼个铲铲,船上不能说那个字,小心把你丢下去都没人救!”

    我也是无语了,“哪个字啊?”

    马红旗面露尴尬,想想还是咬牙说了出来,“船上不能说‘翻、沉’这些字,谐音的都不行……”

    女服务员被马红旗翻了个身,艰难爬起来瞪了他一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狠狠一跺脚,扶着墙跑了。

第八章:因果报

    现在客轮抖得好像个振动机,我怕她一个女孩子会出事,连忙跟了出去。

    出了包厢,是一条两边联通的过道,一边通向前甲板,另一边通向船尾,那个女服务员嘴里嘟嘟囔囔,扶着过道墙壁往前甲板跑。我追着大喊:“船头危险,快回来!”

    奈何现在客轮上哭喊尖叫声沸反盈天,再加上机器轰鸣和水声,我喊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那个女服务员自然毫无察觉,依旧歪歪倒倒向前跑。我压根就不会水,在这歪歪倒倒的状况下根本跑步起来,反倒被她落远了些。

    出了过道,那个女服务员左右一打量,跑向了左船舷,我跟着追了几步,船身猛然一震,把我抛在了地上。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把我扶了起来,是马红旗,这时候的他身上套着橘黄色的救生衣,外面背着登山包,武装整齐。看见他这副打扮,我心中暗叹,人家野外求生经验可比我丰富多了,可怜我这个旱鸭子,一点防护都没有,一旦出事就得喂鱼。

    “搞不好要出大事,船舱里不能待了。”马红旗凑在我耳边大喊,托着我跑向船头。

    而这时船上的大喇叭依旧在一遍遍广播:“请各位旅客穿好救生衣,待在自己的位置,不要随意走动,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在排除故障。”

    相比较广播,我更愿意相信马红旗,至于原因,你懂得……

    深一脚浅一脚跑上前甲板,我俩被船向左一甩,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外面有一根铁柱子,刚跑出去那个女服务员单手抱着柱子,正指着船左舷破口大骂,小嘴跟机关枪似得,川妹子的泼辣尽显。

    我俩顺着她手指看,左舷有一个滑轮,一个瘦小的男人正抓着滑轮向下放什么东西,正是刚才不见了的李思远。

    “不好!他要放救生艇逃走!”马红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江轮不同于海轮,一般只配备一艘救生艇,这唯一的一艘独苗苗要是让李思远偷跑了,船一旦出事,就彻底完了!

    我急眼了,你这不是抢我这个旱鸭子的活路嘛,早就看你不是个好东西!

    我这时候也顾不得害怕,松开铁柱扑了过去,一路大声怒骂。

    李思远一怔,回头看见了我俩,不惊反喜,使劲对我俩招手,看那意思是喊我俩过去一起逃。

    跟随我一同扑过去的还有那个女服务员,我俩刚扑到半路,巨大的客轮突然发出“嗡嗡”巨响,船身抖得跟筛子似得。我俩脚下不稳,同时摔了个大马趴。

    “打倒挡了!”女服务员抬起头看向轮机房,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恐。

    这么湍急的水流中,大船逆流前进还算稳当,倒挡向下退,方向极难控制。可现在船头搁浅在龙脊渚上,船身打横,随时可能倾覆,这似乎是唯一的脱困方法。

    身后马红旗冲过来,一把拽着我向前拖,我还没站稳,就被带着趴在了船舷上,向下望,一艘小船直接被放在了龙脊渚上,随着激流猛烈摇摆。

    “快下去!”大喊的是李思远,喊完后,他顺着锁链溜了下去,动作娴熟老练。

    “小米师傅,快走!”马红旗对着我大喊一声,也顺着锁链溜了下去。

    “你这个龟儿子!”身后传来尖叫,那个女服务员大骂着冲过来,也顺着铁索滑了下去,转眼之间,船舷边只剩下了我一人。

    “快下来!”马红旗对着我焦急大喊,使劲招手。

    就在这时,女服务员摔进了救生艇,低头对着李思远小肚子猛力一撞,把他顶了个跟头,差点掉进了长江里,两个人顿时厮打成了一团。

    我一看已经这样了,我也下去吧……

    我哆哆嗦嗦顺着铁链溜下去,救生艇里马红旗已经把女服务员逮住,不停好言安慰。再看船尾,李思远脸上被抓出了一道道绺子,狼狈不堪。

    我刚一落定,李思远用船桨对着铁链挂钩猛力一砸,钩子崩开,轻巧的救生艇越过龙脊渚,开始顺流而下。我这时正好趴在船舷上,透过层层水沫,隐约看见了下面怪蟒一般的龙脊渚,在水下隐现。

    救生艇刚挣脱出来,那边“轰隆”一声响,水花四溅,数千吨的凤凰号在船员的努力下,终于摆脱搁浅,从龙脊渚上退了下来,摇摆着也开始顺流而下。

    这么大的船在狭窄的江面上摇摆,威势骇人,我们的救生艇与之相比,简直就像是飘在水面的落叶,不堪一击。好在我们之间隔着一条龙脊渚,大部分的冲击力都被它挡下,过来的浪头不算很大,在李思远的奋力操控下,勉强维持住没有倾覆。

    再看那边,凤凰号脱困后,摇摆了几次,由于后退很难掌控方向,船身开始无奈打横。看见这一幕,女服务员停止挣扎,瞪大了惊恐的双眼,失声惊呼:“我的天呐!”

    迎着激流打横,倾覆几乎已不可避免,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快过去准备救人!”马红旗也急眼了,松开女服务员,指着“轰隆”作响的凤凰号大吼。

    我也想做点什么,可我不会游泳,趴在船上根本就不敢站起来,干着急,没奈何。

    在大伙的压力下,李思远面容扭曲,终于妥协,开始划着船向凤凰号那边靠。

    如今那艘船上哭喊声响成一片,已经盖过了咆哮的水声,在这拢音的峡谷里回荡不息。

    危急关头,凤凰号的船员们展现了高超的驾驶技术以及莫大的胆量,他们眼看无法控制船身,索性再一次改倒转为正转,趁着船头对岸,开足马力,对着高峡撞了上去。

    刹那间,凤凰号黑烟滚滚,机器被开动到了极限,震耳轰鸣声中,大船倾斜成三十度,硬生生顶住了巨大的惯性,维持着歪斜的姿态,义无反顾撞向山壁。我们的救生艇这时候刚追近,船尾的湍流扫过来,不等李思远做出反应,小船就被踹得向后翻滚,毫无抵抗力,横着翻到。

    我正趴在船头,救生艇翻覆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就落进了湍急的水中。

    往日噩梦再现,我被没了顶,满耳水声,双手下意识胡乱抓着,人在水里胡乱翻滚。

    就在我肺快要炸的时候,一只小手从背后勾住了我的脖子,把我带出了水面。我大喘了几口气,睁开眼看,那边的凤凰号并没有撞在峭壁上,山下有浅滩,客轮搁浅在了浅滩上,整个船身已经歪倒,正在往山脚下下人。

    刚看清凤凰号的情景,激流把我们推着转了半圈,又看见了另一边。那里有一条汊河,救生艇底朝上飘了进去,两颗脑袋各把着一边,是马红旗和李思远。

    一般来说,长江流域的河流都是汇入长江里的,可这里却不同,刚看见这条岔河,一股推力从身后涌过来,把我们推进了这条岔河里。身处这么急的水流中,人根本没法选择方向,只能维持着不沉下去,随波逐流。

    我倒现在都没机会回头看一眼,不过我知道救我的是谁,是那个女服务员,这从背后柔软的触感就能很容易判断出来……

    “谢谢啊。”我终于喘匀了气,由衷道了声谢。一开始我还担心她,结果却让人家救了,如果不是她,我小命今天一准得搭进去,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因果?

    “我似看你则娃儿人不错,要不才懒得管你。”耳畔传来那个女娃子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泼辣,可现在听在我耳中,比天音不差,那气息,最标准的吐气如兰!

    这事说起来很羞愧,人家一弱质女子能带着我在湍流里浮水,而我这个大男人却……

    算了,不想这些,现在我俩已经完全被冲进了汊河,水流开始逐渐变缓,在我们前方二十几米外,马红旗和李思远把翻到的小船推到河滩上,正在发力掀过来。

    那女服务员看见这情景,立刻蹬着双腿,带着我向那边游。

    就在这时,我腰畔的巫术袋子一阵蠕动,有个东西浮了上来。

    这是一个雪白的刺球,只有拳头大小,我看傻眼啦,这不是那个小白家仙嘛,它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心念转动见,刺球撞到了我的脸上,我赶紧闭上眼睛。

    我并没有被扎到,就在将要撞上的瞬间,小白家仙身躯展开,沿着我的脸爬到了我头顶上。

    “哟,这是啥子玩意?”脑后传来女服务员的惊呼。

    我赶紧说:“别怕,它就是一只小刺猬,我养的宠物……”

    说话间,我的脚下触到了河滩,终于有根着力,我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又划了一段,女服务员松开我,指着那俩人大骂冲了过去,我赶紧把小白家仙拎下来,紧紧跟在了她后面。

    我赶到的时候,女服务员正在一个吵俩,破口大骂,小嘴无比顺溜,那俩人愣是被她一个人骂的不敢回嘴。她一个劲指责他俩私用公物,并直指这行为等同于盗窃!至于妨碍安全的事她倒也没再提,毕竟我们也是乘客,而那边的大船也脱离了险境,应该没什么严重的人员伤亡。

    李思远倒还好,没什么反应,也不跟她犟嘴,马红旗作为一个吃公家饭的人,被他骂的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算啦,救生艇你划回去就好了……”我在一旁好言相劝。

    那个幺妹儿担心凤凰号那边,又骂了两句后,气咻咻把救生艇推进水里跳了上去。

第九章:分水线

    “你跟不跟我走?”女服务员手把船桨问我。

    我看了看马红旗和李思远,见他俩都没上去的意思,也只好摇了摇头,“反正凤凰号也没法开了,我们上岸走陆路去重庆了。”

    那幺妹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船桨在水里一摆,轻轻巧巧划向长江方向,就此离去。

    “臭婆娘,四川女人太泼辣了!”小船刚划远,一直闷不吭声的李思远恶狠狠小声说,估计他是怕人家听见。

    我现在对李思远这个人愈加的不感冒,可也没心思跟他争执,出来的匆忙,随身带得行李全丢了,只带出了巫术袋,还有这个不知道怎么跟来的小玩意……

    这时候他俩也看见了我手里拎着的小白家仙,李思远打了个冷战,下意识退后一步,警惕的看着。马红旗则饶有兴致走上来,仔细打量,好奇问:“我还从来没见过纯白色的刺猬,这是基因变异还是白化病?”

    我只好打了个哈哈,表示买来就这样,总不能告诉她这是活了太久的缘故吧?

    接下来,我们三人就地脱下湿衣服晾晒,同时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现在水路肯定是走不通了,只能走陆路,而要想乘车,首先就得走出这片莽莽大山。

    从位置来看,现在应该处于巫峡前段,巴东县境内,这里山峦起伏,人烟稀少。我们人生地不熟,又没带什么定位仪器,唯一一部无绳电话在李思远手中,已经被侵泡得彻底不能用了。

    也就是说,我们不可能寻求到外部帮助,只能靠自己。

    一番讨论下来,最后还是马红旗的意见被通过,我们就认准方向,一路向西面走,必然能走到横穿巴东和巫县的g42国道。只要上了国道,拦一部车去重庆,那是很简单的事。

    g42国道基本是和长江平行的,二者相距不过几十公里,就算是爬,三天也该能爬到了。以上是马红旗的原话,事后证明,这纯属美好的愿望。

    古语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地图上的直线距离基本就没什么意义,更何况,远不止山路难行这么简单。

    这计划今天是肯定是实施不了了,我们三人浑身湿透,虽然这里的气候还算温暖,可穿着湿衣服赶路,人准得病倒。

    等衣服物件全部晾干后,天已经快黑了,马红旗和李思远都带着帐篷,各自撑开,吃了点行军干粮后,我们今晚就在这河滩上露营。

    人有三个,帐篷却只有两顶,由于马红旗身形比较高大,我只好去和李思远挤。

    当时天刚擦黑,李思远看见我钻进去后,他二话不说,钻出去跑了,把帐篷留给我一个人。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看到小白家仙后才回过味来,估计他当初着了小白家仙的道,到现在还害怕。

    不过我有理由去安慰他吗?一个人睡多好。

    累了一天,又经历了生死,我早就疲惫不堪,可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踏实。这帐篷是简易的,连个睡垫都没有,人就是直接躺在鹅卵石上,硌得难受。

    迷迷糊糊挨到半夜,就在我终于撑不住要睡觉的时候,忽然一阵若有似无的曲调声传入了脑海中,那我给惊醒。

    这声音忽高忽低,飘飘忽忽的,分不出男女,调门似乎有些熟悉。我正侧耳细听,身边一阵“”,小白家仙从袋子里钻出来,张望一番,从帐篷拉锁下面溜了出去。

    我心中一动,也跟着出了帐篷。

    这时候我终于分辨出了这是什么声音,似乎有点像是五音中的“水音”。

    到目前为止,出了我会鬼音外,我只听过那个神秘巫女的天音,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听到水音,难道世间还有人会巫法?

    一种寻找同类的期盼,把我拉到了河边。

    马上就要正月十五,这时候圆月正中天,皎白的月光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坐在水边,对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出神,是马红旗。

    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午夜12点了,我不明白马红旗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水音绝不是他发出来的,因为他正在抽烟。五音各自不同,我也试着学过其他音,却怎么也无法学会,仿佛天赋被约束了一般,不过它们又有一个共同点那永不间断循环往复的调门。

    专业的歌唱家好像也有循环发声的方法,不过我断定那与五音的方式不同,我发出鬼音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刻意讲究什么技术,调门会指引你完成,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看见我走过来,马红旗对我点了点头,抛过来一根烟,他的专业登山包防水效果极好,泡过水后,里面都没怎么进水,这些烟也就幸存了下来。

    我接过烟,走到马红旗对面坐下,借火点着,陪着他抽了起来。

    我们俩相对抽烟,那似有若无的水音依旧在耳边回荡,在我身后,小白家仙走到水边,小心翼翼低头喝水。

    马红旗这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心里总积着事,又不能和别人说,所以这一路上,他总是试图找我聊天,内容都是关于巫文化。而我出于自身的考虑,又总是刻意回避,到后来他也变得沉默了。

    “小米师傅,你喜欢这里吗?”马红旗吐出一口烟,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荒山野岭的,天当被地当床,喜欢这里不是有病嘛?

    马红旗接着感慨道:“这里是巫山,巫文化的发源地,也是我心目中的圣地。”

    我明白马红旗,他有自己的追求,只是我觉得他太执着了,这样下去容易钻牛角尖,也会活的不痛快。

    眼看我总是不说话,马红旗索性挑明了,“小米师傅,我看过你施法,虽然我不懂具体,以前甚至都不相信这些,可是我对此研究多年,你那手法给我的感觉和巫法如出一辙,为了巫文化能重见天日,你就不能和我交交底?”

    我依然没有说话,反而皱起了眉头,抬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马红旗被我弄得一愣,不过他知道我绝对不是个随意搞怪的人,连忙住嘴。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我小声问。

    马红旗闻言屏住呼吸,侧耳细听,脸上渐渐涌现出一抹惊诧,很明显,他也听见了。他毕竟对这声音不敏感,现在水音变大了不少,他凝神方才听见。

    我向着声音接近的方向看去,是那条联通长江的小河。

    与不远处的长江不同,这条小河入水口窄,里面却宽阔了许多,水面平滑如镜,在月光下泛着一层银光。一条分水线自长江方向延伸过来,速度和人走路差不多,沿着河中心向西行进。

    马红旗顺着我目光看,应该也看到了这条分水线,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当是水里的鱼。

    我慢慢闭上眼睛,打开了第三只眼,果不其然,那根本不是鱼,而是一个灰白色的人影,正在掠水向前飘。

    这是刚死不久的鬼魂!

    这么看来,白天的事故,终究还是有人伤亡,可问题是,鬼魂怎么会唱水音?而这个鬼魂又要去哪里?

    刚死的鬼魂被称为“生魂”,它们应该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或者就算意识到了也不愿承认,会守在自己的身体周围不肯离去,直到几天以后,魂魄里相对完整的记忆开始变得凌乱,简而言之就是精神分裂,才会无意识的四处飘荡。

    可这个魂魄明显是刚死,我甚至还能在它身上看到一丝阳气,怎么可能会义无反顾远离?难道……

    想到这,我猛然起身,睁开眼看向分水线下。

    这时候那条分水线正好游到和我平齐,可水面倒映这月华,根本看不清水下。

    情急之下,我顺手捡起一个鹅卵石,对着分水线顶部扔了过去。果不其然,石头刚破开水面,就发出“笃”的一声,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

    “哗啦”一声,分水线顶部激起了一大蓬水花,水里果然有东西,还不小,被我这么一砸,立刻加速沿着河道向前游,速度加快了不少。现在方能看出来,分水线并不是魂魄造成,而是这东西带出来的。

    这里是一条幽深的峡谷,河里面宽只有十米左右,两岸壁立千仞,河谷幽深无尽。这样的夜晚,又是置身于不熟悉的环境中,我原本有些心虚,可追寻水音的念头太强烈,我几乎没做任何考虑,拔腿就追。

    我想看看这能发出水音的究竟是什么。

    马红旗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喊了一声“那是什么”,紧紧跟在了我后面。

    我也没空搭理他,再说我也不明就里,招了招手示意过去看看再说。

    沿着峡谷底部的河滩,我们俩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跟随,一路不停摔跤。好在那个分水线速度不算快,又一直存在,我俩才算勉强没有跟丢。

    紧赶慢赶,大约跟了半个小时后,前方的河道拐了个九十度的弯,竟然从一条水洞钻进了山体里,前路就此断绝。

    我是万分不甘,可山洞里黑咕隆咚的,根本就没法下去,这一场追踪只好无疾而终。

    谁料到,这时候马红旗从腰后摘下一个手电筒,按亮了对着洞里一照,兴奋问:“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和巫术有关?咱们追进去看看?”

第十章:暗河

    我被马红旗的话惊呆了,这可是大半夜,往过水的山洞里追?这得多大胆?

    马红旗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脱鞋子,我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该骂他,这人搞研究把脑子搞坏了不成?

    “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落石、激流、迷宫,遇到一样就能要了你的小命!”我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好言相劝。

    奈何马红旗今晚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任凭我劝说,他就是“呵呵”傻笑,不停说着“不会有事的”,手下丝毫不停。

    不一会功夫,马红旗脱掉鞋袜整整齐齐放在洞口外,卷高裤腿进了水中,回头对我说:“小米师傅,咱们走一段看看就好,有问题就立刻撤出来。”

    我是彻底没办法了,看他的架势,如果我不去,他自己一个人恐怕也会进去。说起来我对这人印象不错,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涉险,无奈之下,只好也开始脱鞋。

    “就用你的手电筒做标准,光线变暗咱们就赶紧回头,这样总行了吧?”我边卷裤腿边说,马红旗笑呵呵表示没问题,进了洞一切听我的。

    三下五去二,我也把裤子卷到大腿,把巫术袋子打了个结,紧紧捆在胸前,摸下了水。说句心里话,我自己其实也很想探究下那水音是怎么回事,否则我可能真的扔下马红旗不管。

    河水淹没小腿,冰凉刺骨,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可这时候马红旗已经义无反顾摸了进去,我总不好这时候独自退回,只好跟了进去。

    刚进洞,一股阴寒潮湿扑面而来,几步的距离,耳畔瞬间变得一片死寂。

    在洞外的时候,其实已经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嘈杂声,可现在我发觉自己错了,我们认为的所谓安静环境,其实充斥了各种声音,只是不被注意,而现在,才是真正的安静。

    听力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涉水的“哗哗”声变得格外大,充斥满脑海,我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

    这个山洞宽度正好和河道一样,走势平缓,水流并没有加快,几无声息。偶尔有水珠从洞顶上滴下,放大无数倍的落水声格外清晰,只是却看不见。

    马红旗走在前面,我俩摸着一边的洞壁,一步步向里跋涉,小心翼翼。好在这里不见天日,生不出青苔,脚下倒是不打滑。

    马红旗头前开路,他的手电光不停在前方来回扫,警惕观察着前方环境。不得不说,这手电筒非常好,虽不算很亮,可照出去的光斑很纯,并且距离极远,直达视线之外。

    这时候已经听不见水音,洞里一片死寂,不过目前为止并没有遇见岔路,倒也不怕迷路,往里走就是。

    走着走着,大约过去了十几分钟,马红旗的手电光从水面上扫过,反射出点点淡蓝色荧光。

    “这些是地下世界的水生动物,因为长期生活在黑暗的环境中,进化出了发出荧光的能力。”马红旗解释说。

    我有些好奇,马红旗不是研究上古文明的吗?怎么对生物学也有涉猎?

    说话间,前方荧光越来越密集,脚下犹如踩着银河,如梦似幻。水的时候,激起一层层细微水波,荧光在水波中荡漾,冷光愈加的明亮,一层层向远处蔓延。

    马红旗用手电往我脚下照,借着强光才看见,这些原来都是极小的虾米,通体透明,在水中成群穿梭,并不怕人。

    “它们都看不见的。”马红旗回头解释。

    我心中一动,问:“既然看不见,它们又为什么要发光?”

    马红旗闻言愣住了,看来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出来。

    就在这时,四周围那些原本优哉游哉游泳的小虾米突然同时加快,拼命在水里乱窜。刹那间,水面下犹如刮起了风暴,无数光点往来翻卷,我们俩如同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马红旗看着翻腾的脚下,脸被映成了淡蓝色,看上去阴晴不定,似乎正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事情似乎发生了某种未知变化,我的心里开始发紧,同时又觉得疑惑,马红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情?

    水下的光点翻滚的愈加剧烈,马红旗依旧维持着沉思的状态,泥塑木雕一般,就在我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声音。

    是水音!从洞口方向传来!

    我猛然回头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情急之下,我一把夺过马红旗手里的手电筒,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只见在暗河中间有一条分水线,正向着我们这边游了过来。

    我连忙闭上眼睛看,与上次不同,这次水上并没有魂魄跟随,至于水下,模模糊糊似乎有个东西,隔着水看不清形状,只能看出阴气极盛。

    这东西有浴盆那么大,游动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和人快走差不多,转眼逼近。我心头大骇,左右一打量,拉着马红旗站上了岸边一个石台。

    这个石台不过一尺见方,高出水面一寸,我俩站在上面,背靠着洞壁,非常勉强,稍微动作大点就会被挤下去。

    站好后,我赶紧用手电向那边的河道照,可一圈扫下来,毫无发现,分水线不见了。

    就在我慌张寻找的时候,马红旗在我耳边大喝一声,“快看那些虾米!”

    我冷不丁被他吓了一哆嗦,差点从石台上掉下去,这时候再看,只见那些虾米围着我们组成了一个半圆,来回乱窜,不敢靠近。

    我愣了一下,这些虾米应该是看不见的,刚才也毫不避讳我俩,怎么现在……

    想到这,我悚然一惊,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用电筒向脚下照。光斑穿透水面,只见下面有个东西正擦着石台在快速游动,一闪及过,表皮和水底的岩石差不多色泽,上面布满了古怪的花纹。

    由于就在我脚边,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头皮一麻,身体失控,“哎哎”叫着倒向水中。

    身体失衡,我魂飞魄散,在岸上遇见狮子老虎我都还能镇定,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洞穴,水中还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种状况下落水,后果我都不敢想。

    好在这一幕并没有发生,我刚喊出两声,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我后心,硬生生把我给拽了回来,是马红旗。

    别看这家伙是个文化人,力气可是真不小,我这百来斤竟然被他单手拉了回去。

    终于站稳了脚跟,我被吓出了一身透汗,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准备回头说声谢谢。突然,前方洞里“哗啦”一声巨响,似乎有巨物出水,我下意识将手电光照过去,只看见一个灰黑色的东西一闪及没,又钻进了水里。

    “你看见了没?!”我大声问,水面渐渐平息,我的心脏却开始狂跳。虽然刚才没看清是什么,可那东西绝对很大,现在这么个大家伙就潜伏在附近水中,我却看不见,这感觉让人崩溃。

    马红旗比我镇定的多,他语气有些疑惑,说:“好像是一只大乌龟。”

    “你看清了?”我连忙问,从没听说过有龟类伤人,如果那真是一只乌龟,倒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马红旗有些不太确定,他摇了摇头,干脆抢过我的手电筒,在附近来回扫射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应该错不了吧?”

    我干脆再一次进入开眼状态,向着四处张望。

    第三只眼中的视界和普通没什么区别,到处都是“星火点点”,在往来巡游,我一路从左看到右,终于找到了那个大家伙。

    那是一团灰灰的光斑,在水下若隐若现,身上阴气浓郁,不过肯定是活的,正在向洞深处游。那些发光虾米们仿佛能感应到它,仓皇逃窜,避之不及,所到之处,形成了一个没有发光点的暗区。

    看见那东西正在快速离开,我松了一口气,解除开眼。

    这时候马红旗仍在四处乱照,念念叨叨着。

    “已经走了。”我指了指暗河深处。

    想了想,我恳切说:“老马,前面还不知道有些什么幺蛾子,咱们不能再往里走了,就此回头吧。”

    马红旗没说什么,摸出两根烟递给我一根,点着火,关掉了手电。

    “小米师傅,你要是怕,就自己回去吧。”马红旗抽着烟,面目在烟火中明灭不定,说出了我意想不到的话。

    我气得想骂人,一路走到这里,你让我自己回去,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着,也得咱俩一起出去……

    马红旗摇了摇头,就地在石台上坐了下来,看着幽暗无光的暗河深处,叹了一口气,“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了,这里,十年前我来过。”

    “什么?!”我大吃一惊,这什么意思?

    马红旗抽着烟苦笑,道:“小米师傅,您别急,听我说。”

    接下来,马红旗坐在水边,说起了那一段过往。

    原来,马红旗十年前独自来巫山探寻巫文化,坐船经过龙脊渚的时候,发生了和这次很相似的船难,只不过那次失踪了好几个人,许多天后才在下游找到了罹难者的尸体。

    那一次,马红旗同样被激流冲进了这条汊河,当天晚上,他在河边发现了这条奇怪的分水线,一路跟随,找到了这条地下暗河。

    听到这我才反应过来,难怪这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坐在河边,感情他早就等着那个怪东西。

第十一章:暗河深处

    重重吸了几口烟,马红旗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幽幽说:“那一次,我孤身一人涉水深入这条暗河,最终在尽头处发现了一处奇怪的人工遗迹,带着明显的巫文明色彩,只是去路被我们刚才看见的东西挡住,进不去,这次我带来了武器,无论如何也得进去看一眼,否则我死不甘心!”

    马红旗说的异常决绝,一副去留自便的架势。

    “这么说,你这趟来的目的就是这里?”我大声喝问。

    马红旗苦笑摇头,“我本打算先把老查的事情办完了,然后一个人来这里探查,谁知道再一次发生船难,历史重演,又到了这里。”

    马红旗说完就闷着头抽烟,再不言语。

    我忽然发现,我这人上辈子一定欠了许多债,先是被郭子坑,现在又冒出来个马红旗,我怎么就……

    “你确定里面没有危险?”我丧气地问,一副投降的姿态。

    听见我的话,马红旗猛然抬头,目光灼灼看着我,“当然没有,要不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平安出来?小米师傅你……”

    “我就陪你走一趟吧,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下一次只要我说回来,你不许再坚持,必须立刻跟我走,否则可别怪我扔下你不管!”我有气无力说。

    他的话有说服力,我信了,同时也佩服这人的执着,居然敢单枪匹马闯进这条地下暗河里。这人为了研究巫文化,当真是豁出去了,要是换作我,打死都不敢一个人进来。

    马红旗大为兴奋,一把扔掉烟头,站起来捉住我的手,语无伦次不停说着,“谢谢,谢谢……”

    被我甩掉手后,马红旗又手忙脚乱掏出手电筒,絮絮叨叨说:“咱们得赶紧走,以免夜长梦多,地下的事情可说不准。”

    我把他拦下,“既然下决心走到底,咱们就省点电吧,这一段路不需要用手电了。”

    马红旗被我说愣了,这里可是地下暗河,不开手电怎么往前走?

    我摆了摆手,在石台上蹲下来,打开了巫术袋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满淡黄色的粘稠液体,泡着几十个黑色的蛹,在液体里载浮载沉。

    “这是什么东西?”马红旗好奇问。

    “萤火虫。”我随口回答,拔开了瓶塞,开始向水里倒。瓶口蒙着一层纱网,粘稠的液体被倒进了水里,蛹被留下,一股恶臭顺水飘散。

    这瓶子里装的的确是萤火虫的蛹,还是我去年夏天没事收集的,至于这液体吗……是调配过的尸油(不是人油)。尸油属性纯阴,可以隔绝阳气,泡在尸油中的蛹就会无法孵化,用这种方法可以保存好几年不死。

    尸油倒光,憋了大半年的萤火虫重又感受到阳气,立刻迫不及待开始破蛹,瓶子里沙沙声响成一片。

    马红旗看得目瞪口呆,“这法子……果然绝妙,就是味道不太好闻。”

    我“哈哈”一笑,“等会就好闻了。”

    果不其然,随着水里尸油快速稀释,恶臭渐渐变成异香,闻之神清气爽

    香气飘散开,玻璃瓶内的萤火虫也全部破蛹而出,萤火点亮,发出明黄色的光。由于在蛹里面闷了太久,荧光格外的亮,几十只聚集在一起,不下于一支蜡烛,只是这些萤火虫被尸油泡了太久,灵魂都被溶进了尸油里,随水漂走。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萤火虫其实都是“僵尸”,没了自主意识,破蛹不过是昆虫的生物本能。

    上古时代还没有蜡烛,巫觋们经常用这方法照明。

    荧光亮起来后,我把玻璃瓶放进了水中,里面的“僵尸”萤火虫立刻展开翅膀,向着尸油漂走的方向飞。那是它们的灵魂所在,自然会吸引它们去靠近,哪怕没有了意识。

    我招了招手,当先下水,跟在了玻璃瓶后面,马红旗这时候还是没看懂,跟着我,满脸惊奇,不过他也没有开口问缘由。

    玻璃瓶底积满了废弃的蛹,起到了平衡的作用,被“僵尸”萤火虫带着满满向前漂,姿态稳定,我和马红旗并肩涉水跟在了后面。萤火是发散的冷光,范围有限,不过亮度还行,五米之内可以见物,这对于我们来说,也就够了。

    刚走了没几步,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水里的荧光虾米开始向着玻璃瓶聚拢,越来越多,很快就密集到了饱和的程度。我和马红旗跟在后面,不断有虾米撞在腿上,虾须刷得一片刺痛。

    看见这一幕,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恐怕马红旗所料不错,这里很可能真是某个上古大巫布置的所在,这些古怪的虾米搞不好也是巫法的一部分,否则不会被没灵魂的僵尸萤火虫吸引。只是这里面的巫理我想不透,究竟这是一个怎样的巫术?这些虾米在巫术中又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假如这里真是某位上古大巫布置的巫法,那这件事情可就让人震惊了。以整条地下暗河布法,这个巫法的规模该有多大?历经几千年这巫法仍然在运转,更是让人匪夷所思,最难以理解的是,布置这么大一个巫法,目的何在?

    巫术全靠设计,极少有定式,每位巫觋都有自己的独门法术,并且带有明显的个人风格,我虽然只学了些皮毛,可我设计的东西也自然带有了个人烙印。这里的巫法我闻所未闻,从外公那里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风格,布置这里的又是什么人?

    我正琢磨着,身后马红旗幽幽问:“小米师傅,实话告诉我,您是一位巫觋吧?”

    我被他问得一震,回头看了他一眼,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马红旗会意点了点头,没有进一步追问,指向前面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有一处分岔,我们该走右边。”

    果然,又走了大约十米,萤火惨淡的光照下,前方河道一分为二,无声无息流向两边。装满萤火虫的玻璃瓶在分岔口的石壁前左右摇摆,里面的僵尸萤火虫分为两拨,向两个方向顶。

    马红旗快走几步,沿着洞壁走到右边的分岔口,对着岩壁打开了手电。我抓起玻璃瓶走到他身边看,只见手电光斑中,石壁上有个用锐器划出来的箭头印记。

    “这是我当年进去时留下的印记,也正是因为我的谨慎,才终于活着走了出来。”马红旗感叹道。

    听见他这话我品出味来,下面只怕沟壑纵横宛如迷宫,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要是没有明确的印记,只怕一辈子都走不出来。马红旗到底是有学问的人,探险经验也丰富,如果换做我孤身一人陷入这里,未必能想起来做记号。

    不过我并不认为这地下能困得住我,一旦真的迷路,我自由办法。

    接下来,我们关掉手电,继续用萤火虫照明,开始沿着右边暗河向深处探。暗河一分为二后,水流更加平缓,也浅了许多,最深处不过才及腰,我们的行进速度明显加快了些。

    大约又走了十几分钟,前方再一次出现了分岔,马红旗在右边找到了他当初留下的印记。只不过在他的印记旁,还阴刻着一个古怪的字符,笔画简洁古朴,充满了沧桑感。

    “据我后来的研究,这很可能是个‘灵’字。”马红旗指着这个字符说:“从字形来看,这个字的年代还在甲骨文之前,只可惜我没法向外界证实,要不然,这绝对是人类史上的重大发现!”

    华夏文明一脉相承,虽然字形演化了无数字,可“字意”从来不变,这绝对是华夏先民的文字。只不过究竟是不是“灵”字,我也没法确定,只能说字意很像。

    这个字里明显包含着山和水,说是“灵”字也有些道理,只是缺了“巫”,自甲骨文开始到近代,灵字里一直包含着巫,可谓是无巫不灵。当然,“巫”这个字符也变化过无数次,也许这里面有代表巫的字符,只是我们现在已经分辨不出。

    接下来,我们继续向深处走,一路水声“哗哗”,到了这里,水更加浅,沿着洞壁走不过才刚淹到脚踝,我俩已经可以放开步伐快速前进。

    这一段两旁洞壁上布满了石刻,除了文字外,还有一些简单画面,描绘着生活、生产以及打猎场景。由于雕刻的简单写意,透露的信息虽明确,却没什么细节,犹如儿童涂鸦。

    走着走着,忽然,有个熟悉的东西一闪而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连忙退回去举着玻璃瓶细看。马红旗发现了我的异常,也回头走过来,和我一起打量那个他也很熟悉的符号。

    这是一个双螺旋纹,细密规则,显然是精雕细刻出来的,而这纹路,与当初那个玉串上的某一环非常相似。

    “这是……!”马红旗一眼就认了出来,激动大喊:“我上次没注意这个,现在可以断定,这里果然是巫文化的遗址!”

    看着兴高采烈的马红旗,我的心却沉了下去,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纹路我知道,它代表着鬼音!

    我的念头刚转完,手里提着的玻璃瓶熄灭,所有“僵尸”萤火虫瞬间崩亡,四周陷入了黑暗中,马红旗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第十二章:这里有鬼

    萤火虫灯熄灭的刹那,我立刻闭上眼睛,飞快地开了眼四处看。一道黄光在洞穴里来回乱扫,那是马红旗打开了手电。

    “发生什么事了?”马红旗不停问,他也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开始紧张。

    电筒光有些阻碍视线,我看了半天后,终于确定并无异常,睁开眼拦下了马红旗,“这里没事。”

    马红旗似乎很信任我,松了一口气,“我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那两个东西之外……应该不会有事。”

    闻言我苦笑,马红旗果然是什么都不懂,他上次能平安无事的出去,也许是因为走运,也许只是因为他终究没有能够走到底,这里绝没有这么简单。

    “老马,咱先在这里休息下,聊聊天。”我把马红旗拉倒洞壁旁,先找了块干燥地方坐下,马红旗点了点头,挨着我坐下,关掉了手电。

    打火机点燃,马红旗又递过来一根烟,我随手接过点着,深深吸了一口。自打和马红旗出来,我的烟瘾见长,这真是近墨者黑啊……

    “小米师傅,你有事情要交代?”马红旗看出我有话要说,小心翼翼问。

    “嗯。”我点了点头,开始梳理当前的状况。

    按照正常来说,这些僵尸萤火虫至少还能维持几个小时,突然集体灭了,那可能性只有一个。

    “老马,我恐怕知道里面有什么了?”我有些不确定地说。

    马红旗静静看着我,等待我的答案。

    我接着说:“实话跟你说吧,这些萤火虫其实早就已经死了,还不灭,只因前面有它们的灵魂牵引,现在集体全灭,不出意外的话,是因为刚才它们的魂魄被什么东西瞬间吞了!”

    “什么?”马红旗大吃一惊,直愣愣看着我俩脚下那个黑漆漆的玻璃瓶,这件事虽然不大,却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万物都有灵魂,大到人类,小到蚂蚁莫不如是。

    就拿人来说,一般人刚死,魂魄虽然离体,却还保持着生前完整的记忆,所以这时的灵魂会不舍离去,徘徊在尸体周围。这种状况维持的很短,一般七天后,因为没了宿主的滋养,灵魂的记忆开始碎片化,和精神分裂差不多,其实两者也确实有共通之处。

    精神分裂的灵魂开始变得不可理喻,凭本能行事,又因为许多记忆还在,它们就有可能会攻击生前仇恨的人,甚至包括亲人,所以“头七”会比较凶险。

    过了头七后,记忆会进一步流失,这时它们就会忘掉自己的尸身和生前家园,开始漫无目的的流浪,任由记忆继续散失。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因人而异,有些人不过几年,有些精神力强大的,维持几十年也说不定,不过不管时间长短,最后总归是烟消云散。

    那些萤火虫也一样,它们的灵魂虽然弱小,可也断无可能这么快就消散,并且还是几乎同时。地下暗河内并没有阳气极盛的东西,至少我开眼没看见,那出现这状况只有一种可能那些萤火虫的灵魂被吞掉了。

    “什么东西会吞噬魂魄?”烟火下,马红旗的脸色开始发白。

    “只有魂魄能吞了魂魄。”我断然说道:“有些魂魄格外强大,有自己完整的意识,它们不甘于就这么消散,就会吞噬其他魂魄来滋养自身,这样可以存在的更久,这样的魂魄,一般称之为鬼!”

    我的意思很明显,这暗河深处有鬼,很可能还是非常强大的鬼,还要不要进去?

    马红旗沉默了,我解释的很直白,他完全可以听懂,他也信任我不是信口开河,现在选择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关于“鬼”马红旗很清楚,在巫文化里,鬼是和神同等级的存在,例如传唱千古的《山鬼》,如果这里面真有这么个东西……

    “小米师傅,请您跟我说实话,这个‘鬼’,它能不能把活人也吞了?”半晌后,马红旗哑声问。

    我默默摇了摇头。

    民间传说多有谬误荒诞,就算是鬼,其实也是以思维信息的方式存在,不可能生吞大活人。只不过他们的思维比一般魂魄强大很多,对人脑的干扰也厉害的多,想弄死普通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听完我的进一步解释后,马红旗似乎下定了决心,看着我眼睛诚恳说:“我知道你小米师傅是个有本事的人,第二次来这里要是还不能一探究竟,我马红旗死不瞑目,希望你能帮帮我……”

    马红旗说完抓住我的胳膊,对着我深深低下了头。

    看着他一副铁了心的架势,我也被他给弄得没辙了,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对他点了点头。

    马红旗立刻兴奋起来,用力抓了我一下,连声说“谢”。

    我摆了摆手,“别忙着谢,我其实也没绝对的把握,另外,到了里面后,你可得一切听我的,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没问题,我就是看看。”马红旗拍着胸脯保证。

    当下我俩重整旗鼓,各自清点了下身上不多的装备,又开始向里摸。

    这一次我俩走了很久,久得都没了时间概念,越过了好几条岔路,终于来到了这条暗河的尽头。

    我们走到了一处断崖,与寂静无声的暗河内不同,这里水声震耳欲聋。河水在这里应该是形成了一道瀑布,听声音,落差似乎还不小,湿气扑面。

    前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马红旗把手电筒拧了拧,调成聚光,照向对面。强光穿透黑暗,照射出去几十米,终于落在了对面山壁上,一路扫过,看清这里的状况后,我顿时傻了眼。

    这是一个极为广大的地下空间,如一个倒扣的碗,直径足有50米左右。四周围瀑布一道接着一道,向着底部倾泻,激起层层水雾,整条暗河被分成无数股后,又在这里汇聚。

    真正让我惊讶的不是这个,只见手电光落处,璀璨光芒闪现,山壁上竟然全是晶亮的反光物,手电筒的光斑被折射成七彩光华,耀眼夺目。

    “那些是什么?!”我失声惊呼。

    马红旗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这些晶莹的反光物位于瀑布群上方,虽然离我们只有几米,却够不着。

    看完了上面,马红旗又把手电照射向下方谷底,果然如他所言,下面瀑布汇成了一条环形水道,又聚成一条激流,奔涌向了中心位置。手电光照过去,隐约可见,那里有一座人工建筑,激流进入建筑后彻底消失。

    “我上次就是止步于那里。”马红旗指着那处人工建筑激动说。

    由于距离太远,已经开始变暗的手电光亮有限,那处景物模模糊糊只能看出个大概,全部由岩石磊成,外形有点像小号金字塔,激流出口处伏着一团阴影,迎着光斑似乎动了一下。

    “我们赶紧下去吧。”马红旗似乎已急不可耐,不等我看出点端倪,就收回手电筒,从腰上解下来一根绳索,感情这老小子早有准备。

    他在旁边找了根笋状石柱,将绳头绕了两圈,熟练地打了个水手结,把其余绳索扔了下去,看距离正好,显然他事先就做好了计算。

    这断崖高大约10米左右,下方就是剧烈翻滚的环形水道,观之惊心动魄。

    马红旗将手电筒挂在腰上,将绳索在腰上绕一圈,义无反顾踏出了断崖,开始一点点向下放。他的左手抓着绳索上部,右手抓牢下部,牢牢控制着摩擦力,动作纯熟稳当。

    我曾经吃过亏,现在看见他的举动,才明白了正确下降的姿势,感叹自己实在是太菜了。

    不一会功夫,马红旗下到了离水面约两米处,他平稳了下呼吸,用力在岩壁上一蹬,同时拧身面朝下,腰上的绳圈自然松开,顺利荡过约3米宽的水道,落在了地上。

    就地滚了一圈后,马红旗爬起来,用手电光对着我画了一圈,高声大喊:“小米师傅,像我这样下来。”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他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肯定经过不少次训练,想要完美复制,谈何容易。可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法回头,我只好硬着头皮学他那样将绳子在腰上绕了一圈,战战兢兢向下放自己。

    还别说,这个法子果然有效,我下落的很稳,只是绳子勒得手掌心生疼,估计这十米下来,就该脱皮了。奈何现在已骑虎难下,只好坚持。

    经过了大约5分钟的煎熬后,我终于下到了刚才马红旗的位置,开始调整呼吸。那老小子在后面大声叮嘱,不断重复着要点,让我千万别出错。

    我心头暗骂:“你以为我想出错?待会要真的出错了,那就是你老小子害得!”

    腰上越来越痛,等呼吸平稳了后,我转头看了一眼位置,咬紧牙关,先是一蹲身,紧接着奋力一蹬,身体立刻向后荡。我赶紧就势一拧身,脱开绳套,向着对岸扑了过去。

    另一边,马红旗看上去比我还要紧张,他把手电筒咬在嘴里,站在岸边向我伸出了双手准备接应。

    一切进行的都很完美,由于我比马红旗瘦小,这一蹬效果也自然更佳。可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后脚面一紧,我的冲势被硬生生拽住,回头一看,那根绳子好死不死缠在了我脚腕上。

    不等我反应过来,两边的力道相互抵消,我成了自由落体,距离对岸大约还有一米,直直落向了翻腾咆哮的激流。

第十三章:万年老妖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尖叫,这下面可是奔腾咆哮的激流,我这个旱鸭子掉进去,绝对九死一生!

    声音刚喊出嗓子,对面的马红旗探出双手,将将抓在了我肩膀上,奋力向后一拽。下落方向被改变,我的胸部重重撞在水岸边,腰部以下摔进了水中。

    一股莫大的拖拽力从腿上传来,激流把我向水里拖,在我对面,马红旗坐在地上和我脸对脸,闷声咆哮着发力把我向后拽。他嘴里咬着手电,强光几乎正对着我的脸,刺得我睁不开眼。

    危急关头,我也顾不得其他,两只手拼命向前扒,和马红旗一起发力。二人合力之下,我一点点向上蹭,终于渐渐脱离了水流的裹挟。

    就在大腿全部离水的时候,右脚腕一紧,那是缠着我的绳子,被绷直了。马红旗看清楚状况,和我一起向侧旁发力,把我掰成了面朝上,坐在水边。

    这水流太急了,坐在水边我的心里始终不安,赶紧去结绳子,好在绳子只是绕了一圈,看准方向稍微一转脚踝就能脱出来。

    就在我俩都凑在水边的时候,毫无预兆,对面的水中“嘭”一声炸开一团水花,一张血盆大口撞开层层水沫,对着我当胸吞了过来。

    这一下事发突然,我想都不想,横过来一脚揣在马红旗胸口,它被我踹了一跟头,我就势向后一滚,看看躲开。

    一圈滚过来,对面电筒光在乱晃,我看不清水边,只好出于本能向后蹭,口里大喊:“老马,你怎么样?!”

    “我没事!”对面不远处传来马红旗回应,我心里安定了些,接着手电筒光稳住,照在了刚才那怪物出水的位置。

    光斑中,一个尖尖的兽嘴慢慢退入水中,转眼消失。光斑再跟着照向水面,激流上全是泡沫,什么都看不见。

    我松了一口气,这才能感受到心脏在狂跳,两只手抖得几乎撑不住自己。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我连害怕都来不及,现在后遗症显现了。

    事发突然,我没能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只看见了一张大嘴,尖端带着鹰勾,口气腥臭无比。那张嘴张开后约有半米多,横着对我吞噬过来,如果没能及时闪开,绝对会被当胸一口叼住。

    “那是个什么鬼东西?!”我大声问,嗓门都发颤了,刚才一连串,真的是险死还生。

    马红旗向我跑了过来,电筒光四处乱照,防止那东西从黑暗中发动偷袭,几大步冲到了我身边。我的目光也追着电筒光看,这里是一处经过人工修整的岩石平台,附近空空荡荡,并没有发现那个怪物。

    马红旗走过来,勾住我用力扶,我这才发现,自己两条腿全软了,感觉不到着力,连忙摆着手说:“老马,你先让我坐着喘口气。”

    马红旗叹了一息,把我轻轻放回地下,递给我一根烟,打着手电四处戒备。我哆哆嗦嗦把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开始平复狂跳的心脏。

    还别说,果然有效,呛人的烟雾被吸进肺里,我的情绪立刻稳定了些。

    “小米师傅,我马红旗对不住你了。”马红旗一边为我护法,一边恳切地说:“刚才那个,应该就是守在遗址的乌龟,总共有两条,我上次来的时候没这么凶恶,想不到这次会主动伤人。”

    “乌龟?”我疑惑了,乌龟的确有长这么大的,例如象龟,可还真的从没听说过有这么凶的品种。

    马红旗还准备说什么,被我抬手打断,“你先别说,让我好好想想。”

    马红旗立刻闭嘴,我抽着烟,开始整理思路,前后被我一点点串了起来。渐渐地,一个庞大的巫术展现在我眼前,只是还有些关节想不明白,整个法术中缺了某个关键的环,首尾不能相接。

    手指上传来灼痛,把我从沉思中惊醒,烟已经烧到了尾,我忙不迭把烟蒂扔掉,站起身看向身后黑洞洞的遗址,招手说:“我们过去看看。”

    经过刚才一番后,我已经彻底镇定了下来,隐隐反倒有一丝兴奋,外人不知,一个难以想象的宏大巫术很可能即将展现在我眼前。

    马红旗看见我不再慌张,也松了口气,赶紧上前一步照明开路,我落后一步跟在了后面。

    手电光下,可以清楚看见,脚下的岩石上布满了劈凿的斜纹,密密麻麻,这表明这里原来是一块凹凸不平的巨大岩石,后来被人工凿平整了。上古时候,由于没有钢铁工具,只能用石器来修整岩石,这工程在现在看来不出奇,可在那个半蛮荒时代,绝对是个超级大工程。

    马红旗一路赞叹,向我介绍他在这里看到过的一切。

    不一会功夫,我俩摸到了那个“金字塔”边,这时候方能看清,这个四面“金字塔”大约两层楼高,顶部是个平台,全部由岩石堆砌而成,表面都经过了平整处理,严丝合缝。

    “这应该是一处地下祭坛。”马红旗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与我的猜想不谋而合。

    接下来,往前走几步,到了祭坛的角部,马红旗示意先不要走,用手电光向那边照。

    这下面是个环形水道,水流汇聚在一起后,通过一条直切中心的水道,联通进了祭坛内,马红旗的手电筒现在正照在这条进祭坛的水道上。手电光下,可以清楚看见,这条水道里布满了蓝色的“星点”,是上有那些独特的荧光虾米。

    这其实很不正常,水中的生物都有自己的活动区域,那些虾米没道理随波而下。马红旗似乎没注意这一点,继续沿着水道向后,很快就照到了祭坛入口。

    在这里,我终于看清了刚才咬我那东西的全貌。

    水道进入祭坛的入口处,激流中,赫然站着一个庞然大物,大张着嘴巴,迎着水流一动不动。这东西背上顶着个壳,和乌龟一般无二,比吃饭的桌子还要大两号,它的四条腿犹如生了根,牢牢扎在激流中纹丝不动,巨大的嘴巴张开,任由流水冲进自己喉咙。

    手电筒照在它身上,它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墓道口守门的。

    再仔细看,在它的双肩部位,有几排裂腮张开,进入喉咙的水又从腮里流出去,虾米却被过滤下来。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水流冲刷过它的身体,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水音”传出来,混杂着巨大的水声中,听不太真切。

    很明显,这就是从外面引着魂魄一路来这里的东西。

    我连忙偷偷开眼看,等视界中出现那个东西后,心脏又不争气的狂跳起来,这一次我看得清楚明白,这东西,果然不是一般的活物。

    一般的活物,身上总是阳气较重,哪怕是生活在水里或者是地底的,可这东西身上阴沉沉的,几乎感受不到阳气,我甚至都看不见它的灵魂。东西活得越久,身上阴气就会越重,可达到这种程度,已经超越了我的想象,不出意外的话,它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已经处在半活半死的状态。

    很明显,这怪物也是这巫术中的一环,前后一串联,我顿时豁然开朗。

    身旁传来“咯嗒”金属撞击声,我睁开眼看,又被吓了一跳。只见马红旗用嘴咬着手电筒,左手拿着个弹匣,右手抓着一把子弹,正在一颗颗向弹匣里压。

    两下压完,他从腰包里掏出一把手枪,把弹匣装进去,熟练的拉动套筒,子弹上膛!

    我曾参加过民兵操练,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把军用***手枪,俗称黑星!这枪打的是7.62手枪弹,威力极大,连熊都能打的死!马红旗从哪儿搞来的这玩意?

    “我说老马,你这是……”说实话,马红旗手握大口径手枪,我有些害怕他了,被这玩意轰一枪,绝对会死相很难看。

    马红旗抬头对我勉强露出个笑,解释说:“我有个老同学在人武部工作,这枪是找他借来的,用过还得还回去。”

    我彻底无语了,这老小子为了这趟探险,当真是连前途性命都豁出去了,不说别的,只要私用枪支败露,他就算不坐牢,这大学教授也别想干了。“值得吗?”

    面对我的问题,马红旗取下手电筒,裂开嘴无声一笑,小声说:“人活着,总得有些追求,不是吗?”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出来,反正换作我,绝对不会这么拼。

    马红旗把我揽在身后,右手端枪瞄准那只怪物,左手打着手电照着,开始一点点靠近,架势有模有样。黑星的威力极大,后坐力也极大,别看距离只有十几米,没经过长期训练的人仍然很难打准,他打算靠近些再开枪。

    我跟着走了几步,眼睛死盯着手电光斑,屏气凝气。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白色的圆球顺着水流飘过来,被带进了那个怪物嘴里。入口的一瞬间,我清楚看见,那个拳头大的东西外面生满了尖刺,赫然竟是……小白家仙!

    万万想不到,小白家仙竟然一路跟了过来,关键时刻,被迎水进食的怪物吞了!

    无论外壳多坚硬的动物,喉咙里也是软的,吞进去一只刺猬,后果可想而知。小白家仙刚顺水冲进去,一直纹丝不动的怪物浑身一震,猛然闭上了嘴,懵了瞬间后,发出一声悲鸣,张口用力一喷,和着大蓬血液,又把小白家仙给喷了出来。

第十四章:巫兽

    异变发生的同时,马红旗毫不迟疑开枪了,黑星发出巨大的轰鸣,火舌在黑暗中喷出一米远,灼热的弹头激发,带着莫大的动能,射在了怪物的背上。

    出乎预料,能轻易打死巨熊的弹头并没有能够射进去,弹头在它背上擦出一溜火星,撞在了对面的岩壁上,只听“咻咻”连声,火红的弹头在岩壁上弹跳几次后消失。

    那怪物被枪声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我俩,勃然大怒,咆哮着扑过来,短促有力的四爪砸地水花四溅。

    “糟了!”马红旗失声惊呼,他原以为这次带来了一把黑星,应该能很容易干掉守门的怪物,万万想不到,竟然根本就打不穿怪物的披甲。现在怪物发狂,该怎么办?!

    “快跑!”眼看马红旗陷入了呆傻中,我连忙重重扯了他一下大喊。

    马红旗回过神来,用手电向前照,那个怪物已经上岸扑了过来,沉重的身躯跺得脚下岩石震动,声威骇人。这玩意只怕不下一吨重,这要是被撞到,和被汽车撞没什么区别。

    反应过来的马红旗转身拉着我就跑,现在除了跑似乎也没别的办法,这玩意的壳连黑星都打不穿,根本没法对抗。

    我俩一路手拉着手并肩跑,围着金字塔形的祭坛开始绕圈,这么做是防止有人摔倒,另一个人可以快速把他拉起来。好在那东西很笨重,顶着个巨大的壳跑不快,短时间根本没有追到我俩的可能。

    “小米师傅,现在该怎么办?”跑着跑着马红旗问,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他事先料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挺有学问一人,彻底没了主意。

    我当时真想骂人,你不把事情搞砸,也许我还有办法把那东西引开,现在我还有个屁的办法,跑吧!

    跑着跑着,转过第一个祭坛角,就在我俩要转过第二个祭坛角的时候,前方突然腥风扑面,电筒光斑中,一张大口对着我俩吞噬了过来。突然出了状况,我俩同时怪叫一声,分左右向两边同时猛扑。

    “嗡”的一声,怪物那庞大的身躯从我俩空档中穿过,扑了个空,我一头扑到了祭坛上,不等稳住身形,连忙手忙脚乱向上爬。

    又爬了几步后,我转过身回头看,手电筒掉在了地上,看不见马红旗,那两只怪物堵在祭坛下,围着手电光乱窜,想要爬上来。其中一只奋力一跃,趴在了陡峭的石壁上,对我大张开嘴,可它的身躯过于沉重,不等够着,脚下无根,向后翻了下去。

    “轰隆隆”怪物翻下地,用头一顶,又翻过身来向上爬,坐着无望的努力。

    这石头祭坛很陡,错出来的不过几厘米宽,我见它们不可能爬上来,松了一口气,开始在黑暗中寻找,只是什么都看不见,马红旗不知藏在了那里,小白家仙更是没法看到,也不知他俩怎么样了。

    正寻找着,祭坛下传来一阵巨大的“痛苦”的呻#吟,低头看,我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两个怪物紧紧靠在一起,正向两边发力挣扎,头越探越长,看架势,竟然好像要从壳子里钻出来!

    手电就在它们脚边,光斑照耀下,可见它们的裙边上镶着连串的十环,剧烈碰撞,不成调的水音正是从这上面发出来的。

    念头刚转过,下面“呼龙”一声,两只龟形怪兽竟然真的从壳子里钻了出来,身上血肉模糊,各自在地上翻滚哀嚎。现在的它们,犹如两条巨大的蜥蜴,尖头长尾,总长足有五米多,狰狞可怖。

    我看得心里一紧,暗呼糟糕,没了壳子,这俩东西可灵活太多了,只怕这祭坛也挡不住它们!

    下面那两怪物还在翻滚惨叫,我情急之下,打开胸前的巫术袋,探手进去掏出了一个大塑料包,里面装满灰白色的石粉。这是礞石,由于用量比较大,并且能用到的地方很多,我足足带了5斤!

    我撕开袋口,抓出一把,沿着祭坛开始转着圈的撒。在我身后,那俩怪物终于疼过了高峰,“嘶嘶”怪叫着爬上了祭坛,口中吞吐着乌黑的信子,一步步跟随。

    没了笨重的壳子,两只怪物灵活了太多,四只锐爪牢牢勾着石壁,一步步向我追击。

    我其实就是赌一把,刚才我开眼看过,这俩怪物虽然还是活的,可阴气太盛,和死的没什么区别,想用礞石把它们暂时困一下。

    无论灵物还是鬼物,他们看事物和正常生灵都完全不同,打个比方说,如果灵物看事物是用x光,鬼物就是用红外线,所看到的的场景了肉眼大大不同。礞石有完全中性的特效,可以隔绝阴阳,出了肉眼外,无论它们用哪一种眼光看,礞石都会格外的显眼,会不走自主顺着走。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这俩怪物究竟是什么状态我并不清楚,可肯定不是正常生物,我撒礞石粉的时候故意拐了几个弯,它们爬过也照样跟着拐弯,丝毫不知变通。

    很快一圈洒下来,我已经爬上了祭坛顶,这上面是一个边长约5米的正方形平台,四角各立着一根石柱,看上去似乎是灯柱。

    我不及细看,踏上祭坛,继续围着一圈圈向中心部位撒礞石粉。

    地下空间里原本一片漆黑,不过现在下面亮着一盏手电,长时间处于黑暗中,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那一点点微弱散光,我也能稍稍看见些附近的场景。我刚撒了半圈,祭坛另一端爬上来两条庞大的身影,沿着我撒出来的路,一步步跟随,“嘶嘶”声不断。

    我心中暗暗叫苦,这么一会下来,礞石粉已经被我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其实就算我带了再多都没用,总有撒完的时候,到时候结果不会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多撑片刻而已。

    想到这,我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赌一把!

    剩下大概还有一公斤左右,我索性也不撒了,壮着胆子从另一边向那两只怪物接近。大约慢慢逼近到一米多远的时候,我突然暴起,抓起一把礞石粉直接洒在了第一只的头上,然后立刻把袋子里剩下的全砸在了后一只眼睛部位。

    刹那间,嘶吼声大作,两只怪兽疯了一般剧烈翻滚,锋利的爪子挠的碎石乱飞,鞭子一般的尾巴胡乱抽打,“噼啪”作响。

    如此声威,人体根本没法抵挡,我顺着地拼命向远处爬,只恨少生了两条腿。

    礞石粉直接洒在了两只怪物头顶上,等于隔绝了它们的五感,短时间内,这俩东西等于又聋又瞎,不疯才怪。

    不断有飞溅的碎石打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疼,我现在也顾不得这些,只管拼命爬,想赶紧翻下祭坛,这上面已经没法待了。

    好在那俩怪物找不到我,尽管它们发疯似的来回翻滚,可还是让我顺利爬到了祭坛边。就在我准备赶紧滚下去的时候,一道强光迎面刺了过来,我的眼睛突然遭到了刺激,立刻下意识紧紧闭上。

    闭眼刹那,我看清了来的是谁,那是满脸鲜血的马红旗。

    马红旗额头上有一个破口,估计是刚才飞扑躲闪的时候撞破的,不过看起来不算太严重。他左手反握着手电筒,右手抓着枪,从祭坛下爬上来正好和我迎头碰。

    这时候祭坛上已经闹腾的不成样子,两只蜥蜴似得巨兽纠缠在一起,拼命嘶吼翻滚,惊天动地,被砸到绝对会变成肉酱。马红旗接到了我,立刻用抓着手电的左手把我向旁边一拂,右手指着两只怪兽,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在我耳边,火舌狂吐,大口径子弹一颗接着一颗被激发,枪声震地我耳膜都要破了。子弹从我脑袋边擦过,我这时候也顾不得骂人,更不敢乱动,赶紧用双手紧紧捂着耳朵,张开嘴大声喊叫。

    这是为了抵消耳膜的压力,要不然,搞不好耳膜都得给震坏了。

    一梭子子弹打出去,弹匣打空,马红旗仍在拼命扣动扳机,“咔哒”作响。我俩头顶着头,都在撕心裂肺大叫,全被吓坏了。

    突然,胸口传来剧烈灼痛,还伴着“”声和焦臭味。我猛然跳起来,尖叫着跳脚,抖搂着上衣,一枚弹壳从我肚子里滚落地面,“叮当”作响,真是倒了血霉了,竟然有一个弹壳跳进了我衣领里。

    刚把弹壳抖出来,我猛然惊醒,哆嗦着惊恐回头看。

    “没事了,都打死了……”马红旗大口喘着粗气说,只不过开了几枪,他似乎就已经累虚脱了。

    我转过头来,手电光的照射下,祭坛上一片血污,那两只怪物纠缠在一起,身上被大口径子弹撕得全是豁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我身躯一软,瘫在了地上,劫后余生的感觉瞬间抽空了我全部体力,再也站不住了。一回想刚才的情景,我就浑身发麻,稍有差池,我的小命今天就算交代了……

    正暗自庆幸,突然,我看见手电筒光斑中,那两只怪物的嘴竟然再次慢慢张开,两条乌黑的信子一点点被吐了出来。

    刚才光线太暗,我没能看清,现在手电光照射下,我赫然发现,这哪里是信子,分明是两条通体乌黑的小蛇!

    我刚看清,那两条小乌蛇对我昂起头,“嘶”的一声,同时飞扑了过来!

第十五章:断腕之痛

    别说我现在浑身都软了,就算是全状态估计也躲不过,两条小蛇扑的太快了,我刚下意识抬起双手,两手虎口同时一痛,被咬了个正着。

    当时我懵了,竟然眼睁睁看着两条蛇在我双手虎口扭曲啃咬,忘了做任何举动。

    “不!”旁边传来尖叫,马红旗猛然暴起,冲过来抓住两条蛇尾巴一把扯开,疯了一般抡起来往地上砸,一下又一下,转眼砸了个稀巴烂。

    我瘫坐在地上,呆呆看着自己开始快速变黑的双手,这个人都傻了,一个声音不断在我脑海中反复播放,“我就要死了吗?就要死了吗?要……”

    我活这么大,从没想过自己会半路夭折,可现在,死亡离我如此之近,以至于我都没时间追忆一下过往,就要这么不明不白死掉了,我的脑子根本就转不过弯来。

    黑气在快速蔓延,很快就从虎口扩散满了双手指,又开始掉头向上,蔓延向手腕,凡是被黑色淹没的部位,立刻失去了知觉。见过毒蛇,从没见过这么毒的,如果旁边就是医院,我也许还能保住性命,可现在深处大山腹内,绝对死路一条!

    “不!”我猛然惊醒,大声尖叫:“我还不想死,我特么不能死!”

    马红旗砸死了两条小蛇,跪坐在我面前,看着我已经变黑的双手,整个人也呆傻了。他等于是设计求着我来帮他,却万万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搞成这样。

    “小米师傅……”马红旗束手无策,竟然痛哭出声,对着我一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悔恨万分。“我对不起你……”

    我呆呆抬起头,茫然四望,毒素的扩散我根本没法阻止,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干什么。要不要临死前抓紧时间追忆下过往?

    迷茫中,我的目光落在那两条死蛇身上,忽然有所发现,立刻瞪大了眼。

    “快!快把我胸口的袋子解下来!”我陡然醒悟过来,对着马红旗嘶声大喊,就在刚才,我发现了那两条根本就不是什么蛇,而是“虺”!

    虺说起来前身也是蛇,只是经过了巫术处理,变成了半生半死的状态,在合适的条件中,可以维持这种状态活得非常非常久。蛇有个特性,活的越久长得越大,根本就没个限度。

    据说有大巫制成的虺能活几百年,长到几十米长,头上会生出角状物来,所以一直有蛇修成虺,而虺能化龙的传说。其实这哪里是龙,只不过是不死不活的僵尸蛇罢了。

    虺的巫化方法早已失传,我也不懂,只是我知道怎么分辨虺,这东西巫化的时候要开胸取心脏,所以七寸那里会留下一个扁扁的结,与眼镜蛇有些类似,却又完全不同。

    知道咬我的是虺,我心中又燃起了求生的火苗,尽管希望渺茫。虺奇毒无比,只不过它的毒不是生物毒,而是阴气聚合成的阴毒,而我身上恰好带着能解阴毒的东西。

    马红旗被我一声喊醒,猛然抬起头,迅速从我目光中读出了些什么,立刻动手解我紧紧拴在胸前的巫术袋子。由于过去焦急,他的动作很慌乱,解起来总是不得要领,看得我干着急,我的两只手都失去了知觉,要不然哪里需要他这个笨手笨脚的。

    袋子是我外婆亲手缝制的,极为结实,想拽断几乎不可能,马红旗屏住呼吸瞪圆了眼,直搞得满头大汗,终于给解了下来。

    “小米师傅,接下来怎么办?”顾不得擦下额头上的汗水,马红旗急忙问,他对我的路数两眼一抹黑。

    我这时两手已经黑到了手腕,情况危急,急忙厉声大喝:“什么都别管,一股脑倒出来!”

    马红旗闻声立刻照做,拎着袋底用力一冲,满袋子瓶瓶罐罐稀里哗啦全倒了出来,滚落满地,不过最多的却是糯米。

    糯米是最简单最常用的东西,功效却不弱,我带了足足有10斤压袋子底。刚才涉水的时候,糯米全湿了,黏黏糊糊成一大坨,在岩石祭台上堆成一座小山。

    我赶紧把黑炭状的左手插了进去,焐在里面,白白胖胖的糯米堆立刻开始染黑,颜色越来越深。看着快速变黑的糯米堆,我的心又沉了下去,糯米……不够!

    我低估了虺的毒性,并且糯米湿水后,阳气也减弱了些,除非煮成糯米饭,现在显然没这个条件。

    糯米拔阴毒极快,只用了大约5分钟,大白米就变成了“乌米”,我把左手拽出来,已经毒性尽去,变成了正常颜色。可看着那一堆“黑米”,我绝望了,这东西现在已经完全不能用,彻底失效了。

    就现在这堆米,谁吃下去一口准得毒死!

    “老马,你有刀不?”我放弃挣扎,叹了口气问,现在似乎只有一条路壮士断腕!

    准确说,该是“壮士断肘”,这么一番下来,乌黑已经侵入到了上臂,出了其手肘割断外,再无活路。

    马红旗被我说的打了个哆嗦,呆呆傻傻从腰间的药匙串上摘下来一把小折叠刀,默默把刀刃翻了出来。看着那把一寸多长没开刃的小刀,我欲哭无泪,用这东西切掉胳膊,我简直都不敢想。

    低头看,黑色仍在一点点向上蔓延,我只好一咬牙,将漆黑的右手往地上一拍,转过头闭上眼,咬着牙说:“老马你动手吧,尽量利索点。”

    话音刚落,右手肘部位传来一阵刺痛,我眼泪立刻就下来了,跟着我二十几年的右手,就这么要没了……这二十多年来,我除了让它干活就是让它干活,偶尔竟然要用它撸一发,总之它跟着我就没享过福,而现在我就要把它割了……

    以上种种念头,如潮水般涌入我脑海,惹得我泪流满面,只不过接下来的不是更大的痛楚,而是马红旗的惊呼声。

    “是刺猬,你的那只白刺猬!”马红旗失声惊呼,我一愣,睁开模糊泪眼转头看,也被惊呆了。只见小白家仙靠在我漆黑的右胳膊上,小嘴对着我被咬的虎口,正津津有味舔舐伤口。

    这可是几千年的阴毒!人舔一口都至少会大病一场,这么个小不点,它居然一点事没有!

    小白家仙好歹也是家仙,有灵性的灵物,自然不会蠢到胡乱吃东西,它现在一口接着一口,舔的摇头摆尾,别提多欢实。奇妙的是,随着它的舔舐,胳膊上的黑色不再蔓延,反而一点点向下退,毒竟然被它给吸走了!

    这时候我才回想起来,当初见到这小东西的时候,它也是被一条明显不一般的蕲蛇咬了,却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伤口有些感染。前后一联系,难道这小东西不但不怕毒,还有解毒的能力?

    每位家仙都有自己独特的本事,现在看来,小白家仙的独门本事很可能就是解毒。

    我理顺了思路,这时候再看,黑色已经缩回了手腕,小白家仙舔得更带劲,不时发出欢鸣,仿佛阴毒是人间美味。

    马红旗再一次被震惊了,看得目瞪口呆,嘴里念经似得唠叨:“小米师傅,太惊人了,我就知道,凭你的本事,这点事情绝对难不倒!”

    这话听的我火气上涌,如果不是陪你这老小子发神经,我又何至于身陷绝境?如果不是小白家仙阴差阳错跟来,我这条命十有**就卖给你了。

    这时候黑气已经缩到了手掌,小白家仙撅着肥肥的屁股,转着圈的舔,似乎意犹未尽。可阴毒已是强弩之末,被它狠狠嘬了两口后,彻底散的一干二净,我的右手也恢复了本来颜色。

    我把两只手抬在面前,试着握了握,除了稍微有点酥麻感外,已无大碍,阴毒就这么解了。

    “小米师傅,真是神人呐!恭喜恭喜……”马红旗一把抓住我,语无伦次喊着胡话,眼中已噙满了泪花,眼看我险死还生,他也万分激动。

    我简直没法说这人,叹了口气,挥开他的手,准备去提小白家仙。如果可能的话,我是真想好好抱抱它,再摩挲一番,显然这不可能。

    小白家仙似乎吃了一饱,这时候在我脚边蜷成一团呼呼大睡,身上的白刺根根直立。

    我把巫术袋子捡起来,开始默默收东西,米是不能要了,刚才马红旗做事鲁莽打碎了不少瓶瓶罐罐,里面的东西也失去了用处。一番挑拣,我说不出的心疼,最后干脆什么都没留,把空袋子挎在身上系好,只把睡大觉的小白家仙收了进去,给它个良好的环境休息吧。

    收拾好了行装,我站在祭坛边缘看向中间,那里是两具怪物的尸体,污血流了满地,奇怪的是,血污似乎组成了一个字。

    “老马,用手电筒看看。”我指着最中间说,马红旗闻言连忙站起来,将手电光照在我指的位置上。

    这位于高处的祭坛完全由方石堆砌而成,接缝处不知填充了什么,居然不漏水。祭坛最中央阴刻着一个字符,约有二尺见方,两只怪物的血流到阴刻里,字符显现。

    看见这个字,马红旗眼睛瞪得浑圆,失声惊呼:“居然又是个‘灵’字。”

    听见这话,我脑子里灵光一现,很多事先的推断全都串联了起来,结果呼之欲出,“老马,你要是真的能确定这是个‘灵’字,那这里的主人,我就已经能确定是谁了。”

第十六章:巫山神女

    马红旗闻言狂喜,一把抓住我,“小米师傅,请指教。”

    我左右一打量,捡了个橡胶瓶塞子,蘸了点怪物的血,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字。看见这个字,马红旗和我头冲头蹲着,一脸疑惑,“这也是个‘灵’字。”

    这的确也是个“灵”字,只不过是巫在上,下为水,最下面才是山。

    一个字有好几种写法,这在古中国文化里是很常见的事,甚至在康熙编纂《康熙字典》以前,字可以随意异化,只要“字意”合适,就算没见过这样写法的人也能认得出来。然而这两个“灵”字却不同,它们原本是意义完全不同的两个字,只是后来逐渐统一,变成了一个字。

    类似的例子在当代也还有很多,例如繁体字里有四种“他”字,而简体字里只有三个,繁体字里写作“吃”,而简体字则直接用了脸面的面。

    曾经在某个时段,这两个“灵”字应该是同时存在,并行表达不同的意思,后来随着文化变迁,被融合并替代了。

    一个字既然存在,肯定有它的意义,据我外公说,山在下的“灵”字只出现在“灵山”这个词上。而山在上的灵字,则更特殊,它代表着一个人……

    说到这,我看着马红旗的眼睛,说下了一个我俩都万分熟悉的名字,“巫姑。”

    马红旗如遭雷击,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看着我,“竟有这种说法?!”

    我点了点头,说:“这一点应该是错不了的,灵山十巫有九男一女,唯有巫女巫姑被称为‘灵巫’,从前我还不明白这个代表巫姑的‘灵’字为什么要这么写,现在看来,原来竟然是这样……”

    说话的时候,我指了指头顶,马红旗顺着我手指抬头看了眼,思索着,神情越来越震惊。

    我继续说:“看看我们现在身处的位置,不正是山下有水?不出意外,水下有巫,八成就是这位被称作女神的灵巫巫姑!”

    马红旗彻底明白了我的意思,也想通了其中关节,整个人都呆傻了,目光不聚焦看着虚无,嘴里喃喃自语反复念叨:“想不到,没想到……”

    巫姑是谁?别地的人可能不熟悉,可在这里大大的有名,这一片大山叫做巫山,不是因为别人,就是因为这位号称盐水女神的巫姑。

    远古时代,继巫咸之后,巫姑来到了巫山,不过她并没有采用巫咸那样的高压统治,而是深入民间,处处亲善,深得当地百姓爱戴。具体她为百姓们做过哪些事,现在已不可考,只知自她之后,百姓就将这里命名为巫山,并奉她为女神,世代膜拜。

    另外民间还有传说,巫姑和巫咸是一对情侣,被后世称为“灵巫仙侣”,只是真假也不可考。数千年过去,华夏文明不曾断绝,只是有太多东西被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后世对这位灵巫的生平知之甚少。

    听完我的分析,马红旗久久不语,我心中暗叹:“这样,你老小子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马红旗这人的脑子和我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他傻了能有十分钟,突然跳起来又叫又笑,吓得我连忙往后蹭了蹭。当时我想,这人难道受不了刺激疯了不成,现在身处地底,他要是疯了乱跑,一旦跑进了某条暗道,可就彻底糟了!

    想到这,我心头大骇,连忙又上去把他逮住,生怕他跑了。

    我逮住马红旗的时候,他也同时反手逮住了,一双近视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饿狼一般!

    “小米师傅!谢谢您为我解惑,想不到啊,马红旗在有生之年,竟然有幸能拜谒神女巫姑,我……我死而无憾呐……”马红旗越说越激动,拍着我的胳膊潸然泪下。

    这回轮到我傻眼了,这人果然是疯了,为了看个几千年前的美女(不确定),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问题是,他不要命,我要啊!

    “老马,我想你可能还搞不清楚状况吧?”我被他惹恼了,横鼻子竖眼说:“实话告诉你,自打进暗河我就看出了些端倪,这里根本就是巫姑几千年前布下的庞大巫法,目的就是为了引魂魄进来被巫姑吞,她可能还没有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神女巫姑还活着?”马红旗被我说愣了。

    和外行说话是真累,可为了打消他作死的念头,我只好压下性子耐心解说:“她当然不可能活几千年,不出意外,她现在是个‘鬼’,真正意义上的鬼,而不是鬼魂或者魂魄!”

    没想到,这番话马红旗居然听懂了,他若有所思反问:“是不是就如同‘山鬼’那样的存在?”

    《山鬼》是屈原《九歌》中的一篇,描写的是一位温柔、多情又美丽的山鬼,意思不差,可那毕竟是文学作品,真正的鬼怎么可能那么善良?马红旗说到“山鬼”的时候,目光迷离眼神涣散,明显又是一位被文学作品毒害的知识分子,可我该怎么点醒他?

    左右一打量,我的目光落在了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尸体上,眼睛一亮。

    “老马,你看看这些。”我扶着马红旗肩膀,把他推面向一地尸体,“看看这些,你还认为巫姑是善类?”

    马红旗也不知是太过兴奋,也或者是脑子真的出了问题,思维明显慢了很多,挠着头问:“是啊,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啊?”

    你肯问就好,那我就回答你。

    此前马红旗没事就缠着我,想从我这里套点食粮出来,我一直避着他,现在我是巴不得他问。

    我把马红旗拽着蹲在地上,又开始蘸着怪物血在地上勾画起来,“老马,这里实际上是一个循环的庞大巫法,包括俩怪物和上游的那些虾米,实际上都被巫化过,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我开始就我所知,详细解说起来,其中有些我也不懂的被略过。

    这个庞大的巫术,首先得从长江里的龙脊渚说起。

    龙脊渚盘踞在巫峡最窄处,为一处险地,即便是到了机械技术极其发达的现代,都时有船难发生,我们这次就亲身经历过。由此可以想见,在古代的时候,这里每年得死多少人?

    死人,就必然会产生生魂,而这些生魂,就是鬼最好的食粮,有了源源不断的“食物”补充,鬼就有可能永远存在,最后会达到什么境界就无从知晓了。

    鬼当然没那么大的神通,可以满世界乱转去找生魂吞,它们极怕阳气,在外面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于是巫姑就设下了这个巫法,自己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山腹中,用这两头巫兽把魂魄引进来。

    具体的实施方法大概是这样的:

    首先,得要将生活在上游的那些荧光虾米巫化,这种巫化程度应该很浅,虾米仍然能够正常繁衍生息,只是它们会被生魂吸引,下意识的跟随。

    接下来,再巫化出这两头怪物,现在看,应该是巨龟、虺加上某种上古蜥蜴的混合体,怎么巫化出来的我仍然无从知晓。这东西行动并不快,捕食能力有限,或者说基本就没有野外捕食的能力,只能依靠这个巫法勉强生存下去。

    它们会按照事先的布置,进入长江,游过龙脊渚,带着生魂回到这地下暗河,将荧光虾米吸引下瀑布。在湍急的水流中,虾米无法抵抗巨大的冲击力,只能随波逐流,被守株待兔的怪物吞食。

    由于生魂不常有,或者就算带回了生魂,会被他们吞食的虾米也很少,这两只怪物的所食仅仅够它们维生,所以无法变得更强大,也就永远挣脱不了这巫术,只能年复一年轮回,维持着不死不活的状态。

    我一口气说完,问道:“你可明白了?”

    马红旗呆呆看着我,喉咙里“咯咯”作响,半晌后摇了摇头。

    我为之气馁,究竟该怎样才能让一个“幼儿园”水平的小朋友听懂我的课?

    想了想我还是放弃了,这绝对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不管怎么说,咱们不能再往下走了,后果绝对会很严重!”

    “呵呵。”马红旗笑了,“小米师傅,您别危言耸听,基本的概念我还是听懂了的,神女巫姑都死了几千年了,就算这里的巫术还有效,她本人又能有多大危害?我坚信,时间,是最强大的武器。”

    得,跟这人完全说不通嘛。

    其实我本来的确是打算陪他走下去的,原计划中到了这里,我就用礞石粉把我俩身上撒一遍,用隔绝阴阳的方法躲过鬼的视线,可刚才情况紧急,东西全都被糟蹋完了。我自己懂些巫术,知道鬼的厉害,那个东西要上我的身,凭我这点本事,绝对毫无抵抗的能力,就算是那个“小太阳”张云山,也未必抵挡得住。

    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鬼,是神女巫姑的鬼,究竟有多厉害,我根本就想象不出。

    “我不跟你废话,这次得听我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厉声大喝,抢过马红旗手里的手电筒,转过身就走,我就不信离了我你一个人敢下去!

    果不其然,马红旗立刻跟了过来,不停喊着“小米师傅,咱们好商量”,拉拉扯扯跟在了我身后。

    我也不搭理他,不停把他甩开,越走越快,不一会就来到了我们用绳索放下来的位置。

    “我立刻就上去,跟不跟来,你自己看着办!”我断定已经拿住了马红旗,指着绳索回头,得意洋洋说。

    话音刚落,我手指的方向传来“隆隆”震动,大地微微颤抖,好像是有……山洪暴发!

第十七章:微光

    不是像,这特么就是山洪暴发!

    洞里面水声滚滚,轰鸣巨响,声浪震得人头脑发晕。

    我目瞪口呆,不会这么倒霉吧?

    事实上,还真就这么倒霉,很明显大水过来了!

    大水未到,气浪就迎面冲了过来,水汽刺得我睁不开眼,我脑子“轰”的一声,转回身拉着马红旗撒腿就跑。这里身处谷底唯有那个祭坛地势高一些,只有爬上去才可能躲过!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我们刚跑出没几步,四周围同时传来剧烈轰鸣震动,水声充斥满脑海,没等我做出任何反应,激流从身后扫过,巨大的冲击力把我推倒在地。

    下一刻,我和那些激流中的虾米没什么两样,被闷在水里翻滚,根本没法掌握姿态。天旋地转中,我感觉到自己似乎在岩石上撞了一下,又被卷进了深水里,落向无底深渊。

    时间仿佛停止,也不知过去多久,耳旁“哗啦”一声响,我被抛出了水面,又重重落了下来。一些发生的太快,加上我脑子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完全不会思考,也不知道害怕,就觉着屁股重重一墩,开始随着激流向前滑。

    我看见自己肚子上发出一道光柱,这才反应过来,手电筒还在手里抓着。会水的人落水第一反应是赶紧划水,我这样的旱鸭子一旦落水,会下意识的死死抓住任何可能抓到的东西,这个手电筒竟然神奇的没有被我抛弃!

    关于这一点,我不知该庆幸还是尴尬……

    四周一片黑暗,既然有光,我赶紧把自己周围照了一遍。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井”,直径约20米,井边紧挨着井壁有一条“凹”形滑道,螺旋而下,我正躺在里面被水流裹挟着向下滑,和游乐场的水滑梯差不多。由于不知经历过多少年的冲刷,“滑道”里已经被钙化,光滑如镜,人在上面快速滑行,毫无滞涩。

    我顺着滑道一圈圈向下降,如果地点换在某个大型主题游乐园,这会是个非常刺激的游戏,然而,现在我的心却随之沉到了谷底。这么一路滑下去,最终会滑到哪里?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未知最可怕!

    我突然又想起来,马红旗怎么样了?又在哪里?

    想到这,我赶紧向上照,上面顶部有个黑洞洞的豁口,正在向下面涌水,应该就是祭坛下那个水道,不管我多么不想,终究还是被冲下来了……

    上面没找到人,我赶紧又向下照,下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我为马红旗担心的时候,滑道终于到底了,我就像一块呕吐物,顺着地滚出去老远,一路翻着跟头,足足滑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这一次我终于没有握住,手电筒贴地滑了出去,被水流冲出老远,在水下依然透射出光柱。

    据马红旗说,他这个手电筒是德国货,不但照明时间特长,并且防水,现在看来,他没有吹牛,这东西果然是个好宝贝!

    我赶紧爬站起来,走向手电筒,这么个小东西,现在就是命根子,绝不容有失。

    与刚才的滔天大水不同,现在水深不过才到膝盖,并且也不算太急,应该是就是正常的水流。我又疑惑了,刚才那一阵大水又是怎么回事?似乎就是一个大浪头,绝不是山洪暴发。

    正琢磨着,前方一暗,手电筒光不见了。我心里暗呼一声糟糕,这德国货也有不灵的时候,这是被水泡坏了?

    身处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暗河,要是没了光源,除了死我真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路。

    我刚淌出两步,前面的电筒光竟然又亮了,被抓在一个人手里甩了甩,我大喜,是马红旗。我刚还说这老小子哪里去了,原来在我的前头。

    马红旗弄亮了手电,连忙迎着我走了过来,看来他找不见我,也吓坏了。

    我俩再度聚在一起,双双松了一口气,落到这步田地,有个伴心里舒服太多了,否则分分钟会被压力压垮。

    一番检查下来,我俩都没受什么伤,小碰小擦的就忽略不计了。

    我俩靠在水道边,好好分析了下当前局面,想再回头已经不可能了,那水滑梯根本不可能爬上去,只能硬着头皮向下走,至于前路会碰到什么,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想到可能遇见的“东西”,我俩反差强烈,我是战战兢兢,马红旗却是兴奋非常。我有一瞬间甚至产生过怀疑,刚才那阵莫名其妙的大水该不会是这老小子搞的鬼吧?想想可能性不大,也就没质问。

    那条暗河肯定还有其他的通道,流到这里的只是一部分,水量并不大,这下面的洞近乎方形,宽度不过5米左右,水深也就刚淹没小腿肚。就是特么非常凉,冰冷刺骨,所谓寒从足下起,泡着非常难受。

    转念一想,现在天应该已经亮了,整整折腾了一夜没吃东西,不怕冷就有鬼了。现在残酷的现实摆在我眼前,就算遇不到敌人,光是这么折腾下去,搞不好就得饿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家里人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不过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先走下去再说。

    我俩重整旗鼓,拖着又累又乏又疼的躯体,开始深一脚浅一脚顺水往暗河下游走,这时候电筒光已经明显变暗,得抓紧了。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前面的河道越来越宽,右侧出现了高出水面的平地,我俩同时松了一口气,开始沿着右边走,再泡下去脚就完了。到了这里,手电光已经像个红虾米,光照超不过3米远,情急之下,我俩咬牙小跑起来。

    跑着跑着,我发现了异常,右侧洞壁上有许多反光点,五颜六色。

    进入上面祭坛空间的时候,我也曾在看到过这些反光,只是当时距离远,看不清是什么,现在近在咫尺,我边跑边随手捞了一把,凑近了细看。

    摊在手心里看,这是些透明的颗粒,淡蓝色,还怪好看的。我心中一动,该不会是宝石、水晶什么的吧?那样的话,带出去还能发笔小财,于是我一边跑一边关注着洞壁,希望能遇到大点的,宝石不都是越大越值钱吗?

    不一会功夫,我心想事成了,跑着跑着,右边出现了一块足有拳头大的淡蓝色“宝石”,我眼疾手快,顺手就给掰了下来。

    前方传来马红旗疑惑的声音,“小米师傅,你要这些盐,是准备用来施法吗?”

    听见这话我差点喷了,难道这玩意竟然是盐?

    我还不死心,偷偷用舌头舔了下,果不其然,又咸有苦,不是盐卤又是什么?可笑我还以为捡到宝了。现在想来,马红旗这老小子在前头,肯定是早就看出来这是盐,所以自始至终都没伸手。

    “是啊是啊……越大块的盐越好,我有用。”我打着哈哈回答,努力掩饰尴尬。

    马红旗闻言侧过身,用手电往前面照着说:“那你这块可不算好,更大的在前面。”

    我顺着手电光往前看,傻眼啦,前面的山壁上镶嵌满了结晶盐,犹如巨大的水晶矿脉,将石壁全都掩盖了起来,反射着手电光,光怪陆离。

    “巫山地区是最早提炼食盐的地方,这里的山体中富含盐卤,只不过出现这样大面积的盐卤结晶层,却是闻所未闻。”马红旗感叹。

    “是吗?”我没好气的支应一声,偷偷扔了手里的盐块。

    又跑了一段,马红旗手里的电筒彻底熄灭,我俩终于停下了脚步,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这下完了,陪了我们一路的德国货寿终正寝,把我俩扔在了地下暗河里。

    绝望瞬间将我淹没,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喘着喘着,我俩同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铺满洞壁的盐卤结晶,竟然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这是怎么回事?盐会发光吗?”我撑着晶莹剔透的结晶层,疑惑问。

    也许这结晶层一直都在发光,只是太微弱,在手电光的笼罩下看不出来,现在手电灭了,我俩也适应了这里的光线,这才显现。

    马红旗和我一样凑在结晶层上,摇了摇头,“盐怎么会发光,除非……”

    沉寂一会儿后,马红旗似乎想通了什么,猛然转头面对我,问:“小米师傅,你知道光纤吗?”

    光纤我当然知道,那是利用光在透明物质中反射传播的效应,用来传递光讯号……想到这我悚然一惊,明白了马红旗的意思,不是盐会发光,这光是通过透明的盐结晶层,从远处传来的。

    这么一分析,前面肯定有光源,在这大山腹内发现光源,岂不就等于找到了出路?!

    想到这,我俩大为兴奋,同时一挥手,“走!”

    现在我俩已接近油枯灯尽,就算是马红旗一心盼着拜谒神女巫姑,如果给他一条出路,他也会欣喜万分,毕竟拜谒可以下次,而小命可没有重来的机会。看到了希望,我俩再次有了力气,摸着发微光的盐卤结晶层往前走。

    果不其然,这一路越走越亮,结晶层简直就像荧光棒,贴着走,我都能看清马红旗半边脸了,蓝汪汪的,显然离光源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中闪过一抹彩色,我下意识停住脚步向右看,结晶层泛着幽蓝,哪里有别的颜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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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我有第三只眼,我一直不信,直到我看见她。我是米小经,我是最巫老司机,你懂的…… (读者群号:535032550,本书中各类术法以及方子,请勿试用,否则,后果自负!) 在磨铁已有百万字完本书《天庭特派员》,逗比的故事,宏大的背景,玄幻色彩十足的都市传奇,等不及更新的可以移步去看。巫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巫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巫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