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门头上吊
这是魂魄带出来的阴风!
我立刻警觉,维持着动作,闭上眼睛打开了第三目,果不其然,在我前方不远处站着一条阳气浓烈的魂魄。
现在的我见识多了,阳魂也看过了不少,并且我自己就是,所以我倒也不惊奇,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由于对方魂力强大,可以很清楚看见她的相貌,这是一个女人,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样子,留着披肩长发,穿一身宽大的长袍。
“你是谁?”我试着用意念和对方沟通。
然而,对方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我,并没有任何表示。我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也搞不懂她的来意,只能就这样默默戒备着,看他究竟搞什么花样。
良久后,直到天都快亮了,那魂魄终于有了动作,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竟然就这样转身飘走了。
“莫名其妙。”我扔掉早就凉透了的烟头,准备回屋把小翠花拉起来,好睡个回笼觉。刚准备推门,大门被从里拉开,那老汉低着头走了出来。
老头戴着一顶黄军帽,脸色有点阴沉,手里提着一把生锈的柴刀,看见我站在门外,吃了一惊,连忙点头哈腰说:“大仙儿,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屋里的正在做早饭呐。”
北方人睡炕都是睡大通铺,我实在是不习惯,可这事也不好解释,只得笑着说:“我习惯了早起,锻炼锻炼嘛。”
“哦,那您忙,我来……”老汉一打眼,指着我刚才做的石头,“我老磨刀,呵呵……磨下刀。”
在我的注视中,老汉走到石头边就地一坐,开始就着旁边石臼里的积水磨柴刀,“七尺咔嚓”的。再看老汉的脸色,说是面目狰狞也不为过,看得我心惊肉跳的。
我觉得这画面有些刺激,赶紧回屋,恰好遇到他们家儿子,也就是那个根生扶着墙慢慢往外走,身后拖着一把铁锹,和水泥地摩擦,“”作响。
“马大仙儿,您这么早啊?!”小伙子笑着对我鞠了个躬,看来昨晚的事他爹娘已经和他讲清楚了。
“你这是……”我偏过头看了那把铁锹一眼。
根生连忙回答:“屋子里有点冷,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闻言我点了点头,他被幻术缠的久了,灵魂阳气很弱,晒晒太阳的确很有好处,可是……我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天才刚蒙蒙亮,哪里来的太阳。
就在这时,老婆婆端着一大锅小米粥进来,放在了大桌子上,招呼我们吃饭。
我和小翠花对坐着吃饭的时候,门外依旧传来不间断的摩擦声,看来这父子俩是准备豁出去拼了,东北爷们儿果然够虎的。只不过面对法术的时候,这样未必有用,搞不好还会起反效果。
接下来的一天当中,这家人就在紧张的备战当中度过,反倒是我和小翠花比较悠闲,无事可做。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村里人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来来往往的村民全都躲着这户人家,生怕惹祸上身,这家人就这样被乡亲们孤立了。他们并没有考虑逃走,一来是无处可去,二来,逃走不但没用,反而会失去这唯一的根据地。
我曾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早年间有一户从山西过去东北淘金的人家,无意中得罪了大兴安岭里的黄皮子,他们无奈之下,只得搬回了老家,可这依然没有用,复仇的黄皮子一直悄悄跟到了山西,最后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把这一家三口全部害死,事情才算完。
由此可见,黄仙这东西当真是睚眦必报,一旦被盯上,那当真是不死不休!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有我和小翠花在,要不然,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勇气对抗,在东北,胡家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
就这样,一个白天过去了,黄昏来临,一家人聚在堂屋里,一边吃晚饭,一般默默等待着,气氛凝重。墙角边摆着一排磨得锃光瓦亮的利刃,不出意外的话,今夜黄皮子就会来寻仇,他们准备拼了。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蓦地传来,那父子俩一惊,撂下碗看向我,黄皮子虽然喜欢夜行,不过白天对它们也构不成阻碍,难道这么快就来了?
我对着父子俩点了下头,起身离坐,走过去准备开门,那父子俩连忙一人拿起两把刀子,紧张戒备。
凭我的灵魂强度,一般的幻术对我不会有任何作用,所以我毫不在乎,走过去就拉开了门,低头看向门槛外的地面。
黄皮子是一种很棍气的精怪,它们要对付谁家,往往会先派一只过来“拜门”,也就是蹲在门口拜你家,这就叫做先礼后兵。俗语中的“黄鼠狼给鸡拜年”,并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并不局限与过年而已。
派来拜门的这只黄皮子,其实就是来送死的,你要打它根本就不会躲,而是会一动不动让你把它打死。这种行为颇具古风,不过在现代,就显得有点变态了……
出乎我预料,打开门后,我并没有看见拜门的黄皮子,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双脚,穿着破草鞋,满是一块块黑色的污垢。
顺着脚往上看,来人约莫四十来岁,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打满了五颜六色的补丁。目光再向上,出现了一张尖嘴猴腮的脸,留着两撇小胡子,对着我裂开嘴一笑,露出满口黄板牙。
“老板,给点吃的不?”来人谄媚说道,颠了颠手里豁了个的破碗,原来是个要饭的。
我退后两步仔细看,这男人身高不过一米六,又瘦又小,满头稻草般的乱发,形容猥琐,站在门口跟一只特大号老鼠似得。
屋子里主人家松了一口气,老太太连忙捧起饭锅跑到门口,用饭勺子往他的破碗里扒饭,嘴里念叨着,“看把你埋汰的,这大冷天穿草鞋,还不得冻坏喽哇?大兄弟是那嘎达银呐?”
那要饭的连连点头,看着碗里越来越高的白米饭两眼放光,“谢谢,谢谢老太太嗨!”
这人一开口说话,我心中一动,暗呼一声好嗓子!当真是嘹亮高亢字正腔圆。
接下来,这要饭的用手把高高的饭使劲按了按,雪白喷香的东北大米饭立刻蒙上了一层灰色。把饭压实了后,他退后一步,用夸张的声音答谢:“您们家可都是好人呐,不过这一碗饭我也不白吃,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唱一段小曲儿吧,给各位爷们逗个乐。”
说完,要饭的掀开搭在左腰间的破布,露出来一面小手鼓。
嘣嘣嘣!
要饭的连拍三下,鼓声清脆悦耳,很有节奏感,接下来他双手快如疾风打起鼓来,等一段鼓点打完后,开始扯着脖子唱曲。
“哎!”
先来一声开场,嚯!这嗓子,直冲天际,我估计一里外都能听见。
“说东北,道东北,东北这嘎达就是好!好在哪?听我说,咱东北有四大宝!”唱到这要饭的按住鼓面神神秘秘问我,“想知道哪四大宝不?”
这人不但嗓门好,神情动态也有趣,我居然听的有些入迷,下意识回了句,“想。”
要饭的立刻打着鼓继续唱:“大老爷们你听好,这事情他我知道,咱东北有四大红杀猪刀子庙上的门,大姑娘的裤衩子火烧云。”
我无语了,这都哪跟哪儿啊……
要饭的继续唱:“咱东北,还有四大黑锅底灰、大马勺、连毛胡子jb毛。”
接下来他就没完没了了,“东北还有四大绿青草地、西瓜皮、王八盖子邮电局。四大硬,哪四样?门缝里的风、拉满的弓、半夜的牛子小山东……”
“得了得了,你还是直接说四大宝吧。”我连忙把他打断,我怕再唱下去会教坏小孩子,小翠花还在旁边看着呐。
我的话音刚落,小翠花从我身边探出脑袋,“要饭的,别唱了,再唱你那饭就凉了。”
“哦……”要饭的赶紧端起饭碗,用鼻子碰了碰,这么一耽搁天已经全黑了,气温开始快速下降。
“能不能借地方吃个饭,外面儿冷……”要饭的有些难为情的问,还跺了跺他只穿着草鞋的脚。
老太太看他可怜,就说:“你要进来吃没事,待会我们家里恐怕会有事,你记得赶紧从后门走。”
“嗳!没问题。”要饭的端着碗挤进来,靠着墙根直接坐在地上,抽了抽鼻子,开始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饿死鬼投胎似得。
还别说,经过他刚才这么一搅和,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松了不少,我们继续围着大桌子吃饭,有说有笑的。
没一会功夫,我们吃完了晚饭,开始唠嗑,老太太则开始收拾碗筷,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这三声敲门仿佛电门开关,屋子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大门。
“待会有什么事,我来应付,你们都别出门。”我小声叮嘱一番,离座走了过去,老汉和他儿子根生这时候冷静多了,静静看着我,没有去急着抄家伙。
我走到门前听了下,外面再也没动静,于是拉开门闩,心平气和打开了门。
就在门开到底的瞬间,门头上掉下来个东西,距离我的脸只有一尺。我仔细看,吊下来的是根细麻绳,绷得笔直,麻绳末端勒在一只黄皮子脖子上。
那只小黄皮子被麻绳勒得眼珠凸出来老远,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浑身僵直,爪子伸展着直抽抽,眼看就要被吊死了。
第十六章:迷人术
我只看了一眼,转过身就走,任由那只小黄皮子垂死挣扎,笑呵呵对屋里人说:“没人,大概是风刮的吧,咱们继续唠嗑。”
“大仙儿……”老太太一连惊悚指了指那只吊在门头上的小黄皮子,欲言又止。
我仿佛没听见,跨过长凳坐下,和小翠花扯起皮来,小丫头冰雪聪明,立刻就领会了我的意思,缠着我问东问西。
坐在我下手的老汉见老太太还在看着门口,有些急眼了,低声吼道:“你心疼啊?心疼你去收尸啊,个老娘们儿,洗你的碗去!”
老太太被一顿抢白,很不高兴,“哦”了一声端着筷子碗去了后厨房。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笃笃笃”三声,有人敲门。我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收回了手里的短杖,正好奇地打量我们。
这人内穿一身考究的中山装,外面罩着一件呢子大衣,手里提着一根类似文明棍的短杖,头上戴着礼帽,看打扮,就跟旧社会里的买办似得。不过他的相貌生的不错,细皮嫩肉国字脸,属于对已婚妇女有巨大杀伤力的那一型。
“可以进来坐坐吗?”那人摘下礼帽,微微一欠身,露出梳得油光水滑的三七开。
“不可以!”我粗声粗气吆喝一句,转头继续和小翠花扯淡。
一旁坐在地上的叫花子没心没肺大笑起来。
那个中年人也不恼,又欠了下身,“抱歉,打搅了”,戴上礼帽转身离去。
“这人是?”老汉有些莫名其妙。
我对着他神神秘秘眨了下眼,小声吐出一句话,“黄皮子。”
老汉悚然一惊,那个叫花子目瞪口呆,“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又转向他,笑得更贼了,“我不但看出来了他,还看出来了你……”
我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一阵“吱吱”声,再次回头看,门槛上趴着一只黄皮子,对着屋里拜了两下,转身跑进了夜色中。
该来的,终于来了。
老汉“噌”一下站了起来,骂了句“狗日子”,一脚踢开板凳,抄起了一把菜刀,“我劈了你!”
说完,老汉怒目圆睁,一头冲出了后门,跑进了厨房里,接下来,厨房里一阵“稀里哗啦”,似乎打翻了许多东西,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
显然,老汉由于情绪不稳,很容易就被迷住了。
“妈!”根生吓坏了,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向后门口,也跑进了厨房,这下里面的动静就更大了,老太太的惊呼也变成了惨叫。
“你就不管他们?”要饭的脸色很不好看,出声质问我。
我摇了摇头,目光一直看着大门外,淡淡说:“你不是也没管嘛,凭什么说我?”
叫花子被我呛得一滞,满肚子不乐意爬起来走向后厨房,嘴里嘟嘟囔囔:“谁叫我吃了他们家的饭,这事情不管也不行了。”
叫花子刚走进厨房,小翠花凑过来小声问:“他谁啊?”
“灰家大仙。”我随口回答,看着大门外,面色开始变得凝重。
“呀!是灰家的!”小翠花听见我的话立刻兴奋起来,下了板凳也跑进了后厨房,现在堂屋里只剩下了我一人。
厨房里转眼就安静了下来,门口又传来“吱吱”声,一只黄皮子在门边探头探脑,目光谨慎盯着我。这小东西灵的很,察觉出来幻术对我完全无用,又缩了回去。
我从凳子上起身,走向了大门口,总是待在屋子里被动挨打也不是个事,还不如看看外面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一步跨出门槛,我愣住了,只见外面密密麻麻,到处都是黄皮子,多的很跟无法计数。看见我出来后,黄皮子们似乎受了惊,开始来回乱蹿,顿时“吱吱”声大作。
我往前走了几步,所到之处,黄皮子们纷纷后退,不敢靠近我。
身后头顶上传来瓦砾声,转头看,只见屋顶上影影绰绰,全都是黄皮子。看来,整栋屋子都被包围了,今晚的阵仗远比我想象的大。
这些黄皮子如果想对付我,那来多少都没用,可他们的目标显然是那一家人,我不由担心了起来。这里的黄皮子绝大部分都是普通黄鼠狼,并无多少法力,只有领头的几只有些门道,可它们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我一个人很难顾得过来。
“这位兄弟,黄某失敬了。”对面黑暗中传来颇具磁性的男声,紧接着那个黄家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对着我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他手指的方向,一大群黄皮子翻滚了过来,组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球,看得人头皮发麻。
“绒球”散开,黄皮子潮水一般退却,“吱哇”乱叫,原地留下了一块灰溜溜的石头。那男子抡起手中的手杖,一滚敲在了那块石头上,表层立刻崩碎,露出一大团金灿灿的物体。
“是狗头金!”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什么,俗语中有“黄鼠狼”搜山的说法,它们穿山打洞,可以轻而易举找到山里埋藏的金子。黄皮子这东西虽然本事大,可毕竟是动物,有许多事情办不到,有求于人的时候,就会摆下山中的财宝交换。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男子双手抱拳一礼,“在下黄天龙,不知阁下这位过江猛龙从哪里来?哪家堂口?没能尽到地主之谊,黄某惭愧……”黄天龙礼数周全,颇有风度,不过他的目的很明显,用这块狗头金收买我,让我不要插手这家人的事。
说话间,满地黄皮子从中一分,闪开了一条路,对面就是黄天龙和那块狗头金。
既然对方好说话,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毕竟我在这里是个外来客,强龙还不压地头蛇。
“黄先生,在下江南米小经。”我也抱拳一礼,“咱们修行人有自己的规矩,不害无辜老百姓,这家人似乎并没有作恶,黄家先……”
不等我话说完,黄天龙抬起手把我打断,“哎!对咱们修行人来说,是不是作恶,可不按照国法那一套来评定,我黄家自然也不会无故要去害他家,既然这位米师傅问起来,我就说给你听,是这么一回事。”
黄天龙没有丝毫不耐,娓娓说起了事情的缘由。
这一家人姓夏,世居汪家拐,本来就是老实本分的农家,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与世无争,可就在半个月前,这家的儿子根生无意中做了一件事,造成了今天的矛盾。
这几年东北的大西瓜在南方格外吃香,老夏家寻思着儿子也到了结婚的年纪,得想办法多挣点钱给他起一栋新房子,于是这一季家里的几亩地就没种玉米,改成了种西瓜。
西瓜刚种下去还是秧子,人自然不会偷,可这东西却格外对田鼠的胃口,为了保住收成,老夏家就早早在田边搭起了棚子,让根生每晚去哪里守着瓜秧。人想看田鼠那肯定是看不住的,眼看着不行,毒又不能下,根生干脆就找来了些破渔网,放在了田鼠道上。
这法子还是很奏效的,田鼠一旦钻进了网,就会被缠死,一抓一个准,全都被根生给打死了。可这一晚,根生听见了很大动静,跑来一看,缠住的却不是田鼠,而是一只大黄皮子。
黄皮子显然是来抓田鼠的,却阴差阳错钻进了抓田鼠的陷阱。
本来黄皮子是不会危害瓜田的,相反,它们专吃田鼠,对农作物有益,可这根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抡起锄头把这只黄皮子给打死了。
“我侄儿是这一片黄皮子的祖宗,这里所有的黄皮子都是他的晚辈,它的后辈要是偷了东西被打死也就算了,这样被人无缘无故打死,它岂能咽得下这口气?”黄天龙一口气说完,对着我伸了下手,让我发表意见。
我无言以对,这事情还真没法说清了……
我本身是个人,在我看来,一个人无缘无故打死一只黄鼠狼,就算不合适,可似乎也不是什么大罪,可如果换位思考,站在黄皮子的角度……
黄天龙接着说:“我得到讯息后,怕侄儿吃黑妈妈那个疯婆子的亏,立刻赶了过来,缠住了那个老乞婆,却不想。侄儿太过托大,竟然也被这家人打死,他们……简直是丧尽天良!”
黄天龙越说越激动,目中转眼噙满了泪花,义愤填膺。
看见他那激动的样子,我的心也不由紧了起来,是啊,自己家人被别人这样接二连三打死,恐怕谁都会要报仇雪恨,这是人之常情。继而我又反思起来,自己本身是个修行者,的确不能从世俗的角度看问题,站在更高的位置看,我帮助这夏家对付黄家,岂不就是助纣为孽……
想到这,我忽然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办错事了。
就在我准备说话的时候,一直缠在我身上的小翠忽然探出头到我面前,直勾勾盯住了我的双眼,目光中满是警惕。面对着小翠的目光,我不知怎么就打了个寒噤,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出了身透汗。
晚风吹过,身上的凉意沁入脑海,我的思维顿时变得清明,我这才发现,刚才我只听了黄天龙的一面之词,竟然就全信了,并且情绪不知不觉在随着他波动!
“米师傅,您怎么了?”
对面传来黄天龙疑惑的声音,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看着他,淡淡道:“黄天龙师傅,果然好手段,好厉害的迷幻术!”
第十七章:打鼓回家
黄天龙一怔,面色阴沉了下来。
以前听人说,用法力的迷幻术都是低级法术,真正的高级迷幻术毫无破绽,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就让你上套,以前我还不信,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唉……”
脑海中传来一声轻叹,一股阴风涌了过来,我连忙打开第三目,只见一个火红的魂魄飘了过来,正是今天凌晨我曾见到过的那个。
现在我们一人、一出马仙再加上一个魂魄,分站成“品”字形对峙。
“江南来的米小经法师。”看见那个魂魄来到,黄天龙首先沉不住气,盯着我说:“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可是东北,我们家仙的地盘,你到这里来横插一杠子,似乎不太合适吧?就不怕……”
“算了吧,黄家的。”那个魂魄打断黄天龙的话,冷声道:“真正捞过界的只怕是你们吧?这里可是本溪,我黑妈妈的地盘!”
听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这个魂魄就是东北大名鼎鼎的黑老大。她的修炼法门很奇怪,从魂魄强度上来说,似乎并不比我强多少,可不知怎么她竟然能做到一千多年不消散。
黄天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低头想了想,对着黑妈妈沉声说:“你本溪铁刹山这么点年也成不了气候,再这样下去,等哪天没了出马弟子,只怕你连性命都保不住,还跟我谈什么地盘?不如听我一句劝,投奔我们黄家,包你再无后顾之忧。”
黑妈妈听完这番话沉默了,我心中一动,原来,竟然是这样。这些家仙们招收出马弟子,应该是用了类似于灵魂融合之类的法子,这样出马弟子修炼的同时,自身也得到了加强,如此方能千百年不灭。
用这样的方法续命,弟子越多,自己的魂力就会越强,只是那些弟子无论怎么修炼都没什么用,一旦脱离了师傅,就会一点本事都不剩。
黄天龙这人言语像刀一样,三言两语,就说的黑妈妈沉默不语,接着又转向了我。面对他的目光,我心中一凌,暗自默诵鬼音,震荡灵魂,不让他有可趁之机。
黄天龙与我对视一番后,丝毫找不到破绽,似乎有些气馁,继而恼羞成怒,说:“米小经师傅果然好修为,不过今天仍是我黄某人占上风,你在我这里丝毫讨不到便宜,既然如此,你还继续留在这里,是不是想亲眼目睹这家人是怎么自相残杀的?”
确如他所言,黄天龙带着这么多晚辈来,斗起来我占不到上风,不过也不需要,闻言我摆出无所谓的表情,“请便吧。”
黄天龙眼睛瞪了起来,随即探出二指,嘬在唇边用力一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哨声刚起,堵在大门口的黄皮子们纷纷散开,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领头的是夏家老汉,他目光呆滞,动作呆板,手里提着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紧随其后是他的儿子根生,同样呆呆傻傻的样子,目光不聚焦,肩上扛着一把铁锹。最后出来的是夏家老婆在,她也是一副机械的姿态,手里拿着一把锅铲子。
一家三口直挺挺走出来后,站成了一排,一动不动。
黄天龙随手一挥,低喝道:“砍吧!”
喊完,黄天龙低下头阴沉着脸来回踱步,根本就不看那边。然而,才过去两秒钟,他就诧异地抬起头,只见那边的一家三口还是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黄天龙脸色变了,看看我,又看看那边的一家三口。
黄天龙刚看过去,就移不开目光了,只见夏老汉身后慢悠悠爬出来了一只雪白的小刺猬,正是小白家仙。紧随其后,根生身后绕出来小狐狸胡翠花,最后轮到夏大娘,小姑娘小翠花从她身后探出脑袋,对着目瞪口呆的黄天龙做了个鬼脸。
“黄天龙,你可认得我?”小姑娘蹦蹦跳跳跳出来,围着一家三口转圈,得意洋洋,小狐狸高高兴兴跟在了他后面。
“你是……胡家的闺女?!”黄天龙终于看出了小翠花的身份,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早在今晚之前,我就觉得这一家三口会被利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他们给魇住了,刚才厨房里那些惨叫,不过是演戏而已。
小白家仙的魇术那是杠杠的,小狐狸和小丫头比它丝毫不差,特别是小丫头,还更胜一筹。
魇术有一个特点,一旦中了某人的法术后,后来者除非施展出更高的法术,否则无法再魇住已经中术的人。这一家三口被他们控制住后,无论来多少黄皮子,也无法让再受控制,除非黄天龙亲自出手。
不过,我盯着黄天龙,他显然没有这个机会,局面就这样僵持住了。
黄天龙显得有些烦躁,来来回回踱步,不敢怎么说,他带来的徒子徒孙太多,这里的综合实力依然是他最强,我只能等他先出牌。
“不!我黄家绝不能吃这个闷亏!”黄天龙终于停下脚步,看着我的目光中带着一抹疯狂。“今晚就算是咬,也要把这家人全都咬死!”
黄天龙的话里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据说黄皮子为了报仇根本不计后果,现在看,果不其然!真的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决生死,夏家三口的确危险,可来的这些黄皮子只怕能活的也没几个。
和人拼体力,黄皮子实在是太弱小了,想要活活咬死三个人,也不知要搭进去多少条命。
“你疯了吗?!”我被他的想法吓坏了。
黄天龙冷笑,“是你们逼我的,今天不弄死他们,我黄家在东北就没法混了。死这些儿孙算什么?大兴安岭的老林子里,我们还有百万!”
黄天龙越说嗓门越高,到最后几乎是在大吼,那些黄皮子们也随之开始大声鼓噪,个个面目疯狂,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个懒散的声音,“黄天龙,还是算了,这事情本就是你那侄子不地道。”
随着话语,那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叫花子一摇三晃走了出来,黄天龙眯着眼睛稍一打量,大吃了一惊,脱口惊呼:“灰家老大!”
我也被吓了一跳,那叫花子我事先用第三目看过,知道他的大致身份,却不想,竟然是东北五大仙中灰家的家主。
这下形式可就突变了,这位灰老大无疑是在场最厉害的人,他加入哪一方,另一边就会毫无还手之力。
还有一个变数,就是黑妈妈,她似乎一直在犹豫,很少发表意见,我估计她因为自家式微,准备看好风向再站队。也就是说,一旦灰老大选择了一方,她很可能就会跟着加入哪一方。
黄天龙心快嘴快,吃惊过后,立刻开口劝说:“灰老大,这夏家可是杀了不少你们家人。”
这时候我哑口无言了,只得盯着低头沉思的灰老大,暗暗戒备,准备一旦不好,就先把自己的人救出来带走,至于夏家……
所有人的注视中,灰老大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家人,我那个晚辈和你侄儿一样,发现了他们家西瓜地下有金矿,想去偷一些。只不过它不像你侄儿那么贪,要把人家逼死,霸占那块地,它因贪而死,也算是因果报应。”
“算你会说话。”小翠花自打刚才就一直用眼瞪着灰老大,听到这得意洋洋一抬下巴。
我暗自松了口气,这灰老大总算没有白吃人家一大碗饭。
黄天龙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怒目圆睁跨前一步,“灰老大,你难道是想帮他们对付我黄家?!”
黄天龙的话语中威胁意味很浓,毕竟他虽然忌惮灰老大,可他身后的黄家实力远超灰家。
灰老大左右为难,脸都皱在一起了,又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说小黄啊,你难道还没看出来,这丫头……”
说到这,灰老大用眼神瞟了下只知道玩闹的一对小翠花,神神秘秘说:“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这女娃儿,和老胡家的二闺女一模一样?”
这话我听不明白,可黄天龙却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看着小翠花,一脸不可思议,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也仔细打量起来,可任由我怎么看,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小狐狸就是小狐狸,丝毫没特异之处。要说唯一的不同,就是可以确定她们俩都是完整的个体,不存在谁是主,谁是仆,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小黄啊,时辰差不多了,我得回家喽。”我们都在看着小翠花思考的时候,灰老大一撩衣服下摆,露出了那面手鼓,笑道:“依我看,大家伙儿就这么算了吧,你这些徒子徒孙,我先带回大庆玩儿几天,玩腻了再还给你。”
说完,灰老大一步三摇走向村口,打着手鼓又唱上了,“咱们日落西山黑了天呐,家家户户把门儿关,十家都有九家锁,就有一家儿门没关。鸟奔山林虎奔山呐,喜鹊老鸹奔大树下,家雀哺鸽奔屋檐,行人的君子奔旅店,耍钱的哥们上了梁山呐哎呀嘿哟……”
灰老大的唱腔变得很苍凉,在这夜色中回荡,黄天龙被惊醒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恐。再看那成千上万的黄皮子,听见这古怪的歌声后,目光中的凶狠立去,变成了眷恋。
接下来,黄皮子们仿佛看见了“娘”,全都欢蹦乱跳追着灰老大而去,潮水一般,竟然不再理会黄天龙。
第十八章:人去楼空
“灰老大,灰老!”黄天龙急眼了,也和黄皮子们一起追着灰家老大,一路念念叨叨劝说。
其实他是眼看这架没法打了,就坡下驴,趁着这机会溜走而已,这样比较不丢面子。事先我还准备要恶斗一场,没想到,灰家老大居然赶来打圆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自此后整整一年,本溪一带没出现过一只黄皮子,百姓们无人知道原因。
危机解除了吗?我不确定,至少暂时应该没事了,至于以后……我们也不可能常住在夏家,他们只能靠自己了,或者……
我看向仍在原地沉思的黑妈妈,她的神情很疑惑,犹豫了一番后,飘向小翠花。
“倒到倒。”小翠花拍着手大叫,玩的不亦乐乎,随着她的喊声,夏家三口的魇术被撤掉,三个人软倒成一堆,呼呼大睡。
黑妈妈一直飘到小翠花面前,仔细上下打量,由于离得太近,小翠花有所感应,停止嬉闹,睁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面前,只是她什么都看不见。
“你在看什么?”我连忙跟上去问,我怕她会伤害小翠花。
不单是我,小白家仙和小狐狸还有小翠全都能看见魂魄,立刻从三个方向围过来,虎视眈眈盯着黑妈妈。
黑妈妈是魂魄,如果她不刻意影响脑波和人交流,在场也只有我能和她对话,看见这架势,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着,“这又是何苦……”
说话间,黑妈妈飘上半空,头也不回出村去了。
小翠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点紧张问我:“小米哥哥,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我摇了摇头,随口敷衍,这丫头只怕不寻常,这次三太奶让她跟我出门,只怕也不是散心这么简单。
这些事还是以后再打听,当务之急是把夏家人弄醒。
关于他家瓜田下有黄金的事,我不打算告诉他们,意外的横财,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未必是好事,还是就让他们过平平凡凡的生活吧。
我在地上捡起了那块狗头金,抛给了小翠花,“送你的,回头给你打一副金镯子。”
这一块狗头金差不多有三十多两,足够一副金镯子的分量了,小翠花在山上的生活应该挺简朴的,哪里见过这么大块的金子,顿时喜得欢蹦乱跳。
我走过来,挨个给夏家三口人揉了揉眉心,他们悠悠醒了过来。
一家人坐在地上,默默回忆着,刚才那一段其实他们是有些记忆的,只是很模糊,不具体。
“大仙儿,黄皮子都走了?”夏老汉弱弱地问。
我点了点头,“暂时都走了,不过安全起见,我建议你们把这里的产业处理了搬家。”
老汉叹了口气,回头望了眼屋子,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既然大仙这样说,那……就听你的吧,我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回山东老家去,只是老家也没什么人了。”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老汉肩膀,劝慰道:“哪里的黄土不埋人?都是一样的。”
想了想我又转向根生,郑重叮嘱:“上天有好生之德,以后千万别无故孽杀生灵,今天的祸事因你而起,以后要引以为戒了。”
“大仙儿,我在也不敢了。”根生心怀愧疚,竟然跪在地上对我磕了个头。
我受不起这么大的礼,连忙让到一边,“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对小翠花招了招手,“这里的事情办妥了,咱们该走了。”
“嗳!”小翠花兴冲冲捧着狗头金跑了过来,喜不自禁,喜欢首饰是女人的天性,她虽然小却也一样,而她现在一件都没有。
辞别了夏家,我们当夜就上路离开了,不知怎么地,待在这里我觉得有些不舒服,还不如流浪自在。
我们俩带着四个小家伙出村,走上了回头路,反正也不急,我们走得很慢,一路唠着嗑。聊着聊着,那个问题又跳了出来,我实在憋不住了,索性直接问:“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啊?”小翠花看看我手指的小狐狸,“噗嗤”一声笑了,“我俩啊?我俩是姐妹啊,还是双胞胎,都叫胡翠花。”
我被她说的差点栽了个跟头,“你逗我玩呐?人和狐狸怎么会事一奶同胞,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说真话你又不信,拉倒!”小翠花有些不高兴,抱着小狐狸亲昵,不再理我。
小翠花虽然皮的不像话,可从来不撒谎,难道,她说的竟然是真的?胡三太奶竟然生下了双胞胎,并且一人一狐,怎么会这样?而且听灰老大的语气,小翠花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其中二姐也和她一样。
“对了小翠花,你大姐和二姐叫什么?”这个话题已经不好再深问下去,我只好旁敲侧击,想从她嘴里再套出点什么来。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例外……
大人哄孩子那还不是一哄一个准?小翠花想都不想回答:“我大姐叫胡秀英,二姐……”
说到这小翠花愣住了,半晌后神情变得有些落寞,“二姐叫胡云真,一直在爸爸那里睡觉,就没见她醒来过。”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心里暗暗犯起了嘀咕,胡翠花十来岁的样子,由于身份的特殊性,只多不少,她的二姐胡真云竟然睡了这么多年,显然不正常,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灵魂受到了严重损伤。
胡家在东北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家,在全国范围内也是赫赫有名,难道竟然有人敢下手伤害他家女儿不成?
我正琢磨着,小翠花一声欢呼,撒着欢的向前跑,我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不觉我们又走到了那个瓜棚,那辆半新不旧的125仍然完好无损停在了旁边。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果然是胡三太爷的爱车,大神附体啊!放在路边都没人偷。
我连忙上去检查一番,没毛病,依旧是一枪着火,难怪三太爷这么喜欢这车。不过就在我准备推车上路的时候,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滚滚雷声紧随而至,雨滴纷纷落了下来。
这里晚上还挺冷的,我们又没有雨具,冒雨赶路是万万不能的,只能在瓜棚里先躲着,等雨停了再走了。好在棚子搭的还比较严实,一点都不漏雨,睡在干草上还怪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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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我居然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坐起来转头看,小胡翠花领着三个小家伙排排坐在棚子边,静静看着屋檐滴下来的水珠。我心头好奇,凑了上去,只见小翠花屁大点的小姑娘居然面带伤感,目光深邃。
“哟呵,想什么呐?莫不是思念对门家的小狗剩?”我看得有意思,打趣道。其实胡家在医巫闾山独门独户,哪里有什么邻居?更不可能存在什么狗剩、狗蛋的。
换做平常,小丫头肯定会一顿抢白,搞不好还会上手打人,没想到这次她只是幽幽看了我一眼,又轻轻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这反应可有点无趣,我悻悻然站起来把手伸出屋檐试了试,雨基本上已经停了,天空中的乌云变得很淡。
“咱们得走了,总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我跳下棚子,使劲拍着座垫上的水,不乐意的嘟囔着,“说好了事情办完就来接你的,到现在也没看见你家人。”
我原本的打算中,这里办完了事,小翠花被接走,我就直接去黑河,现在胡家人一个不见,我只能先把她送回去。
说着说着,我又听见小翠花幽幽一叹,我这才发觉自己失口,赶紧闭上了嘴。
一番折腾下来,车子被我抹干净,我把四个小家伙一个接一个搬上车子摆好,跨上去打着了火,骑上了原路。
车子刚上大路,背后一暖,小翠花靠了上来,扶住了我的腰。我也暗自叹了口气,看来家人失约,小家伙心里也不好受。
来时路生,花了将近两天才到,原路返回不走冤枉路就快多了,当天黄昏的时候,我就看见了熟悉的医巫闾山。
去得时候,小翠花仿佛是出笼的百灵鸟,对什么都好奇,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可回去的路上,她显得很萎靡,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我屡屡想逗她开心,可她也顶多只是“嗯啊”一声,异常沉默。
她这样,我心里也受到感染,好像压了一块铅,到后来也不爱说话了。
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山脚下,也就是我一头冲下来的位置,我油门不停,换成二挡,直接冲了上去。
车子果然有劲,咆哮着开上半山腰的山道,向左转,没一会就到了熟悉的胡家堂口。可停在了门口后,小翠花低着头,任凭我怎么叫,就是不肯下来。
我无奈之下,只得回屋去喊人。
刚跨进屋门,我就察觉有些不对劲,现在是黄昏,正是吃完饭的时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有些紧张,连忙一间接着一间寻找,十几间房子很快转了一圈,一无所获,这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联想到小翠花回来时的表现,我隐隐察觉到了些什么。
急匆匆出了屋子,小翠花依然抱着小狐狸坐在摩托车上,神情落寞,我这时也顾不得了,扶住她肩膀,直视她的眼睛问:“你应该知道,家里没人是吧?”
小翠花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调虎离山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努力稳住有些浮动的气息,继续压低嗓门问。
小翠花这次也很干脆,摇了摇头。
我这个烦躁啊!怎么会这样?胡家人怎么没轻没重的。不去接孩子就算了,怎么能全跑了?现在我可怎么办?
把这么点大个小女孩独自留在家里,显然是不行的,可我有事情要去办,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信,我也不能留在这里陪她。
我发现,来拜访胡家就是个错误,这家人简直就是专门坑我的,现在我捧着这个“烫手的山芋”,真是拿也拿不得,扔也扔不得,可愁死我了。
我正自愁得团团转,衣角被人扯了扯,转头看,是小翠花。她一只手抱着妹妹小狐狸,一只手抓着我的衣角,可怜兮兮低声说:“要不……你就还带着我吧,我什么都能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自己没有小孩,哦……我连婚都没结,所以我挺讨厌熊孩子的,比如一开始的小翠花,可现在的小姑娘乖巧可人,楚楚可怜,我……
经过好一番挣扎后,我慨然长叹,“既然这样,那你就跟着我吧,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我说什么你都得听,要不然!”
“要不然你就把我扔了!”小姑娘立刻破涕为笑。
我傻眼了,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在医巫闾山胡家住了一晚后,第二天清晨,我和小翠花重新收拾了行礼,准备再次上路了。这回我没有再骑摩托车,改成租车,准备走另一条路去往黑河。
这一路可够远的,我现在不是孤家寡人,必须得携带足够的物资行李。好在胡家里东西不少,我甚至还翻出来了两套专业的登山用具,一大一小,仿佛是为我们这一趟旅程量身定制的。
“这……”看着身穿防水冲锋衣,身背登山包欢天喜地的胡翠花,我陷入了深思中。这衣服用具平常根本就用不到,胡家人怎么想起来给备这么一套的?而且还是胡翠花最喜欢的红色……
再看我自己,这一套异常合身,最离谱的是,登山背包外还特地缝了个大口袋,刚好容得下小翠……
“呀!这里有好多钱!”小翠花的惊呼声打断我的沉思,只见她“不经意”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放着厚厚一沓钱,不用数,银行的绑带都没拆,一万块……
“我娘平常最不爱钱,我拿了一定没事。”小丫头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我听,然后捧着那沓钱递到了我面前,“给,咱们路上用。”
我翻了翻白眼,把钱接过来装进口袋,没好气地问:“再找找,看还有没有落下东西。”
小丫头被我说的一愣,眼珠一转,失声惊呼:“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果然还有东西!”
胡翠花又翻东西去了,我哭笑不得,现在坐实了,这一切就特么是个圈套,我上人家的套儿啦!可问题是,我还能怎么办?这孩子你们家不心疼,我还真就做不到撒手不管……
既然眼看着套子也只能往里钻,我也就没法戳破了,装傻充楞吧,要不然不就是打自己的脸?
小翠花撅着屁股在床底下好一通划拉,拽出来个一个积满灰尘的小木盒子,珍而重之塞进登山背包里,方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啊,辛亏你提醒我,这东西可千万不能落下了。”小翠花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小脸竟然吓得有些发白。
我心中一动,看来,那个盒子里装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搞不好这个圈套就是围绕那东西的,有机会的话,哪怕是偷,我也要偷出来看看。
说实话,被人算计的感觉让我很不爽,特别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走啦。”小翠花收拾完了,抓着我的手就跑。
现在我俩足蹬登山靴,身穿冲锋衣,身背登山包,带着宽沿遮阳帽,搞得跟探险队似得,还挺有范。这一身可都是进口货!看来给我们准备装备的人不但挺有钱,品味也不错。
我和小翠花穿着一身新行头,兴冲冲从前山下山,还别说,穿着新衣服的感觉不错……
风景区外停着许多车,有出租车,更多的则是“黑头车”,出门在外自然由我做主,我找到一辆看上去还不错的桑塔纳,开始砍价。
开车的是个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小伙子,总是笑嘻嘻的,话语也不多,似乎有点结巴,面对我咄咄逼人的攻势,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功,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最后以400块成交。(后来我才知道,别的司机跑这条线只要350……)
带着胜利的喜悦,我和小翠花放好行李,带着小家伙们钻进了后座。司机一开始有点怕小翠,不过看见我们把它当一截绳子玩了一分钟后,就彻底打消了顾虑,果然东北汉子都是爷们儿!
车子出了北镇,开始一路向西,按照司机的话说,他怕被抓,所以不敢走中间那条穿过沈阳的路,而是先开到扎鲁特旗,再一路北上。据他说,这条路线虽然远一点,不过路上不但没有“条子”,连车都很少,一路畅通无阻,比在松辽平原人口密集区还要快一些。
我对这里两眼一抹黑,他说什么都有理,反正把我们送到地头就是。
一趟纵跨东三省的旅程,就这样开始了。
中午时分,车子到了通辽,我们在这里匆匆吃了午饭,然后继续赶路,下午到了扎鲁特旗,车子开始按照预定的路线北上。
到了科尔沁右翼中旗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提议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再走,可被司机否决了。开黑车的我也可以理解,他们的车往往都不是自己的,不能随心所欲的开。
再者说,又不用我开车,在车里睡就是,就是有点挤……
大约晚上9点的时候,小翠花就先睡着了,小姑娘虽说醒的时候皮,睡着了倒是……也不安生,直接就枕在了我的大腿上。我虽然别扭,可也没法,只得别别扭扭往后一仰,没一会也睡着了。
按照时间算,等我这一觉睡醒,估计就算没到黑河,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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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一声喷嚏把我吵醒,车厢里一片漆黑,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只有前车灯照射的路面在急速飞退,司机还在开车。
我抬起手表看了看,正好晚上12点出头,按路程计算还早得很。
我挪了挪酸痛的身子,这才发现,小翠花还枕在我腿上,呼呼大睡,而我的大腿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
我想把她挪起来,忽然心中一动,探向了她的背包,我好奇心发作,想看看那个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小孩子睡觉很沉,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举动,那个小木盒子被我轻轻巧巧拽了出来。
端在手里借着微光看,这个木盒子很有些年头了,木质已经发黑,外表被摩挲的很光亮,除此之外并无特异。打开盒子,里面团着一团黄绸布,摊开后,里面露出了一小块岫玉坠子。
坠子玲珑剔透,应该只剩下了半截,拿在手里微凉,上面阴刻着两个字胡云……
看见这两个字,我略一思忖,看来和小翠花的二姐有关系,现在问题来了,这个东西,和我这趟旅程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小翠花会这么紧张。
我正琢磨着,车子不知道压到了什么,猛然一震,把我和小翠花全给抛了起来。这一下措不及防,车屁股被抛上了半空,我头在车顶上重重撞了下,摔回座位,这时车子已经熄了火了。
“怎么啦?怎么啦!”小翠花被一下颠醒,慌里慌张问。
司机急急忙忙把车子悠到路边,拉上手刹下了车,嘴里嘟嘟囔囔,“刚才好像压到一棵树了,这倒霉玩意,树怎么倒在路中间了?”
这时候车子停下来了,我揽着惊魂未定的小翠花向外看,两旁全都是参天大树,高耸入幽深的夜空。这一觉睡醒,车子竟然开进了大森林里。
“奇了怪了。”司机在后车门边打着手电筒向后照,嘴里嘟嘟囔囔,“怎么什么都没有哇?我刚明明看见路上横着一棵树的……”
我听见这话,安抚了下小翠花,让他别下车,然后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你确定刚才在路上看见了一棵树?”我郑重问道。
司机小哥挠了挠后脑勺,用手电在三十米外的路面上晃了晃,“就在那一块啊,刚才车子不是还飞起来了嘛。”
我仔细看那一块路面,很平整,没有任何异物,刚才又是怎么回事?我脑壳还隐隐作痛,绝对不是幻觉,当然,要真是幻觉就更古怪了。
“小翠。”我拉开车门,把手伸进了车厢,小翠立刻顺着胳膊爬到了我的身上,司机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
我接过他的手电筒,叮嘱道:“你立刻回车子里,没事千万别出来,我过去看看。”
司机小哥有些怕我,连忙“哎”了一声,忙不迭跑回驾驶座,关上了车门。
我看了小翠花一眼,示意她等我,打着手电筒走向刚才的出事地点。在我身后,车子越来越远,回头看,小翠花伏在后窗床上看着我,只是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走到大概的出事地点,我前后照了照,没发现什么,就蹲下来凑近地面观察。果然,手电光下,柏油路面上有个指甲盖大的东西反射着幽光,看上去似乎是某个冷血动物的鳞片。
我捡起那鳞片,正准备仔细看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我猛然站起身回头看,只见那辆桑塔纳引擎咆哮,带着一溜蓝烟,如离弦之箭般飞驰入了夜色中,后车窗上,小翠花急切拍打着窗玻璃,转瞬远去。
第二十章:追踪
我呆了有那么一秒,陡然惊醒过来,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跳起来拼了命的追。
“混蛋!你要干什么?”我嘶声呐喊,一句话就喊哑了嗓子:“停车!你特么给我停车!停!”
我脚下绊倒了什么,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摔倒在地,滚了还几圈爬起来继续追,然而汽车急速远去,车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终于,那点灯火隐没在了大森林中,只不过几百米,我就跑软了,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的身躯在剧烈颤抖,不是累得,既有害怕也有愤怒,我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那个司机究竟是什么人?我的仇家?胡家的仇人?也或者只是个人贩子?!
不!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我都承受不了,我必须得赶紧把小翠花找回来!找回来!
不等喘匀气,我继续拼了命的追,手电筒刚才摔了一跤,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好在借着月色还能看见柏油路。我的腰眼跑岔了气,疼得厉害,我就用手死死捏着。
我知道这完全没用,人不可能追的上汽车,可这里深山老林的,我不知道除了跑还能做什么,可跑着跑着,我绝望了……
我没有力气了,死狗一眼瘫在马路中间,苟延残喘。
我的肺要炸了,我恼恨无比,怎么会连个小姑娘都保护不了……
不知怎么我就哭了,孩子一样,这一刻我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没用,竟然这么简单就上当受骗。我用力拍打着地面,很快手掌就被拍麻了,完全不知道疼痛。
拍着拍着,我突然停了下来,大睁着眼睛趴在马路中间贴地倾听。就在刚才,我似乎感觉到地面在有节奏振动,似乎不时我拍出来的。
果不其然,震动越来越大,不一会就算不伏地,我也能听见那沉闷的“砰砰”声。
我猛然跳起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那边是深山老林子,里面有一条蜿蜒的土路,有车灯在密林间若隐若现。
有车来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大救星,有车子就有希望,甭管它是什么车,拦下来追!哪怕是动用法术抢也在所不惜!
我再次鼓起残余的体力,对着灯光的方向扑了过去。
在进入林子前,我曾幻想过这是一辆越野车,什么悍马、路虎、牧马人,总之什么离谱就想到什么,等真看到那辆车的时候我傻眼啦。
这是一辆小四轮,十二匹柴油机头,“嗵嗵嗵”一路冒着黑烟,老牛拉车似得。后斗子里装满了木材,堆起来差不多有三米高,在林间的土路上艰难前行。
开车的是个中年汉子,穿着一身黄军服,身形精干,边开车边哼着二人转一不要你忧来二不要你愁,三不要你穿错了小妹妹的花兜兜啊……
“大哥!”我惨叫着一头扑了上去,别管什么车了,有车就有希望。
这大半夜的,我冷不丁蹿出来,那开车的大哥差点吓得跳了下去。好在他还算有点胆量,一脚把小四轮拖拉机踩停,抄起了摇把厉声大喝:“你是人还是鬼?!”
我上气不接下气,趴在方向盘上解释:“大哥,我当然是人了,我和妹妹搭车去黑河,就在前面,那司机起了歹心,把我妹妹抢跑啦,求您快去帮我追!”
只要他肯帮我,我给他磕头下跪都成,这小四轮拖拉机我不会开啊。
司机大哥这时候看清了我是人,刚松一口气,又、接着就看见了缠在我身上的小翠,吓得怪叫一声,直接跳了下去。
“唉呀妈呀,老吓人了,又一个人被长虫缠了……”
司机大哥吓得瘫在地上簌簌发抖,我急眼了,连忙解释:“大哥别怕,这是我家养的蛇,它能找到我妹妹。”
“家养地啊……”那大哥苦着脸在地上哆嗦,还是起不来。
我一把掏出口袋里的那一万块钱,对着他挥了挥,大吼道:“救回我妹妹,这钱就是你的!”
这人应该是当地林场的工人,当前的工资顶了天500块,这一万够他累死累活忙三年!
要说还是钱的威力大,看着这么厚一沓红票子,那大哥立刻就不哆嗦了,眼睛里“”冒绿光,“噌”一声就跳了起来,扑向了后斗子和机头的结合部。
只见他抡起摇把恶狠狠砸了两下,挂钩弹开,机头和斗子分离,接着不等我反应过来,只见人影一闪,他已经端端正正坐在了驾驶座上。
“快上来,救人如救火,走!”看见我跳到机头后面抓牢了后靠背,立刻一脚油门踩到底,拖拉机头咆哮着冲了出去。
只用了几秒钟,拖拉机就冲上了马路,拐了个九十度弯,差点把我甩下去。
我从没见过拖拉机能开得这么快,简直就像发疯的蛮牛,不过这仍然不够,我拼命催促他再快些,尽管我知道已经不可能再快了。
我是关心则乱,司机大哥明显比我镇定得多,他一边稳住方向盘,一边问:“抢走你妹妹的车子开走多久了?”
我看了下表,现在是12点16就,连忙回答:“大概有一刻钟了。”
“哦,没事。”司机大哥松了一口气,前面60里是我兄弟守的观测点,我让他上路拦着。
说完,司机从怀里掏出来一部通话器,按下按钮“喂”了起来。我松了一口气,桑塔纳在这山道上也开不了多快,一刻钟绝对开不出30公里,有护林员在前面拦截,那小子他准跑不了。
几秒钟后,通话器接通,司机大哥简明扼要说了下情况,那边立刻回应,他这就去设置路障,然后通知附近所有的护林员和林场,帮着来抓人贩子。
听着那边传来的话,我百感交集,除了“谢谢”已经不会说别的了。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一半了,路只有一条,他的汽车除非生了翅膀,否则绝难逃出去。
“大兄弟,放心了吧?”司机大哥通完话,对我亮了亮手里的通话器。
“嗳!”我连连点头,感激万分。
接下来我拍了下小翠,它立刻缠上驾驶座靠背,迎着风探出头,死死盯着前方,口中蛇信吞吐不休。它能遥感到小白家仙的方位,想当初它从缅甸能一直追踪我倒曼谷,有它在,绝对不会跟丢。
小翠头就伸在司机大哥脸边,他吓得斜着眼直哆嗦,我连忙安慰:“大哥别怕,我们家蛇从不咬好人的,看见蛇头没有?它指着那里你就往哪里开,我妹妹肯定就在前面。”
“可我也不是啥好人呢……”司机大哥闻言反而更怕了。
我简直无语了,挥了挥手,“好好开车吧,反正它绝对不会咬你。”
不得不说,东北爷们心够大,又开了一段后,那司机大哥见小翠始终没有咬他的意思,竟然还和它开起玩笑来。只是小翠根本就不搭理他,始终瞪着前方,紧张的引导着方向。
大约开到半道的时候,意外状况发生了,前方转过一条急弯后,一直空空荡荡的马路上突然出现了障碍物,那辆熟悉的银色桑塔纳赫然横在了马路中间。
司机大哥吓得大吼一声,拼命踩下了刹车,整个身子绷直了撑在靠背上,与此同时,一直紧盯着前方的小翠转过头,看向了西面的老林子。
吱!
刺耳的摩擦声中,拖拉机头离小汽车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司机大哥猛一打方向盘,机头打横,贴着小汽车停住,巨大的惯性作用下,机头一歪,撞在了汽车上。
“哗啦啦”一声响,汽车一侧的窗玻璃全碎,我探头看了一眼,车厢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不等拖拉机头回位,小翠“嘶”叫着一头蹿下去,游进了森林。我掏出那沓钱往司机大哥怀里一扔,赶紧跳下来追。
既然舍得弃车,就说明这人绝对不是人贩子,一辆桑塔纳可比小姑娘贵多了,他没理由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不是人贩子就好,那些人贩子丧尽天良,一个小姑娘落在他们这些人手里,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我追在小翠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在森林里穿行,完全不辩方向,也不需要,只要跟定小翠就好。这里山高林密,好多是针叶植物,锋利的松针扫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我也顾不得这些了,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小翠花身上。
既然我把她带出来了,就算是死,也要把她再平平安安送到她爹妈手里!
追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后,我们爬上了一座山顶,前方是一块开阔地,小翠欢呼一声游了过去。又游了几步,小翠停了下来,我欲哭无泪,它找到的竟然是小白家仙。
小白家仙孤零零蹲在一块大片石上,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着绕圈,看见我们后,立刻人立而起,急切地“吱吱”叫唤。
“小翠花那?”我急得对着小白家仙大吼。
小白家仙看上去比我还着急,我还没吼完,它就跳下石头往北方爬,肥肥的屁股急切扭动。可问题是,它的腿太短,无论怎么扭都跑不快,我干脆一把把它抱了起来,往北面跑。
刚跑出两步,小翠就超过了我,头前领路。我这才发现,小白家仙一直“吱吱”叫个不停,随着它的叫声,小翠在不断变换方位。
原来,它们俩竟然能直接交流沟通,也不知什么时候到这种程度的。
看见它俩配合的紧密无间,我原本快要绝望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曙光。
第二十一章:躲不开的陷阱
继续在老林子里钻了半个小时后,前方又出现了一片开阔地,月光下,一个火红的身影正在快速来回跳跃。
看见那一抹红色的时候,我差点跳了起来,那是小狐狸胡翠花!不过我立刻就发现了状况,有东西正在攻击小狐狸。
那是一条大约3米长的蟒蛇,正在追击小狐狸,似乎是想把它赶走,可小狐狸太灵活,蟒蛇怎么也抓不到。
远远看见那一幕,小翠口中“嘶”叫,卷着一阵腥风就扑了上去。
现在的小翠一米多长,最粗的地方也不过就胳膊粗,在蛇里面算大的,和蟒比起来就是个小不点。然而那条蟒看见小翠后,似乎极为忌惮,立刻放弃了对小狐狸的纠缠,调头钻进了不远处的灌木丛,落荒而逃。
要是换做平常,我绝对饶不了这条蟒,这东西我一眼就看出来身具法力,不是一般的蟒蛇,刚才那交通事故搞不好就是它干的。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小翠花找回来,顾不上别的,先留它一命。
小狐狸原本急得来回蹦,看见我们后,“吱吱”叫了两声,跳起来转身就跑,现在轮到它带路了。
又追着小狐狸跑了一段,我终于看见了那个司机,他把小翠花夹在腋下玩命狂奔,身上的衣服被灌木丛划得全是绺子,脸上和手上布满了伤口。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家伙绝对不是普通人,否则他不可能在小白家仙它们的围攻下,还能把小翠花劫走。
距离大约五十米的时候,司机也察觉到了我们,他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变得有些慌张。他这一路扛着小翠花跑,体力消耗比我大多了,脸色已经煞白。
被追上已经不可避免,按照常理推断,他应该扔掉小翠花,然后赶紧逃走,然而他却还在坚持着,怎么也不肯撒手。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看着前面的背影,我心中发狠,一旦被我抓住了,说不得,就把你这条命留在这深山老林里!
追近到大约二十米的时候,我已经能听见那司机如牛一般的喘息声,他的体力已经不支了。可就在这时,眼前豁然开朗,司机扛着小翠花跑出了密林,进入了一片林间空地中。
这一片空地比较广阔,方圆大约500米,里面生满了半人多高的灌木,都是一个品种,有着类似手掌般的叶子,品种我不认识。
司机扛着小翠花慌里慌张冲进了灌木中,硬生生撞开一条路,小翠花这时也看见了我,出乎预料,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还冲着我咧嘴笑。
到了这一步,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这个人他绝对跑不了!
距离大约十五米的时候,前面的司机可能是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终于停了下来,他前冲几步,猛然转回身,把小翠花挟在怀里,用左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嘣”一声轻响,司机手中多了一把弹簧刀,寒光闪闪的刀刃压在了小翠花脖子上。
“别过来!”司机色厉内荏大喊:“再靠近,我就杀了她!”
我猛然停下脚步,张开双臂一拦,把杀气腾腾准备扑上去的三个小家伙拦住,双方就此形成了对峙。
“冷静。”我做了个抬手下压的动作,看着小翠花,“她要是伤了一根汗毛,我担保你活不成,连魂魄都不会留下来。”
小翠花一点都不害怕,睁着晶亮的大眼睛看着我,一言不发,嘴角竟然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我虽然心里很紧张,不过尽量表现的很淡然,与我相对应,那司机已经紧张的发抖了。
“少废话,退后!”司机色厉内荏大喝,嗓门都变了调。
刀锋随着他的颤抖,在小翠花脖子上来回移动,锋芒吞吐不定,我怕他失手伤人,赶紧展开双臂退后了几步。小白家仙和小翠也随着我后退,唯有小狐狸呜咽着不肯动,站在了对峙两方之间。
我眼看司机紧张成这样,趁热打铁,劝道:“你跑不掉的,不如把人交给我,我保证不会伤害你,负隅顽抗,死路一条!”
我承认我撒谎了,这人他无故劫走小翠花,我岂能饶了他?!
现在看来,他并没有什么法力,大概是很了解小白家仙和小狐狸的施法特点,利用经验躲开了它俩的攻击,毕竟那两个小家伙没有武力攻击手段。如今他已经被我们追上,如果不是怕他伤了小翠花,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呵呵呵呵……”听见我的话,那司机表情忽然开始变得疯狂,仰天大笑起来,看着他的神态举止,我的心开始渐渐下沉,我不怕他有后招,就怕他发神经,两败俱伤的局面是我绝对不愿看到的。
“我得罪了胡家,白家,还有常家,你说你会放过我?”司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反问:“就算你肯放过我,我在东北也绝没有活路了。”
“你可以离开东北。”我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生怕刺激到他。
“离开?呵呵……”司机惨笑,然后抬头向天,放声大吼:“有请师尊那!”
这一声喊,司机用上了平生力气,嘶哑的嗓音在山间回荡,惊起了成群的鸟兽。我心中一凛,果然,这是个有预谋的计划!
呼呼呼……
身周传来接连不断的摩擦声,犹如旋风过境,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整齐如绿毯的灌木林中出现了一条沟壑,正在向我们这边急速延伸。
我连忙打开第三目查看,游过来的,赫然是一条大蟒蛇!
最让我惊诧的是,这条蟒蛇的魂魄极其强大,魂力比我还要高出一筹,只不过灵魂与躯体之间并未完全契合,这表明,它是附身前来的。
蟒蛇快速接近,我们全都做好了戒备,随时准备动手。
在接近到我们身外三十米的时候,蟒蛇停止靠近,开始游弧线,围着我们绕了一圈,似乎它也不想立刻和我们起冲突。
“阁下是谁?”我用意念淡淡问。
那条蟒一顿,缓缓抬起了头,目光疑惑看着我。
这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蟒,无一丝杂色,唯有双目血红,它看看我,又看看小翠和小狐狸,目光中满是不解。
“巫觋?灵虺?”白蟒试探着问我,我被它问得一愣,这条蟒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有如此见识,一眼就看出了我和小翠的底细。
见我并不回话,那条白蟒意识到了什么,用意念说道:“在下蟒天霸,舜帝四大灵兽之后。”
说完,白蟒又潜回灌木林,走着弧线游向那个司机。
原来,这位就是东北四大家中莽家的大头领蟒天霸,这原本倒也不算很意外,敢劫持胡家小妹,东北又有几人?真正让我吃惊的是他后一句话,这么说来,难道东北四大家都是舜帝当年灵兽的后人?这可与民间传说完全不符。
看着蟒天霸一点点靠近,那个司机小哥簌簌发抖,竟然哭了,“师傅……”
“你做的很好。”蟒天霸抬起头对着司机点了下,然后围着他绕了一圈,将那一片的灌木全部扫平,硕大的身躯完全显现了出来。
一圈绕过来,白蟒吐出一口气,就此一动不动,我的第三目看得清楚明白,白蟒就此死了,而蟒天霸则进入了司机的识海内。司机小哥缓缓抬起头,原本满脸复杂的情绪荡然无存,代之以淡定从容。
“在下,蟒天霸,有礼了,不想今日竟然引来了一位巫觋,实在是三生有幸。”蟒天霸微笑着对我抬起单掌行了一礼。
我没空跟他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冷声道:“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蟒天霸微微一笑,“巫觋大人别担心,蟒某并无恶意,只是想看看胡家小妹而已,看过就还给你。”
说完,附身司机的蟒天霸将胡翠花扳着双肩面对自己,仔仔细细看了起来,边看边点头,神情兴奋。
我不敢轻举妄动,紧张盯着蟒天霸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突然出手伤人。
“好好好,我明白了!”蟒天霸边看边说“好”,“原来是这样!”
蟒天霸似乎看出了什么,喜不自禁,竟然和我聊起天来,“为了能看看胡家小妹,蟒某这次可是花了大工夫,那停车场17辆车,司机全都是蟒某的弟子。”
听到这我心中苦笑,这个陷阱挖的太深了,当时我无论上了哪辆车,结果都会一样,而他派去的这些弟子,只怕事后一个都活不了。刚才我就看清了,附体的时候,司机的灵魂已经被蟒天霸吞噬,他现在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
片刻后,蟒天霸哈哈一笑,直起了身,将胡翠花又扳成面对我,笑着说:“蟒某决不食言,现在已经看好了,胡家小妹这就还给巫觋大人。”
说完,蟒天霸随手一推,胡翠花被他推得跌跌撞撞向我摔了过来,我连忙迎上一步,接住胡翠花抱了起来。
刚抱住胡翠花,我猛然转回身想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蟒天霸的来路上突然燃起了大火,沿着那条被它开出来的路,在飞速延伸。
大火蔓延得太快,转眼就绕场一周,将我们圈在了里面。这里的灌木我不认识,不过显然油性极重,遇到火后立刻就被点燃,焚烧的“噼啪”作响,火头越来越高,很快就达到了一丈。
附身在司机体内的蟒天霸背衬着通红的火焰,大笑不止,歉声说:“巫觋大人,莫怪蟒某以下犯上,实在是兹事体大,不能走漏了半点风声。”
说完,蟒天霸再施一礼,竟然转过身悠然走进了大火中。
火焰燎过司机的身体,立刻将其点燃,他变成了“火人”,烧得“”冒油,却依然步态安详,仿佛是在自家后院中散步。刚走出大火,他的身体立刻向下坍塌,跪趴在地上,开始佝偻收缩,而蟒天霸的魂魄在肉身的保护下,安然穿过火焰飘走。
圈子里,我看了眼四周,立刻趴在地上,开始拼命刨土。大火正在向内蔓延,热浪滚滚,一旦烧过来玉石俱焚,唯一的出路只有地下,尽管这样也未必有用。
危急关头,小家伙们看见我的举动后,立刻明白过来,全都跟着我一起拼命刨土。
“待会我给你施加龟息术,以后,你要帮我照顾好小白和小翠。”我一边刨土一边叮嘱胡翠花。
“什么?”胡翠花没听懂我的话,我暗自苦笑了下,没有解释。
大火就要蔓延过来了,我们根本就来不及挖出很深的坑,只够浅浅埋下他们四个小家伙。我准备盖在他们身上,然后给小翠花下龟息术,那样我自己肯定会被烧死,不过她们却有一线机会活下来。
第二十二章:山火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糟,坑只挖下去了两尺深,大火就已逼近,热浪灼得人无法呼吸。我身上穿的登山服耐磨防水,质地极佳,可却不防火,已经开始打卷变脆了。
已经没法再继续了,我一把抱起仍在胡乱刨土的小翠花,郑重看了她一眼,小翠花一脸泥灰,抽了抽鼻子,有些不明所以。
我没再说什么,把她仰天放进了坑底,大小差不多,蜷着腿正好够她躺下。我又手忙脚乱把三个小家伙掀到小翠花身上,然后双手撑住土坑边缘,缓缓盖了下去。
“别怕。”我轻声说。
“有你在,我才不怕。”小翠花竟然笑了,这孩子……
说话间,我盖在了四个小家伙身上,开始震荡灵魂,让他慢下来,准备施展龟息术。我的怀里一片呜咽,小翠花这时也明白过来我要干什么,一把揪住我的胸襟,尖叫道:“这样不行,你会被烧死的!”
“放心吧,我死不了。”我随口支应着,用自己的额头触碰向小翠花的额头,我要牵动她的灵魂,让她陷入龟息状态。大火烧来后,虽然我的身体能阻隔住大部分高温,可氧气会被耗尽,只有让她龟息,才能不被闷死。
我现在心里其实很安详,死亡我经历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唯一不放心就是小翠和小白家仙,能把它们托付给胡家,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胡思乱想中,我触碰到了小翠花的额头,可就在我准备施展龟息术的时候,火场外传来了大声喧哗。我的思维被打断,猛然抬起头看,只见东面大大火外人影绰绰,似乎来了许多人,正在用各种方式灭火。
来救兵啦!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能活着,谁愿意死啊,况且被活活烧死,太疼了……
我盖在小家伙们身上不敢动,对着那些人大喊,“在这边,我们在这里!”
那些人听见我的话,立刻对着我的方向开始突进灭火。
他们的动作很专业,配合的也很好,前面由灭火器突进,两侧的人用湿树枝扫灭明火,再后面的人用铁锹长镰刀把没烧干净的枯枝铲飞,稳步推进,不一会就接近了我。
我眯着眼睛看,这些人都穿着统一的绿色制服,还带着头盔,全都是护林员,难怪他们救火这么有经验。
我心头疑惑,火刚烧起来,怎么就来了这么多护林员?这反应速度简直比特种部队都快……
念头刚转过,我背后传来剧烈灼痛,登山服烧着了,好在只是一瞬间,就有几名勇敢的护林员冲到我身边,端着灭火器,毫不留情对着我开喷。
说实话,这东西可够呛人的,我根本就没法呼吸,也看不见。就在这时,一个人蹲到了我身边,急切问我:“你妹子在哪里?!”
这声音很耳熟,我立刻就听出来,是那位开着小四轮拖拉机送我来的大哥。看来他发现不好,把附近的护林员都给招来了,也得亏他心好,并且来得及时,再迟一步,我今天小命不保。
我身上的火已经被扑灭,连忙挣扎着撑起来,露出下面一堆小家伙。
“赶紧救人出火场!”身后有人大喝,用力一招手,扔了灭火器扑上来把小翠花拽了出去。接下来护林员们流水一般轮流上来,一人抱一个,把余下的三个小家伙全都抢了出去。
不得不说,护林员就是护林员,不但勇敢,而且和动物们格外亲近,就连抱小翠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犹豫。他们全都训练有素,救护动作有条不紊,完全没有相互干扰碰撞,行云流水一般,我还没反应过来,坑里就被抢了一空。
“赶紧撤!”司机大哥一把把我拉起来,我赶紧缩着脖子,跟在大部队后面向外冲。
火已经烧起来了,没这么容易就扑灭,刚才他们只是在火场中开出一条路进来救人。
大火中,这条通道只不过两米宽,两旁就是炽烈火海,我跟在护林员后面玩命狂奔,只用了半分钟就跑了出来。
出火场后,我一头扑倒在地,和小家伙们滚成了一堆,那些护林员放下我们后,不做任何停留,立刻又投入到了灭火中。那一片空地中心全都烧起来了,大火在向外蔓延,一旦烧进了森林,事情可就闹大了。
大兴安岭主要由落叶松和常绿松柏组成,全都是富含油脂的树种,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由于护林员们来的太急,并没有携带大量的灭火器具,想把大火扑灭完全没有可能,只能尽快开出隔离带来。
我把小家伙们一把全都揽在怀里,检查一番见大家伙都没事后,叮嘱了一声让她们别跑,然后赶紧爬起来追上护林员们,帮助开隔离带。
由于没有多余的工具,我只能用手拔,好在这种灌木的根系不发达,根容易就能被拔起来。
我刚开始忙活,小翠花带着小家伙们也追了上来,有样学样跟着拔,按照护林员们的叮嘱,拔出来的灌木扔到火场一侧。对于这一点我开始不理解,不过很快就发现这么做的用处。
来的护林员有十几个,再加上我们有20人左右,沿着森林的边缘,开始了疯狂的劳作。这时候的人已经不知道累,也感觉不到苦,我的手心里已经勒破了皮,却毫无所觉。
大火渐渐逼近,热浪袭来,没一个人后退,大伙儿反而干的更疯狂。
这时候我看见,火烧到我们堆积的灌木后,火头立刻向上蹿,平地起风,对着大火的方向吹,将火舌向火场内部压。这时候我才想清楚,火势陡涨后,高温会形成对流,从外面吸来空气,把火头向内吹,这样可以有效防止大火向外蔓延。
我们映在赤红的火光里,兵分两路向前推进,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战斗力,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在另一端合拢,终于把火场彻底隔离开,有零星散出去的火头,也被合力扑灭。
干活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累,可等事情终于干完后,我就像是被抽了筋,跑开几步就瘫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我们两个人加三个小家伙挤成一团,全都瘫软了,就连小狐狸和小白家仙都翻起了肚皮,小翠更是不堪,完全成了条“死蛇”,估计踩它一脚它都没力气挣扎。
与我们相比,护林员们牛逼多了,他们没一个人休息,不停沿着火场外围巡逻,扫灭飞出来的火星。
我们就这样靠在一起,看着大火背景中护林员们来回奔忙,心中无比感慨,正是多谢了这些勇敢无畏的人。
“刚才你吓死我了。”小翠花靠在我身边说,想起刚才最绝望的那一刻,她依旧有些后怕,“我还以为你会为了救我死掉那!”
我揉了揉小翠花的头顶乱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和她相比,我的确惨多了,头发早就变成灰不知飞哪儿去了,现在的我是个“秃子”……
小翠花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抓着我胳膊说:“我大姐说过,一个女人要是有一天遇见了肯为你死的男人,那就千万不要犹豫,嫁给他!没想到,我还这么小,居然就遇到了……”
听见这话我就好像被烫了一般,猛然抽出手,目瞪口呆。
也不知是因为火光还是灼热,小翠花低着头目光闪烁,两腮居然涌起了红晕,我的妈呀!
“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你才多大点人?!”我暴跳如雷!
小翠花鼓了鼓勇气,小声说:“没事,你可以等我长大。”
“我!”我张口结舌,彻底说不出话来,怎么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啊?这究竟是家庭教育的缺失?还是社会不良风气的引导?亦或者是……
“总之不准你再胡说八道!”我觉得我的心脏快有些承受不住了……
“我知道,那样你会把我扔下。”小翠花小声说,说完抬起头,直视我的目光,郑重说:“你不会扔下我的,是吧?!”
“却!”我满不在乎挥了下手,“你看我会不会?我现在要休息下,别打扰我。”
说完我侧过去一躺,闭上眼睛假寐,这小丫头片子太难缠了,再这样下去,我很可能会死!还是不搭理她为好。
我刚躺下,就听几个小家伙在我身后“吃吃”的笑,很贼,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不过我实在是不想再纠缠,笑就笑吧,我只当听不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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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我不知不觉睡了一会,被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吵醒,回头看,是那位司机大哥。
“哎呀我说大兄弟,你这身衣服……可够凉快的。”司机大哥的话语挺暧昧的,我连忙回头看,不过角度不对,什么都看不着。
我又坐起来摸了下,这才发现是怎么回事,昨晚一场大火,我背后被点着,烧了个大窟窿,从后脊梁骨向下有个巨大的洞,都露了腚了……
难怪小丫头片子她们昨晚笑得那么坏,感情就因为这,也不提醒我。我悻悻然坐起来,靠在一棵树上挡住破洞,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向前看,火已经熄灭了,那片空地上一片漆黑,有些地方还在冒着青烟。三三两两的护林员行走在碳灰上,用树枝把一处处暗火翻出来踩熄灭,检查的非常细致。
司机大哥在我身边蹲下来,说:“我刚跟我兄弟打了招呼,等会你们跟着他去44号观察哨住几天,等身上的伤养好了在走吧。”
我点了点头,现在搞得这么狼狈,大的小的浑身是伤,也只好如此了。
第二十三章:偷猎贼
日上三竿的时候,火终于彻底灭了,最重要的是,天空又适时下起了细雨,再也没了后顾之忧。
司机大哥姓姚,他弟弟名叫姚小虎,人如其名是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本地护林员,驻守在44号观察哨。
小伙子很腼腆,还没交过女朋友,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他的工作。在老林子里当护林员,长年累月就自己一个人独处,人会变得很不擅于表达自己,不过这并不是木讷,相反,这小伙子的目光很有灵性。
所谓眼睛时心灵的窗户,这话一点不假。
出了火场后,护林员们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岗哨,我们一行则跟着姚家兄弟俩出山,乘上了他那辆小四轮拖拉机,继续沿着山间公路北上。
其实我们上当了,这条路并不通往黑河,而是通向内蒙的,不过据姚小虎说,从他的观察哨向北翻过两座山头后,有一条公路能直通黑河,并且路上还通长途汽车,所以我也就不打算走回头路了。
这样走不但近,最主要的是没人知道我们的行踪,我是再也不想被人算计了。
小四轮虽然开的不快,十几公里也没一会就到了,我们下了车,再次踏上一条山间小路,开始走向老林深处,观察哨自然不会建在公路边。
我和姚小虎都属于比较沉默的人,小家伙们也不太爱说话,默默跟在后面,唯有小翠花就好像一只花蝴蝶,不停蹿过来又绕过去,看得我咋舌不已,这孩子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
缠了我一会,我没搭理她,她立刻转移目标找姚小虎唠嗑,“喂,你们这里有熊瞎子没?”
“有的,经常能看见,有时候大半夜还会来敲我的门。”姚小虎老老实实回答。
“呀!那颗太好玩儿啦,我能不能逮一只带回去?”小丫头听说真有熊瞎子,立刻兴奋起来,拍着手问。
姚小虎一脸无奈,嗫嚅着说:“熊瞎子很厉害的,不能逮!要不,我用木头给你雕一个,保管跟真的一个样。”
小翠花眼珠一转,假模假式叹了口气,“那也行吧……”
我冷眼旁观,这小丫头指不定又起什么坏心眼了。
果然,小翠花又拉着姚小龙问:“那你看过大虫没有?”
“大虫”指的就是老虎,准确说是东北虎,听见这问题,姚小龙汗都下来了,苦着脸说:“我是没有见过的,不过东山头那边偶尔能听见有东西叫唤,我师父说那就是老虎。”
“哦……”小翠花点着下巴思考起来。
我看得气不打一处来,照着她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厉声呵斥:“你给我老实点,不准出幺蛾子!”
小翠花被我拍了个趔趄,捂着后脑勺狠狠转过头瞪着我,半晌后恨恨一跺脚,“哼”了一声,夸张地甩着手往前走,一扭一扭的。
姚小虎看得怪不落忍的,小声说:“米大哥,你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
这小伙子,太单纯了,我随意指了指小翠花的背影,牛逼哄哄说:“对付小丫头片子就得这样,不能惯,惯了她要上天!真不搭理她,她就……你看你看。”
我手指的当口,小翠花领着小狐狸刚好走到一处山头,果然停了下来。
我发觉小翠花举止有些不对劲,心说可别真把这孩子惹恼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赶紧停止吹牛逼,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山头上,小翠花指着前方,茫然回头看向姚小虎,“那……是不是就是你的家?”
我顺着她手指看,前方不远处是一片白桦林,林边有个十几米高的原木架子,倒在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糟了!”看见这一幕,姚小虎大急,顾不得招呼我们,连忙跑了过去。
这就是那座44号观察哨,护林员白天的时候都是待在望台上,观察自己负责的辖区。观察哨是用整根的原木建起来的,非常牢固,熊瞎子都撞不塌,不知怎么竟然倒了。
姚小虎跑到废墟后,并没有试着立刻拆解重修,而是围着废墟仔细观察起来,看着看着,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怎么回事?”我走上去问。
姚小虎指着一块断木,面上涌起了愤怒之色,我看向他指的部位,只见那根约四十公分直径的原木根部,有个光滑的断口,看上去像是被人锯断的。
“是偷猎贼干的!”姚小虎恨恨说道:“我前两天就发现附近有人活动,一直没找到,看来他们都是偷猎贼,趁我离开岗哨,把观察塔给推了。”
大兴安林的老林子里究竟有多少观察哨,恐怕连姚小虎也未必说得清,他只负责自己那50平方公里就好。而他们的工作主要由两个主要内容,重中之重是预防山火,另一个任务就是阻止偷猎者。
护林员都是经验极其丰富的人,他们的目光能穿透茂密森林,发现各种异常踪迹,不过必须得借助观察塔。这些人锯倒了观察塔,肯定是准备图谋不轨,八成就是偷猎的。
并且他们既然毁掉了塔,自我暴露,必然会尽快动手,很可能就在今晚。
“不行,我得去找那帮人!”姚小虎急眼了,转过身跑向山下。
山下是一条山谷,林木葱茏,一条小溪穿林而过,景色美得让人心醉。小溪边有一座小木屋,那才是姚小虎居住的地方,山顶上取水不便,他不可能把家安在观察哨边。
我们匆匆忙忙跑到了小木屋边,姚小虎对着木门一脚踹了上去,看见厚重的门纹丝不动后,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家并没有遭到破坏。
用钥匙打开门,姚小虎直接冲进了里屋,我和小翠花连忙跟了上去。
大兴安岭护林员的生活很简朴,这里连电都没有,更不可能有家用电器,家具也只有简单的几件,都是原木质地。
里屋的木墙上斜挂着一把猎枪,姚小虎摘下枪,打开脚下一个木盒,里面装的是霰弹。护林员是个特殊的职业,能申请持枪证的,内地不允许,不过在这深山老林里执勤,一般都会被批准。
“我去巡山,你们关好门,千万别出去。”姚小虎一边叮嘱,一边往腰间的兜子里装子弹,完了提上一把大砍刀,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陌生的小木屋里,就剩下了我们一帮子。
“这里可真不错……”小翠花对什么都好奇,在家里跑过来又跑过去,我却陷入了担忧中。
天就快黑了,那些偷猎贼很可能带着枪,姚小虎只有一个人,我担心他会吃亏。
左思右想不放心,我把小翠花喊了过来,和颜悦色说:“我出去办些事,你就留在家里,不准乱跑,好不好?”
“嗯!”小翠花乖乖巧巧点了下头,目光如水一般宁静。
这孩子不皮不正常,可我又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对视一番后,我点了点头,“乖。”
说完,我拎起小白家仙出了门。
出门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把门给锁了起来,这大挂锁足有两斤重,量她小丫头弄不开。相信你?相信你就有鬼了!不锁起来我根本放不下心。
再看向那小小的窗户洞,小翠花今天果然不一样,她明知道我把她锁在了屋子里,却一点也不生气,探出小脑袋对我笑着挥手。我又自己打量了下那个窗户洞,也就够她伸出头,肩膀绝对出不来,这才放下了心。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姚小虎一路寻找蛛丝马迹,所以他走的并不快,我看过去的时候,他刚好钻进了南面的老林子。我没有跟在他后面,而是和小翠交流一番,将它放下了地。
果然,小翠落地后,毫不犹豫游向了东面。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我将会抢在他之前找到那帮人。
跟在小翠后面一路翻山越岭,大约一个小时后,我就找到了那帮人。
那里是一处断崖,崖底有座山洞,离得近就会发现,洞口隐隐有火光。这些人很有经验,不在野外生火,那样会很容易被护林员发现。
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谈笑声,我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那些人究竟有什么武装我还没摸清,贸然上去硬拼不合适。
“带我过去看看。”我对着小翠小声说。
小翠立刻一口咬在了我眉心上,我的灵魂一懵,等回复意识,我的身躯已经变成了蛇。
留下小白家仙看守我的肉身,我以蛇身状态慢慢游向了那个洞口,准备一探究竟。岂料刚接近洞口,里面有脚步声逼了过来,我连忙改变方向,藏在了洞边一块石头下。
洞里走出来的是个彪形大汉,满脸大胡子,头发是自来卷,棕黄色,赫然竟是个外国人。
那外国人站在洞口左右打量一番,一步跨到我藏身的石头边,开始“稀里哗啦”解裤腰带。这时候他是转身背对着我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在他的背上背着一把ak47。
这玩意是****,打的是7.62口径的步枪弹,威力极大,没想到,这些偷猎的人居然带着这样的重军火!这里离中俄边境不远,苏联解体的时候,大量军火流入了民间,在那边搞到这样的“家伙”并不难。
我正琢磨着,身下一热,低头看,吓得我魂飞魄散。那人正对着岩壁撒尿,腥臊的尿液汇成“小河”倒流过来,竟然浸到了我身上!
第二十四章:虎笑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吓得一个闪身蹿到了石头上,那人听到了些动静,不经意看了过来。
我想都没想,身躯发力,对着他眉心一口咬了过去。
这一下事发突然,那人正在打摆子,毫无防备,被咬了个正着。只是一瞬间,时间短的可以忽略不计,我占据了他的识海,而他的魂魄被我挤进了小翠体内。
我们双方的灵魂相差太多,他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获得新身体的控制权后,我还有些不太稳,晃了晃,扶住岩壁,慢条斯理系上了裤腰带。我对着小翠点了点头,做了一番意念交流后,小翠转过头游向我们的藏身处。
由于身体还不太灵光,我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盒认不出牌子的烟,点上静静吸了起来。
这还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附在别人身上,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很容易,只是以前没必要这么做。
一根烟刚抽了一半,洞里传来呼喊声:“瓦西里,你在搞什么?”
“来了。”我连忙答应一声,慢慢走向山洞,这时候我仍然没能完全契合,走起路来姿态僵硬,看着有点别扭。
山洞不算太深,只有7、8米,里面很干燥,最深处有一个空腔,地面平整,撒发着浓烈的气味,应该是某个动物的巢穴。最中间燃着一堆篝火,有四个人围坐着正在喝酒烤肉,看见我进来后,他们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站在洞口冷眼旁观,余下这四个都是中国人,其中三个是身形精悍的年轻人,另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带着黑框眼镜,目光阴沉,似乎是这些人的头领。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些人人人带枪,全都横放在了腿上。
“这里可是老虎窝,这么久没回来,还当你被老虎拖走了。”那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淡淡说,他是唯一没喝酒的人。
我连忙讪笑,用古怪的腔调打了两个“哈哈”,扶着墙壁一点点往山洞深处蹭,心里琢磨着,原来这里居然是老虎窝。现在看来,这些偷猎的人早就盯上了这只老虎,连窝都摸清了,今晚应该是趁着老虎外出捕猎,干脆就进老虎窝守着。
“你小子不会这么没用吧?这才喝到哪儿啊,感情以前你就是吹牛逼。”一名男子指着我大声讥笑,我心里琢磨着事,懒得搭理他,随随便便还了个讪笑。
“都别喝了,今晚要做事的。”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出言呵斥。
刚才嘲笑我的那人对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没事的老大,才喝了这么点,再说了,咱们有五条枪,还能怕……”
话说一半那人愣住了,突然指着我大喝:“瓦西里!”
“什么?”我不明所以。
“你后面!”那人大喝一声,嗓门都变调了,然后他一把扔掉了酒瓶,竟然端起枪瞄向了我。
我想都没想,赶紧往地上一趴,虽然打死这身体也不关我事,可疼一阵子是跑不了的。
不过枪声并没有响起,那人瞄了一会后,又悻悻然放了下来,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我看错了吗?”
刚才他一惊一乍的,余下三个人也都端起了枪,见他这架势,立刻就有人抬手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小子发什么神经?哪有东西?”
我趴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洞外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我刚明明看见那只老虎在洞口探了下头,它还冲我笑来的……”那个倒霉蛋嘴上不服输,犹自嘟嘟囔囔。
“笑你妈啊!”刚拍他脑袋那人火了,抬起手不停拍,嘴里骂骂咧咧:“你们家老虎,特么会笑啊?!”
看着这些人打打闹闹,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继续不动声色向里摸。
洞里,那个人被打出火了,用力把还在挥手的同伙一把掀开,握着手里的猎枪大吼:“还打?再打我翻脸了!”
“哟呵!”被掀开的家伙看见他的手握在枪上,面容立刻变得扭曲,手也不经意放在了枪柄上。
我停下脚步,冷眼旁观,心里不停默念:“开枪,你倒是快开枪啊!”
如果他们自相残杀,那就再好不过了,省的我费事。
事情也的确再向我期望的方向发展,那两个人互相瞪着眼,谁都不让,握着枪的手越抓越紧,眼看就要爆发。在他俩身旁,另一个男人丝毫没有劝和的架势,反而拎着酒瓶走到了我身边,用胳膊肘拐了拐我,饶有兴致看着。
“够了!”就在那两人脑门上青筋都暴出来的时候,火堆另一边传来断喝,是哪个中年男子。他的话刚喊出来,对峙的两人同时一松,开始低着头阴森森喘气。
刚才他俩虽然都没有动,不过精神高度紧张,这么一会功夫,两人的额头上就已经全都是汗了。
看见俩人这架势,我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打不起来了,和我一样,身边看热闹那个贼伙也叹了口气,似乎他比我还希望看到互相残杀。
中年男子喝止了二人,阴沉着脸抬起手看了看表,说道:“要打我不拦着你们,不过得等事情办完了再说,时间差不多了,老虎也该要回洞了,都做好准备吧。”
头领发话,那两个人再不敢造次,默默检查起枪支弹药来,包括我身边的男人。我一见这架势,也装模作样取下身背的ak47做检查。
头领见镇住了场面后,开始缓缓交待重点,“记好了,待会打脑袋,尽量不要打躯干,特别是胆,谁要是胡乱开枪打坏了,我要他的命!”
我正在枪上划拉,听见这话手不由慢了下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老虎最值钱的是虎皮,其次是虎骨,而决定虎皮价值的最关键部位,就是那张威风凛凛的脸,全打头的话,脸打烂了,这皮子还怎么卖钱?
虎胆虽然也能入药,可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各种合成药物层出不穷,早就被摒弃不用了,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虎胆,难道……
生物都有三魂七魄,其中魂为阴,魄为阳,**的魂一般位于识海中,而魄则散布在全身,其中居于胆里的中枢魄(非毒)最为关键,作用是调节身体各处的功能。
论灵魂强度的话,人被称为万物之灵长,自然是最强大的,可魄却完全不是。这方面我没做过研究,不过各种流传下来的典籍中,都认为老虎的体魄是最强的。这些人冒着这么大风险来偷猎取虎胆,显然不会是为了那点可怜的药用,最大的可能就是用来施法。
可什么样的法术,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正自琢磨着,冷不丁身前传来拉枪栓的声音,刚才一惊一乍那人又跳了起来,端着枪指向洞外,大喝一声,“老虎!”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火光一闪,狭小的山洞内“咻咻”连声,火星四射石屑乱飞,走火了!
还是那个刚才动手打人的家伙,他刚把子弹顶上膛,冷不丁被这么一吓,子弹击发了出去,在山洞内来回弹跳。
稍倾,趴在地上的四个人慢慢抬起头,满脸惊恐四望,唯有我从头至尾站得笔挺。天地良心,不是我不想趴下,这身体实在是不太听话啊。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用,子弹那么快的速度,人根本不可能反应的过来,乱动搞不好正好撞在子弹上。
看着四个惊魂不定的偷猎贼,我忽然心中一动,慢慢端起枪指向了那个走火的倒霉蛋,咬牙切齿吼道:“还玩?我一枪崩了你!”
我也就是希望激发矛盾,让它们自相残杀,我可没兴趣开枪杀人。
然而,出乎我的预料,这些人并没有群起而攻之,反而全都直愣愣看着我。
“老虎!”头领中年人大喝一声,跳起来端着猎枪指向我身后,我连忙回头看,果不其然,一张老虎脸贼头贼脑探在洞口,向里面张望。
这老虎,头颅足有笆斗大,露在外面的虎牙比我的手指还长,额头上顶着大大的“王”字,威风凛凛,就是那眼神有些不对。身为大自然中的王者,老虎哪怕是面对大棕熊,也是一脸的凶相,可这只大老虎却小心翼翼的,一脸贼像。
发觉被我们发现后,打老虎似是吃了一惊,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转眼远去,它竟然跑了!
山洞内,死一般的沉寂维持了好几秒钟,大家伙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打老虎只要带着重武器,几乎就是十拿九稳的,大不了两败俱伤,还从没听说过居然有老虎瞄一眼就落荒而逃的。
况且这里可是老虎的巢穴,它就这么不要了?老虎不该是这习性啊。
接下来问题复杂了,该怎么办?
这夜晚中的深山老林,想要追猎逃跑的老虎,完全没有可能,集群追捕完全没效率,分散包抄……谁有这个胆?
“我就说看见了老虎吧,你们还不信!”那个倒霉蛋跳着脚大喊,打破了沉寂,他现在自我感觉沉冤昭雪,立刻横了起来。
走火的家伙白了他一眼,问道:“大哥,这下该怎么办?”
头领中年人略一沉吟,阴沉着脸绕过我走向洞口,招手喊道:“先出去看看再说。”
我们一帮人跟在头领后面,一窝蜂涌出了山洞,看向老虎逃走的方向。
老虎早就没了影子,不过森林边站着一只毛色火红的小狐狸,正对着这边张望,看见我们一窝蜂涌出来,它立刻尖叫一声,跳起来钻进了老林子里,转眼不见。
第二十五章:甩不掉
我目瞪口呆,是狐狸小翠花!
我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小丫头哪里是个听话的主?估计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溜了出来,跑去找老虎,那老虎明显神态不对,应该是中了她的什么法术被迷住了……
这倒霉孩子,胆子实在是太大了,比老虎还大!这些偷猎者手里可都有枪,子弹不长眼,出了事可怎么办?!
我正自魂不守舍,他们四人吵吵嚷嚷,在头领的决定下,准备先摸进那片林子里看看再说。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不许动,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一听见这声音,我就知道是姚小虎转了一圈终于找来了,这小子准是地道战看多了,腔调学得一模一样。
那四个人正准备钻进老林子里,听见这炸雷般的一声吼,同时一震,缓缓转过身,却没一个举起手放下枪。
“护林员?”中年头领面色阴沉,小声问。
现在五把枪对一把枪,这边稳占上风,姚小龙的猎枪是单发的,打一枪就要拉一下枪栓,也就是说,他基本就只有开一枪的机会,然后就会被打成筛子。而反观我们这边,有四把大口径猎枪,最主要我手里可是端着一杆火力强大的阿卡!
“都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眼看这边没一人弃枪,姚小虎也有点慌了,端着枪不停换人瞄准,色厉内荏。看架势,他以前应该打过猎,不过肯定没打过人。
“瓦西里!”中年头领看着姚小虎低喝了一声,微微一偏脑袋。
随着这一声低呼,姚小虎的枪口终于对准了我,然后看就看见了我手里抓着的卡拉什尼科夫,眼珠立刻就瞪圆了。他的猎枪远距离威力不大,瞄准我一枪也很难打死,可要是被我扫上一梭子,大口径子弹会轻而易举把他的身体撕碎。
在姚小虎紧张的注视中,我慢慢抬起了枪口,他的嘴巴也随之越张越大,以至于枪口都不自觉的放低了些。
我对面的四人目瞪口呆,我的枪竟然是指着他们的!
“瓦西里,你个笨蛋,往哪儿指?!”中年头领暴跳如雷。
我叹了一口气,用瓮声瓮气的汉语说:“我觉得他说的很对,不放下枪的话,真的会死的……”
四人……不,在场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看着我,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你小子酒精中毒了?”那个屡遭拍打的小子竟然想伸手过来摸摸我。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该图穷匕见了,我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是个卧底……而你们,被捕了。”
说完我照着走过来的那人就是一脚,把他给踹飞了出去,紧接着我脸色一变,枪口直接就戳在了中年头领的脑门上,厉声大喝:“快放下枪,要不然我特么现在就崩了你!”
这一吓果然有效,只听一连串“哗哗”声,四个人把枪全扔了。
“卧底?”姚小虎还是一脸蒙逼,完全搞不清状况。
我连忙几脚把枪都踢飞,盯着四人冲姚小虎大喊:“还不过来给绑上!”
姚小虎这才惊醒,连忙跑过来,把枪背到身后,从腰间取下一捆绳子,开始挨个捆了起来。他的手法很熟练,穿过来绕过去,没一会就把四人捆成了一堆。
眼看他要收尾,我赶紧扔了枪,坐下去往人堆里一靠,并拢双手抬起来看向姚小龙,“把我也捆上吧。”
“嗯?”所有人惊了,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那意思你神经病啊?
“对,我就是神经病。”我恶狠狠瞪了四个“同伙”一眼,牛逼哄哄说,“你们不服气啊?晚了!”
姚小虎脸苦的都能拧出水来,他抓着绳子头不知所措,嗫嚅着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咋想不明白啊……”
“想不明白?就对了!”我很认真的对他说:“事情是这样的,实际上我的确是他们的贼伙,如假包换的坏人,只不过刚才精神病发作,脑子短路了才干出这事,现在我正在逐渐清醒中,你要是不赶紧把我捆起来,待会只怕……”
我阴森森对姚小虎点了点头,你懂得……
姚小虎打了个哆嗦,二话不说,抹肩头拢二背把我捆了个结实。他完全搞不清状况,这让他有点害怕,还是捆起来比较有安全感。
我心中一定,灵魂从眉心里冲出来,扑向我本体的藏身处。
一阵阴风刮过,我回到了本体里,立刻恢复了意识。我一骨碌爬起来,左手拎上小白家仙,右手提着小翠,大步流星走出森林,杀气腾腾。
“米大哥,你怎么来了?”姚小虎吃了一惊。
我没说什么,直接从他身边绕过,走到了瓦西里面前。
瓦西里丢了魂,脑袋无力耷拉着,对外界毫无反应。我故意摆出一副凶相,恶狠狠对着他一伸手,小翠心领神会,“嘶”的一声扑过去,咬在了眉心上。
余下四人差点吓尿了,那个中年头领带着哭腔哀求,“大哥,你不能害死我们,犯法的!”
“犯法?”我阴阴一笑,“偷猎就不犯法?盗猎老虎,你说是什么罪?”
“那不是还什么都没干吗……”中年头领嗫嚅着缩了回去。
姚小虎看不下去了,弱弱劝道:“米大哥,真不能用私刑,我已经通知了附近的护林员和林业派出所……”
小翠咬得很起劲,弯过来扭过去,那四人看得噤若寒蝉,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收回手,小翠终于松开了口。
并没有预想中的中毒症状,小翠刚离开,瓦西里就悠悠醒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我和姚小龙,又看了眼自己的同伙,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一帮子全都被绑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外西里一脸茫然,他的灵魂被抽出来后,就陷入了沉睡,这一段完全没有记忆。
再看他那四个同伙,个个目露凶光等着他,要不是全都被捆住,我怀疑当场就能把他给吃了。
眼见事情已经搞定,我拍了拍姚小龙肩膀,叮嘱道:“你在这里看着等人来,我先回去睡一会……”
说完我带着两个小家伙赶紧跑,姚小虎呆呆跟了我两步,无辜问道:“可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当然知道,可我会告诉你吗?我越跑越快,转眼逃离了现场。
我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去,是有原因的,小翠花在这老林子里无处可去,肯定是回了姚小龙的小木屋。好家伙,要是姚小龙回去看见小丫头在和东北虎玩,那还不得出大事啊!
越想越害怕,我风风火火赶回了白桦林边的小木屋,果不其然,小翠花正坐在屋子前的木墩上,不过和她玩耍的不是老虎,而是……一位大姑娘!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虽说“女人是老虎”,可那不过是歌名,老虎怎么可能真的变成大姑娘?
随着快速接近,我看请了那姑娘的相貌。
这女人大约30左右,生的细眉大眼尖下巴,皮肤白白净净,很漂亮。她着一身蓝色的衣裤,质料和款式都很朴实,不过穿在她纤细的身材上格外合体,举手投足都充满了灵气。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也看见了我,小翠花连忙冲我招手大喊:“小米哥哥,快过来,我姐姐来啦!”
“姐姐?”我脚步慢了下来,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小翠花的姐姐竟然会找过来,那么这位是大姐还是二姐?转念一想,管她是大姐还是二姐,赶紧把小翠花接走就好,带着她,我早晚得成神经病。
“您好。”我走过去客客气气对着那蓝衣女子点了下头,“没请教。”
不等蓝衣女子搭话,小翠花接过话头得意洋洋说:“这是我大姐胡秀英,她就住在大兴安岭,我昨天就给她发了消息,搞到现在才来。”
小丫头似乎是怪她大姐来的慢了,还有些不高兴,气鼓鼓的。
胡秀英与小妹完全不同,虽打扮朴实,却颇具大家风范,看见小妹生气,她莞儿一笑,对我说:“这段时间多谢照顾舍妹,您费心了。”
我心里说“可不是!就你这妹妹,也就是我性子憨,换了别人谁能受得了?”
当然,以上的心里话是决计不能当着人家大姐说出来的,那不是二傻子嘛?闻言我连忙赔着笑说:“不妨事的,小翠花很乖,也很听话的。”
“哦,是吗?”胡秀英看了妹妹一眼,有些不敢置信,随即微笑着说:“这样我就放心了,看来我父母把小妹托付给你照管,果然是找对了人,以后,还请您多费心了。”
听见美女夸奖,我有些飘飘然,随口想说几句客气话,可话到嘴边我愣住了,听她话里的意思,难道……
我刚回过味来,胡秀英微笑着起身,对我点了点头,“有人来了,我不方便露面,得赶紧走,小米师傅,我家小妹拜托了。”
说完,她嘬唇打了个呼哨,只听小木屋后传来低沉的咆哮,闪出来一头斑斓猛虎,对着这边扑了过来。
胡秀英迎上去几步,轻轻巧巧向上一翻,稳稳骑在了老虎背上,整个过程老虎脚下不停,卷着狂风从我身边掠过。
“小妹,小米师傅,再见了……”胡秀英道别的话还没喊完,老虎快过疾风,转眼就消失在了大森林中。
我举着一只手,嘴唇嗡动着,却说不出话来,人都不在了,我和谁说去……
“嗨!你是我的,不准看别的女人!”我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转头看,小翠花正气鼓鼓瞪着我,又强调了一句,“哪怕是我姐姐也不行!”
我愣了一瞬,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惨叫一声,抱着头一屁股坐在了木墩上……“哎呀!”
第二十六章:别离
我就搞不懂了,这胡家人都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不管他们家小女儿,哪有这样的家长?
这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万念俱灰,想到将来一段时间都要带着这个小妖精,我只觉了无生趣,有了一头碰死的冲动。
就在我琢磨着是该撞树还是撞门的时候,小翠花拍了下我肩膀,指向那边的森林,只见林中无数把手电光晃动,有一大帮人走了过来。
姚小虎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大帮护林员和一整队荷枪实弹的林业警察,那五个家伙被灰溜溜押了过来。我看见偷猎队领头那人,心中一动,连忙迎了上去。
“警察同志,能不能让我问他几句话?”
我点头哈腰对着林警提出请求,那个老警察略一琢磨,对着我点了下头,“快点。”
在警察们的监视下,我抓住了那个中年人,沉声问道:“是谁让你们来偷猎的?”
我的问题很直接,这个团伙背后肯定有主使,否则而他们的行为不会这么奇怪。果然,听见我的问题后,中年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犹豫一番后,终于无奈说:“告诉了你们也没用,让我们来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神仙!”
“少特么废话!”我被他弄得不耐烦了,“神仙?你知道神仙什么样吗?直接说那人是谁!”
一般人根本就搞不懂“神仙”这个概念,在他们的心目中,只要有些法术的人都可能被当成神仙,不过这个概念我很清楚。
所谓的神仙,其实分为“神”和“仙”两个概念。其中的神是上古时代的说法,意指巫觋们强大的魂魄和大自然结合在一起,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这样的存在我见过,例如巫咸、巫姑,巫女则离这一步也很接近。
而仙则是后世的概念,表示某些人修炼到一定程度后,脱离了天道的轮回,不再受自然法则的约束。这样的“仙”我还从未见过,也或者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人们的愿望,却不美好。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神和仙的理念是背道而驰的。
神化身自然的一部分后,随自然法则起落,并推动大自然有序变化,与之相对应,仙的修行则是掠夺大自然强化自身,本质上是自然的破坏者。
由于后世巫法消亡,百姓们都接纳了仙是正统的说法,可在我这个巫觋眼中,所谓的修仙并非正道。
被我呵斥过后,那个中年人悚然一惊,他现在已经成了阶下囚,也顾不得什么神不神仙了,在大伙儿的注视中,他慌里慌张报出了一个名字赵不老。
“是赵不老让我们来的,他答应,只要我带给他一个虎胆,他就让我年轻五岁……”中年人神情很沮丧,也不只是因为被抓,还是因为那眼看就要到手的年轻五岁没了……
“赵不老是什么人?真名叫什么?住址在哪里?!”林警队长憋不住了,大声喝问。
中年人被吓了一跳,转过去连连摇头,“他是神仙,没有人知道真名,当然也不会有家。”
警察当然不会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说法,队长急眼了,一把揪住中年人的衣领提到自己面前,瞪着眼睛大声呵斥:“还不老实交代?我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
“我知道。”看着中年人噤若寒蝉的神情,我叹了口气,“关于这个人,我知道一些。”
我也想不到,居然在这些偷猎贼的口中,听到了赵本胜的消息,这个人,他究竟想干什么?莫不是真想成仙不成!
警察们目瞪口呆,队长松开中年人,转向我:“说说看。”
由于是向警察表述,我斟酌了一番开口,慎重说:“据我所知,这个赵不老本名叫做赵本胜,从前的身份是一名人民警察,曾供职于xx市xx区公安分局,任职副局长。”
想了想我又说道:“以上信息我不保证绝对准确,不过,你们可以向这方面调查。”
说完,现场一片沉寂,我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张口结舌看着我。
“哦……”那位林警队长一惊回过神,想了想,抓住我一条胳膊拉向旁边,“这位先生,借一步说话。”
我被林警队长拉到了无人的小溪边,他方才松开我,郑重问道:“先生贵姓?听你的口音是南方人,能说说到咱们东北是来干什么的吗?”
想了想,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说:“我家和这个赵不老有些过节,我这趟来东北,是专门找这个人的。”
“是这样……”林警队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片刻后,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快速划拉了几下,撕下来递给我,“这是我的联系电话,要是有情况的话,你就立刻联系我,在黑河,千万别莽撞行事。”
我接过纸借着月光看,上面很潦草的写着个名字王木林,后面还留着一个手机号码。
“我得先把这几名犯罪分子押回去,米小经先生,切记我说的话。”王木林对我点了下头,郑重说道,说完转身离去。
我把那张纸折好,收进了衣兜里,小翠花她们跑过来,和我一同看着警察和护林员们押送那五个偷猎贼上路。
由于姚小虎是第一当事人,他得要跟着警察回去录口供,等他们走后,这个观察哨就只剩下了我和小翠花,接下来几天,我们将住在这与世隔绝的老林子里修养,等伤全好了再出发。
不得不说,接下来这几天,是我自从干上法师以来,难得的清闲日子。小木屋里什么都不缺,吃用都不愁,旁边的林子里各种菌类和木耳,味道能鲜掉你的舌头。
和这里的野味比起来,菜市场卖的那些不能叫蘑菇,得改叫海绵!至于毒什么的,完全不用顾虑,有我的第三目在,绝对没有误食毒蘑菇的可能。
以前就听说,大兴安岭里是棒打狍子瓢舀鱼,这话虽然夸张了一些,不过也相差不多,资源多的让人咋舌,我们简直就等于躺在了美食山上,可着劲的吃!
以前我也有过游山玩水的经历,不过那都是些风景区,人多嘈杂,也没有什么自然原始风味,而这里,用美不胜收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好像生活在画中。
在我想来,所谓的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我以前一直认为,护林员是个苦差事,可我现在发现,这纯属误解,这简直就是世间美差啊!如果让我处在姚小虎的位置,给个市长我都不换!
当然,这活儿也有个美中不足的地方,太寂寞了,一个人住在这深山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正因此,姚小虎对我们一行客气的不得了,看他那架势,恨不得留下我们常住。
只可惜,人活在世上就是事赶事,这里虽好,我们终究还是要走的。
一星期后,清晨,我们一帮子大大小小重新背上行李包裹,走出了这栋满满都是回忆的小木屋,姚小虎依依不舍相送。
我们将要从这里向北,翻过几座山头后,找到通往黑河的公路,从那里搭车过去。
我们在姚小虎的带领下,先爬上了东山头,经过几天的赶工后,44号观察哨塔重新竖了起来,屹立在山巅之上。爬上塔顶的观察台,清亮的山风带着草木芬芳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姚小虎指着北方连绵的群山,为我们指明前路,从这里看过去,越过三座大山后,有一条蜿蜒的山坳,那条公路就在山坳里面,从这里看过去,直线距离不过大约几公里,不过望山跑死马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就这点距离,等赶过去的时候,乐观估计,也得到下午。
“路上也没别的,唯一要当心的就是,一旦闻到刺鼻的腥臊味,就赶紧离开,搞不好是熊瞎子。”姚小虎这已经是第三次叮嘱同样的话了,我连连表示记住了,其实熊瞎子对我们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辞别了姚小虎,我们钻进了老林中,一路向北,直到走出很远,回头看,观察哨塔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仍在不停对着我们挥手。
“小虎哥,我们还会回来的!”小翠花对着姚小虎挥手大喊,她的嗓音清脆响亮,在老林子里可以传出很远,姚小虎可能看不见我们,不过听到她的呼喊后,挥舞的更起劲,大喊道:“翠花儿,米大哥,我等着你们啊!”
不知怎么的,听见他俩的声音,我有些伤感,我已经颠沛流离很多年了,遇到过许多人,都是匆匆擦肩而过,此生恐怕再也不会相见,这感觉让我觉得说不出的累。
没来由的,我心中升起了一股沧桑感,仿佛自己已经老了,只想回忆过往,不想再迎接新的经历。说实话,我厌倦了这样的漂泊,特希望能安定下来,没事就去看看朋友们,他们有些我很熟悉,有些我都已经忘记了相貌。
我才三十岁,可我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想再承受分离,哪怕为了这不再去接触新的朋友。
岁月不老,把人变老的,原来是经历……
第二十七章:轮回环
现实似乎总是会比想象要差一些,等我们终于赶到山坳找到公路后,天已经快黑了,班车误了。好在我们在山野里呆惯了,又不急着赶路,能在这大山里多待一夜也好。
这条路是从内蒙修过来的,绕过“鸡冠”后南下,直通哈尔滨,沿途经过黑河市。
现在正是阳春时节,不过我们所处的位置接近中国最北方,又是在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里,白天还好,晚上还是会很冷,所以我得为过夜做点准备工作。
好在这里遍地的落叶,足有两扎多深,表层都是干燥的,随便拢拢就是一个窝,又软又暖和,和席梦思都有的一拼。
我在公路边不远处把窝搭好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寒气来袭,我们俩赶紧抱着一堆小家伙钻了进去。
这里接近北部边陲,人烟稀少,路上的车更少,自从到了路边,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小时,竟然连一辆汽车都没看到。由于时间还早,我们一边吃着随身携带的肉干,一边闲聊起来。
小翠花还小,关于她家里的事,她所知也不多,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她的二姐胡云真。
在小翠花的描述里,二姐是她父母最宠爱的孩子,可刚生下来没多久,似乎就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字词就长睡不醒。从胡云真陷入沉睡那一天起,胡三太爷就不再理事,天天陪着这个宝贝女儿,寸步不离,而胡三太奶却显得很反常,一贯很少出东北的她,开始遣门下的弟子满世界跑,似乎在寻找什么。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当初在家乡遇见的出马老太太,应该就是其中之一。那也是我在到东北前,遇到的唯一出马仙。
说起这个二姐,小翠花情绪也有些低落,她也跟着母亲去朝阳洞看过几次二姐,每每想到二姐的惨状,她都忍不住落泪。
关于这事,我很疑惑,胡家被舜帝封在东北,已经有五千年的历史,底蕴深厚,谁敢伤害他们家的孩子?东北说起来是有四大家,可真要拼起综合实力,其他三家加一起恐怕都比不上胡家。
胡三太爷上面还有几个老辈,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不过很多年前就不管事,外出寻找传说中的“灵山”去了,把家里交给三太爷和三太奶打理,胡家二妹遇到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胡三太爷不去向这些老辈求助?
还有一件事让我不解,蟒天霸为什么敢冒着和胡家结下死仇的风险,要看一看胡翠花?他就不怕事情败露,四大家中最弱的莽家被一锅端了?难道,小胡翠花身上竟然有什么秘密不成?
想到这,我看了一眼两个小翠花,依然是毫无异常,如果我的第三目都看不出来,蟒天龙又能看出来什么?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围绕着胡家的三个女儿发生的,特别是那个二女儿胡云真。想到这,我在怀里摸了一把,那半片岫玉坠子还在,那天我偷偷拿过来看,一直没机会还回去。
我探手入怀,轻轻摩挲玉坠子,感受上面刻着的字胡云……真。
就在我心里默念出这个陌生名字的时候,一直蜷在我身边的小翠猛然抬起头,直勾勾看着西面的马路。紧随其后,小白家仙也惊醒,人立而起观望。
这里都不是凡人凡兽,小狐狸小翠花干脆跳到窝边缘驻足观看,两只尖尖的耳朵不停拧动,神情警惕。
“有东西过来了,还不少!”小翠花猛然坐起来,瞪大了眼。
惭愧惭愧,原来我才是感官最迟钝的人……我连忙打开第三目,看向小家伙们关注的方向。
果然,刚打开第三目,我就发现了异常。
这条山坳呈东西走向,应该是横穿过了大兴安岭原始森林,在我的第三目中,随着太阳落山气温降低,一股灰色的阴气犹如河水,从西面沿着谷底缓缓涌了过来。
阴气并不是寒气,不过特性有相似之处,一般寒气的通道,很大可能也会通阴气,只是这么大规模的阴气流,前所未见,超出了我的想象。
转念一想我又释然,那边不远就是俄罗斯,西伯利亚形成的寒流一路南下,遇到这条山坳,会自然形成喇叭口效应,同时也为阴气开辟了这样一条通道。尽管想明白了原理,我仍被这大自然的造物所震撼,这么大规模的阴寒气流,,只怕全世界也难找出第二处了吧?
有了强大的阴寒流,那么,另一种东西就绝对会出现了魂魄!
魂魄游荡于天地间,其实和人生活在炼狱中差不多,白天时时刻刻在遭受折磨,即便是晚上也往往不得安宁,可这么浓烈的阴寒气流,对于它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庇护所。
果不其然,阴寒气流涌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可以清楚看见,里面夹杂着许多魂魄,仿佛排成了队列。
我心中一动,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近距离亲眼看见“阴兵过境”。
民间有关于阴兵过境的传说,某些特定地点在特殊情况下,会出现大量魂魄排队过境的现象。民间对此的解释是这些应该是死去的军人(因为排着整齐的队列),阴魂不散,成群结队出来巡游。
这说法其实大错特错,无论生前是不是军人,魂魄都不可能自主排队,能让它们这样的,只有阴寒气流。统计下就会发现,阴兵过境发生的场合,要么就是类似现在这样的山谷,要么就是河道,都是阴气的集中走廊。
我生活在平原地带,几乎不可能出现阴兵过境,不由看得呆了。
只见数不清的魂魄随着阴气飘荡,犹如浪头上的泡沫,载浮载沉,一直延伸到天尽头,犹如银河一般,蔚为壮观。
这些魂魄现在很舒服,难得平静,只要我们不做出打扰的举动,就算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也不会来攻击我们。
“我娘说,东北有个魂魄坟场,原来就是这里呀!”小翠花同样瞪大了眼睛,看得目不转睛,看来她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奇观。
我连忙问她所谓的魂魄坟场是怎么回事,小翠花看着魂魄流,娓娓道来。
在东北有一条世界上最大的阴气环流,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条,被称为魂魄坟场。这条环流从我们所处的位置算起,向东冲出大兴安岭后,进入了黑龙江水系,沿着呼玛河一路北上,进入俄罗斯境内。到了玛格达加奇附近后,受到北太平洋气流的影响,又折返向西,贴着“鸡冠”直到格尔毕奇,再在寒流的带动下又循环回我们所在的地方。
如果在地图上看就会发现,这一条路线正好画了一条圆环,千万年旋转不休。
阴气在环流的过程中会不断散失,不过前仆后继补充进来的魂魄又恰好补上了缺失,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平衡。
这一条阴气环总长度好几百公里,跨越两个大国,规模惊人。类似的阴气环流在世界上其他地方也许还有,不过绝对没哪一条能达到这样的规模。
小翠花年纪虽小,语言表达能力却不弱,说的非常有条理,我听得入了神,这可能是女人的天赋吧……
听着听着,我发现了什么,猛然跳了起来,只见滚滚阴气流中,西面亮起了两盏灯火,正在向我们这边接近。小翠花紧随其后也看见了,连忙站了起来。
离得近了些才看清,原来,那是一辆大卡车。
我赶紧睁开眼,灰蒙蒙的阴气流和数不尽的魂魄立刻消失,出现在眼中的是一条漆黑的山道,那辆解放卡车犹如醉汉,歪歪扭扭开了过来,一副随时会摔倒的架势。
“糟了!”我失声惊呼,汽车沿着阴气流开,人短期内受到的影响可能还不会太大,可他四周全是魂魄,而大卡车不停排出阳火,严重干扰了阴气流,里面的司机搞不好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里基本上都是普通魂魄,没什么恶性,可真的围攻一个人,那人除非魂力超乎常人,否则绝对受不了。
大卡车开的歪歪扭扭的,两个车道来回晃悠,有几次都开出了路面,看上去随时可能出车祸!
“快去救人!”我连忙抓起小白家仙冲进阴气流,跑向迎面开来的大卡车,抬起双手不停挥舞,打手势让司机停下来。
刚跑了没几步,两个小翠花敏捷无比,眨眼就超过了我。
好在大卡车开的并不算快,否则的话,单是这样大角度的来回晃荡,只怕就得翻车。
刺眼的灯光中,两个小翠花被映成了剪影,同时尖声大叫着,“停车,停车!”
我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那个司机可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强光照在小翠花身上,越来越近,他竟然毫不减速。
这下我急眼了,赶紧卯足了劲往前追。
也不知俩孩子是不是被吓傻了,眼看着大卡车压过来,她们竟然站在原地不知道躲闪。这时候我恰好赶到,一脚把小狐狸踢下了马路,单手抄起小丫头往旁边一跳,擦着大卡车险之又险躲开。
错身而过的瞬间,我右手一甩,把小白家仙抛进了驾驶室中,小家伙身在半空,被吓得“吱”一声尖叫……
第二十八章:白衣人
我夹着小翠花滚到路边,看着大卡车远去,这才发现,卡车上拉着满满一车烟煤,随着走“八”字一路抛洒。
大卡车溜出去几十米后,戛然停下,我连忙追上去看,还没等跑到,一位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嗬,闷倒驴!”光是闻见味我就知道是什么酒,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司机能在阴兵过境里一直开到这里,他喝断片儿了……
魂魄干扰人思维的前提是这人脑子清醒,哪怕睡着了也行,可大脑完全不清醒,任谁也没办法附他的身。我又觉得奇怪,我扔小白家仙进去,是想让他魇住司机,现在显然没这个可能,那车子是怎么停下来的?
趴在车窗上一看,我哭笑不得,只见一条大汉醉成了猪,趴在方向盘上,嘴里口水挂了老长。在他的脚下,小白家仙抱着一根杆子,身体绷得笔直,把刹车踩到了底。
要知道,小白家仙这几年就没怎么长,比拳头大不了多少,这脚踏板可沉了,踩下去可不容易。小家伙可怜巴巴看着我,死死憋着气,脸都涨红了……
“行了。”我无比心疼叹了口气,小家伙这才松了劲,仰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喘气,可把他给累坏了。
而就在这时,一阵阴风过去后,路上恢复了平静,阴兵过境结束了,只余下寒风倒灌。
我打开车门钻进去试了试,大卡车驾驶室还挺暖和的,于是招了招手,让大家伙儿全上来,这可比路边的草窝舒服多了,就是酒味刺鼻。
我琢磨着,人喝醉了应该不知道冷,而且他也需要醒醒酒,于是打开另一边的车门,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下去仍在路边。想想觉得不放心,我从驾驶室里拿起他那件一股汗味的军大衣,轻手轻脚给他盖好了,然后我们鹊巢鸠占,舒舒服服睡大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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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砰砰砰!“开门!”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我头正好抵在车门上被震得生疼。
“谁啊?这大清早的,敲我们家门干啥?”我捂着脑袋坐起来,一脸不高兴看向车窗,昨晚上我怕冷,把两边窗户全摇起来了。
刚抬起头,我就看见了一张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你家的门?”那人好大的个子,站在地上,脸正好和车窗平齐,差不多得有一米九,听见我的话,他的面目变得更狰狞,“你家门?这车特么是我的!我的!”
我刚才还不太清醒,听见这话一惊,看了下自己所处的环境,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这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人家车主这是要找我兴师问罪了!
我慌里慌张把一车的小家伙摇醒,脑子里思忖着对策,就在刚才,我看见丫背后别着一块大石头!
慢着!我想起来了,兴师问罪?昨晚要不是我们,你这小子怕早出车祸进鬼门关了,现在来问我的罪?何罪之有!
“小米哥哥?”小翠花还不太清醒,不满的揉着眼睛,我冷冷一笑,猛然转会了身。
“你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吗?”我转回去,阴测测对着那大个子司机说。
司机愣了下,梗着脖子怼我,“我干什么啦?我特么就是喝了点小酒开车,然后……然后……”
说着说着,司机说不下去了,心虚的看了眼四周,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我心中一动,从里面打开车门,重重一脚踹开,差点扇了司机的脸。司机下意识退后两步,依然在左右打量,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跨下了车,一步步逼近,面目狰狞厉喝:“想不起来了是吧?昨晚要不是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说话?!”
‘咔哒’,司机背在身后的石头落地,往后退了几步,吞了口唾沫喃喃自语,“我怎么开到‘鬼门关’来了?”
听见这话我心里有数了,感情司机也知道这里有邪性,那事情就好办了。我原本还打算对他来硬的,现在不需要了。
“对!”我压低嗓音神神秘秘说:“你昨晚不正常你知道不?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想想后果……”
我点了点头,表情“你懂的”。
司机果然懂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连声道谢,就差没磕头了,“谢谢大哥,太谢谢您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小翠花坐在车门边,对着我裂开嘴无声一笑,事情解决了。
接下来,我们就坐在这路边聊起天来,可巧了,这司机正是往黑河拉煤的,正好顺路。
至于这一段“鬼门关”,在他们这些跑长途的司机当中,那可是大大的有名,据他说,每天晚上8点左右,这一段路就会变得格外邪性,在这里开车会非常容易出事,每年都会死几个人。
到后来,司机们渐渐摸清了规律,在这个时间段绝对不过鬼门关。
昨天晚上,这位司机停在前面等这一阵过去,大概是太无聊了,干脆就着花生米喝酒,喝着喝着,后面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
不记得才好,那就由着我忽悠了。
一番生编乱造下来,我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他对此深信不疑,由此可见,这里的确够邪门的,司机们对这一带畏之如虎。
一番扯完,我们和和美美上了车,由他送我们去黑河。
车子开了大约一公里后,前面山坳分叉,公路继续向东,另有一条没开发的山谷蜿蜒向北。按照小翠花昨晚的说法,到了这里,公路就和那个魂魄坟场分道扬镳,环流从野山中向北,直通呼玛。
一路闲话不表,当天下午,又穿过小兴安岭后,我们终于到达了黑河市。
司机问过我具体到哪里,我也说不上来,就说“随便吧”,于是司机干脆就把我们带到了他的目的地爱辉区。
到了这里,滔滔黑龙江展现在眼前,车子行在江边,只见一片烟波浩渺,水天一色。我家就住在长江边,原以为黑龙江只是条小河,没想到,雄伟竟然不逊于长江多少,水质更是胜过了许多。
隔江望向对岸,视野极其开阔,天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城市的轮廓,那应该就是俄罗斯阿穆尔州的首府,布拉戈维申斯克。
布拉戈维申斯克原来是中国领土,满语名为海兰泡,在1858年的《中俄瑷珲条约》中,割让给了俄罗斯,至今仍有老辈这么称呼。只是失易得难,空留下个海兰泡的曾用名,却再难回来了……
司机的煤是拉给一家澡堂子的,沿着江边开了一段后,他就到了地头,准备卸货,我们一行就在这里下车,和萍水相逢的司机分手道别。
接下来,难题摆在了我的眼前,历经艰难险阻终于赶到了黑河,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街上找人问认不认识赵不老?估计不会有什么人搭理我,一般的城市居民恐怕很难接触到赵不老这样的人,问了也白问,看来这事急不得,只能先安顿下来再说。
反正时间还早,事情又没有头绪,我们索性沿着江边闲逛起来,看看风景再说。
我们仨还算好,小白家仙和小翠跟我出过国坐过飞机,什么样的市面没见过?黑河只是边陲小城,在这里也就是看看北地风情,神情都很淡然。可小翠花她们不同,她俩既没有来过城市,更没有看过这么雄伟的大江,可把两个小家伙兴奋坏了。
这一段江边规划的很好,修成了观景带,游人如织,那两条身影就好像两团火焰,在人群中穿过来绕过去,不时传来声声惊叹。游人们看着他们俩,目光中全都露出惊诧之色,没人知道,他们就是胡三太爷的小女儿。
俩小家伙对什么都好奇,一会摸摸这个,一会又碰碰那个,“咯咯”欢笑,看得我心里发酸。按说她父母是东北赫赫有名的胡三太爷和三太奶,小丫头应该什么场面都经历过才对,可现在看来,她可真够清苦的。
没等我感慨完,两个小丫头跑的没影了,我赶紧追。
前面有一座凸出江岸的观景台,上面有几个人在钓鱼,我找到小翠花的时候,她俩正在聚精会神看着。小丫头抱着栏杆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小狐狸坐在栏柱顶端,迎风眯着眼睛,看上去特安详。
看见我快步走过来,小丫头回头对我“嘘”了一声,压低嗓门很认真的说:“别说话,小心把鱼吓走了!”
话音刚落,旁边一片惊呼声,钓鱼的全跑了,我身上缠着一条大蛇,一般人不害怕就奇了怪了……
也没有全跑,小翠花盯着的那个钓鱼人一直全神贯注看着江面,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稍倾,那人身躯开始慢慢绷紧,双手移位握紧了钓竿,小翠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紧张,屏住了呼吸。下一刻,那人低喝一声,双手猛抬,江面“哗”一声被带出一团水花。
绿鳞闪现,一条足有一尺长的大鱼飞上了半空,这是黑龙江大马哈鱼。
“好哎!”小翠花终于喘过了那口气,鼓掌欢呼。
钓鱼人逮住鱼“哈哈”一笑,对着小翠花说:“小妹妹,喜欢这条鱼?”
我站在他们后方,说话的时候看清了这人的侧脸,这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看年龄和我差不多大,身穿白色的休闲服,头上戴着白色遮阳帽,容貌英俊,神情和蔼,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嗯!”小翠花兴奋地点了点头。
那人轻轻拍了拍小翠花头顶,把刚钓上来的鱼送到小翠花面前,大大方方说:“送给你了。”
小翠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那个男人微微一笑,把活蹦乱跳的鱼放在她脚下,转身就走。
他这一转身,正好面对我,我下意识的对他点了下头。没想到,这人看见我身上的刺猬和蛇后,神情没有任何波动,微笑着对我点了下头,擦肩而过离去。
第二十九章:唯天不老
这人举止神情明显不对,我心中一动,准备打开第三目查看,可还不等我闭上眼睛,他停下了脚步,回头对着我微微一笑。与此同时,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刺猬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爬上他的肩膀,好奇看着我。
我们俩相隔约十米远对视,我俩肩膀上的刺猬也同样相互打量,小白家仙是湛蓝的眼睛,而那只刺猬是红宝石色的。
一眼对过后,那人微微一笑,信不走向前方。
“呀,是白家的!”小翠花这时候跑过来,手里捧着那条大马哈鱼,失声惊呼。
“追!”我一招手,跟了过去。
这白家的人很可能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这么看来,我们一路的行踪都被他掌控着。这个白家人应该不是来害我们的,不过他在这里等我,必然有目的,我必须得搞清楚。
另外,找他应该能打听到赵不老在哪里。
由于这里到处是游人,我不好开口大喊,只能一路跟随着。那人的态度有点奇怪,走的很悠闲,似乎并不想甩掉我们,可也不让我很轻易追上,始终维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
就这样穿过来绕过去,十几分钟后,我们离开了江边,进入了一座小公园。到了这里后,那个白衣男人开始加快速度行走,身影在曲折的小路间时隐时现,我连忙也加快速度跟了过去。
公园里人很少,只有零星卖工艺品和小吃的摊位,我打算立刻拦住这人问个明白。可我紧赶了几步后,刚转过一道弯,前方出现了一堵墙壁,路竟然到头了,而那个人竟然没了踪迹!
看着那堵墙,我目瞪口呆,我本以为他和我有某种默契,故意把我引到没人的地方说话,没想到这是……玩我那?!
“算命不?可准了。”
就在我气得想骂人的时候,身旁有人说话,把我吓了一跳,低头看,才发现身边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有些眼熟……
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组合成了个八卦形,四角还有四行大字,分别是:麻衣神相、鬼谷算术、文王问卦,周易算经。
看清这上面的字后,我脑子里“轰隆”一声,犹如被雷劈了一下。我赶紧又蹲下去凑近了打量老者,这人虽然容貌有了大变化,可脸型五官还依稀可辨刘半仙!
几个月前,我曾陪着玄真子去家门口的赭山算过一次命,当时找的就是这人,没想到,竟然会在万里之外的黑河再次相遇!
当时他看上去不过五十左右,为我们算过命后急速衰老,大约变成了六十岁模样,可时隔才几个月,现在的他脸上皱纹叠着皱纹,双目浑浊不清,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那时我看过他的灵魂,大约还有10年可活,现在再看,他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这几个月当中,他究竟又经历过了什么?
“算不算?便宜,就五块钱,不准不要。”刘半仙点头哈腰陪着笑说,眼神空洞无光,说不出的凄凉。
我看着不对劲,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毫无反应,看来,刘半仙不但衰老的可怕,还瞎了……
我站起身,看向那堵墙壁,难道,那个人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见刘半仙?又难道,刘半仙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我再一次蹲下来,抓住了刘半仙的手腕,它被我吓了一跳,连忙慌张大喊:“是城管大哥?别抓我这个孤苦的老头子啊,我就是混口饭吃……”
刘半仙似乎被吓坏了,可又不敢用力挣扎,坐在地上哭喊着往后蹭,我看得心里一酸,连忙安慰:“我不是城管,我是小米啊,刘半仙,你还记得我不?”
“小米?哪个小米?”听见不是城管,刘半仙立刻就不哭了,探出双手伸向我的脸,我看他伸的不是地方,干脆抓着他双手放在了我的脸上。
刘半仙睁着眼睛在我脸上好一番摸索后,叹了口气,收回双手,坐着不再说话,看来,他认出我来了。
“你怎么会搞成这样?”我小心翼翼问。
刘半仙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说话。
我见他不肯说,也没法勉强,默默陪坐着。这老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人,并且还耗损阳寿为我算过命,我对他很感激的,看见他现在这样,心中颇为不忍。
小翠花在一旁看得好奇,小声问:“小米哥,你认识这老爷爷?”
我点了点头默认,又转向刘半仙,问道:“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听见我的话,刘瞎子脸上不加掩饰涌出一抹兴奋,连声答应:“嗳嗳,好!”
看见他这样,我的心里又不好受了,他衰老成了这样,眼睛又瞎了,而且不动用秘术,他也没什么算命的本事,这一段时间肯定过得很清苦。
刘半仙起身很艰难,我赶紧过去扶住了他的一只手,小翠花有样学样,扶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我俩夹着他,走向公园大门方向。
“哎,我吃饭的家伙!”走了两步,刘半仙想起来什么,挣扎着回头。
看着那张已经发黄起边的纸,我叹了口气,“算了,以后你就在家里修养吧,别出来揽活了……”
刘半仙……现在该叫刘瞎子,并没有同意我请他去下馆子,而是执意要回家自己做,我不明白他是想给我省钱何时担心家里,不过我还是顺着他的意,在他的指点下,走街串巷把他送回了家。
一路都是小巷,很难走,也很破败,墙上到处都写着大大的“拆”字,看来这里就快要拆迁了。巷子虽杂,行人却很少,很多人应该都搬走了,野狗比人还多。
刘瞎子的家在一栋老旧的院子里,靠近院门的两间清水小屋,里面陈设又杂又乱,这也可以理解,一个瞎眼的老人独居,能井井有条就见了鬼了。
房子是老头租来的,一个月就两百块钱,现在房主已经搬走了,连租钱都省了。
把刘瞎子送回家后,我立刻就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回家的原因,我刚把他扶坐下,老头就指着我哈哈大笑起来,“我刘某算命一生,全都是蒙事,唯有这一卦算的绝对准,别看我是孤老头子一个,可却会有一儿一女为我送终!”
老头拍着大腿指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一出……其实照顾下孤寡老人没什么问题,何况这位与我还有恩,可我还有正事要办呐。
想了想,我问道:“刘老,您知道赵不老这个人在哪里吗?”
“赵本胜?”刘瞎子立刻止住笑声,脸色开始变得凝重,半晌后他摇了摇头,“这人现在是东北有名的仙家,可还没有堂口,飘忽不定,想要找到他,只怕是不容易。”
我叹了一口气,看来从刘瞎子得不到我需要的信息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老人家倒是有一策。”刘瞎子这时表情有些得意,捋着胡子说:“赵不老虽然没有堂口,可弟子还是有的,你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接过我的营生慢慢打探,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我一琢磨,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也只好从长计议。
这个人和外公提早此事有关,假定真是他做的手脚,那就有了不共戴天之仇,不把事情了了,我绝不会回去!
刚点完头,我猛然惊醒,看向刘瞎子,只见他老神在在得意洋洋,这才反应过来,我特么这是中计了!
不过话分两头说,这似乎也是目前最可行的法子,在黑河有个落脚点,会方便许多。至于接过他那营生嘛,也没什么问题,我虽然不精此道,不过在路边算算命什么的还能对付,至少比刘瞎子强,另外通过这营生,会更容易接触到当地的法师界。
主意已定,明知这是刘瞎子的阳谋,我也认了,他也没几个月好活了,如果可能,就顺便替他送了终吧……
小翠花她们是万事随我,对于住在这里丝毫没有抵触,至于她家里人嘛,用她的话说,到了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把她接走,不用我操心。
接下来,我们各自分工,开始干活,既然暂时要在这里住下来,那总得收拾收拾。
整理打扫房间的任务交给了他们四个小家伙,我拎起那条大马哈鱼,奔了门外的水槽。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勉强会做饭,“保姆”的角色只有我来担当了,想想自己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将要伺候这么一大家子人,我不寒而栗……
洗剖好,我拿回屋子烧,就看见家里尘土飞扬,小家伙们扫得高兴,居然还打上了,满屋子闹腾。刘瞎子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支着拐棍,不但不恼,反而乐得合不拢嘴。
他实在是太孤单,又太老了,可能一辈子家里都没这么热闹过,含饴弄孙,对他是莫大的奢望。
不一会儿功夫,鱼烧好了,这黑龙江大马哈鱼只有一个字能形容香!
老头早就坐不住了,颤颤巍巍拄着拐棍起身,摸索着走向饭桌,我连忙过去把他扶住。想想几个月前他还是个健壮的中年汉子,现在居然老成这样,我的心里又开始不好受。
刘瞎子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随意摆了摆手,笑呵呵说:“无妨,唯天不老,人总是会老了,迟一些早一些,原本也没什么分别。”
“嗯。”我还年轻,对他的话并没有太多感触,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