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三花教主
刘瞎子租住的小屋很破旧,不过遮风挡雨没有问题,对于我来说,这样也就足够了。我原本还担心小翠花她们会不适应这样清苦的生活,不过我显然是多虑了,小丫头对此毫不在意。
房子只有里外两间,小翠花和一帮子小家伙住在里间,我在外面又支了一张床,和刘瞎子住一间。我的北方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我原本以为,住不了几天就会搬走,可寻找赵不老的难度,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翌日,清晨。
我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为一大家子人买来早点后,就独自出门去了,目标就是找到刘瞎子的公园角落。公园里算命的还有几个,不过这种事情的规矩我懂,那些人都占据了好地方,我(刘瞎子)在这里的地位最低,只能待在那个不显眼的角落里。
到了公园后,我没有直接和别的法师沟通,一来这些人知道赵不老的可能性不大,二来,我怕大张旗鼓查访,会引起他的警觉。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些人看见我的架势后,看出了我是来抢生意的,全都对我表现出了敌意和不屑,这种情况下也没法交流。
现在看来,寻找赵不老的事,只能旁敲侧击,暗地里寻找蛛丝马迹。
来到昨天刘瞎子占据的地方,我打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纸铺在地上,用石子把四角压住,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我虽然没有摆摊算过命,不过毕竟是业内人士,对着里面的花样门清,这种事情只能走质不能走量,不会有很多客人的。
另外我的目的也不是挣钱,需要的是恰当的人,平常的生意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猜想,一个上午下来,我没接到一单买卖,有游客走过,都是好奇的看一会我的纸,就不解离去。
纸上我是这样写的:卜前一问,能答者免费,不能答则一万一次。
一万元即便是放在当下,也是小康之家一年的家庭总收入,而别人不过是五块、十块一次,相差千倍,一般人根本算不起,我也没打算诚心替人家算。
摊子摆出来没多久,顾客没有招来,附近那些算命的和神汉就全被吸引了过来,看着我的招牌直咂嘴,冷嘲热讽,我也懒得搭理他们,闭目养神,故作高深。
其实我还打开了第三目,一个个观察接近的人,只是让我很失望,这些吃法师饭的全是凡人,没一个人有半点修为,也难怪从他们身上打听不出什么来。
这其实也在我意料之中,无论到哪里,专门在外做法师的基本都是骗子,真正有点本事的人,完全可以坐在家里收钱。
很快久到了中午,那些看热闹的纷纷散去,我也准备收摊回家吃饭了。这种工作每天来下就行了,犯不着按时按点守在这里。
就在我手刚碰到那张纸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花丛。只听一阵“”,草丛一分,钻出来一条一尺来长的小蛇。
这条蛇身体细长,头呈椭圆形,最奇特的是它身上的纹路,呈现黑、白和金三色,一环套着一环,绚烂美丽。它游到我的身前,打了个盘,高高昂起头与我对视,目光中露出好奇之色。
我立刻坐直了身体,静静等待下文。不用开眼看我就知道,这条蛇不一般,它的眼睛里灵性太足了,超越了一般的人类。
对面又传来脚步声,一名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弯腰轻轻一揽,把那条蛇抱在了怀中。这女人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下穿黑色长裤,上身着黄色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黑围巾,容貌清丽妩媚,皮肤白的犹如玉石,近乎透明。
“帮我算下命。”女人看着我一笑,露出满口整齐的白牙。
“回答问题?”我不动声色问。
女子我笑着摇了摇头,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放在了纸上,站直了说:“小女子柳银花,付钱问卦,算得准,这一万块钱你拿走,要是算不准吗……”
说到这,女人犹豫起来,似乎在思索要是我算得不准,该拿我怎么办,而我听见她自报家门口,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柳银花这个名字,我听过。
东北除了四大家外,另外五大仙,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杂仙,被称为三花教,而这三花教是有教主的,不是别人,就是柳家的柳银花。
在东北这块地界,除了胡三太爷两口子外,最大的实力派是黄家的黄天霸,再论下来,就得数这位三花教主柳银花了。
自从来到黑河后,不过才两天,就屡屡有人找上门,我不清楚这三花教主找我的目的,干脆就装傻,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吃饭了,要算命?那就明天请早吧。”
说完我再次捏住我的广告纸,准备抽出来走人,三花教主不是等闲之辈,我在这里有事要办,不想和她纠缠。谁料到我刚一抽动,一根青葱玉指点在了那沓钱上,把我的纸给压住了。
“算命的,这你可就不合规矩了。”柳银花蹲在我对面,压着我的纸笑嘻嘻说:“摊子没收,我的钱付了,这你要是不给我算,那在黑河,你也就没法再混了吧?”
刚才那女人丢下一沓钱的时候,就引起了附近那些法师的注意,看见我俩好像发生纠纷后,又全都围了过来,目光贪婪盯着那一万块钱。这些人都是老头老太,五块、十块混饭吃的,哪里见过真有人肯甩出一万块来算一次命,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
他们大声鼓噪,面目变得有些狰狞,有些人干脆都骂上了,纷纷表示我是个骗子,并扬言算不出来,就让我在黑河混不下去。
一片鼓噪声中,柳银花近在咫尺与我对视,笑得特奸诈……
我万万想不到才开张第一天,就有人来砸场子,并且对方还是东北鼎鼎大名的三花教主,不过既然事到临头,我已经被逼到了墙角,没法再退缩了。
一片喝骂声中,我松开纸坐直了,淡淡说:“既然姑娘执意要算,那就算吧,请问,你要问什么?”
这个我倒是不怕她,所谓算命,无非就是算过去和未来,她三花教主大名鼎鼎,过往的事迹人尽皆知,至于未来吗……对于算命的来说,未来的别称又叫做“罗圈话”,随便我怎么说,她还能找出证据反驳不成?
总之我的想法就是糊弄,只要你驳不倒我,就算我赢。
看见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柳银花眼珠一转,闪烁着狡黠的光,悠然道:“过去嘛,我都经历过了,算出来也没意思,未来嘛,也算不出来真假,依我看,咱们就算现在!”
这话一说出来,围观者满堂喝彩,全都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我。
所谓算命不算当下,否则就是摆明了打人家的脸,围观这些人虽然都是假法师,可江湖经验还是有的,他们也看出来了,这女人就是来砸场子的。到此他们也不眼红了,难怪会有傻瓜真的肯出一万块算一次命,原来是没安好心。
我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问吧。”我有气无力地说,心中一遍遍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操作。
巫术大部分门类我虽然不敢说精通,不过功底还是有的,唯有这卜算,是我的最弱项,并且从来没实践过,心里有些没底。当然,心虚归心虚,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听见我的话后,柳银花抱着三花蛇,在我面前来回踱起步来,一看就没安好心,我紧张戒备着。
连续三个来回后,柳银花脚步一顿,又在我面前蹲下,右手握成拳伸到了我的面前,笑眯眯说:“你算算,我这手心里有什么?”
柳银花话音刚落,观者哗然,有些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别说他们这些假法师,就算是真正的高人,算事情也只能算出个大概方向,怎么可能算出很具体的东西来?
我也是瞠目结舌,这个柳银花,我和她无冤无仇,干吗要诚心让我出丑!
随着这边的喧哗声,附近的游客开始渐渐被吸引了过来,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很快就里三层外三层,把我和柳银花为了个水泄不通。现在我就算是想撂挑子跑路,也无路可逃了……
“柳……”我差点直接喊出柳银花的名字,看见她秀眉皱了下后,叹了口气改口说:“这位女士,你可是非得算这个?”
“是!”柳银花毫不犹豫一点头,“你要是算对了,钱归你,算错了嘛,我还没想好该拿你怎么办……”
我也懒得听她白话,既然这样,算就算!至于算错了,大不了我不在这一带出现,你还能那拿怎么办?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我没再搭理她,扯开随身带的包,开始一件件往外掏家伙事。虽然没成心来给人算卦,不过准备工作我还是做好了的,现在正好用得上。
一片狐疑的目光中,我掏出来了一大堆旁人完全想象不到的东西。
算命的门道千奇百怪,有用纸笔给人家测字的,又带着金丝雀让鸟儿叼签的,还有用什么铜钱、算筹等等不一而足。而我掏出来的却是一个瓷碗,一支蜡烛,外加一个乌龟壳。
别人算东西都要“问卦”,可我却完全不和柳银花交流,家伙布置好后,我拧开一瓶矿泉水倒了满碗,看都不看柳银花一眼,“我这就给你算。”
第三十一章:蛋生蛇
倒满了水,我将蜡烛点燃,右手拿起龟甲在蜡烛火上炙烤,左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柳银花握着的拳头上。
这算法闻所未闻,围观者全都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看着。柳银花也不干扰我,任由我施为,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仿佛吃定了我。
我心中冷笑,只怕你得失望了。
我的右手开始慢慢移动,让蜡烛火均匀的炙烤龟板的纹理,左手食指点在柳银花拳头上,开始有节奏的弹动。
旁人看不出来,世上只怕唯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是鬼颂的节奏,柳银花终究非凡人,随着我的弹动她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住,露出了震惊之色。在她怀抱里,那条绚烂的三花蛇探出头,一脸惊奇看着我的手指似是有所发现,目中露出了异彩。
别人感觉不到,柳银花清清楚楚,随着我的弹动,她的灵魂开始跟着我的节奏震颤。
柳银花的魂力要强过我,我想要干扰她的思维,基本没有可能,可要是想引起一些共振,却并不难。她现在要是缩回手,我和她的灵魂接触就会断开,可问题是既然有言在先,她只能任由我捣鬼。
我也不需要深处她的灵魂,泄露出来的一点信息就足够,她现在要对抗我的法术很简单,只需要彻底不想她手心里的事物,然而现在那东西就是焦点,想要控制自己完全不想,神仙也未必能做得到。
这些信息极其细微,我是分析不出来的,然而,龟板可以。
乌龟是世间最长寿的动物,虽然智慧不高,可活的年头久了,龟板中蕴含的灵气非常足,而这大量的灵气就相当于油墨,我可以把接收到的信息拓印下来。
这是最古老的卜算术龟卜照烛。
每一种巫觋都会龟卜术,只不过方法各不相同,而我这是鬼巫的独门算法。鬼巫利用招来的魂魄卜算时,一般都无法直接沟通,就是用这种法子把魂魄的信息展现出来的,现在的原理基本相同,只不过我的能力有限,卜算法很粗浅。
渐渐地,围观者已经人山人海,其中竟然有内行人,脱口惊呼:“这是龟占术!”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又迅速安静下来,毕竟这里很多算命的,他们虽然不是真法师,可毕竟也是业内人士,虽然没见过人施展,都听说过这失传已经两千多年的法术。
接下来,就要看这上古算法是不是真的灵验有效。
在蜡烛火的不断炙烤下,龟壳渐渐开始龟裂,从上面已经能隐约看见透光,裂纹纵横交错,纷杂不清。
大约十分钟过去后,我收回点在柳银花手背上的手指,端起龟板,慢慢浸入了碗里的清水中。迅速冷却的龟板立刻开始崩裂,裂纹猛然绽开。
这些裂纹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绝大多数无用,好在那些纹理不明显,会拖后崩碎,而最先碎开的,应该就是我要算的东西。
也就是一瞬间,半秒钟都不到,在我全神贯注的注视下,龟板碎裂,我霍然抬起头看向柳银花,斩钉截铁道:“应该……是个蛋!”
人群哗然,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柳银花身上,等待着答案。
众目关注中,柳银花原本凝重的脸色慢慢舒展,最后竟然笑了。
“你确定?”柳银花神神秘秘问:“你真的确定?输了,可就不好看了啊!”
确定?世上哪有确定的事?何况我这个菜鸟,不过你磨磨蹭蹭的做什么?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快开就是了!”
看见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柳银花喊了声“好”,笑得更灿烂了。然后她翻转手腕,掌心向上,慢慢松开了拳头。
下一秒,周围大声喧哗,而我则彻底傻眼了。
柳银花手里的竟然不是蛋,而是一条只有几厘米长的小蛇,扭动着身躯,盘在一小堆碎蛋壳上。
我现在的嘴巴绝对能吞的下一个大鹅蛋,差点脱了臼,刚才为什么柳银花要拖延那点时间,看来,就是让这条小蛇孵化的。我特么绝对是跳进陷阱了!
“这你可就太赖皮了吧?!”我沉声质问,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柳银花叹了口气,把那条小蛇放进草丛里任由游走,怕了拍手掌心说:“算错了就是算错了,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要出言反而不成?”
周围的人离开开始大声起哄,全都是为柳银花帮腔的,看见这架势,我立刻打消了让人评理的打算。柳银花是典型的东北口音,我是改不掉的江南味,一听就是外地人,他们会帮我说理就奇了怪了。
既然这样,我自认倒霉,不跟你无理取闹了。
我怒哼一声,把那一万块钱摔在柳银花脚下,怒气冲冲分开人群就走,我认了!身后传来一片嘘声,那些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纷纷怂恿柳银花上来找我的晦气。
最可气的是,柳银花从善如流,果然跟了过来。
我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过身继续大步流星往家走。这些围观的人不懂也就罢了,可你柳银花身为三花教主,怎么也不讲道上的规矩?刚才的斗法分明你已经输了!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女人不讲理的程度,柳银花完全不理会我的愤怒,就这么高高兴兴跟在了我后面,讨债鬼似得。
出了公园,走进无人的小巷,我再一次停了下来,这回我没给她面子,大吼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柳银花依旧是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对着我咧嘴一笑,“怎么?输了不认账?”
我被她的无耻震惊了,差点儿当场翻脸,不过最后我还是忍住了,这女人不好惹,我未必打得过她,最要命的是,一旦得罪了三花教,她把徒子徒孙都招来,这东北我就待不下去了。
“行行行,我不跟你嗦,你爱怎么就怎么着吧。”我不耐烦挥了挥手,赶苍蝇一样,转过身继续走,再也不搭理她。
走着走着,到了刘瞎子家,我闷闷不乐推门进去,今天这可真是晦气。谁料我进屋后,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柳银花抢上来两步,居然也跟进了屋子。
这下我终于忍不住了,横鼻子竖眼对她吼:“这里可是别人家,谁让你进来的?!”
我话音刚落,里屋门口传来一声惊呼:“柳姐姐!”
小翠花听见动静跑出来了,看见柳银花后,大喜过望,带着一大群小家伙扑到了柳银花怀里。柳银花蹲在地上抱住小翠花,白了我一眼,“大老爷们儿开不起玩笑……这里也不是你家啊,赶我走也轮不到你,是吧?小妖精。”
她口中的“小妖精”指的自然就是小翠花,我原本以为小丫头我会帮我说话,可看见她点着头亲了人家腮帮子一口,就彻底没了想法了,指的向坐在床边的刘瞎子求助。
这小丫头和柳银花显然早就认识,还这么亲密,她是指望不上了。
万没想到,不等我开口,刘瞎子就喜气洋洋拱手一礼,恭声道:“哪路大仙儿驾到?瞎子我有礼了。”
然后,然后就没有了,我被一帮老弱妇孺打发去洗菜做饭,他们在屋里聊得热火朝天。
我其实也没那么小心眼,只是被她耍了有些不服气,现在这样,我也只有认了……
从他们的谈话来看,柳银花是收到了胡三太奶的嘱托,特地来陪小翠花的,这让我既担心又安心。担心的是,胡三太奶托付三花教主亲自来陪着小翠花,说明这一趟只怕真的不安宁。安心的是,小翠花不大不小的,由我一个大男人来照顾,有许多不便,挺累心的……
一番思索,还是后者占了上风,我轻松了下来。
黄影一闪,柳银花从屋子里出来,笑眯眯走到我旁边,抢过一些菜择了起来。
“还是南方爷们好,会做饭,疼女人,就是……”柳银花低头笑着说。
这女人似乎很爱笑,总是笑眯眯的,最要命的是她笑起来还特好看,勾魂摄魄,我赶紧把目光移开。
刚转过来,半空中传来一阵“扑棱棱”声,抬头看,一只栗色的大猫头鹰飞了过来,停在了我俩面前。
刘瞎子住的小院是那种老式的独栋院子,水不进户的,靠着围墙有个水槽,水槽上担着一根晾衣架子,猫头鹰就停在上面,离我近在咫尺。
“咕咕……咕咕……”猫头鹰对着我俩叫唤了一阵子,柳银花始终低着头择菜,等它叫完了后说:“知道了,你去和三爷说一声,城里找不到,就去附近的县里找找,应该就在这一带。”
柳银花说完,猫头鹰展开翅膀向上一纵,贴着建筑群的屋脊飞向远方,转眼不见。
我忍不住好奇问道:“三爷是谁?你们这是在……”
柳银花抬头看了我一眼,笑出两个小梨涡,说:“三爷就是白三爷啊,你们昨儿还见过,他正在黑河附近寻找赵不老的下落。”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昨天那个钓鱼的白衣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家太爷,看来,这小小的黑河当真是风云际会,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这时候柳银花洗好了菜,一手端着一个篮子,对我偏了下脑袋,“走吧,我下厨弄俩小菜,咱们去喝两盅。”
第三十二章:乱如麻
我其实是会烧菜的,并且会的还不少,不过味道就不敢保证了……那不是我的强项。相比较之下,柳银花炒出来的菜,那叫一个香,芹菜都烧出大马哈鱼味儿来了。
饭菜摆好,酒端上桌,刘瞎子也坐不住了,自己找了个酒杯要喝两盅。看见他们一个个吃吃喝喝其乐融融,我就知道,他们宁愿赶走我,也不会赶柳银花。
东北人能喝酒并且爱喝酒,无论男女老少,包括小翠花都“滋遛滋遛”喝上了。看着高高兴兴一大家子,我受到感染,有些想家了。
不光想父母想外婆,我还想郭子,玄真子,方小梅……离家这么久,也不知他们怎么样,是不是都安好。
家里其实我早就安排好了,这几年挣的钱我绝大多数都给了父母,足够他们过上不错的生活,郭子和闵馨听说已经谈婚论嫁了,今年年底就结婚。方小梅和她母亲留在了泰国,跟随巫女修行,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唯一让我放不下的就是玄真子。
送我回家后,她就收到了武当山的消息,等我醒过来她就急匆匆走了,我都没机会看上她一眼。我原本打算到了东北后就联系下她,可我的手机又特么不知在哪里弄丢了。
“哎,你们谁有电话?”我终于忍不住了,想找人借电话联系下玄真子,至于家里,我不敢联系……
我这话虽然问的是“大家”,其实我门儿清,小翠花和刘瞎子都没有,问的就是柳银花,这女人出手就是一万块,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
果然,柳银花滋溜一口酒,头也不抬一挥手,一部精致小巧的手机被她抛在了桌面上。我赶紧抓过手机在怀里掏摸起来,玄真子给我流过电话,我一直贴身藏着。
打开纸片看了眼,掏错了,是那个林警王木林的,我又塞回去,掏出了另一张纸条。
“喂喂。”电话拨通,我一边“喂”一边起身,走向屋外,以下的内容有可能涉及**,不适合让它们听见……
刚走出门口,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不过却不是玄真子,而是个男的……
“您哪位?”电话那边的男人漫不经心问,“贫道无尘子,施主有什么事?”
我一听不是玄真子,松了一口气,不是也好,省的她追问我在做什么,我不想她再跟着我涉险。
“我是玄真子的朋友。”我立刻表明身份,问道:“她现在……还好吗?”
电话那头稍稍停了下来,语气低落了些,说:“你找小师妹啊?她……”
说到这,无尘欲言又止一番后,终于说了出来,“三天前,她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我听傻了,玄真子怎么会被逐出师门的?要知道,所谓的逐出师门可不是不让待武当山这么简单,就等于被开除了“学籍”,搞不好还会受到惩罚。
听见我语无伦次在电话里大吼,无尘连忙安慰道:“你别急,其实,我们这一派根本就不属于武当山全真教,我们是……散修,师妹她依然哪里都可去得,师尊也没有责罚她,只是把她赶下山了……”
靠!这还不叫责罚?我简直想骂人了。我很了解玄真子是什么样的人,她断然不会干出什么大恶的事,她那个老不死的师傅这是欺负人!
不过事已至此,我吼人家师兄也没用,我赶紧恶狠狠挂掉电话,又拨通了郭子。
“喂喂喂!”
我一连喊了几声,那边郭子终于听出了我的声音,立刻(我想象的)跳起来大吼:“你个狗日的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昨儿玄真子来找你的你知道不?!”
我原本是想让郭子替我打探下玄真子的消息,没想到她竟然找过我,顿时大喜,顾不得和郭子碎嘴,急忙问道:“那她现在人那?快让她接电话啊!”
电话里郭子叹了口气,无奈说:“我带着她去你妈家没找到你,然后就一起去了咱外婆家,听说你去了东北,人家二话不说,就赶去东北了,火车票还是我帮她买的。看到人家姑娘这样,我和馨儿一致认为,你小子就是特么混蛋!女人是用来疼的你知道不……”
“行了行了!”我心里纠结的要命,也受不了郭子的指责,装作不耐烦挂掉了电话。我琢磨着,玄真子从来没有带电话的习惯,想要找到她有难度,实在不行的话,能不能让三花教……
刚想到这里,我察觉身边有异,转头看,把我吓得向后一跳。只见小翠花紧挨着我,侧耳细听,一点动静都没,我居然没察觉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往后跳出去半步,后辈被人扶住,转头看,我欲哭无泪,柳银花居然在另一边作侧耳倾听状。没想法了,估计不但是我的话,电话那边的内容她们恐怕都听到了……
“我说你们俩是鬼啊?一点动静都没。”我恼羞成怒了,“这样是不道德的!”
柳银花面色平静无波,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住了小翠花,淡淡说:“我的电话,想怎么听就怎么听,而且我就算是待在屋子里,你也瞒不过我,只是我家的小翠花妹妹哟……”
柳银花左手扶着小翠花肩膀,右手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小翠花慢慢抬头,只见她大眼睛中满是水汽,长长的睫毛一颤,泪水终于绷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腮帮子流了下来。
“你这坏人,坏人!”毫无预兆,小翠花指着我大骂,完了抹着泪冲回了屋里。
这可把柳银花心疼坏了,她也指着我大骂:“欺负我们家小翠花是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还有那什么……玄真子,我也饶不了他!”
说完,柳银花追着小翠花进屋,我提着电话彻底石化了,感情这居然还是我的不是?我特么上哪儿说理去去?!这这这……这才多点大个孩子啊,怎么琢磨这个?
再想想我,这么大的时候还撒尿和泥玩呐,时代真的变了,差距啊!
尽管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也得面对,总不能现在就溜了吧?我指的收拾起乱七八糟的心情,闷闷不乐回屋,饭还没吃饱呐!
刘瞎子这人最会察言观色,就算他看不见,用闻的都知道有情况,不过这老家伙完全不插嘴,默默吃饭,就是嘴角对着我直抽抽,明显憋笑憋得很难受。
听着里屋两个女人窃窃私语,我心里这个愁啊,还不知道她们憋着什么坏。还有,我原本打算请柳银花动用三花教帮我寻找玄真子,现在看来,这条路是万万走不通了。
这一顿饭吃着就像沙子一样,难以下咽,一会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心乱如麻。
当天下午,我哪里都没去,晚饭也没胃口吃,一直在琢磨着玄真子会去哪里,直到半夜才睡着。
zzzzzz
翌日,我早早起了床,准备出去个大家买早点,可等我洗漱完会屋后,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稀饭油条,还有一小碟子酸菜,大伙儿围着已经吃上了。
刚一进屋我就发现气氛不对,小翠花和柳银花自顾喝着稀饭,完全不拿正眼看我,唯有刘瞎子对着我勉强一笑,又赶紧缩了回去。看见这架势我明白了,这是合起伙来要孤立我啊!
哥会吃这一套吗?不会!
“你们吃着吧,我出去做事。”我跨上自己的包,大大咧咧喊了声就要出门。
就在我跨上门槛的时候,背后传来柳银花淡淡的声音,“过马路小心点啊。”
我脚步一顿,猛然转回头,瞪向柳银花,“什么意思?”
柳银花不再搭理我,继续喝稀饭嚼酸菜,“嘎嘣嘎嘣”的。“脆!”
“哼!”我重重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把包重重往背后一摔,出门去也!
咒我被车撞?幼稚啊!我心里说,你当这是咒术?这样就能咒到人,那咱也不用修炼了。
我正恶狠狠琢磨着,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喇叭声,回头一看,我魂飞魄散,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对着我冲了过来。好在我反应敏捷,连忙一个旋身,靠在了巷子墙壁上,小汽车贴着我呼啸而过。
我当时就失去理智了,追着小汽车破口大骂,这要是被你撞死,我不但丢了命,还丢人!
我毕竟既不是玄真子,也不是小翠花,没她们那么好的身手,尽管小汽车在巷子里开不快,我还是追不上,越来越远。不过我看见车后窗上露出一张脸,对着我露出微笑,还挥了挥手。
这张脸是个男子,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不过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可比我俊多了。这张脸在我的视线中一闪即没,车子出小巷上了大路,拐了个弯不见了。
这人我肯定不认识,不过说不出什么原因,总觉得有些怪,想了想,我走向巷子口的早点摊。
巷子口摆摊买早点的是个老汉,我和他聊过,原来也是这一片的住户,现在搬了,不过还是每天回来摆摊子。
老汉人挺和善的,我随便买了点吃的,开始和他攀谈,没想到,他还真认识刚才开过去那辆小汽车。
这一片地皮是本市“天河房地产开发公司”买下来的,用不了多久就要拆了盖住宅小区,而那辆黑色的轿车,据老汉说,就是他们公司老板的座驾,经常大清早过来巡视。
我一听原来是这样,也就没再问什么,向老汉问明了路线,准备去黑河火车站。
第三十三章:将死之人
我的打算是这样的,假如玄真子找到黑河的话,那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坐火车来,我在这里等到她的概率大些。当然,也有可能坐长途汽车来,那也不要紧,黑河市火车站和汽车站是在一起的。
来到火车站后,我就发现了这果然是个好地方。
作为边陲小城,这里的火车站不算大,客流量也不算多,广场上的旅客稀稀拉拉的,正好适合摆摊做买卖。您可能要问了,不是人越多越好吗?理论上是这样,可真的人潮汹涌的话,这里绝对会到处是警察,甚至还会有荷枪实弹的武警,会允许你摆摊算命?
再看这里,别说警察了,列车员都很少看到,并且全部懒洋洋的,没人管。
我在火车站广场靠近马路的地方找了处所在,摆下了地摊,不求生意,就为了找人,一找赵不老,二找玄真子。
火车站毕竟是个复杂的地方,人们在这里都会多带上一份警惕,所以我这牌子摆出来,按正常来说,绝对不会有生意。不过我估计错了,摊子刚支起来,居然就有生意上门了。
“这位师傅,会看阳寿不?”我正在东张西望观察地形,身前有人说话,抬头看,是个穿着考究西装梳着分头的年轻人,瘦的像皮猴。我打眼一看,这就是个普通人,立刻就没兴趣和他纠缠。
“不会!”我没好气的抢白一句,然后继续观察马路两边的火车站和汽车站,我得先找出出站口在哪里。
就冲我这态度,估计没哪个顾客能受得了,还一万块一次。然而,再一次出乎我预料,那人竟然没有转身就走,而是笑了,说:“我家老板说,只要算的好,可以付十倍的价钱,您不考虑考虑?”
我当时有点窝火,心说你这人怎么着烦?正准备呵斥的时候,我忍住了。十倍就是十万,出这么多钱让人算命?这人要么是傻瓜,要么就非凡人。
如果他是傻瓜的话,我就顺手糊弄他十万块,似乎也不错,如果是高人那更好,说不定就能打听到赵不老的消息。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大概算了下时间,除非玄真子是一路直达黑河的,要不然,今天不可能就到。
“既然这样,那就去看看吧。”我立刻收回情绪,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
“嗳!”
那个年轻人大喜,点头哈腰竟然走过来要扶我,跟伺候老佛爷似得。我哪能受得了这个啊?连忙挥开他的手,把地上的纸卷吧卷吧夹在腋下,双手往兜里一插,“带路吧。”
刘瞎子家没什么东西,找出这么大一张纸可不容易,摆摊用得上,丢了怪可惜的……那年轻人连忙在前面带路,做着“请”的手势。
跟在他身后走向马路边,我心中感慨万千,这黑河人民是真富裕啊!一万算一次不缺客户,竟然还有人上赶着出十万!有点颠覆……
走到马路边,早就有一辆小汽车靠边停着,那个年轻人上前一步拉开车门,我走过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钻进了车厢。
“去总部。”年轻人爱着我坐下,随口吩咐,驾驶员立刻发动汽车,开向北方。
黑河市过了9月份后,气温就开始急剧降低,十月份差不多就开始下雪,寒流倾泻而下,异常寒冷,最低温低达到了零下四十度!因为气候严酷,这里的建筑都比较低矮,几乎没有高层。
汽车载着我一路穿街过巷,没一会来到黑龙江边,停在了一栋大楼前,也就七层……我下了车抬头看,大楼上镶嵌着四个大大的金字天和中心。
看见这个名字,我心中一动,问旁边的年轻人,“这里就是干什么的?”
那个年轻人一笑,略带自豪的说:“大师是外乡人,不知道,我们天和公司是黑河最大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并且我们的业务已经拓展到药材、外贸、旅游和出口加工业等等,是本市最大的纳税大户。”
我点了点头,原来,这里就是天和公司的总部,也难怪随随便便就开出了十万的价钱。
“大师,请跟我来。”年轻人把我我大厦里引,我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进出大厦的都是些衣冠楚楚之辈,而我就是一身休闲装,两手插兜,咯吱窝下还夹着一卷纸,格外显眼,不过我会在乎吗?
一般楼房八层以上才会装电梯,不过这栋楼层高极高,所以也装了,我一路被那年轻人请着,直上顶楼。
出电梯后,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厅,装帧华美,呈现典型的俄罗斯风格,不过现在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大客厅的南面有一扇包着真皮的隔音大门,我看过去的时候,门被从里推开,一名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看见我们后,准确说是看见了那个年轻人,该女子收回准备带上门额手,向里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迎面走向电梯。
“请先生进来吧。”门丽传来温和的男声,年轻人连忙对我做了个手势,一路小跑了过去。
带着诸多好奇,我快走几步到了门边向里看。
里面是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正对着大门放着一张硕大的办公桌,一名穿着衬衣的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文件。
“这就是我们公司的赵总。”年轻人站在门边小声提醒。
办公桌后的人这时候抬起头,露出一张秀气的脸,对着我微微一笑,然后转向那个年轻人,“你出去把,记得把门带上,没我的允许,别让人过来。”
年轻人连忙答应,倒退着出门,轻轻巧巧带上,仿佛生怕发出声音惊扰了什么。
自从这个人抬起头后,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瞬不瞬望着他。
就在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差点被汽车撞倒,后来在后车窗里看见了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子,现在他就坐在我的面前。
“这位先生请坐。”见我发愣,那人先开口说话,站起来把我往一边的沙发引。我一惊醒过来,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讪笑着走了过去。
其实早上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里,真正让我吃惊的是,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
我很难说清他的年龄,也许二十来岁,也许三十多,之所以误差这么大,只因这人目光中带着沧桑,可皮肤却好的不像话,仿佛剥了壳的熟鸡蛋,并且五官极其清秀。
俊男我见过不少,不过一般都是只能远观,不能细看,毕竟是男人嘛。可这个人不同,离得越近,他看上去反而越精致,简直就像画出来的一般。
在我见过的所有男人当中,这个人绝对可以排在第二俊,至于第一吗……
我的心开始发紧,我又想起了外公葬礼那晚出现的人,那个一会人一会魂魄的诡异存在。
“先生,先生您贵姓?”赵总的声音又传来,显然是看见我再次发呆出言提醒,不过这人脾气极好,话语中没有丝毫不耐。
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了,既然来了,就好好把事情办了吧。
“在下姓米,米小经。”我自报家门,伸出手和李总轻轻一握。
赵总呵呵一笑,道:“在下是天和集团董事长,请米先生来的目的,我手下和您说过了吧?”
我点了点头,有些不解,这人看上去“水嫩嫩”的,犯得着看阳寿?当然,这些话我是不可能对雇主说出来的。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赵总坐正了,正色道:“那就请先生帮我看一下吧,看的准,十万元奉上,看不准吗……”
看不准会怎么样?他没说,不过那意思很明显,钱就别想了,自己走人吧。我有点失望,原本以为肯定能拿到十万块,没想到也是有条件的。
不过看阳寿正是我这个鬼巫的专长,除非是遇到特殊的情况,普通人我绝对能看出个**不离十。
“那怎们这就开始?”我问道。
赵总点了点头,“我要怎么做?”
“你做好不动,保持平静就可以。”
赵总闻言点了点头,面色开始变得凝重,调整了几下呼吸后,说:“开始吧。”
其实在他说话前,我就闭上眼打开了第三目,开始探查他的灵魂。不看还好,这一看,把我吓了一跳,开眼状态差点被打破。
这人看上去也就和我差不多大,并且皮肤格外光滑,可他的灵魂一片灰,并且还笼罩着一丝死气。状态如此之差,七老八十的人只要身体健康,也不至于这样。
又确认了一遍后,我睁开眼,紧锁着眉头深思,怎么会这样?
赵总可能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看好了,又等了一会见我没动静,方才小声问:“米先生,您这就看好了?”
我默默点了点头,体貌特征会骗人,可灵魂绝对骗不了,结果绝不会有误。
“那,您说,我还能活多久?”赵总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了。
我转头深深看着他,反问道:“赵总让我来看阳寿,只怕是事出有因吧?”
我断定,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才会想起来找人看阳寿,并且我肯定不是他请的第一个法师。
赵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犹豫一番后说:“我确实发现了些事情……您还是先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吧。”
“三个月。”我淡淡说道,想了想又改口,“看状态吧,或者长一点,或者短一点,大概就是这个数。”
“呵呵,哈哈哈!”听见我报出的数字,赵总失态,惨然大笑起来,自嘲的摇着头,“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赵本胜,竟然就剩三个月好活了……”
第三十四章:死而不僵
“赵本胜!”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猛然站起身,脸色立刻变了,想不到我走遍大半个东北要找的人,现在居然就坐在我的面前!
我曾设想过无数找到这人的情景,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我没找到他,却被他给找到了!
“你就是赵不老?!”我沉声低喝,强压着心中戾气,否则我恐怕已经忍不住对他动手了。
赵本胜赵总看见我突然色变,被惊醒,抬头呆呆看着我,下意识回答:“我是赵本胜,什么赵不老?”
“赵本胜不就是赵不老吗?”我咬着牙,从牙缝中憋出阴森森的话。
赵本胜茫然摇了摇头,“什么赵不老?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赵本胜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怔,低下头思考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难道,竟然是这样……”
听见赵本胜的话后,我脑子一晕,绷紧的身体不由自主放松,身上竟然出了一层汗。是啊,赵本胜为什么就必须得是赵不老?为什么就不能是同名同姓?
我记得郭子和我说过,他在网吧查自己的名字,本市就有五十多个同名的,我的名字够怪了吧?可网上出来的同名人依然不少。如果这人只是和赵不老同名,我对他下了手,那岂不是伤及无辜嘛。
想到这,我身上的冷汗又出了一层。
刚才我用第三目查看过这个赵本胜,他的是个灵魂极其衰弱的普通人,毫无修为,似乎也和传说中的东北大仙扯不上关系。
理清思路后,我迅速冷静了下来,连忙坐回去道歉:“对不起赵先生,我想,我是认错人了。”
我本以为,我道过歉后,这个赵总无非就是两种反应,要么原谅我的冒失,要么气急败坏赶我走,可我失算了。听见我的道歉后,他依旧维持着低头沉思的姿态,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片刻后缓缓说:“米先生,这件事情很复杂,也很不可思议,我之所以会突然想起来要找大仙算命,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因为一个人,他也叫作赵本胜!”
我正自自责,听见这话立刻察觉不对,赶忙追问:“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赵总摇了摇头,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时半会说不清,这样吧,我带你去看看这个赵本胜,如果他还在的话……具体的路上说给你听。”
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不再追问,站起来跟着赵总一起出了办公室。
赵总领着我坐电梯下到天和中心地下停车场,他这次没有叫司机,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有我们俩,由他开车,带着我离去。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车子开上马路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总打开话匣子,开始叙述那一段经历,而我,越听约心惊。
谁见过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相信出了双胞胎外,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经历,而这位赵总就见过,可他并没有关于自己有双生兄弟的记忆。
“我老家是呼玛县的,山里娃。”赵总想了想,先从自己的生平说起,“我爹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偶尔打猎采药,一辈子没进过几次城,而我是家里的独子。不过我还算争气,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从山里一直考到了城里,最后考上了黑龙江大学法学系,不过毕业后,我并没有从事法律专业的工作,而是应聘到了黑河市建安公司,从一名施工员做起,一步步混到了今天。”
我心中一动,插话问道:“你是哪年从黑大毕业的?”
赵总笑了笑,“我是86届的。”
我心算了一下,这样的话,他应该比我大一两岁左右。
汽车在城市街道上奔驰,赵总接着说:“我的人生其实也没什么很大的波澜,之所以先说这些,是为了表明,我绝对没有双生兄弟。可就在半个月前,我见到了一个和我几乎完全一样的人……其实也不完全一样,他比我大了有十岁,可和我还是很像,并且十年前的照片和我更是完全一样,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也叫作赵本胜!”
我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和你非常像,究竟像到什么程度?”
赵本胜闻言用右手聊起右侧的头发,把耳朵往前掰,耳根后露出了一颗暗红色的痣,“不光是外表很像,那个赵本胜在这里也有一个痣,位置形状都完全一样,简直就好像一枚章盖出的两个印。”
说话间,车子又开进了那一片待拆的老城区,在巷道中穿梭起来。天河集团买下的这片地皮不小,我们是从另一边进去的,和刘瞎子家离得还挺远。
搞拆迁的时候,经常会遇到钉子户,这次也不例外,经过几次协商解决不了后,赵总就亲自前来和这户人家谈,他决定如果再谈不拢,就来硬的了。
而就是这次面谈,他遇到了另一个赵本胜。
用他的话说,他那次是被狠狠震了一下,并且在那个赵本胜那里听见了让他神不守舍的事。
当时对方看见他后,再也不谈价钱,而是把他拉到了无人角落,告诉了他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说是在北安,曾见过另一个赵本胜,而那人就在不久前死了。
“那个死了的赵本胜,耳朵后也有这个痣。”赵总说到这,松开手苦笑,靠边停下了车,“到了。”
我连忙推车下来看,左边是清水砖墙,右边有一个小院,里面摆满了花圈。
“三天前他就死了,不过还没到头七,估计还没有火化。”赵总苦笑,领着我走进了院子。
这个院子格局和刘瞎子的住所差不多,应该也只剩一家住着,这唯一的一户门头上裹着白布,代表家里死人了。
“这个赵本胜和我一样,都是孑然一身,不过他比我好,死了还有个女朋友陪着……”赵总语气中充满苍凉,我紧闭着嘴一言不发,脑子里不停盘算着。
走进了这户人家里,不大的厅堂中间摆着停尸床,上面躺着一具尸体,用床单连头带脚盖着,上面压了挺尸棍,尸体边有个披麻戴孝的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不聚焦。
在正迎面的香火台上,原本供奉家仙的位置,现在摆上了一张遗像,香烟缭绕,原本的家仙被摆到了旁边。
看见这张放大的遗像,我眉头紧皱了起来,果然,这个赵本胜除了年纪看上去稍长外,和赵总一模一样,仿佛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只不过风干的比较久。
“我来看大哥了。”
前方传来赵总的声音,他在和那个女人说话,那女人立刻机械地还了一礼,然后忍不住哭了出来。
由于尸体上盖着挺尸棍,我没法当着人家家人的面动,于是就打开了第三目,仔细查看了房间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尸体上。这一看之下,我果然发现了异常。
一般人死了之后,魂魄会立刻离开身体,在死尸周围飘荡几天后离去,可这间屋子里并没有魂魄,相反,我反而在他的胆里面发现了中枢魄的存在。魂魄相互之间的吸引力极大,即便是真神也很难将其分开,这种状况,除非他天生灵魂就有问题。
另外这奇特的现象还代表着一件事,他的肉身实际上还没有死,中枢魄里的阳气大概能维持七天,也就是说,这具尸体会七天不腐,如今还剩四天。
灵魂没了,人死了,可中枢魄还在,肉身却是活的,这种状况其实也不算很罕见,不过一般都是当死人处理,因为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不过也有例外,假如有某个强大的魂魄一直在旁边盯着,这时候就可以近乎完美的附身,所谓的夺舍指的就是这个。
民间常听到某人死而复生的传说,其实除了极少数的假死以外,绝大多数都是被夺了舍,只是一般人不了解内情而已。
这种案例我没做过统计,也没法统计,据我的推断,大概十万人中也未必能有一例。对于庞大的人口基数来说,十万分之一似乎也是不小的数据,可结合这一连串的怪事,很明显,不简单!
那边,赵总还在安慰悲伤的女人,我盘算一番后,打断他们问道:“上一个死去的赵本胜,他是火化还是土葬?”
这里是人口稀少又极寒北地边陲,小兴安岭地带,很多地方都不会强制火葬,我现在寄希望于那个人没有被烧掉,也许能找出线索来。
听见我的问题,那个女人顿了顿,抽噎着说:“他是逊克县人,那里死人都是埋的。”
我一听有门,连忙问清了详细地址,转过身急匆匆就要走,赵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跟了过来。事关生死,这事他无法置身事外,想要跟着我一起查下去,我自然也不会反对,有他在我方便多了。
刚走到大门口,我想起来了什么,又停下来回头转向那女人,问道:“你男人的老家在哪里?”
那女人独自一人守灵,似乎很希望有人和她说话,连忙站起来说:“我男人老家是呼玛县的,爹妈早死了,我这里有他一张照片,哪来给你们看下。”
女人急匆匆进了里屋,我和赵总面面相觑,我从他的眼中清晰看到了恐惧。
没一会功夫,女人跑了出来,把一张已经老旧发黄的照片递给了我们。看见这张照片,赵总脸上的恐惧陡然放大,他双手抱头捂着耳朵,一连退了三步,靠在门框上大口喘着粗气,“不!”
第三十五章:食尸
照片中的是一间林间小屋,很破旧,门前站着一个穿着棉袄棉裤的小男孩,才几岁大,笑看着镜头。由于年代久远,照片老化严重,很多地方都看不清了,透着一股岁月感。
我刚看清照片,赵总赵本胜就好像疯了一般,跌跌撞撞向外跑,我担心他出事,只得辞别女人,连忙追了出去。
我追到的时候,赵总单手撑着引擎盖喘气,整个人都傻了,我不好打扰他,只好默默站在了一旁。
足足过去十分钟后,赵总直起了腰身,脸上密布着阴霾,不过神情倒是没那么激动了。
“我们立刻去逊克县。”赵总果然是个人物,淡淡说了一句后,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我上车坐定后,赵总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然后发动汽车开了出去。我看着这张照片,陷入了沉思中。
其实照片完全没什么好看的,一位这张照片和刚才那张一模一样,根本就是从同一张底片上印下来的。
这是一个可怕的发现,只是我没说出来,相信赵总那么聪明的人,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最压抑的一趟旅程,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俩一个字都没说,全都阴沉着脸,事情的走向完全超出了我事先想象,有些措手不及。
逊克县是典型的寒温带地貌,潮湿寒冷,年平均气温零度左右,无霜期只有夏天的三个月。相较于我的家乡,这里的人口密度极其稀少,一万七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民只有约十万人。
汽车开在马路上,两旁很少能看见民房,人更是极少见,格外荒凉。
我们要去的克林乡北流村,只有十几户人家,是个鄂伦春聚集的小村落,那个已经过世的赵本胜,是村子里唯一的汉族人。
车子开进村,停在了中央,路边有个穿着民族服装的鄂伦春妇女抱着一堆柴草,看见我们乘坐的豪华小汽车后,有些发懵,似乎想不到会有人开着车来到这个还带着原始风味的小村子。
赵总摇下车窗,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和那个妇人大声交谈了几句后,立刻对我招了招手,赶紧跨下了车。
“这就是那个赵本胜的老婆。”
他们说的应该是鄂伦春语,我完全听不懂。
下了车后,那个妇人目光复杂分别看了我俩一眼,抱着柴草走向一间屋子,我俩跟在后面。
“那个赵本胜是下放到这里来的,后来也没走,就在这里娶了个媳妇,生前的工作是当地乡小学的老师。”一边走,赵总一边向我小声介绍。
到了家门前的时候,那个妇女停下脚步,回头大声对着我俩说了几句话,赵总想了想,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递了过去。
那个女人喊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生气,可钱递过来,她却显得有些落寞,低头想了一会儿后,接过钱,把我们领了进去。
赵总继续小声说:“她和赵本胜没有孩子,老赵死了后,她过得很清苦。”
我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家里的男人没了,女人的艰难是可以想见的。
这是一栋鄂伦春风格的木屋,屋顶很大,房子却很低矮,不过进屋后,屋里的家具和陈设却基本是汉族风格,应该就是那个赵本胜留下的痕迹。
家里并没有独立的厨房,墙角有个泥灶,妇人把柴草仍在泥灶边,就开始生火做饭,有一搭没一搭和赵总说着话。
我反正也听不懂,索性就站起来仔细打量这间屋子。
看着看着,我的目光落在了我们背靠的墙壁上,只见原木的墙上挂着一个老式相框,上面夹着十几张相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已故的赵本胜和他妻子出游的画面。
这个赵本胜和赵总的确也很像,不过并没有达到双胞胎的那种程度,人的相貌是会随着环境改变的,这里的生活条件显然太辛苦了。
这个赵本胜生前应该很爱他的妻子,通过相片可以看到,夫妻俩游览过不少地方,我甚至还看见了两人在**广场上的彩色合影。照片中,夫妻俩衣着土气又寒酸,和周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笑得都很灿烂,幸福感满满的。
照片的日期是五年前,那时的女主人虽然也谈不上漂亮,可比现在年轻有活力多了。
一张张看下来,我的目光到了角落,这里有一张已经发黄的黑白两寸老照片,看清内容后,我立刻碰了碰赵总,“过来看下。”
赵总立刻停止和女人谈话,站起来和我并肩看,脸色立刻变了。
这么一会功夫,同样的照片我们已经是第三次看见了,仍然是小男孩站在木屋前笑。
“猜想,恐怕是正确的。”我想了半天措辞,方才说出了这句话。
赵总紧握着拳头,瞪着眼,身躯有些发抖,片刻后他转身跑向外面,“赵本胜是土葬的,我去看看!”
我跟了几步,身后传来哭声,回头看,那个妇人正在向土灶里添柴火,火光映照下她已泪流满面,嘴中喃喃着,似乎是在哼唱民族歌谣,听上去说不出的哀伤,我不知怎么鼻子一酸,差点也落下泪来。
出了门,赵总左右一打量,抄起靠在门边的铁锹,跑向了村子南面。
小村庄挨着森林,出了村子后就进入了潮湿阴冷的老林子,赵总一言不发,只管往深处钻,不一会就气喘如牛脚下不稳。我这时也是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还是由他发泄吧。
跑了大概足足一里远,前方的林子里出现了一片开阔地,竖着一座座坟茔,当地的坟地到了。
作为唯一的汉族,赵本胜的坟很好找,他的坟前竖着木碑,上面由他的汉字姓名。
找到了坟后,赵总好像疯了一般,甩掉身上的大衣,松开衣领,面目狰狞开始挥动铁锹刨人家的坟。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林子里的光线愈加阴暗,他也完全不知害怕。
只可惜他一路跑到这里,体力已经不济,刚把坟头铲平,就累趴下不能动了。
“我来吧。”我接过他手里的铁锹,开始一脚脚踩着挖土,动作不疾不徐。我是干过农活的人,节奏把握得很好,这样干一天都不会累到。
黑龙江土地极其肥沃,土质松软,挖起来其实并不费什么力气,只是没过一会,天就完全黑了。赵总连忙掏出他的手机,打开屏幕光为我照亮,虽然幽蓝色的光线不强,不过比抹黑干活可好多了。
夜色下,幽暗寒冷的森林中,我俩相互配合默默干活,如同盗墓贼,四周鸟不鸣虫不惊,一片死寂,唯有散土的“沙沙”声。
这是一座鄂伦春坟墓,埋得不深,只用了一个多小时,我就彻底把坟茔铲平,再落锹时,下面遇到了阻碍。我扔掉铁锹,开始蹲在地上用手拂土。
一层层土被我拂开,一具棺木露了出来。
鄂伦春棺木很简单,就是将一段巨大的原木掏空,尸体放进去,再用树皮盖上,就直接下葬。我拂开土后,看见了那块树皮,手不由慢了下来。
掘人坟墓,开棺捡尸,这对我来说还是头一次,虽然我本身是个鬼巫,完全不会害怕这些,可还是会有点紧张。抬头看,赵总附在我对面,神情扭曲,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鬼气森森的。
“下面,你别乱动,一切听我的。”我看他情绪极端不稳,出言叮嘱。
赵总毕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听见我的提醒后,似乎醒悟过来,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然后对着我点了点头,示意他没问题了。
接下来,我抓着盖棺的树皮,一点点掀开,这树皮当真就是盖上去的,完全没有做加固钉卯,推起来毫不费力。这位赵本胜应该下葬没多久,棺木上还能闻到浓重的树木香气,一点都没有腐化。
棺盖一点点被推开,我和赵总全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
手机屏幕的蓝光一点点侵入原木棺材,里面的情景逐渐显现,我看着看着不对劲,猛一下把树皮彻底掀开,尸体立刻出现在我们面前。
由于手机屏幕的光照有限,我们只能看见尸体的上半部分,不过这也足够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具很古怪的尸体,通体发黑,皮紧贴着骨头,枯槁干燥,就好像是被干馏过一般,完全看不出相貌,狰狞可怖。
我虽然既没有学过法医,也没有干过盗墓,不过这样的尸体状态显然很不正常。
“你说,这个赵本胜死多久了?”我看着这具“枯瘦”的尸体,问赵总。
面对这样的尸体,赵总居然完全不知道害怕,他失魂落魄摇了摇头,“怎么会这样?听刚死的赵本胜说,他死了才个把月啊。”
个把月?这里可是寒冷的北方,死了十年都绝不会是这样!
我又把树皮盖上,开始慢慢回填土,脑子里不停思索着,再看下去也没什么用。在我的对面,赵总坐在地上,不停摇着头,面色灰败,“怎么会这样,肉难道被吃了不成……”
听见这句话,我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停下了动作,失声低呼:“你说得对,他应该就是被吃了!”
第三十六章:蜕
赵总坐在地上,慢慢松开抱着头的手,傻傻看向我。
被他提醒后,我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该怎么和他说……?
“我……还是我吗?”过去很久后,赵总低下了头,面色灰败问道,我无言以对。
这是分身术!
将自己的灵魂也分成几份,这法术从上古时代就有,只是这法术并不是一般巫觋能做到的,我学习的巫法很零碎,压根就不清楚这是如何实现的,自然也就不会破解。
或者,按照理论来说,根本就无法破解。
到了后巫法时代,修仙者崛起,他们走了另一条路,放弃融入自然,而是对抗自然法则。修仙者们不淬炼灵魂,而是把身体作为修炼的重点,力求打破自然的桎梏,以本体的形态永生不死。
我对修仙者的法门一窍不通,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这次的情况很特殊,既不是单纯的灵魂分裂,也不是简单的**分身,似乎是全都分裂了,简直就等于再造活人。这难度……我认为,就算是真正的神巫也未必能做到,至少巫女就不行,他赵本胜怎么可能实现的?!
我又想起了外公葬礼当夜看见的那个怪人,他似乎……我说不清那种状态,闻所未闻。
分身是有主次的,除了主体外,其余的分身灵魂都有缺陷,或者是被主体动了手脚,就连记忆都是被有选择留下的,这样分身才会成为不同的人,散落在各处独立生活。而一旦时机成熟,分身的灵魂就会湮灭,中枢魄被本体吞噬,可以大幅增进本体的修为。
魂魄分为魂和魄两部分,魂里面带着记忆,本体不敢吞,怕会干扰自己的灵魂,可中枢魄绝对安全,并且带着人体的精血,对灵魂和身体都是大补。
想明白了后,赵总还是赵总吗?我也不说清。
“你拥有独立的人格,当然还是你。”我勉强安慰道。
“哦。”赵总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后,撑着地站起身,目光竟然开始变得坚定,郑重道:“米先生,请告诉我实情吧,我有权知道,也必须要知道,我得综合信息想出对策,我……不想坐以待毙!”
我递过去一支烟,和赵总分别点着,坐在坟头边闷头抽了起来。
“据我所知,第一个赵本胜,应该有7-80岁了。”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实言相告吧,这事情不能瞒着他。
赵总默默点了点头,等着我继续说下去,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神情沉寂了下来,不再激动。
“他应该是用法术,在世界上留下了好几个自己,等需要的时候,再收回去,而你们,都是他的分身。”我一边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叙述,一边观察着赵总的反应。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赵总夹着烟的手微不可查颤抖了下,接着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扔掉烟蒂踩灭,重重吐出肺里的烟,“谢谢米先生,我想,我们得回去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人当真是个人杰,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很多人恐怕都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可他居然再一次镇定了下来。
“你说得对,我就是我,谁想把我灭了,那就是我的敌人,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赵总边走边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恳切说道:“米师傅,我不懂这些,我需要你的帮助,只要你能帮我把他先弄死,我愿意付出全部家产!”
我不知道这人有多少钱,我这人一向对钱没什么概念,兴趣也不大,何况事情变成了这样,钱也不重要了。我其实也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就算真的破坏了赵本胜的计划,赵总也只能活几个月,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赵总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阴阴笑了,面容有些扭曲,说:“死没什么,我就是不想认输,他想利用我?没门!”
在他近乎变态的目光注视下,我终于点了点头,这个选择其实并不艰难,就算没有他这件事,我也要对付赵本胜,只是我太能接受他的这份疯狂。
可我拒绝不了……
我们回程了,赵总这一天经历过这么多,而他现在居然有振作了起来,斗志昂扬。这人能这么成功绝不是偶然的,他虽然看上去儒雅,可骨子里却有一股狠劲,超过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人。
回去的路上,赵总不再像来时那样沉默,反而谈笑风生,他说了很多很多,有他那跌宕起伏的创业史,还有那段失败了的唯一恋情,包括对未来的规划(我不懂这还有什么意义)。他也问了我许多法术上的事情,我尽量直白扼要,仍然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得懂,不过我说的时候,他的表情会非常专注。
赵总对我非常客气,坚持要送我回家,并在刘瞎子的大院门口,把一个装满钱的背包塞给了我,这是事先说好的十万块。我下车的时候,他忽然从车窗里探出手一把抓住我,面色又变得有些阴沉,“拜托了!”
说完这句话,赵总对我点了下头,就开车离去。
我站在漆黑的巷子里良久,才透过了一口气,这一天,实在是太压抑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邪恶的功法?
我没有急着回屋,就在这门口踱起步,思考着这法术的原理。这里面有太多我不清楚的地方,不过道理相通,我想琢磨出赵不老的行动方向。
走着走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渐渐地,线索开始清晰起来,就在这时,刘瞎子家的门打开,柳银花牵着小翠花的手走了出来。刘瞎子家里没有室内厕所,看架势,她们是要结伴去公共厕所的。
看见一大一小两个手牵手的女人,我的思维受到触动,豁然贯通,“原来是这样!”
柳银花没想到我会站在外面,被吓了一跳,斥道:“你搞什么?不回家在这里装鬼啊?!”
我这时正好想通了一件事,根本没空搭理她们,对着柳银花飞出了手里的包,转过身拼命跑,一路大喊:“快回家去,保护好小翠花!”
没有时间解释了,停尸的赵本胜有危险!
刚才柳银花和小翠花出来的时候,我恰好想到了在汪云峰曾说过的那段经历,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赵不老的修炼方式就是……蜕皮!
蛇蜕一般!
他将自己分成了几部分,等到中枢魄养成之后,分身死亡,他就吞掉所下的种子,然后就会蜕皮重生。依靠这个方法,他可以近乎永恒的生存下去,并且永远不老!
期间他还需要老虎胆的辅助,用来稳定体魄状态,估计他指派出去的偷猎队,绝对不止那一个。至于承诺的十年阳寿报酬,纯属狗屁,根本不可能实现,能实现他也不会给。
虽然细节我仍然不清楚,可大方向应该就是这样,那么接下来他要怎么做就很清楚了,吞掉刚死的这个赵本胜,否则再过3-4天,中枢魄里的阳气散失殆尽,他这个分身就算是废了。
想通了其中关节,我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就飞到那具尸体身边,这是找到赵不老的最好机会,他一定会来。
我拼命地跑,完全不顾快要炸了的肺,好在两家离得不算远,终于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赶到了。
院门是开着的,我跌跌撞撞闯进去,看见赵本胜家里还亮着灯,赶紧边跑边喊:“有人在家吗?”
里面没有回应,我的心开始下沉,等冲进灵堂后,我的心一紧沉到了谷底。
尸体依然躺在停尸床上,盖着被单,上面还压着防止诈尸的挺尸棍。而那个一直守着死者的女人侧躺在墙根下,佝偻成了一团,一动不动。
我连忙跑过去,想把女人翻过来,这才发现,她的身躯僵硬的犹如木头,触手冰冷,已经死透了。终于,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这是怎么了?!”身后传来惊呼,回头看,是柳银花拉着小翠花冲了进来。
我有些气恼,回头大喝:“让你们回去怎么不听?”
其实柳银花的举动是对的,我们三人在一起,远比她们和刘瞎子在一起力量大,况且,我的法力恐怕还不如刘银花……一连串的变故,让我的脑子有些不太好使了。
柳银花没有搭理我,冷“哼”一声,一个箭步跨过来,看了看脸色乌青的女尸后,立刻又站起身,一把掀开了盖在赵本胜身上的床单和挺尸棍,我也第一次看见了他的相貌。
其实看见了我也认不出来,才半天功夫,尸体就变成了一具黝黑的干尸,铁打的一般。
“究竟是怎么回事?!”柳银花比我还要镇定,一边检查尸体,一边沉声喝问,我这才想起来,她可不是个弱女子,而是东北鼎鼎大名的三花教主!
我立刻打开第三目,仔细检视尸体,别处不看,专看他的胆囊部位,在我的视界中,哪里还有一丝丝淡淡的微黄。
“凶手刚得手,应该还没走远!”这是阳气,我立刻断定,赵本胜的本体刚得手不久。
柳银花根本就没有细问,我说完后,她立刻皱起眉头,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发出古怪的“咯吱”声。她的声音刚传出来,附近立刻传来密集的动物嘈杂声,与之回应,也不知有多少,听得人牙根发酸。
第三十七章:落空
毫无预兆,各种嘈杂声突然炸了,只听外面到处异响,看向门外,只见地上老鼠乱窜,天上麻雀横飞,原本寂静如荒野的老城区,刹那间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小动物。
在柳银花的调遣下,三花教出动了。
这么多小东西,铺天盖地,并且敏捷无比,什么人都不可能逃得过追踪。不但如此,小翠花怀里的小狐狸也猛然跳下了地,左右嗅闻一番,追向了西面。
“跟上!”小翠花大叫一声,追向了小狐狸,我和柳银花连忙跟了过去。我原本焦躁的内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动物的追踪能力远超人类,有了这么多小家伙的帮助,只要赵不老还在城里,他今晚绝对跑不了。
没一会儿功夫,我们经过了刘瞎子家门口,远远就能看见他拄着拐杖,颤巍巍站在院门口。我们这时也顾不得解释,挥手大喊:“快回去,外面不安全。”
我看见院门边停着一辆自行车,连忙打了个盘旋,跳上就走。
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不惊动我家的两个小家伙,他们原本蹲在刘瞎子脚边,其中小翠看见我抢自行车,一个闪身就蹿上了我肩头。小白家仙急得跳脚,扭着屁股跟后面追,我连忙大喊:“回去守着刘老,小心坏人!”
小白家仙无奈,只得委委屈屈又退了回去。
我刚骑稳了车,怀里红影一闪,小翠花钻过来,坐在了自行车大扛上。紧接着车位一沉,那是柳银花,她干干脆脆横坐在了后座上。
柳银花口中怪声一直不停,并且越来越大,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用力一拍,催促我骑快点,我也是无法了,拼命蹬吧。
自行车前方,小狐狸原来越快,犹如暗夜里的一团火焰,弹跳闪动,领着我们不一会就出了杂乱的旧城区,上了大路。
这里是中国的最北方,虽然现在是春夏之交,夜晚依然很冷,再加上小城也比不得内地繁华,这时候街上已没有多少行人。
小狐狸太小,再加上速度快动作灵,路上稀拉的行人根本就看不清,还以为是一只翘家的博美犬,而我们是追赶他的主人。相较之下,反倒是后座上的柳银花一路发出怪声,比较引人注目。
不过,很快人们的注意力就被别的事情吸引。
只见自行车过处,大街两旁到处是老鼠向各个方向连串,还杂夹着野猫野狗等动物,全都疯了一般,在寻找着什么东西。路上行人纷纷跳着脚避让,惊叫声此起彼伏。
与地上相比,天上更加热闹,各种鸟类全部出巢,在夜空织就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看上去仿佛黑云压城。
好家伙,声势可够大的,这三花教主,今晚是要把整座城市闹个底朝天。
我刚感叹完,一阵“叽叽喳喳”,两只小麻雀盘绕着追上我们,落在了柳银花肩头,吵闹个没完。柳银花听了一会后声调一变,那两只麻雀立刻掠过我的头顶,飞向了小狐狸方向。
“找到了,跟上它们!”柳银花一拍我的肩膀,咬牙切齿说:“我还以为你赵不老永远都不会现身!”
我这才明白,原来柳银花也在寻找赵不老。
这时候柳银花不再发出怪声,也不需要,漫天漫地的小动物们刚才还在没头乱窜,很快就都确立了方向,跟着我们一起飞翔奔跑。
黑河有人口百万,各种杂居在城市里的小动物只怕超过千万,今夜仿佛全都觉醒,向着我们这里汇聚,很快形成了一道滚滚洪流。
前方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小狐狸和两只小麻雀根本不管红绿灯,一头闯了过去。紧随其后,铺天盖地的小动物“大军”杀到,道路被完全堵塞,犹如山泥倾泻,而我们的自行车就被裹在其中。
前后左右地上全是各种走兽,已老鼠为主,身周“叽叽喳喳”满是小鸟,围着我盘旋环绕,几乎挡住了我的视线。好在这些小家伙都敏捷无比,我只管追着小狐狸骑,所到之处,道路会自然让开。
在这种视线被遮蔽的情况下,等到“洪流”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抬头看,一栋七层建筑伫立在眼前天和中心!
糟了!赵不老得手一个后,竟然不离开,而是又盯上了赵总!
我连忙把小翠花抱下来,扔了自行车,跑向大楼。
大楼的门早就锁上了,我冲上去一连踹了三脚,把锁彻底踹坏,大门方才应声打开,大门后,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只是昏过去了,没事。”柳银花蹲下去摸了摸二人的脖子,说道。
我回头看一眼,大厦外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小动物,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赵不老插翅难飞,遂放下心来,领着柳银花和小翠花跑向电梯。按下楼层,我心中暗暗发狠,今晚无论如何要把赵不老逮住!
这栋大楼既是天和公司的办公楼,也是赵总赵本胜住家的地方,电梯打开,我再一次看见了那间巨大的会客厅。在会客厅的另一边,那扇办公室的门大开着。
看见这一幕,我的心沉到了谷底,赵总只是个普通人,并且灵魂极其虚弱,赵不老要想弄死他,不过举手之间,难道我来晚了吗?
忧心忡忡跑到办公室门口,我松了一口气,赵总竟然站在了他那具实木的大办公桌上,怒目圆睁,手里端着一把*****,浑身武装整齐。
他似乎早就发觉了异常,我们刚闪到门口,他立刻拉动枪栓,把枪口指向了我们。这种*****可以打平头***。也可以打霰弹,我被吓了一跳,连忙把身前的小翠花捉到身后,厉声大喝:“老赵,是我!”
赵总神情有些疯狂,好在他终于看清了是我,没有开枪,又把枪口慢慢抬了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冲进去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看见赵不老?!”
看见我来到后,赵总终于放松了下来,他蹲下身把猎枪放在办公桌上,艰难的爬了下来。
可以看得出来,他这种紧张状态已经维持了很久,心力交瘁。另外,他肯定一回家就做了许多准备工作,这从他的装扮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不但带着猎枪,身上还穿着一件防弹衣,头上戴着一顶工程用安全帽,脖子上……
赵总刚坐下,他的脖子部位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里围着一条纯白的皮毛围巾,油光水滑。
“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我察觉到不好,立刻走上前去。
“脖子?”赵总有些莫名其妙,探手摸了自己脖子一把,但是如被烫了一般跳起来惊呼。
随着他这一跳,他脖子上那条白色的皮毛围巾猛然弹飞了起来,落在地上。中牟睽睽之中,“围巾”里探出四只小爪子,翻了个身稳稳落地,赫然竟是一直毛色纯白的大黄皮子!
“这是什么东西?!”赵总大惊失色,下意识又要去抓那杆猎枪,可那黄皮子速度奇快,刚一落地,就闪电般蹿出了门,小狐狸立刻跟了出去。
“是黄天霸!”柳银花尖叫一声,转身就追。
“混蛋那!”赵总已经彻底疯狂了,他抄起猎枪,咬牙切齿跟了出去。
看见赵总的神情,我一阵阵后怕,没想到他居然又被黄家老大黄天霸缠住了,刚才要是黄天霸控制他的思维对我们开枪,我们就危险了,而他也必死无疑。赵总的灵魂已经很衰弱,这时候任何强大的灵魂对他施加干扰,都可能造成他猝死。
也许是因为没来得及吧?总之我们都很幸运,或者说来的及时。
我们一行人再次追了出去,不过黄天霸没有进电梯,而是从应急楼梯下楼,他们女人和小家伙都身手敏捷,我和赵总追的前冲后仰,甚是辛苦。
跌跌撞撞终于下到了一层,出乎我预料,黄天霸并没有走敞开的大门,而是跑向了大楼最里面。看见这一幕,我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今晚只怕要失望了。
大楼外面是密密麻麻的三花教小动物,任你修为通天,从那里也跑不了,可这栋大楼的后面就是涛涛黑龙江,要是……
“后面有出路吗?”我急忙问赵总。
“有!”赵总毫不犹豫回答:“公司里经常要用到船,所以在大楼后面建了个私人码头,有通道直接连通大楼内部。”
糟了!我心头暗呼,原本以为赵不老是来攻击赵总的,却不想,他竟然是利用天和中心出逃!
几大步跑到大厦最里面,果不其然,这里有一条长长的通道,尽头处水光潋滟,那是黑龙江。江边有个简易的小码头,一艘快艇靠在码头上,引擎已经启动了。
我一边追一边看,那船舱中蹲着一人,用一间宽大的灰色袍子连头到脚裹住,又是背对着我们。船尾有个女子手扶着船舵,淡淡看着我们追来,面上毫无表情。
那条雪白的黄皮子快如闪电,小狐狸根本就拉不近和它的距离,进入通道后,它连续几个弹跳就冲上了码头,纵身一跃,蹿过操船女子的头顶,闪进了船舱那人的灰袍子里,隐没不见。
黄皮子刚上船,引擎轰鸣,快艇立刻离岸,在江面上搅出一条白线,开向对岸。我们几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冲上码头,却是只能无可奈何看着快艇离去。
一大片“乌云”漫过大楼,越过我们头顶,翻滚着涌向江心,那是三花教的小鸟们。赵总这时最后一个赶到,他看见远去的小船,顿时就红了眼,想都不想就开枪。
“嘭嘭”两声,子弹打完,船尾的女子端坐不动,子弹落空。紧随其后,鸟群追到了江心,立刻嘈杂声大作,又齐刷刷折返回来。
这一场追捕,无疾而终了……
第三十八章:绑架案
最懊悔的莫过于赵总,他恨恨的把枪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弹进了江水里。
“不行,我要加强安保,找退伍军人,保安公司……黑社会!”清醒了些的赵总咬牙切齿说。
“你的公司……”我觉得这人太过执着,有些失去理智了。
赵总面对我,面容扭曲道:“公司?我的一切产业都准备变卖了,就剩这栋大楼,所有的资金我都用在安保上,哪怕是死了,也绝不让这什么赵不老染指我的尸体,我倒要看看,是他强,还是我狠!”
说到这,赵总面色温和了些,“米师傅,我欣赏你,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从现在开始,你就二十四小时守着我怎么样?等三个月后我死了,尸体过了头七无恙,你就将得到一百……不!一千万!”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那三个月只是个大概数字,你要是这么折腾,只怕一个月都未必能撑得住……”
“那又怎么样?”赵总丝毫不在意,竟然“呵呵”笑了,“早死晚死对我来说没区别,我就是想死了留个全尸,米师傅,价格不变,你干不干?”
说实话,一千万……这数字可真够吓人的,可就在我准备答应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把电话借给我用下。”我又向着柳银花伸出了手。
柳银花慢条斯理拈出她那个精致的手机,用鼻子对我哼哼唧唧问:“又是打给那个小‘狐狸精’的?”
“不是……”我压低嗓门瞪了她一眼,抢过电话,心虚的瞄了下小翠花,那孩子嘴唇直瘪,看上去好像又要哭了。
我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照着号码拨了出去。
“喂喂喂!是王木林警官吧?”不等电话接通,我就开始吼了起来,果不其然,左右看一眼,柳银花和小翠花不声不响又靠了上来,竖着耳朵倾听。
我简直无语了……
电话里传来王木林浑厚的嗓音,两个女人松了口气,同时缩了回去,男人和男人说话她们才不爱听。
刚聊了几句,我就大喜,原来,王木林顺着那个偷猎案的线索找到了黑河市,现在就在市公安局里,那可就省太多事了。
“老王,我这里拜托你一件事。”我连忙请求道:“这件事很重要,事关人命,我想托你查一下黑河的户籍档案,看看有几个叫做‘赵本胜’的,包括他们的年龄住址等详细资料……对对!赵忠祥的赵,本命年的本,胜利的胜。”
问完了情况后,王木林并没有立刻去查,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郑重问道:“你要知道。这是违反纪律的,我可以帮你查,除非你能说服我,否则,结果我不会告诉你。”
听见这话我当时就想骂人,不告诉我?那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我算是看出来了,警察那是一个赛着一个蔫儿坏,他是想从我口里套情报那!
“我住在xxxx,查到了尽快赶过来,面谈。”我匆匆结束了电话,转向赵总,抱歉道:“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我担心,还有其他的赵本胜。”
听见我这话,赵总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过他也表示了充分的理解,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米师傅有空来我这里看看,多照应照应,赵某不会亏待你的,遗书里依然会有先生的名字。”
有没有我也无所谓了,和赵总打过招呼后,我们就匆匆离去。
警察的办案效率那是没的说,等我载着大家伙儿回到刘瞎子家的时候,一辆警车停在了院门边,那个身材高大的王木林警官正在来回踱步,似乎是等很久了。
“你们这是……”看见我一自行车带回来这么一大家子,王木林傻眼了,这可是高难度啊!
我摆了摆手,“少说废话,咱们一边谈。”
我把柳银花和小翠花打发走,拉着王木林到了一边的角落里,不过凭她三花教主的身份,只怕根本就瞒不过她,我也就是做做样子,让她不要做得太过份了。
“有什么发现?”王木林递过来一根烟,替我打着火。
我深深吸了一口,一抬手,“你先说。”
王木林瞪了我一眼,一番纠结后,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已经注销户籍的不算,目前黑河市的常住人口当中,还有三个叫赵本胜的,一个就在这一片老城区,离这里不远。”
王木林说道这儿对着身后那一片住宅区指了下,我挥了挥手,“这个不算,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很明显,他说的就是刚死那个,只是还没去派出所注销户口。
王木林被我说的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说:“第二个在本市名气不小,天和……”
“这个也不用说了,直接最后一个吧。”我再次打断了他。
王木林目光中露出了异彩,神神秘秘说:“这最后一个赵本胜,今天晚上,准确说就在一个多小时前,被人劫持了……”
听见这话,我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根烟掉下了地,万万想不到,这个没见过的赵本胜居然也遭了秧了。
“这个赵本胜的详细资料和我说下。”我急忙问。
看见我着急,王木林顿时拽了起来,“作为公民,配合警察办案是你的义务,我可以在规章制度允许的范围内向你透露些案情,不过你要搞清楚,这不是我的义务,你也没这个权利。”
得,这小子,看来他听见我要查叫赵本胜的人,就怀着从我这里套情报的心思,现在图穷匕现了。
想了想,告诉他到没什么,只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换做从前的我都未必能相信,他一个警察会信?
不过信不信那是他的事,我对着王木林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凑上去开始小声说起这一段千古奇闻。听着听着,他的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
“这不可能,你在开玩笑?!”听完后,王木林对着我吼了一声。
我叹道:“信不信是你的事,不过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
王木林一脸不服气,左右看了看,在墙皮上抠下来一块碎砖头,蹲地上画了起来,“你说你们刚才在黑河抓捕赵不老是吧?可这个赵本胜他家住在瑷珲县最北面,靠近呼玛县的地方,两地距离好几十公里,除非这个赵不老真是会分身的神仙。”
王木林口中的“分身术”,和我所说的分身术显然不是一回事,他这么一说,的确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赵不老团伙里其他成员干的?”
王木林蹲地上琢磨一会儿后,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们会分出警力沿着这个方向查。”
说完王木林站起来,和我握了下手,恳切说:“谢谢你提供的信息,还有,按照你的描述,这些……人都是极端危险的人物,你遇到事情不要轻举妄动,立刻打电话报警,或者直接联系我。”
说完,王木林起身就要走,我连忙把他喊住,“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赵本胜的详细信息。”
王木林被我喊得一愣,随即咧嘴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告诉你的,那个王木林今年25岁,是个孤儿,大学毕业后不知道怎么就疯了,整天在瑷珲县游荡,居无定所。”
“疯子?”我愣住了,一想不对,“既然是个疯子,怎么他刚被劫持你们就得到了消息?”
王木林似乎也有些困惑,不确定的说:“他是自己打的报警电话,也许他那神经病是间歇性的吧……”
说完,王木林挥了挥手,钻进警车开走了,我则陷入了沉思中。
“间歇性精神病”?这可能我认为不大,只怕另有猫腻,可找不到人也是枉然。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也没法从他的生活环境中找出线索了,这条线只得作罢,一切还得落实在寻找赵不老身上。
送走了王木林,我心事重重回到家,连脚都没洗,就匆匆上床睡了,这一天,可把我给累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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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带着大家伙儿上街大肆采购,刚赚了十万块,不花白不花。
其实我主要是看小翠花带的衣服太少,女孩子都爱漂亮嘛,她一贯穿的很朴实,这下可把她给高兴坏了。另外刘瞎子过得很清苦,他也没几天好活了,我打算让他舒舒服服过完余下的日子。
什么衣服、吃的、家用电器,可着劲的买,我就是奔着把这十万块花完去的。不过最终也就花了两万多,我于是顺水推舟,给自己买了部新手机,柳银花那手机是在不好用……
拿到新手机后,我立刻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正在东北旅游,过不几天就回去,然后又联系了郭子。让我失望的是,自从那天走了后,他就再也没了玄真子的消息。
凭玄真子的本事,单论战斗力,比我还要强几筹,似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可这仍打消不了我的担心,只是,我又该上哪里去找她?
又给一些熟人留过电话后,我就陪着他们把东西都送回了家,然后再次带上广告纸出门摆摊算命去了,地点依然是火车站。我希望能看到玄真子,尽管自己也知道,这样希望渺茫……
第三十九章:自绝
这是一段远比我想象要漫长的经历,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黑河度过了最温暖的夏天,学生们开始上学,气候开始快速转凉。
这是我这一辈子当中最无助的一段经历,和当初外婆去接外公一样,我陷入了无边的惶恐中,却又无力去做什么。两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没有玄真子的消息,也没有赵不老的消息,什么都没发生,而这是我最不愿看见的状况。
我想外出去寻找,可不知道该去哪里,也怕刚离开就和某些人擦肩错过,那样艰苦的等待就白费了。没人教我该怎么做,柳银花和小翠花依然住在刘瞎子家里,可她们一点都不着急,真的把别人家当自己家过起了日子。
无助让我逐渐变得沉默起来,我变得不爱说话,不和人交流,每天机械的重复着出门等人,回家睡觉……现在的我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跟盲流差不多,浑身上下透着颓废复古风。
两个月后,黄昏。
结束了一天的等待后,我默默卷起广告纸,准备收摊回家。这里是中国最北部的火车站,每天进出的班次两只手能数的过来,明天早上九点以前,不会再有火车来了,等也无用。
天气已经比较冷了,我把衣服领子竖高,夹着破烂不堪的广告纸在站前广场上游荡,慢慢往家里踱。就在我走到马路边的时候,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我身边,是赵总家的。
赵总每天都会和我通电话,不过派车来接我,这两个月来还是头一次。
开车的是上次来找我那个年轻人,他从车窗里探出头,神情复杂对我点了下,小声说:“米大师,我们赵总……快不行了,他想见见您。”
自那次相见过后,赵总就把所有资产盘了出去,只留下了那栋大楼,进入了等死状态。他耗费巨资,请来了许多保镖和法师日夜守在身边,听说他甚至还从黑龙江对面请来了一队雇佣兵,把那栋大楼守得水泄不通。
他和我电话聊天的时候,经常会聊着聊着痛哭流涕,这情绪说不清是怕死还是不舍,又或者兼而有之。
我从来都不认为,怕死是胆小的标志,说真的,能活着,谁又愿意死?相较于生前,死后的世界充斥着绝望,并且无法回头,所谓的轮回不过是美好的幻想。而他的情况更特殊,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灵魂会立刻崩溃,连一点残魂都剩不下……
生死对他来说,是格外残酷的字眼,他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很坚强了。
我点了点头,默默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已经两个月了,我早就不耐烦到极点了,而现在赵总一死,局势必然生变,赵不老一定会再来。我这么想可能有些不厚道,不过,这本就是早晚会来到的结局,而我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也快崩溃了……
我坐在后车厢里,看着窗外的行人灯火不断飞退,已经僵硬了两个月的脑子又开始了思考。我的手里握着电话,几番犹豫后,终究还是没有拨出去。
赵总在家里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赵不老应该也清楚,如果他依然来犯,那肯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不想小翠花跟着涉险。
不一会,车子开到了天和中心大门外,年轻人送我下车后,没有跟进来,也没有把车子开去地下停车场,而是直接开着车子离开。用他的话说,他在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赵总承诺过,这一天到来后,车子就作为报酬归他。
看来,赵总身后无人,早就准备散尽家财了。
我孤零零走进了大楼,两个把门的俄罗斯大汉看了我一眼,就闪身放行,从他们的举止动态来看,身上恐怕都带着枪。
再往里走,电梯、楼梯和各关键点都守着精悍的俄罗斯雇佣兵,由于处在外面看不见的位置,他们全都背着半自动步枪,目光沉着阴冷。这些雇佣兵都曾经是俄罗斯正规军,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身上带着一股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杀气。
我要到来的消息应该早就散播了出去,除了在进电梯的时候,一个大胡子对我搜了下身外,再也没人为难我。
到了顶层,那个大客厅里坐满了人,除了有零星巡逻的雇佣兵外,大多数都是形色各异的法师,足有好几十。我大致看了下,这些人除了个别混饭吃的骗子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修为,只是很低,面对赵不老那样的人,恐怕起不到多少作用。
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不时看一眼腕表,似乎等的很焦急,看见我来了后,方才松了口气,连忙提着个公事包迎了过来。
“米小经先生是吧?”男人离的老远就对我伸出了手,和我握了下。
这人的举止很有度,或者说很职业,他只和我轻轻一握就收挥了手,自我介绍道:“鄙人王涵,是赵本胜先生的特聘律师,我受他的委托,全权处理他的……身后事。这里有一份赵先生亲笔签名的遗嘱,由于里面提到了你,趁着赵先生还在,请你过目、确立一下。”
男人边说边从公事包里掏出一沓资料递了过来,我现在哪有心思看这个,随手推开,“不用了,给我看我也看不懂,你说下就是,我得立刻去看看赵总。”
“那也可以。”看见我大步流星走向办公室,王律师跟在我身边,开始解释起遗嘱内容来。其实很简单,赵总现在还余下一千万没有处理,他的意思是,如果我能保证他遗体安好,就付给我五百万作为酬劳,要是能让赵不老“伏法”,则余下的钱全归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就等于花钱让我替他报仇。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直白的利诱,不过他所要做的事情和我殊途同归,帮他也就等于帮我,我没理由拒绝。
走进了办公室,我脚下不停,右拐走向赵总起居的地方,他这人以公司为家,就住在这里。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和外面奢华的办公室比起来,这里面显得很普通,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且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活动病床,奄奄一息的赵总正躺在上面,四周围满了各种仪器。
他的状态很奇特,依然是一副年轻俊俏的面孔,肤色光泽红润,可目光却非常浑浊,犹如死鱼的眼睛。
有个女大夫无助的坐在旁边,看见我们进来后,连忙站起来说:“我已经尽力了,可是他的情况很奇怪……”
“没事了,你出去吧。”赵总忽然睁开了眼镜,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挥了挥,那个女大夫犹豫了下,抱着一块记录板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律师凑上去,对着赵总小声说:“赵先生,我已经给米先生看过了遗嘱,并无异议。”
赵总闻言竟然笑了,“王律师,我看人很准,米师傅根本就不会看什么遗嘱,你就算是说,他也未必听得进去……”
“哎,是是……”王律师有些尴尬,目光闪烁看了我一眼,退后一步站直,示意我上前。
“我想和米师傅单独待着,你这就回去吧,就按照遗嘱上的办,没什么需要修改的了。”赵总又对着王律师挥了挥手。
王律师显然也不愿待在这里,听见这话连忙点了点头,和我俩分别打了个招呼后,就转身离去,还带上了房门。
我坐在女大夫原来的位置上,双手肘支着床沿,思考起来。
“米师傅,我就要死了,您不怕?”赵总看见我的架势,好奇地问。
听见这话我也笑了,解释道:“不瞒你说,我是一位巫觋,准确说是个鬼巫,对我来说,生死就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赵总默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屋子里又陷入了沉寂中。
“米师傅。”赵总似乎不愿意就这样在沉默中死去,再次开口说话,“你告诉我,我还有多久能活?”
我点了点头,开眼看了下,他的魂魄已经开始涣散,唯有中枢魄完好保留在了原位,和我事先猜想的完全一样。
“就快了吧。”我淡淡道,也没说具体的时间,其实,他现在的灵魂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赵总白手起家,能干到现在的位置,的确是个人杰,他听见我的话后稍加思考,立刻苦笑起来,“既然这样,那不如……”
说着说着,赵总的嘴角开始抽搐,似乎正在发狠,他的右手哆哆嗦嗦摸到枕头后,眼睛死死盯着我,咬牙说道:“米师傅,拜托了!”
说完,赵总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猛力一抽,从枕头后抽出一把装着***的手枪,顶在了自己太阳穴上,厉声大喝:“答应我,别让那家伙得逞!”
我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一手,这家伙果然是个狠人。只可惜他弄错了,中枢魄在胆,就算他自杀了,对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事发突然,我来不及阻止,下意识的对上了他的目光,灵魂开始震颤,阻止他的方法只有一个,立刻把他魇住!
赵总现在已经气若游丝,灵魂虚弱到了极点,我有把握一瞬间就控制住他的思维。
然而,事情远远不像我想象中那样,我的魂力刚透进他的眼睛,一股比我更强大的魂力撞了过来,我被撞得眼前一黑,“噔噔瞪”连退了三步,不等我视线恢复,前方传来一声嘶喊:“不!”
嘭!
第四十章:命悬一线
这并不是枪声,而是子弹冲击头颅发出的声音。
我脑海中冈山过这个念头,视线恢复,一幅血腥的画面展现在眼前,赵总依然躺在病床上,头盖骨被掀飞了一块,红的白的染满了枕头。他的尸体大睁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墙壁,那上面有喷溅状的血雾。
赵总死了!
我立刻又扑到了床边,打开第三目仔细查看,刚才那股把我魂力冲出来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属于赵总,那么又是谁?!
在我紧张的注视中,赵总的灵魂就好像一层皮,立刻消散,下面果然还有一个完整的灵魂,赤红如火!
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赵不老!赵不老就是赵总!
许多从前不解的地方瞬间贯通,赵不老分出几个分身后,其实一直是以魂魄的状态存在,自然在人世间找不到。另外他那几个分身中,他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也可以潜藏在任何一个人的灵魂深处,任何一个人都是他,他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那晚取走旧城区赵本胜中枢魄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和我分手的赵总,他吞掉中枢魄后,就陷入了三花教的追击,无处可躲,只得回到了自己的老巢,也就是这里。等我们赶到后,他的魂魄立刻隐藏起来,就又变成了赵总。
可叹啊可叹,赵总对赵不老一直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同归于尽,只是他想不到,自己也就是老不老!
我刚把来龙去脉理清,在我的注视中,那个火红的魂魄睁开了眼竖立的第三目。
“你,阻止不了我!”
脑海中传来低沉的男声,在我的注视中,赵总的残躯开始急速收缩,快得肉眼可见。
糟了,赵总的中枢魄也被吞了!
我大吃一惊,这个赵不老的修为明显要胜过我,而我又什么法器都没带,该怎么对付他?或者说,该怎么应付他的手段?!
他现在应该正在施法的关键时刻,无暇他顾,可一旦成功,必然会更进一步,到时我将更不是对手!
赵总尸体收缩的太快,施法阻止已完全来不及,我在身上一摸,找到了一把打火机,想都没想,打着火扔在了床上。
这灵机一动,效果远超我的想象,床上仿佛被浇了汽油,刚接触到火苗,立刻就“轰”一声烧成了片火海,赵总的尸体完全被火焰吞噬。
热浪逼人,我承受不住退后了两步,靠在了房门上,这门是隔音的,外面根本听不见室内的动静。
下一刻,大火中传来疯狂的嘶吼,一条身影从火中坐了起来,“竖子,敢尔!”
不会在有错,火中的是赵不老,我苦苦寻找了几个月,终于见到他的真身了!
一声吼完,那个身影从大火中猛然窜了出来,站在了我前方不远处。他穿着一身病号服,脸面赫然是赵总的模样,只是身体……
赵不老下地后,面色阴沉,将病号服的下摆掀起来,看向自己的身体,我也一同看过去。只见他的脸虽然是成年赵总的模样,可身躯瘦小的不成比例,肋骨根根可见,上下一联系,如同一个发育失常的畸形人。
“哈哈哈哈!”我指着赵不老大笑起来,刚才的火势猛烈,赵总的身躯很快就被烧没了,他的这次“蜕皮”戛然而止,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在我的狂笑声中,赵不老慢慢抬起头,俊俏的面孔满是狰狞,“你找死!”
“找死?”我戏谑笑了笑,全状态下,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你现在搞成这样,想要斗败我?只怕也不容易。
说是这么说,我仍然收住大笑,凝神戒备,这人就算被弄畸形了,也是我生平大敌,千万马虎不得。
不过,赵不老并没有对我发起攻击,他忽然笑了笑,转过身一脚把仍在焚烧的病床踹开,走到那一对器械边,旁若无人摸索寻找起来,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也的确如此,他的魂力我看得很清楚,依然要胜过我,我自保不暇,主动进攻显然并非良策。
病床被踹翻后,火焰立刻熄灭,一大堆黑灰倒在了地上,床单和尸蜕全不见了。
赵不老找到了一颗按钮,按下去后,传来了电磁声,他对着一个受话器淡淡道:“所有人都到我房间来,这里混进了坏人。”
听见这话,我顿时如被一盆冷水浇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板。我和他也许能暂时拼个均势,可这栋大楼里全是他的人,那些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全闯进来,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赵不老刚看向我的时候,我背在身后的双手一拧,把门锁锁住,单腿在门上一蹬,对着他直扑了过去。现在打不过也得上,唯一的活路就是制住他,然后再图脱身之策。
刚扑出去的时候,我的心就悬了起来,不过扑到半路的时候,我又放松了些,赵不老传过话后,就一直阴笑看着我,并没有做出招架躲闪的动作。
可就在我以为至少能进入缠斗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我明明扑到了赵不老身上,却什么都没抓住,直接撞穿了他的虚影,滚在了地上。
斗法我应该会处于下风,所以我刻意近身肉搏,就他那畸形的身体,必然不是我的对手,这想法原本不错,可前提是能抓得住他。
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我心中一凛,回头看,赵不老靠在一处墙边,抱着双手,笑看着我,仿佛从来没有动过。我看了看那架仪器,距离他有好几米,凭他的身体,断然不可能一瞬间就移动到墙边。
他刚才通过通话器向外面喊话,这是绝对错不了的,那这突然的瞬移又是怎么回事?
这里面绝对不存在什么神话,想要如此快的移动,必须得拥有极强的身体素质,也许玄真子那样的高手能做到,可他刚蜕皮的畸形赵不老万无可能。那么,原因就只可能有一个,是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赵不老早就走了,可我却没看见,扑向了空气。
“你对我灵魂做了手脚?!”我恨声问。
赵不老仰天大笑,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对你做什么,是赵总……”
原来是这样,我和赵总在一起奔波了一整天,赵不老潜伏在赵总的灵魂里,趁机对我动点手脚。可以肯定,这手脚很小,并且是累加的,再加上我的思维被别的事情吸引,不知不觉着了道。
门外传来密集的踹门声,那些雇佣兵不敢用枪打,只能用脚踹门,这扇门虽然结实,可也坚持不了多久。
转眼之间,我陷入了绝境,不甘之下,我又对着赵不老扑了过去,抡拳就打。可结果并没有什么两样,拳头穿过虚影打在墙上,他又不见了。
“没有用的。”
回头看,赵不老又靠在了另一面墙上,好整以暇说:“不如就投靠了我吧,你对我有大用,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滚蛋!”我恨声大骂,再一次返身冲了过去,然而毫无变化,我又扑了个空。
接下来,我绝望的来回扑击,可连赵不老的衣角都碰不到,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而就在这时,房门的锁芯已经被踹移了位,眼看就要被打开。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密集的嘈杂声,回头看,那扇唯一的窗户外密密麻麻全是麻雀,盘旋飞绕,一只接一只啄着窗玻璃,“叮咚”作响。
是柳银花!
刚反应过来,只听“轰隆”一声,厚重的隔音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大群荷枪实弹的雇佣兵冲了进来。
我连思考都来不及,撒开双腿,对着窗户飞奔了过去。那些雇佣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张望,并没有对我端起枪。
在所有人都还没醒过神的时候,我冲到了窗前,卯足了劲,狠狠撞了上去。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要赌一把,我是宁死也不愿落在赵不老的手里!
“哗啦啦”一声,窗玻璃被我撞的粉碎,我裹在满天碎玻璃中,炮弹一般飞出了大楼。身在半空我回头看,赵不老阴沉着脸追到碎了的落地窗前,恶狠狠看着我,随即,我的冲势衰竭,开始向下落。
七层楼!
刚开始下坠,数不尽的麻雀立刻扇动翅膀围了过来,把我包裹住。它们的个体太小,根本就扛不住我,不过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几百几千只拼命的啄我的衣服,每只施加一点力,合在一起,竟然对抗住了重力加速度。
我仍然在往下落,不过在无数麻雀的拉拽下,我的速度维持在刚跳下来的程度,始终没有加快。这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钟,下方传来女声尖利的大喊:“小心!”
那是小翠花和柳银花同时喊出来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我立刻屈起膝盖,就在这时,我落地了。
冲击力依然不小,我往下一蹲,顺势做了个前滚翻,心中狂喊:“我特么终于没死!”
不但没死,连骨头都没断一根,受的最重上就是脑门,冲击钢化玻璃的时候,头顶上撞开了一个口子,血流满面。余下的伤遍布全身,都是被麻雀啄出来的,虽然多的数不清,不过可以忽略不计。
刚稳住身形,两只手同时抓住了我,往旁边一拉,把我拽进了一片阴影里,这是大楼地下车库的入口,也是七楼射击的死角。
我惊魂甫定,转头看,所有人都在,包括刘瞎子,全都一脸紧张看着我。
“我去开车,咱们立刻逃走!”柳银花叮嘱一声,来不及解释,跑向了地下车库。
第四十一章:未来某一天
柳银花刚进去,只听“轰”的一声,大灯刺目,一辆小汽车咆哮着开了出来,我连忙把一大家子人全部往后揽,小汽车擦着我们呼啸而去,冲进了大厦前的广场。
我气得破口大骂,“你疯了不成?!”
刚骂完,头顶上一道道红线激射而下,把那辆开出去的车子打成了筛子,火星四射。我被吓得魂飞魄散,骂了一半的话立刻吞回去,想要冲出去看看柳银花怎么样。
还不等我动步,身后又传来引擎轰鸣,一辆汽车开过来,停在了停车场出口,柳银花不停招手大喊:“快上车!”
这……我看看那辆被打成筛子的汽车,居然拐了个弯开上大路。
“发什么楞!那些人就快追来了!”柳银花对着我大吼,我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调虎离山。先用一辆空车吸引那些雇佣兵的注意力,然后趁着他们离开射击位置,我们再驾车逃跑,高啊!
我们老老小小一头挤进了汽车,柳银花一脚油门踩到底,汽车呼啸着冲了出去。果然得计,这一次没有人向我们射击,顺顺利利开上了大路。
这里可是中国,这些人开了枪后,根本不敢追赶,上了大路就算是脱离险地了。
柳银花驾驶技术了得,汽车以最快的速度,打着漂移冲上滨江大道,开始沿着河堤向西北开,刚开了每一小段,只见黑龙江上出现了几条小船,载着几十人离岸,没入了夜色中。
他们也逃了。
我是万分的不甘,可也毫无办法,我没能力追上赵不老,追上他们那么多条枪,我也绝对讨不了好。
“什么个情况?”柳银花边开车边问,我镇定了下情绪,将过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和柳银花坐在前排座,小翠花和刘瞎子他们坐在后座,大家伙儿都陷入了沉思中。汽车在一片寂静中,开出了黑河市,继续向西北方行驶。
刘瞎子家显然不能再待了,我怕赵不老会摸去报复,我是无所谓,可扶老携幼打起来就麻烦了,只是现在又该去哪里?
开着开着,路边渐渐没了路灯,景色开始变得荒凉,路边开始出现了老林子,眼看着就又要进大兴安岭了。柳银花对着后面安慰道:“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再说。”
听见这话,一直默默沉思的刘瞎子苦笑起来:“我这一把老骨头,埋在哪里不是埋啊,反正也活不久了,何必颠沛流离的。”
刘瞎子不是一般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能活多久,他恐怕比我看得还准,听见他这样说,我们都默然。
“柳大仙儿,停车吧。”刘瞎子忽然开口喊道,柳银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大伙儿的注视中,刘瞎子摸索着转向我,笑了,“小米师傅,我老汉看这里不错,想下来走走。”
刘瞎子说的很轻松,丝毫没有将死之人的苍凉感,仿佛就此解脱了一般,说完,他不容我们劝说,摆了摆手,打开车门自顾钻了下去。我连忙下车过去,把颤颤巍巍的刘瞎子扶住。
“小米师傅。”刘瞎子笑呵呵说:“你送我老瞎子一程吧,我也还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小翠花也跟了下来,扶住了刘瞎子另一条胳膊,急切问:“刘爷爷,你要去哪里?跟我们一起走不好吗?”
“多好的孩子啊,你将来,一定会有好福气的。”刘瞎子笑呵呵摸了摸小翠花的头,郑重道:“我老瞎子算命可准了。”
“嗯……”小翠花和小狐狸一起乖巧的点了点头,经过这一段洗礼后,两个小家伙变得成熟多了。
刘瞎子似乎心情特别好,始终“呵呵”笑着,把小翠花推进了车子里,“你们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小米哥哥谈。”
“可是……”小翠花还待分辩,一直默不作声的柳银花忽然开口说:“让你哥哥和刘爷爷去吧,他们……有很重要的事情办,你放心,有姐姐我在,他们到了哪里都能找到。”
得了柳银花的保证,小翠花不乐意的嘟起了嘴,可最终还是低下头点了点,默认了。
我把手伸进车窗里,小翠立刻顺着胳膊游到了我身上,紧接着小白家仙也爬了上来。
我低头看着柳银花,她也一直目光灼灼与我对视,半晌后,我对他点了下头,郑重叮嘱:“照顾好我妹妹。”
说完,我直起身关上了车门,柳银花“嗯”了一声,开车离去,直到很远,我依然能看见小翠花伏在后车窗上,对我我们不停挥手。
和小翠花她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既像是哥哥,又像是父亲,天天亲手照顾她,彼此之间有了深厚的感情,现在就这样分开,我心里颇有些不舍……
终于,汽车开出了视线,再也看不见了,我转回头来,刘瞎子依旧在挥着手道别。我心里感慨万千,对于他来说,此去,只怕就是永诀了……
“好了,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知道很久后,我看见刘瞎子依旧在挥手,只得打断了他。
刘瞎子叹了口气放下手,神情变得有些黯然,又招了招,“陪我走走吧。”
说完,刘瞎子单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向马路边的森林。
我连忙扶住他,问道:“你究竟要去哪里?那边可是老林子!”
“无妨,无妨。”刘瞎子气息很短,语调虚浮,脚下却不停,继续往前走,“何处青山不埋骨啊,我老瞎子孑然一身浪迹天涯,临了能有你这样的后生豪杰送,无论葬在那里,都算是善终了。”
刘瞎子根本不听我的劝,对直走向老林子,我也只好扶着他。
这里的夜晚很冷,进了林子后更冷,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好在我们穿的都比较厚,还不至于冻着。
走着走着,刘瞎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小米师傅,你知道这次相见,我为什么会突然变老吗?”
其实这问题我早有答案,想必是分开的这段时间中,他又动用秘法为人算了命,才落得这般下场,只是我一直没靠口问过。
不等我答话。刘瞎子叹了口气说:“想必你也早就猜到了,我老汉回到黑河不久,就有人找上我算命,就是那一次,把我的阳寿差不多耗光了。”
“为什么一定要给他算?”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刘瞎子又走了一段后,苦笑道:“不算不行,那个人……”
我明显感觉到刘瞎子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心中一动,连忙问:“是不是赵不老?”
“赵不老?”刘瞎子有些诧异,随即摆了摆手,“赵不老虽然厉害,不过还强迫不了我老头子,这一次来的……我也不认识他是谁,只知道,他绝地不是凡人!”
这话听得我一怔,我们这些人口中的“不是凡人”,和普通人不是一个概念,而是一种境界。我也接触过许多高人大能,例如张天师、巫女、赵不老等等,他们虽然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脱凡俗了,可严格意义上来说,依旧属于凡人的范畴。
真正意义上的非凡人,唯有巫咸和巫姑那样的神巫,那么,这个让刘瞎子给他算命的,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刘瞎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边走边说:“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俊的不像话,他似乎既不是肉身的存在,也不是灵魂的存在,这样的情况,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闻言我如遭雷击,失声惊呼:“是他!”那个曾点开了我的第三目,又在我外公葬礼上出现的神秘人。既不是肉身,又不是灵魂,当今世上除他之外,绝对不会再有别人!
刘瞎子似乎没察觉我的异常,继续说道:“那是一种层次的威压,我根本无力反抗,于是就给他算了一命,落得如此下场。”
我悚然一惊,想起来什么,连忙问道:“你给他算出来了什么?”
这时候我们正好走到了一个土坑边,刘瞎子用拐杖探了探,跨进去往地上一躺,喃喃自语:“就这里吧。”
躺好后,刘瞎子继续说:“本来,行有行规,为别人算的东西,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的,不过我老瞎子都快死了,也就顾不得这些了,就说给小米师傅你听吧。”
我心头大震,心脏不由自主开始加速跳动,忘了其他,连忙坐在刘瞎子身边等着。
我有预感,我将要接触到某个惊天大秘!
刘瞎子理了理思绪,娓娓道来,“我看到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大山,那个人站在山巅上,而小米师傅你就拜在他的脚下,似乎在……送他去什么地方。”
“怎么可能!”我惊呼出声,那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并且隐隐感觉和他应该是敌对的,我怎么可能拜他?!
“不光是你。”刘瞎子吞了口唾沫继续说:“我还看到有个穿着红衣服的长发女人,也和你一起在跪拜她,我只能看见画面,听不见声音,所以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方小梅!”我汗毛都竖起来了,事情怎么会这样?
可刘瞎子的算命术我亲身领教过,绝对不会错,也就是说,将来某一天,他看见的情景绝对会出现!
“还有什么?接下来怎么样?!”我被刘瞎子的话撼动了心神,语无伦次催问道。
“没了……”刘瞎子苦笑,“我的身体那时已经很差,看到这里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从此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第四十二章:大地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我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这样的未来,我无法接受……
渐渐地,起风了,这里的风和我们江南不一样,虽然还不算很冷,可风吹过森林,却是带着哨子的,鬼哭狼嚎。
我正坐在地上琢磨事,已经沉默许久的刘瞎子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话,“小米师傅啊,等把我埋了,你就从这里一直向北走,走上一个白天后,在一条小河边,你会看见一个年轻人……”
我有些心烦意乱,随口说道:“您老人家瞎说什么啊?要走也是咱俩……”
说到这,我看见刘瞎子的状态,愣住了,连忙打开了第三目。在我的视界中,只见他那犹如游丝的魂力竟然又开始燃烧,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我顿时慌了手脚,抓住刘瞎子胸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急得我嘶声大叫:“快停下,快停下啊!”
他已经这样了,现在这样干,后果不堪设想啊!
“呵呵……”刘瞎子笑了两声,根本不理会我,继续喃喃说:“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你!”
我正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刘瞎子说到这里脑袋一歪,话语戛然而止,就此一动不动。
我傻了能有几秒钟,一头扑在刘瞎子身上,胡乱检查起来。
来不及了,刘瞎子就好像一根快要烧到头的蜡烛,刚才那一番已经彻底消耗掉了他的生命力,他死了。
刘瞎子就这样死了。
虽然我知道他原本就活不长,可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
我就像是傻子一样,呆呆坐在刘瞎子尸体边,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思考,这种状态持续了好久好久,直到一声呱噪把我惊醒。那是乌鸦,它们能闻见死气,专门食腐,我这才回过神来,刘瞎子是真的死了,该埋了。
说不清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好像悲伤有一些,感慨有一些,不舍有一些,还有很多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掺杂在心底,滋味难于言表,沉的像铅一样。
人死了就得入土为安,这就是我现在脑子里唯一反复闪过的念头,我默默替刘瞎子正了正衣冠,把他那根已经摩挲得油光水滑的拐杖放在他胸前,用双手交叠盖住,退出了土坑。
老瞎子真会挑地方,这里到还真像是事先挖好的埋人坑,他躺的很端正,显然下去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他的表情也很安详,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满足感,仿佛心愿全部达成,此去再无牵挂。
我站在土坑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响头磕在尘埃。“刘爷爷,我米小经为你送终了!”
我这一声喊出来,比老鸹都难听,只听一阵“扑棱棱”,那只乌鸦被我惊走了。
头磕完,我在附近找了根树枝,开始往刘瞎子身上拂土,我们都是修行的人,知道死后是怎么回事,倒也不讲究什么封盖大藏,入土就好,灵魂归于山川大地,就算是走完了这一趟。
一捧捧土推下去,刘瞎子的音容笑貌渐渐在我的面前消失,只剩下了满眼黄土,或许还剩下了道不尽的唏嘘。刘瞎子一生漂泊,身怀异术,肯定有过许多故事,也许比我的还精彩,只可惜没有说给人听,如今随着他一起归于尘土了。
我拂土的时候,刘瞎子的魂魄飘了出来,就悬在我的上方,有些迷茫,不过丝毫没有恶性。我就在他的注视下,默默干活,坟堆渐渐竖了起来。
等我打下一截木桩做好记号后,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抬头看,刘瞎子的魂魄丝毫没有留恋,进入大地,从此后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
忙完了刘瞎子的身后事,我虽然忙活了大半夜,可居然还是丝毫没有睡意,转头看向了北面。刘瞎子已自己的身死为代价,给我指出了方向,现在要做的就是向着北方一直走下去。
森林里的路不太好走,我流折下一段树枝充作拐杖,如一位远古旅者,行走在蛮荒,在我的右边,太阳越升越高,气温开始转暖,蛰伏一夜的野生动物们纷纷离巢觅食。
各种各样的动物,有些我认识,有些我叫不上名,它们偶尔显现,都不怎么怕我,反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没去惊扰任何东西,只管低着头走路,始终盯着正北方。
穿过一道道密林,翻过一座座逐渐变高的山岭,从清晨一直到日暮,我终于遇见了一条小河。刘瞎子算的一点不错,在这里,我见到了一个年轻人,准确说,是一个逗比……
我看见小河的时候,同时也看见了这个人,他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的破破烂烂,不过面目清秀,给我似曾相识之感,只是我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有点混沌,一时想不起来。
夕阳就要下山,在山林中蜿蜒的小河被镀上了一层金黄,波光粼粼,这个年轻人卷着裤腿站在河边的浅滩里,举着一根尖端分叉的树枝瞄着水里,似乎是在抓鱼。
“走你!”年轻人大喝一声,猛然向前一扑,顿时水花四溅。
我看得笑了,这样能叉到鱼?那就奇了怪了。
那年轻人从浅水里扑腾起来,看着空无一物的自制“鱼叉”,挠了挠头,心有不甘自语:“怎么没叉到?我明明瞄准了的……”
“你不知道水面会折射光线吗?”我站在岸边突然说话,把那个年轻人吓了一跳,连忙端着“鱼叉”做出了防卫的姿态。
“你是谁?!”年轻人沉声质问。
“过路的。”
“哦,那你走吧。”年轻人挥了挥手,继续站在水里一动不动,目光来回乱,寻找着下一条鱼。
我看得得趣,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如这样,我帮你抓鱼,你收留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刘瞎子要我找这个年轻人干什么,他的推算应该没有完,不过他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我决定先接触下他看看。他虽然穿的很破,衣服和身上却不脏,在这附近应该有居所。
年轻人听见我的话后,神情凝重起来,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终于点头道:“收留你也可以,不过你可得听我的,并且要干活,当然,我也不会拿你当佣人使,你每天给我抓三条大鱼就行了。”
我有些奇怪,这渺无人烟的大山里吃的东西太多了,怎么他单只是要鱼?
也许他只是特好这一口吧,我心里这样想,点了点头,“没问题。”
“嗬。”那个年轻人语气有些不屑,抬手一挥,那杆木头“鱼叉”朝我飞了过来,我一把接住,溅了一身水。
我显然用不着这个,刚才我也就是说说,真干起来,估计还不如他。我随手抛掉鱼竿,走到小河边蹲下,对着胸口说:“帮忙抓一条大鱼来。”
我的话音刚落,小翠从我怀里探出了头,小家伙怕冷,裹在了我衣服里面。
那个年轻人目瞪口呆中,小翠慢慢游出来,钻进了河水里,扭了几下消失不见。年轻人如同被烫了一般,忙不迭蹿上岸,站在了我旁边。
“大哥,玩的可够大哈……”年轻人讪笑着说,脸色都发青了。
“没事的,那蛇不咬人,只会抓鱼。”我安抚道,接着问:“没请教,尊姓大名?”
那个年轻人随口答道:“叫我小六子就行了,我说……你这条蛇真能抓鱼?”
小六子话音刚落,我们前方“哗啦”一声响,水面破开,小翠叼着一条鱼钻了出来,那条鱼足有一尺多长,青麟白尾,看上去很肥,被小翠咬着,完全不知道挣扎。
“哈!真的会抓鱼!”小六子大喜,竟然忘了害怕,蹲下来去接那条鱼。小翠也的确没咬他,将鱼吐在他手里,又游回了我身上。
“这……不会有毒吧?”小六子捧着大鱼问道。
“不会的,它是无毒蛇。”我解释道。
小六子似乎原本就不太在意是不是有毒,就是随口一问,听我这么说,他立刻从腰后掏出一把小刀,作势准备剖鱼。我原本以为他是打算在水边把鱼洗剥干净,然后带回去烧,可结果却出乎我预料。
小六子并没有刮鳞片,他用小刀在鱼肚子上比划一番后,一刀切了进去,然后向外一拧,挖出来一个黑黑的小圆球,上面还连着筋,是鱼胆。
在我好奇的目光中,他挖出鱼胆后连洗都不洗一下,就用小刀挑着送到嘴边,毫不犹豫张嘴吞了下去。
剖过鱼的都知道,只要刺破鱼胆,那条鱼怎么洗都是苦的,这样生吞鱼胆的味道可想而知。小六子立刻伸着脖子仰天,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是想把嘴里的苦味尽可能喷出去。
这样显然没什么用,也就是心理安慰,他足足喘了十分钟气后,才缓过了劲。
“咱们走吧。”小六子拎着鱼站起身,拉了我一下,伸着舌头沿河边向前走,小狗似得不住摇头。
我跟在小六子后面,心中思忖,鱼胆可以入药,难道他身体不好?可鱼胆有一定的毒性,如果长久吞服的话,会造成毒素积累,损伤自己的胆囊。
带着疑惑跟在小六子后面,我悄悄闭上眼睛,准备打开第三目检查下他的身体,可还不等我完全打开,一阵风迎面而来,刮向了正北方。我被这风一激,连忙睁开眼,看了下四周的地貌,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六子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我,“这里?大兴安岭,呼玛县啊。”
第四十三章:失踪
“呼玛县!”我吃了一惊,有仔细感受了下,没错,正是那条曾遇见过的“魂魄坟场”。数不尽的阴魂被吸引到这条环形阴气流中,无意识的随波逐流,一圈又一圈,直到彻底湮灭。
现在看来,这一段河道就是环流中的一部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的河水长期和浓郁的阴气接触,性质可能会产生变化,里面生活的鱼类也应该会有些特殊的地方,尽管不至于变异,体质肯定会有别于寻常。
想到这,我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前面的小六子,焦点直接放在了他的胆囊部位。果然,他的中枢魄被浓烈的阴气包裹着,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这是中枢魄中了阴毒的症状,虽然还不至于立刻毙命,可必然会饱受病痛之苦。
“那个鱼胆你不能再吃了。”我立刻睁开眼,郑重说道。
听见我的话,小六子吃了一惊,不过立刻就裂开嘴一笑,大大咧咧说:“没事,我身体又毛病,不吃不行的。”
我毕竟不是正牌的医生,他这么说,我还真拿不定,也许世上真有怪病需要这样治疗,可这样也太苦了。当下我下定决心,有机会给他好好做个全身检查,看看病根到底在哪里,也许能帮他治好。
我暂时不再纠结这事,和小六子有说有笑走向上游,打算先去看看他的家再说。刘瞎子用命给我算出了最后一卦,绝对不可能是让我来给这个人治病的,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
又沿着小河向前走了一段后,天色将晚,小六子离了河边,走进了松林里,过了没一会,一小块林间空地出现在我眼前。
这片空地只有几十个平方,地上的落叶被清扫过,露出生着厚厚青苔的地面,空地中央搭着一栋小木屋,看来就是小六子的家。
说是木屋,其实用“棚”来形容更准确,就是用十几根松木顶部靠在一起用藤萝捆住,下面自然散开呈圆锥形,再用树皮把缝隙挡住完事。这东西我小时候见过,江南的乞丐经常在河滩上用芦苇搭这样的棚子居住,半天就能完工,遮风挡雨的性能还不错。
“这就是咱俩了,足够咱俩住。”小六子估计挺孤单的,神情有些兴奋,看来经过刚才短暂的相处,我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
小木屋里面大概只有四个平方,可谓进门就是床,里面铺着厚厚的朽烂松丝,干燥蓬松又软和,住宿条件还不错。小翠和小白家仙看见这天然的沙发床,同时欢呼一声,从我身上爬下来钻了进去,各找舒服的位置。
“怎么样?不错吧!”小六子得意洋洋说。
“嗯。”我笑着点了点头。
得到我的夸赞后,小六子很高兴,立刻又风风火火去准备晚饭。小屋边早就劈好了一堆柴火,他麻利的拿出一些搭成“井”字形,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把那条鱼直接扔在火堆上烤,什么调料都不加。
阴毒怕阳火,被火烧过后,这条鱼将完全无害。
篝火慢慢烧了起来,照亮黑暗,也驱走了寒气,我和小六子并肩坐在火堆边,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出乎我预料,这个小六子除了语速有些磕巴以外,思路很敏捷,并且见识也不浅,这表明他绝不是独居山林的乞丐,肯定受过相当的教育。
最让我觉得好奇的是,他坐在地上转身的时候,裤兜里竟然还滑出来了一部手机。现在手机虽然早已经不算是稀罕物,他的手机也不是高价货,可也绝不是一般乞丐能拥有的,看着小六子慌忙把手机往兜里塞,我对他更有兴趣了。
小六子显然很想有个伴,独自住在这大森林中,实在是太孤单了,不过他又似乎对我怀有戒心,和我聊天只谈一些杂文轶事,对自己的身世只字不提,我自然也不好问。
很快,鱼烤好了,小六子其中间一撅,把鱼尾分给我,然后就捧着大嚼起来。现在时值初秋,正是鱼儿蓄膘时节,鱼尾最为肥美,看得出来,小六子是故意把最好的部分留给了我。
“你怎么不吃啊?”小六子塞着满嘴的鱼,边嚼边问我,那鱼外表烤成了焦炭,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道黑灰,花脸猫似得……
看着小六子真诚的眼神,我心中有些感慨,对他点了下头,也不管不顾捧着啃了起来。小六子看我吃的“开怀”,“呵呵”一笑,继续吃。
说实话,这鱼是好鱼,阴气越重的水里养出来的鱼越鲜美,只是这样什么佐料都不搁,而且还是用松枝烤出来的,能好吃就奇了怪了。不过为了不让小六子失望,我也只得装作很好吃的样子,狼吞虎咽……
这鱼完全当得起“外焦里嫩”四个字,当真是外面都烤焦了,里面还水嫩嫩的……以前我一直以为这是个好形容词,现在才发现,完全不是……
甭管好不好吃,反正最后是吃完了,除了鱼骨头。我难得的吃了个铁饱,小六子和我一样捧着肚子,我俩相视一笑,回屋睡觉。
当天夜里,我就领教了小六子的毛病,我刚躺下,就听旁边传来了痛苦的呻吟,转头看,只见他跪在垫子上,以头抢地,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腰,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哗哗”往下淋,痛苦不堪。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开眼看,这才发现,他是胆囊出了问题,而原因就是他吞了太多带有阴毒的鱼胆。
看见我要过来扶他,小六子却立刻伸手阻止我,艰难一笑,道:“我没事,每天晚上疼个把小时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小六子坚决不让我碰他,我也只得作罢,忧心忡忡坐在另一边陪他。
小六子说的没错,大概一个小时过去后,他弓成虾米的身躯一松,一头栽倒在榻上,开始大口喘气。又过了一会,他的喘息声渐渐平稳,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我心头苦笑,他恐怕早就习惯了这样每天一次的折磨,已经不当一回事了……
接下来,我和小六子在这森林深处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森林人”生活,天天的任务就是抓鱼,吃鱼,睡觉,难以想象的是,我在这种状况下竟然体重见长……
仿佛约好了一般,我们成天打屁,却从来不去问彼此的来历底细,然后,我俩又都在等着什么。
我其实也不知到自己要等什么,只是出于对刘瞎子的信任,没有结果前,我绝不会离开小六子。而小六子显然比我单纯,他虽然表面上成天乐乐呵呵,可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意思焦虑,并且越来越浓。
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年轻人和心爱的姑娘约好了见面的日子,随着这一天的不断接近,小伙子变得越来越期待、越紧张、兴奋……
我有时候也会旁敲侧击打趣,问他是不是就要见媳妇了,小伙子总是“哈哈”大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最让我担心的还是他的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痛苦似乎越来越深,由原来的每夜一个小时,渐渐延长到了两个小时才会缓解,长期的折磨下,他那秀气的脸庞变得越来越憔悴。
我曾好几次试着趁他睡着了,想给他好好检查下身体,可他睡觉的时候警惕性极高,我每次一碰到他就会惊醒,然后严词拒绝我的任何接触,一来二去,我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个多月,直到第一场雪来临。
说是一个多月,其实具体有多少天,我也不确定,在这里过日子浑浑噩噩的,根本就不计时间,而我的手机虽然在身上,却早就没电了。
这一天凌晨的时候,我睡在小木屋里,迷迷糊糊听见身边有动静,以为是小六子起夜,也就没管,继续睡我的觉。可等我又睡一觉醒来后,回头看,小六子仍没回来。
我连忙坐了起来,这才发现,不但小六子不在,就连小白家仙都不见了。我在小木屋里又找了一遍,毫无发现后,心中发慌,连忙拎着小翠跑了出来。
小六子其实很谨慎,除了上厕所,从来不会长时间离开我的视线,这深更半夜的他能去哪里?
出了木屋,我惊呆了,只见天空纷纷扬扬飘下来点点雪花,现在大概才九月多,居然就下雪了。这里虽然是中国极北,可这么早就下雪,应该也很罕见吧?
下雪加深了我的焦虑,这么坏的天气,小六子怎可能单独外出?还有,小白家仙又去了哪里?
我很清楚小白家仙的智慧和灵性,它绝对不会乱跑,突然外出,肯定是有所发现,难道……
我的心悬了起来,连忙拍了拍小翠,“赶紧带路,咱们得把他俩找回来!”
小翠平常的警觉性也很高,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东西来劫走了小六子,小白家仙也失了踪,怎么它还好好睡着?听见我的话后,小翠立刻清醒过来,打起精神开始感应。
小翠向左看看,又向右望望,最终确定了方向,直直盯着西面。我找人心切,也顾不得小翠不寻常的举动,连忙对着它所指方向追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路霸
一路上,雪越来越大,既看不见前路也看不见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小翠指的方向狂奔。渐渐地,雪在脚下堆积了起来,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西面,应该是大兴安岭的深处,小六子究竟去了哪里?
深一脚浅一脚,大概狂奔了个把小时后,我爬上了一座山巅,山顶上光秃秃的是一片空地。离得远远的,我就听见那片空地中央传来熟悉的“吱吱”声,心中大喜,那是小白家仙的声音!
这时候大地一片白茫茫,小白家仙自身就是雪白色,它站在雪地上极难被发现,不过那声音我听了好几年,绝对错不了。
我大喜过望,趟着松软的积雪扑了过去,这么快就找到了小白家仙,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果然,小白家仙就在这里,它在雪地上疯了一般来回乱窜,似乎在踏着什么图形,看见我跑过来,方才人立而起,对着我抽动粉红色的小鼻子,“吱吱”欢叫。
我跑过去把它拎起来,看向雪地,只见那里被小白家仙踩踏的一片凌乱。
“你在这里干什么?小六子去哪里了?”我好奇问,这小家伙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练跳舞?还有,小六子哪里去了?
刚问完,不等小白家仙有回应,我的目光被一件事物吸引,慢慢蹲了下来。只见在一片杂乱的小脚印边,有一截黑色的头发,绝大部分都被埋在了雪里,露出了一截在外面。
我心中一动,难道,这是小六子的头发?不过这个设想很快就被推翻,我拈住那截发丝慢慢往外拔,越来越长,完全不可能是小六子的。
这是典型的黑直发,我比划了下,差不多有一米长,肯定是女人的,并且现在社会,很少有女人留这么长的头发了。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越瞪越大,一条熟悉的身影浮现在了我脑海中,在我见过的女人当初,除了她,没人有这么长的头发玄真子!
“玄真子!”我立刻拢着双手大喊起来,寂静的雪夜中,呼喊声传出很远,在远山之间回荡不息。
我激动的都快哭了,自从得知她下了山来到东北,我就一直提心吊胆,却又不知该去哪里寻找,现在可算是有了她的“线索”。
回音持续了好几秒钟,方才渐渐消失,完全没有回应,我心中激动无比,立刻又拢起双手吼了一嗓子,而这次,竟然真的传来了人声。
“玄真子?那是谁?”一个略带阴柔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我悚然一惊,看向来路,只见一个身穿花斑裘皮大衣,戴着裘皮帽的男人从我的来路一步步走出了森林。
这人看上去四十来岁,皮肤保养的不错,留着两撇小胡子,相貌还算英俊,不过神情透着一股子邪气。
“阁下就是江南来的小米师傅?”男人在距离我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微笑着问道。
“你又是谁?”这人来路不明,并且看上去气场不小,我连忙戒备着,反问道。
“哦呵……”男人笑着打了个哈哈,“在下黄家,黄天霸!”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犹如鼓槌敲在了我心底,东北的二号人物,黄天霸来了!他说话的时候,脖子上游过一截白色毛皮,接着顶端伸出来,是一只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色的老黄皮子!
黄皮子老到一定程度后,随着道行的加深,毛色边逐渐变白,而达到这等完全纯白无杂色,我还从未见过。
一人加一个黄皮子一同悠然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
黄天霸的老巢就在这大兴安岭,看来他是今天发现了我,顺着我的脚印一路追踪过来的。今晚,恐怕难以善了!
“你是来找我的?”虽然心底翻江倒海,我的脸上仍不动声色,淡淡问道。
黄天霸毫不掩饰,点了点头,“小米师傅,名人不说暗话,得知兄弟大驾光临,黄某幸甚,特地来请兄弟移步一叙。”
“有话就在这里说吧。”我丝毫不为所动,说实话我是没把握能斗得赢他,要不然我才懒得跟他嗦。
黄天霸依旧不着恼,颠了颠袖子露出右手,对我一探,道:“这里是黄某的山头,在这荒郊野外说话,岂不是怠慢了贵客?人家会骂我不地道。”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我跟他走岂不是进了黄鼠狼窝?“不用了,阁下有事请说,没事就借过,我还有急事要去办。”
终于,黄天霸脸上绷不住了,微笑一点点消散,冷冷问:“当真不去?”
“果然不去!”我心说你还跟我戏文了……
黄天霸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小米师傅请吧。”
说话间,黄天霸身躯一震,斗落了一层积雪,盘在他脖子上的老黄皮子一头蹿了下来,站在我前方十米远的雪地上,直勾勾盯着我们。它雪白的毛发仿佛融化在了雪中,唯有一双通红的眼睛,在一片白中格外醒目。
现在在我面前是老黄皮子,在后面是那个中年男人,两个全都一动不动挡住去路,其中的中年男人还做出了“请”的手势。
静默了一秒钟后,我二话不说,转过身就走,拦就拦吧,我没兴趣硬闯。并且我还担心他跟着我找到小六子的家,无端为他带去祸端。
岂料我刚转过身,前腿还没迈出去,就愣住了,只见在我的正前方十米外,雪地上蹲着一只白毛老黄皮子,再往后二十米远,中年***立如松,伸出右手做着“请”的手势。
一瞬间,我产生了错觉,难道我刚才根本就没转身,依然是面对这他们?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我再一次向后转,这一次我是特地确定了的,然而,看见的依然是同样的画面,老黄皮子和男人以前以后拦在前路上。
“小米师傅,请把。”中年男子黄天霸重复了一遍,又抖了一下手,催我快走。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幻术!
接下来,我又开始转身,这次朝向了侧方,不出意外,又出现两个黄天霸挡住了去路。我试着盯着这两个黄天霸,一点点转向,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那两个黄天霸一动不动,却莫名其妙随着我的目光移动,始终处在我的正前方。
“有意思。”我口中冷笑,索性转了一圈,结果一圈下来,处处黄天霸,竟然摆成了一个同心圆,把我们围在了当中。
“请吧!”黄天霸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是直接传入了我的脑海,仿佛有上百人异口同声说话,偏偏声调完全一样,震得我脑海都有点晕。
我心中感叹,世传黄天霸的幻术举世无双,果然不假,不但迷住了我的视线,还干扰到了我的思维。要知道,凭我现在的灵魂强度,想要从外部干扰到我,除非功力高出我太多,而黄天霸虽强,却还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黄天霸的幻术并不是强攻我识海,这样他也攻不进去,他似乎是利用了灵魂共鸣的原理,用一致的振动频率,来牵引我的思维。不过即便是如此,也足够惊人了,须知灵魂的波动极难被外人探查到,而我和他对峙不过才几分钟而已。
一般来说,灵魂的波动是固定的,这样被他牵住,就再也挣不脱。当然,办法还是有的,这样的干扰程度很浅,完全可以用强大的法术硬破开,或者直接用武力打出去。
不过我不需要,我可能是当世唯一的鬼巫,想要干扰我的灵魂,你黄天霸还不够那资格!
我站在原地不动,怀抱着小白家仙,缓缓闭上了眼镜,打开了第三目。
在第三目的视界中,所见果然出现了变化,包围圈中的老黄皮子黄天霸消失,只剩下了中年男子黄天霸。利用第三目,我破掉了他对我视力的幻觉干扰,现在只剩下了灵魂干扰那一层。
其实黄皮子还有一只,那应该就是黄天霸的黄皮子本体,不过并不像我中幻术前所看见的那样在十米外,而是与我近在咫尺,目光疑惑着我的眼睛。第三目的秘密除了极少数几个人外,天下再无人知晓,它显然不知道第一层幻术已经被破,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小翠与我心灵相通,我破掉了第一层幻术,它也同时看到了我前方不远的老黄皮子。
小翠直勾勾盯着老黄皮子,缓缓探出头靠了过去,蛇信吞吐。老黄皮子察觉不对,抬头正迎上悄无声息逼近的小翠,吓了一跳,如同被烫了一般,身形一弓,猛然向后跳了出去,落地后,脊背上的毛发已经全竖了起来。
它这一跳,幻术自破,小白家仙在我怀里抱成一团,向前做了个滚翻,与小翠同时落地。
小白家仙摔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轻微声响,还把雪地砸了个坑,老黄皮子背又是一弓,看向落地的位置,目光中疑惑更浓。看见这一幕我明白了,老黄皮子也不知活了几千年,早就不是肉身状态,它的灵魂也早就死亡,变成了近乎不朽的魂魄,而魂魄,是看不见小白家仙的……
我心头顿时大定,黄天霸的修为在我之上,单打独斗我不是对手,可有这两个小家伙助战,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呵呵,送我走吗?那就多谢了。”我心态轻松下来,戏谑笑道,说完我声调一变,开始轻轻哼唱起鬼音,随着鬼气森森的音调传开,我的灵魂慢慢开始改变波动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