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魂兮归来(第四卷完)
郭子这时候也停止了殴打,疑惑看着年轻人的嘴,那年轻人现在死活不知,却慢慢张开了嘴巴,里面露出了一抹亮蓝色。
“这是……”郭子不明所以,竟然伸出一根指头往他嘴里戳,这时候我恰好赶到。
来不及出言示警,我低着头狠狠一撞,郭子措不及防,被我撞滚出去老远。他的位置刚移开,年轻人嘴里钻出来一只硕大的蓝***,扑闪着翅膀飞上了天。
如果郭子刚才没有被我撞开,这只蝴蝶只怕已经扎进了他的嘴里。
“钱家秉!”我看着一路高飞的蝴蝶,厉声大喝,这正是在海上逃走的钱家秉本命蛊,想不到,他已经这样了居然还死缠着我不放!
人的魂魄附着在本命蛊上,会变得弱小许多,现在我就算是不抵抗让他吞,他也没能力消化掉我炽烈的灵魂。
“你以为把我害得这么惨,就这么算了?”脑海中传来钱家秉低沉的嗓音,他在用魂魄直接和我交流。“我会一直缠着你,把你身边所有人都害死!”
听见这话,我肺都要气炸了,你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又要吞了我,变成这样是咎由自取!居然还有脸倒打一耙!自从得知了外公的噩耗,我对身边人愈加的珍惜,谁要是敢伤害他们任何一人,我哪怕拼上性命,也要让他不得好死!
“那是什么鬼东西?”郭子坐在地上,看着在半空中盘旋的蝴蝶目瞪口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鬼东西。
“小心,这是本命蛊!”我连忙大声示警。
话音刚落,钱家秉盘旋一周,再次对着郭子俯冲了过去,在场也就他最好欺负了。我看得心头大骇,连忙又冲了过去,奈何蝴蝶飞得太快,我身体状况又很不好,眼看着就来不及了。
郭子糊涂胆大,他看见这只古怪的蝴蝶对自己撞过来,竟然伸出双手在胸前重重一拍,啪!
郭子自然拍了个空,蝴蝶只是一颤,就躲开拍击,沿着他伸出的的双手转向面门。我看得亡魂皆冒,这要是被它钻进去,郭子绝对会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只听“嗡”一声响,一道寒光从郭子脸前掠过,一把长剑横在了郭子面前,是玄真子。千钧一发之际,玄真子依仗敏捷无比的身手,向着郭子做了个前滚翻,拾起地上的长剑,挡在了钱家秉的扑击路线上。
这一下变故发生的太快,饶是钱家秉身形灵动也没有躲开,结结实实撞在了剑身上。
“当”的一声,蝴蝶的身躯竟然仿佛钢铁一般坚硬,砸地精钢剑身“突突”乱颤,蝴蝶的翅膀上立刻被震出一丛闪着蓝光的粉末。这时候我刚好赶到,顾不上去抓钱家秉,连忙把郭子连口带鼻一把捂死,拽着他拼命向后拖。
郭子体重不下一百八十斤,我情急拼命,迸发出了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大力,一个转身就把他甩了出去。郭子庞大的身躯贴着大理石地面向外出溜,一直撞到墙根才停了下来。
转回身,我头一晕,晃了一晃,刚才为了救郭子,我吸入了一丝粉末,中毒了。从症状来看,这粉末是纯阴毒性,并且毒性不小,如果是郭子吸进去的话,只怕再难活命,而我对这类毒性的抵抗力极强,这么点毒粉伤不到我。
“来吧!有种冲我来!”我恶狠狠甩了两下头,看着在前方忽闪飞舞的蝴蝶,嘶声大喝!
话音刚落,小白家仙忽然从我身上跳了下去,爬向了蝴蝶下方。
“不要急,等你身边的人死绝了,就会轮到你。”钱家秉阴沉沉的话语传入我脑海,它开始调整位置,似乎在犹豫是留还是去。
蛊虫害人靠的是暗害,一旦在明处,威力倍减。
这么一会工夫,小白家仙已经爬到了钱家秉正下方,人立而起,向上一纵,张开嘴咬了过去。我心中一动,反应了过来,鬼魂看不见小白家仙,而现在的钱家秉就是魂魄状态。
小白家仙太胖了,奋力一跳不过尺把高,离着还有老远咬了个空,无奈下落。
“嗨!”我暗叹了一口气,心中一横,有了决断。
“磨磨蹭蹭的没意思,你不是想杀我吗?没问题,这就来吧!”说完,我往前走了几大步,站住不动,闭上了眼睛。
钱家秉毕竟不是真正的巫觋,他不知道,巫觋都有第三只眼。
“小米,你干什么?!”玄真子在远处大喊,想要跑过来,我连忙抬起手阻止。
“嘿嘿,放心吧,凭它现在,我让它杀,它也杀不死我!”我自信满满对着玄真子说,说完我还把胳膊上的小翠扯下来,对着玄真子抛了过去。“这东西留着是个祸害,不如就让我今天和它彻底做个了断!”
玄真子接过小翠,狐疑的看着我,犹豫一番,终究还是没有走过来,提着长剑戒备。
钱家秉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谨慎,我闭上眼睛做出了不抵抗的姿态,它依然不敢靠近,扑闪着翅膀陷入了纠结中。
“来吧来吧,我保证不还手。”见他这样,我索性张开双手,闭着眼睛大大咧咧走了过去,语气嚣张。
钱家秉好歹也是纵横东南亚几十年的蛊王,终于被激怒了,眼看我走了过来,他没有选择立刻离去,而是身形一错,围着我盘旋了起来。
“你既然这么急着寻思,我可以成全你。”钱家秉依然很谨慎,它开始围着我一圈圈转,不停振动双翅,散出屡屡蓝色的发光鳞粉。我心中冷笑,果然是个胆小鬼,这是打算先把我毒倒,然后再弄死我。
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你吧!
一缕缕有毒的鳞粉对着我散了过来,我不但不闭气,反而大口大口做着深呼吸,故意让自己中毒。我的决心像铁一样,既然你钱家秉阴魂不散,今天就拼个你死我活!
钱家秉围着我一圈又一圈盘旋,不停散发着毒粉,我很快就头晕目眩,摇摇欲坠,身体一软,瘫在了地上。
“小米!”玄真子再也忍不住,仗剑冲了过来。
这一次我没有喝止,那样反而显得假了,说不定会让钱家秉生疑。
钱家秉一直在一边挥发毒粉一边观察我,毒就是他放的,我有没有中毒他一清二楚,眼看我中毒不支倒下,它抢在玄真子前面,立刻对着我的面门扑了过来。
说是要先害我周围的人,实则是因为没把握对付我,他对我恨之入骨,我多活一刻对它都是莫大的煎熬,现在有机会置我于死地,它岂肯放过?虽然灵魂的较量它现在处于下风,可是它还有毒,只要钻进我的口中,我绝对会被瞬间毒死。
只是它看不见,我刚倒下,一直焦急万分的小白家仙就爬到了我脸颊上,张开了粉红的小嘴。
一片惊呼声中,钱家秉一头扎到了我嘴边,然后就被守株待兔的小白家仙一口叼住,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下一刻,我猛然抬起头,对着蓝色的蝴蝶就撞。
眉心碰到蝴蝶的瞬间,魂魄互相接触,我一发狠,把钱家秉惊慌失措的魂魄硬生生拉出来,裹进了识海中。不管能不能做到,我要把钱家秉彻底炼化,大不了同归于尽!
刹那间,我的脑海中各种声音响成一片,刺耳刮心,除了能听见一些外界的声音外,其他感官全都封闭,我成了个“植物人”。
我看不见外面,却能看见自己的识海,只见我的思维中,出现了无数形态模糊的孩童,大声哭喊着扑到了我的身上。他们拉扯撕咬我的灵魂,全都疯了一般,这一次我连灵魂的眼睛都闭上,不忍再看。
这一幕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钱家秉吞了那么多孩童的魂魄,都被他抹掉了记忆,然后寄身在其中,现在的他是由这数不尽的魂魄组合而成的。我恨不得立刻就将钱家秉的魂魄打散,可我却不忍看着那些孩童面孔在我身边彻底消失。
灵魂与灵魂对碰,双方魂力展开了最直接的消耗战,我能感应到那些孩童围着我一层层消散,彻底化为虚无。我们都是思维体,能量守恒在这里不起作用,没了,就是完完全全的没了。
外面传来玄真子和郭子的呼喊,他们应该是在摇晃我,想把我喊醒,只是我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推测应该是这样。
我的身体中毒了,还很深,虽然要不了我的命,可要想彻底化解,恐怕需要不少天。另外,我和钱家秉魂魄的交战也需要很久,在此期间,我将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存在。
外面又传来了惊呼,这次来的好像是卫峰,然后就是许多人的说话声,应该是卫峰找来了帮手。
接下来,我似乎是被人抬起来,送上了飞机,一路上,玄真子和郭子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荡,一刻不休。他们说着所有和我相关的事情,两人轮流说,说到后来实在没什么好说了,他们干脆就唱歌给我听,有时笑,有时哭……
这一段经历对我来说,仿佛是做梦,很长很长,此生从未有过。如此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有一天,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脑海。
“小米啊,你这是怎么了啊?!”一声苍老的呼唤传入了我脑海,我的心狠狠一颤,滚烫的热泪止不住涌了出来,从眼角滑过太阳穴。
那是……我外婆的声音。
第一章:往事如昨
各种感觉潮水一般涌入灵魂,最强烈的就是痛,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痛彻心扉。这是中毒的后遗症,并且还有一些毒素没有被清除掉,想要完全复原,还需要很久。
除了身体外,我的灵魂也非常虚弱,犹如风中残烛,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是我现在的真实写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终于醒了,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我现在急切想睁开眼看看。
睁眼这个动作在一般人来说,无比简单,可我足足用了好一会,并且疼得浑身发抖,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外婆那张慈祥的脸庞出现在了视线中。
“小米……”外婆泪流满面看着我,欲言又止,忍不住又大声啜泣起来。
我心里说不出的酸楚,特别想哭,可就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我的目光越过外婆,看向她老人家身后,那是我爸妈,分站在外婆身后,全都披麻戴孝泣不成声。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险些又晕过去,外婆被我吓坏了,连忙不停给我抹胸口,哭着劝慰:“小米,你外公他……你可一定不能再出事啊……”
我的身躯在剧烈颤抖,一口气怎么也倒不过来,差点把自己憋死。好一番挣扎后,我终于穿过了那口气,艰难问道:“我外公在哪里?”
我刚问完,外婆和我爹妈同时一顿,看向我另一边,我顺着他们的目光艰难转头,果然看见了外公。
我躺在一张竹床铺成的床铺上,床头竖着架子,正在打吊瓶,与我一步之隔是另一张床,我日思夜想的外公正躺在上面,一动不动。在我的印象里,外公似乎是个永远健壮的人,无所不能,可现在的他看上去那么瘦小,皮包着骨头。
我想看外公的脸,可看不到,他的脸被一沓草纸盖着,身上穿着新作的绸缎本装。这是寿衣,俗称老衣,外公他已经……
外婆他们又哭了起来,“你昨天被送回来,外公看了你一眼就走了,没说上话……”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外公,泪水夺眶而出,喉咙里不自主的发出“呜呜”的声音,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睁开眼看,我不知何时我被移到了里屋,空无一人。外间一片嘈杂,有许多人在哭泣,还有人在大声喊叫,乱作一团。
我的身体又恢复了些,勉强摸下床,扶着墙一步步走了了门口,将里屋门推开一线向外看。堂屋里满是人,全都是同村的乡亲,灵堂已经搭好,屋子里靠墙摆满了花圈,墙壁上挂满了被面和毯子,那是亲戚朋友们送来的。
有个穿着道袍的老者念念有词,轮流喊人上前跪拜外公的遗像,外婆跪在遗像边的火盆前已经哭软了。我妈爸夹在她老人家两旁,由爸爸扶着外婆,妈妈不停向火盆里投纸钱,有宾客上来,她就机械的磕头还礼。
屋子中间安放着外公的遗体,用一床绸缎被子完全盖住,只能看见花白的头发。
这是“普孝”仪式,那名道士是负责招魂的,让外公最后看一眼亲友们,明天就要送上山火化了。我试着开眼看了下,心中愈加憋闷,那道士根本就是个假道士,毫无法力,我根本就看不见外公的魂魄。
我的脑子里懵懵的,竟然哭不出来,看了一会儿后,推开门,一步步走了出去,如行尸走肉。屋子里闹腾的很,大家伙儿的注意力都在灵堂上,没一个人注意到我。
我贴着墙根走向后门,想出去透透气,屋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走着走着,一阵熟悉的“吱吱”声从我脚后跟传了过来,回头看,小白家仙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跟在了我后面。
小家伙似乎也很伤心,被我拎起来后一动不动,轻声呜咽着。
我叹了口气,捧着浑身是刺的小白家仙走出了后门。
后门口是我熟悉的小院,小时候,我在这里面顽皮,修炼,纳凉看星星,留下了满满的回忆。出了后门走进院子,清冷的月光洒满院落,一如昨。
走到院子当中,我愣住了,那里朝北摆着一把竹椅。当年我练习开眼的时候,外公每次都把椅子这样摆,然后让我坐定,静心。
我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过了一会后,又长长叹了口气,物是人非了……
我捧着小白家仙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缓缓闭上了眼镜,这一刻仿佛时光倒流,我又回到了从前。我心有所感,打开了第三目,我想,这椅子会不会是外公摆的,而他的魂魄正在这里等我。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真能在这里看见外公的鬼魂,然而我开了眼后,竟然真的看见了东西!
我的身躯陡然僵住,就连我怀里的小白家仙都站了起来,全身的刺全都炸开,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通红似火,身外仿佛烧着了一般,晕着一层淡淡的火焰,就在我身前三尺外!
这绝不是外公,这样汹涌着阳气的魂魄,前所未见,就算是张天师都达不到这种程度,可以说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
下一刻,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燃烧着阳火的魂魄对着我一步跨了过来,竟然就此消失了!
我猛然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震惊的无以复加,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刚才不过一瞬间,我就出了一身透汗,内衣全湿了。还有,我的第三目看东西从不会走眼,这东西它是怎么从我视线中消失的?
惊慌了片刻,我又感应到了什么,坐在椅子上猛然转回头,果然又看见了……一个人!
这一次我并没有开眼,就是普通的视界,只见有个人正在走向北墙,我回头的一瞬间,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停住脚步站在了墙根下。
正常的视界只能看见人,那么这就是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立领装,身材修长挺拔,留着一头板寸,是个男人。
下一刻,这人缓缓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这是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眼眉细长,俊美的近乎妖异。他脸上毫无表情,可眼睛中却透露出复杂的神色,有哀伤,也怜悯,似乎还有凄凉……
“唉……”我清清楚楚听见这男子叹了口气,然后他转回头,对着面前的墙壁一步跨了过去。就在他移动的瞬间,他的身形凭空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仿佛是钻进了墙壁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头大骇,下意识又打开了第三目,只见墙外有一条燃着阳火的腿,转眼收进了墙壁里。
他竟然钻进了灵堂里!
这人究竟是人是鬼?!
猛然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我想起来,在我九岁那年的夏夜,也是这样坐在这张椅子上,平生第一次打开了第三目。当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条燃着阳火的红影,与刚才所见几乎一模一样。
我不敢完全确定,可两相对照,至少有八成把握,这就是当年那个古怪的人影,这人究竟是谁?他去外公的灵堂,究竟要干什么?!
我猛然站起身,准备赶进灵堂,可由于起身太快,我的头一阵阵发晕,险些摔倒。
喘了几口气,勉强压下阵阵虚弱,我咬紧牙关,跌跌撞撞跑向了灵堂,脚下如踩着一地棉花。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哪怕是神仙,我也决不允许他对外公的遗体不利!
终于扑到了后门口,我扶着门框向里看,灵堂内的“普孝”已经结束,所有人分排站好,向外公的遗体敬礼,做最后的道别。
一屋子全是披麻戴孝的人,最前列那个穿着黑色立领的年轻人格外显眼,可所有人似乎都看不见他,只有我例外。
年轻人紧挨着外公遗体,在假道士喊话后,毫不犹豫单膝下跪,对着遗体郑重拜了下去。
我彻底惊呆了,这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要干什么?
拜完,那年轻人立刻站起身,看了我一眼,又转身走向大门,看架势是准备离去。我心中有太多不解,连忙冲进屋子里,不停拂开挡路的人追赶。
四周围传来一片惊呼声,大伙儿纷纷问我怎么了?还有许多人要上来扶我。
我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不过我没空解释,也解释不清,只管死死盯着那个在人群中穿梭的年轻人,不停挥开伸向我的手。
终于,我追到了大门边,扶着门框探头向外看,却没了那个年轻人的身影。我连忙又打开第三目,可除了三三两两正常的活人灵魂外,同样看不见那个燃着阳火的魂魄,他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做了半天无用功,我的体力透支,脚下一软瘫在了地上,浑身直冒虚汗。
亲友们见我这样,连忙围过来一大群人,把我抬起来送往里屋。我的身体一阵阵发虚,气都喘不匀,根本没有能力追踪,只得作罢。
我又被放在了里屋床上,外婆被我爸妈搀扶着走进来,她老人家坐在我床边,欲言又止了一番后,拍了拍我,抽噎着说:“小米,别做傻事,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起送你外公上山……”
第二章:旧事
翌日,天不亮,我早早就醒了,外面传来大声嘈杂,火葬场的车子来了,我爸爸和几位家里的长辈正在安排送葬亲眷。
就快要出发了,我默默套上衣服,在房间里寻找小白家仙和小翠,准备带着它们一起上山为外公送终。从醒来到现在,我只看见过小白家仙,小翠也不知去了哪里。
另外玄真子昨天我第一次醒过来后就走了,据我妈说,她师父传来消息让她立刻回山,可她一直不放心,守到我醒过来才走的。
没一会功夫,我就找到了小白家仙。它窝在床底下爬来爬去,看见我还“吱吱”叫了两声,显得有点焦躁。可问题是,小翠到底去哪里了?
我看小白家仙举止有些不对,索性钻到床底下翻找起来。
床下杂物很多,基本都是外公遗留下的,装了几麻袋,我在小白家仙的指引下把在麻袋全都推到一边,终于看见了小翠。小家伙盘成一团,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我心头奇怪,虺其实是不睡觉的,它这是怎么了?
我试着碰了碰,小家伙一惊,终于动了起来,我这才发现,原来它是在蜕皮。
蛇其实没有什么固定的蜕皮时段,大补一次过后,身体得到了明显的增长就有蜕皮的需求,小翠应该是达到临界点了。自从跟了我之后,这是它的第二次蜕皮,不过这一次明显比上次要艰难许多。
小翠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蛇皮已经蜕到了七寸部位,最艰难的阶段就要开始了。小家伙看上去很难受,它用头顶了我一下,似乎是不愿意让我看它蜕皮,然后就开始了剧烈挣扎。
小翠把身体拧在一起,用力摩擦,想把老皮磨下来,可这并不容易。小白家仙在一旁看得焦急万分,干脆一口咬住蛇皮往下扯,在它帮助下,蜕皮速度立刻加快。
刺猬和蛇是天敌,可这两个小家伙在一起已经几年了,早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小翠默认了小白家仙的帮助,停止摩擦,用力向前挣扎。在两个小家伙的共同努力下,过了没一会功夫,小翠猛然向前一挣,从蛇皮里挣脱了出来,艰难的蜕皮终于完成了。
小家伙累坏了,立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心疼坏了,连忙把它兜在了怀里,从床上钻了出来。
我刚站直,房门被从外推开,外婆走了进来,抹了把泪,“小米,咱们该送你外公走了。”
我点了点头,鼻子一酸,心中黯然。
由于小翠刚蜕完皮,身体很虚弱,我不放心把它独自留在家里,就索性带着,让它缠在了我胳膊上。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一次蜕皮后,小家伙身体有了些变化,在它头顶位置,出现了一对蓝色的角状物。
由于是刚蜕皮,它的体型和以前没什么分别,不过在经过一段时间后,将会逐渐长大。
带上两个小家伙,我在灵堂里披麻戴孝,扎上了代表孙子的麻布头带,跟在外婆后面出了门,它们俩我家里人和乡亲们都见过,带着也没人觉得奇怪。
大门外,停着一排汽车,我接过妈递过来的外公遗像,爬上了领头的大卡车,站在了最前面,端好遗像。用外婆的话说,外公生前最疼我,弥留之际,一直撑到我被人送回家,看了我一眼后才肯走,抱遗像的责任当然该由我来担。
一挂鞭炮被点燃,车队缓缓开动,悲怆的唢呐声响起,送外公上山了。
车队开上大路,不停抛洒着纸钱,被狂风吹得漫天飞舞。我站在最前面捧着遗像,眼眶怎么都干不了,也不知是被风吹得还是在哭,总之脑子里一直都是木木的。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整个人都被打垮了。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开到了龙华陵园,外公被火葬场的人抬进了大厅,与送葬的亲友见最后一面。环绕一周的时候,我再一次大开第三目看了一眼,确定了外公的魂魄的确没留在体内后,方才被队伍推出了门。
有些人死后,短时间内魂魄会缠着本体不肯离去,这样的状况下被推进焚尸炉,会连魂魄一起烧灭,这也是古人不愿意火葬的原因。外公的状况很奇怪,他老人家才刚过世两天,按说魂魄不会走远,可我怎么都找不到。
我本想试着和外公的魂魄交流一番,可招不到魂魄,也只得作罢,这个念头随着遗体被推走,彻底打消了。
工作人员推遗体去火化的时候,送葬的人哭得惊天动地,唯有外婆还算清醒,虽然伤心欲绝,却反过来劝慰大家不要太伤心。
外公彻底走了,带来的花圈被褥等物也要烧掉,火葬场大门外有个焚烧区,人们默默把东西都抛进大火里,付之一炬。至此,葬礼结束,亲朋们轮流走到我们家人旁边,安慰一番后告别,纷纷离去。
大火坑边,外婆等亲朋们都走了后,抹了把泪对我爸妈说:“我要和我外孙子说几句话,你们俩先去接骨灰吧。”
我爸妈相对看了一眼,只得离去,现在只剩下了我们爷孙俩。
看着“烈烈”焚烧的大火,外婆轻声说:“小米,你外公临死前,给你留下了一样东西,你切莫让别人知道,包括你父母。”
我一愣,“什么?”
外婆转头看向我,目光变得很深邃,默默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你知道外公的身体怎么会突然变差的吗?”外婆忽然换了个话题。
外公突然没了法力这回是,一直萦绕在我心头,只是我旁敲侧击问过几次,他老人家总是摇头不语,都成我的心病了,没想到这次外婆会主动提出来。
外婆叹了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等回家了,我在说给你听吧。”
外公的房间里,外婆坐在他老人家睡了大半辈子的床上,小心翼翼抚摸着他用过的被褥,久久不语,我站在一旁默默陪着。葬礼已经彻底结束了,我父母被外婆遣回了家,只留下我一人陪伴她。
外婆是大户人家出身,后来家里在一场运动中倒了霉,家财被没收,她的父亲也在无休止的批斗中郁郁而终,只留下了她孤独一人。
外婆年轻的时候生的很漂亮,又有学识,只可惜成分不好,只能住牛棚,在生产队干着最苦最累的活,艰难求生。在那个年代,越有学问越反动,外婆成了个没人敢接近的人,原本的乡亲们都躲着她,小娃儿们不懂事,经常用石头丢她,骂她“地主婆”。
后来有个军代表贪恋外婆的美色,暗地下想霸占外婆,对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横加迫害,想逼她就范。就在外婆因恐惧而绝望的时候,外公出现了,外婆的人生从此改变。
“你外公年轻的时候可俊了,一身正气,我一眼就爱上了他……”外婆坐在床边,回忆着往事,脸上露出痴迷,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竟然不自觉笑了。
外公是赤脚医生,去她们村里给人看病的,当时外婆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竟然对这个素昧平生的俊俏后生表白,要跟着他走,哪怕天涯海角,做乞丐要饭。问明了缘由后,外公爽朗笑了,说,“我一眼也喜欢上了你,不过我却不会带着你私奔,而要……”
“明媒正娶!”外婆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外公当初对她说过的话,止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捂住了嘴。
我也忍不住“哼哼”的哭了起来。
在那个年代,成分的重要性后人难以想象,外公是红彤彤的贫农,外婆是地主婆,被批斗的对象,这样的婚姻,在外人看来绝对不可思议,外公是在自讨苦吃。不过外公肯定不这么认为,他说到做到,并且日后真的给了外婆安定的生活,虽不算富裕,却再也没人能欺负到她。
外公在村子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发生了今天大事,那个军代表竟然一夜之间睡死了,并且完全查不出原因来。
外公带着外婆走了,当时的外婆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件破旧的换洗衣服,加上户口本,一个小包袱就装下了全部家当。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就这样把自己托付给了另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俊俏后生,没有什么煽情的表白,更没有死去活来的恋爱,一句话一辈子,爱情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其实,我当年也不是一无所有跟着你外公的,我父亲也就是你的太爷爷,当年曾埋下了一罐银元……成亲后,我找了个机会,偷偷把那罐银元又挖了出来,就埋在这张床底下。”外婆终于顺过了气,缓缓起身走到了一边,“小米,你把床搬开。”
这话犹如暗夜里一道闪电,把我震醒了,童年的记忆再度涌入脑海。
我想起来,在我九岁的时候,乡里闹水鬼,外公带着村民们把水鬼除掉后,就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那次外婆似乎就是在这张床地下挖出来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去找外公,过了几天后,他们才回来,自那以后,外公似乎就丧失了法力。
那段记忆对我太深刻了,九岁的我独自守着家,等着外公外婆回来,期间的煎熬,到现在都难忘。
我连忙把那张沉重的木床移开,只见床下铺着一层青砖,中间那几块接缝有点空,似乎刚被人动过。
外婆指着那几块砖,“挖开!”
第三章:蛛丝马迹
根本就不用挖,砖头很松,随便就掰开了,下面露出了一个封着口的粗陶坛子。相信在往年的时候,这装着银元的坛子一定埋得很深,现在是新时代了,早就不兴那一套,也就是随便掩盖了下。
我揭开坛子盖一看,愣住了,里面白花花一片,有半坛子银元,看堆货差不多有上百,“怎么银元都还在?”
外婆默默抹了下发髻,坐在了书案变得椅子上,回忆起来。“还记得那次我带着银元去救你外公吗?”
那一次外公除掉了水鬼,被公安局带走调查,外婆得知消息后,简直就好像天塌了一般。那年月不像现在,当时干什么都少不了走后门,行贿受贿司空见惯,没礼物寸步难行,家里实在没钱,外婆就把这守了大半辈子的银元打包带上了。
那时候是七十年代末期,改革开放已经开始酝酿,各种环境都开始逐渐宽松,原本完全不能示人的银元其实已经可以拿出去卖了。依稀记得,那年月的真银元价格在70-80之间,这里有一百个银月,也就是可以麦7、8千块,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
要知道,10年以后“万元户”这个名词才出现,并且代表着有钱人。
外婆带着沉重的银元找到了当时的区公安局,本以为凭着这一笔巨款,绝对能把外公给捞出来,毕竟外公的罪名不过是搞封建迷信,连劳教都都够不上。可接待他的去公安局副局长看了眼这些真家伙后,却没有收,好言劝慰一番后,让她老人家住在区招待所,说是外公不会有事,再过两天就把人放了。
外婆见人家是区公安局的副局长,应该不会说假话,就住在了公安局隔壁的招待所里,忐忑不安等待。两天后,外公果然被放了出来,虽然精神有些萎靡,不过身上并没有伤,外婆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中后,外婆又把银元放了回去,生活又归于平常,虽然外公似乎没了本事,不过外婆也不在乎这些,能平平安安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不去外面惹事更好。
说到这,外婆叹了口气,“你外公临走前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看见你后,他说了一句话就走了,他说,他给你留了一样东西,就放在这个坛子里。”
听见外婆的话,我连忙在坛子里翻找起来,银元被我翻得“哗哗响”,没一会功夫,我果然在坛底发现了什么东西,扒开银元把那东西拿出来,仔细端详。
这是一面紫铜铸造的牌子,约莫五公分长,三公分宽,一面是八卦,另一边铸造着四个字上清济世。
这东西我认得,是早年间道士的身份牌,上清济世代表着道教上清派,著名的茅山宗就是上清派的代表。道士往往要入市修行,云游四方,凭着这块牌子可以在任意一家道观挂单住下来,凡是没这块牌子,一般都被认为是假道士。
手握着铜牌,我又疑惑了,外公当年只是在道观里做了几年小道童,根本就没真正皈依道教,更没有去过茅山,怎么会有上清派的身份牌?
“外婆,当年接待你的那位区公安局副局长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想了想,我问道。
外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们只是些平头百姓,哪里能知道这些事?不过当年那位副局长看上去有五十多了,现在就算还在人世,也肯定退休了吧。”
“哦……”我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情追查起来有些难度,凭我一个人只怕不行。
我收好那块铜牌,把坛子盖上,开始把砖头复位,心中琢磨着。现在看来,外公的快速衰老和那次的经历有直接关系,这件事情我一定要追查下去,还外公一个公道!
接下来,我就在外婆家住下,一边调养身体,一边和外婆作伴。外公走了,外婆一个人孤零零的,这段伤心的日子如果没有我,真不知道她老人家该怎么熬过去。
我把打探消息的事情托付给了郭子,他现在和闵馨打得火热,凭借他老丈人的关系,调差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我在外婆家一住就是一个月,期间什么事都没做,每天的就是陪外婆说话,帮她做事,渐渐地,外婆终于从哀伤中走了出来,生活回到了正轨。在这段时间中,小翠也有了很大的变化,经过一段胡吃海塞后,它的体格变得更庞大,足有我的胳膊粗,看上去好像一条小蟒蛇。
一个月后,终于有了消息。
这一天一大清早,我还没起床,摆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我拨开趴在上面睡觉的小白家仙,拿过手机一看,来电话的是郭子。
“喂喂,是不是找到了那个副局长?”我连忙接通电话,急切问道。
“小米啊,那个人我查出来他的名字叫‘赵本胜’,不过他早就退休了,据说回了东北老家,不在本市。”郭子小心翼翼说,接着话题一转,带给我了我一个好消息,“哥哥我也不是毫无收获,告诉你吧,我找到了咱外公待过的白云观在哪里!”
我听得一怔,“白云观不是早就毁了吗?”
“是毁了,不过……”郭子解释说:“以前是破除迷信,现在国家不是提倡信仰自由了吗?就前一段时间,道教协会又在白云观原址建了新的道观,三天后对外开放。”
电话里,郭子依旧在叽叽歪歪表功,我陷入了沉思中。白云观重建了?那现在的新道观和老道观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喂,小米?我说你到底在不在听啊?”郭子见我总不说话,在电话吼了起来。
我连忙支应他,“在在在,你说得很好,这次可多亏你了……”
“嘿嘿,没了哥哥我,你那里行啊,先这么着吧,哪天回城跟我打个招呼,我去接你。”郭子得意洋洋挂了电话,我这时下定了决心,三天后去这新白云观探一探。
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头绪,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我都不能放过,去东北找那个赵本胜只怕有点难度,说不定人家已经死了,如果能在本地找到线索就最好不过了。
打定主意,我钻进被子里,开始计划下一步的行动,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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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清晨,我辞别外婆,蹬上自行车出了门。
小白家仙照例蹲在了我头顶上,威风凛凛,我已经很久没理发了,头发乱糟糟像稻草,被它用小爪子揪着,好在这小家伙总也不见长大,体重有限,揪不痛我。
为什么它非得蹲在我头顶上?只因小翠越来越大,它有点不服气,故意摆姿态。其实小翠就算现在变这么大,也依然有些怕小白家仙,平常经常被欺负,从来不敢还嘴。
小翠规规矩矩缠在自行车龙头上,眼睛滴溜溜看着前路,一副很惬意的样子,它喜欢这样。我原本打算用个竹篓把它装起来,可它就是不干,我也只得作罢。反正惊世骇俗又不犯法,我也早就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目光,看就看吧……
这一路上,果然吸引来了无数诧异的目光,本地极少见到这么大的蛇,还规规矩矩缠在自行车龙头上,这太不寻常了,我也只得当做没看见,只管骑自己的车。
神山口离外婆家不算远,半个小时我就骑到了。
时隔很久,我又回到了神山口迷信一条街,先去了马大头家,想打听下情况。
神山口之所以有这条迷信一条街的存在,只因在早年间,后面的神山上有一座寺庙加一座道观。后来在那场运动中,寺庙和道观全被砸烂了,在寺庙原址建了火葬场,这条街就一直保存了下来。
再后来,改革开放后本市被列为沿江开发城市,市区需要重新规划,火葬场被搬到了远郊的龙华,这里的被拆除了。
我找到马大头的时候,他正在花圈店里和人下棋,看见骑车停在他家门口,连忙舍了败局迎了过来。
“嘿哟!小米师傅,可有些日子不见了,想死我了真的……”马大头如见亲人,脸都涨红了,不过他不敢过来,小翠正好奇盯着他。
“没事,我这蛇不咬人。”我跨下自行车,打好站脚,淡淡问:“我看你不是想我,是想我替你办事吧?”
“哪儿能啊……”马大头连忙言不由衷说:“我马大头是什么人小米师傅您还不知道,我是那种人吗?!”
“是。”我瞥了他一眼,丝毫不给他面子。
马大头笑容僵住,嗓子里“咯咯”了半晌,好像一只老母鸡。不过他毕竟是经久沙场的老汉,也很了解我,叹了口气说:“你真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不过,不瞒您说,您收山的这段时间,咱俩至少错过了这个数!”
马大头暗暗比划了个“六”,对着我甩了甩,满脸惋惜。
“咱先不谈买卖,你给我说下白云观的情况。”我随意说着,伸手放在了车把上,小翠立刻顺着我的胳膊窜过来,缠在了我身上。
“可不得了了!”马大头一惊一乍,“感情小米师傅您这段时间在闭关修炼?法力见长啊!”
“甭废话了,说正事吧。”我被他贫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样……”马大头面色一整,开始介绍起来,他是业内人士,所知远远超过一般老百姓,这也是我先来找他的原因。
新白云观的确就是建在旧址上的,牵头的据说是上清宗主茅山派,观里的道士有十来个,全是从茅山过来的。这次的白云观建的很大,把老观的废墟全包了进去,也就是说,现在的白云观是大观套小观。
最值得一提的是白云观的现任主持,这老道名叫“汪云峰”,被称为“云峰真人”,就是茅山元符万宁宫的原主持。
我一边听一边琢磨,这可就奇怪了,元符万宁宫是上清派圣地,主持的地位和龙虎山张天师都有的一比,他放着道教圣地的领袖不做,却跑来这小道观当主持,这汪云峰……想到这我摇了摇头,猜不透啊猜不透。
“小米师傅。”说到这马大头压低了嗓门,神神秘秘说:“不瞒您说,我们街上的老几位猜测,咱这神山只怕是有什么异宝,要不然,怎么能把他功参造化的云峰真人吸引过来?”
听见这话我一怔,猛然转头,目光灼灼盯着马大头。
“小米师傅,您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说错什么了吗?”马大头退了一步,有些心虚。
“不!”我笑了笑,“你说的很好,我……这就去白云观看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我立刻走向迷信一条街深处,准备上山去新白云观。
“回头一定要来我小店坐坐啊,我有大买卖!”
马大头在我身后大喊,接着我清楚听见他小声跟别人说:“小米师傅斗汪云峰,高手会高手,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第四章:等你许久
我也懒得理会这些无聊的人,热闹?反正你们是绝对看不到的。
迷信一条街走到底,就是上山的台阶,从这里可以直通白云观。往日里这段台阶破破烂烂生满了青苔,基本没人,现在被好好修葺一新,上面香客如织。
一路拾阶而上,三五成群的人欢声笑语,聊着闲话,回头的人基本都带着各种不值钱的所谓宗教小工艺品。中国人就是这样,没什么固定的宗教信仰,见了什么菩萨都拜,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真正的信徒又能有几个?
虽然人潮很杂,不过他们也有共同点,那就是看见我就躲得远远的,有些胆子小的女孩情急之下,竟然尖叫着跑进了两旁的树林里,惊恐看着我。不怪他们这样,我身上裹着那么大一条蛇,看上去的确很吓人。
不过事已至此,我总不能把小翠扔了吧?只好装作看不见,硬着头皮上。
神山不高,不一会就爬到了山顶,果然,一座道观出现在了我眼前。新的白云观依山势二建,规模不算很大,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前后共有两进,南面有一个小院落,里面有厢房,应该是道士们的居所。
这里我小时候来玩过,的确依稀记得有房子的废墟,不想现在竟然真的建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道观。
道观门口人山人海,摆着许多摊位,卖什么的都有,更要命的是,我在大门口看见了有两名警察,正警惕的扫视人群。今天是道观开门第一天,来看热闹的人太多了,两名警察是来维持秩序的。
现在我是真没辙了,我带着小翠,警察铁定不让我进去。不得已之下,我下了大路走进一片隐秘的树林里,把小翠放在了一棵大槐树上。
“爬上去等我,别乱跑。”我叮嘱一声,小翠有些不乐意,不过它智慧极高,知道自己的确进不去,只得委委屈屈沿着树干向上爬。
处理好了小翠,小白家仙完全不是问题,我让它蹲在我肩膀上,走向了白云观大门,汇入了嘈杂的人流中。
挤到了门口,两旁全是摊贩,主要卖的是香烛,还有各种标榜开过光的法器,实则毫无用处,我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被人潮裹挟了进去。
进门时三清殿,我来不是拜神的,就脱离人群,走向了另一面。
与熙熙攘攘香烟缭绕的真武大殿相比,两侧的厢房附近一片冷清,游客们只是来看神仙的,对于这些日常起居的所在自然毫无兴趣。
我在厢房院门外看了看,里面一片静悄悄,道士们这时候应该正在三清殿里作法事,厢房里空无一人。
我继续向前走,绕过第二进大殿后,最后一进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一扇很小的门,只容一人通过,铁栅栏门紧闭着,还上了锁。我透过格子向内看,里面杂草丛生,种植着稀稀拉拉的树木,一片死寂中偶尔传来几声鸟叫,看上去和乱葬岗差不多。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情况,我会以为白云观到此为止,外面就是荒芜的后山了。
我退后了几步,打量四周,确定无人后,向前做了个助跑,攀上了铁栅栏门,开始向上攀爬。这里面就是原白云观的遗址,也是我这一趟的目的地,我要进去探查一番。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手脚并用往上爬,几个交错就骑上门头,然后我就愣住了。只见在我身前,门头赫然贴着一道黄纸绘制的符文,被一根生铁钉钉在了水泥上。
我对符不是很在行,不过看得出来,这符文呈殷红色,赫然竟是用羊血画出来的,功用就一目了然了。自然界中什么动物的阳气浓度和人最接近?答案可能出乎许多人的预料,既不是猩猩、也不是猴子,而是山羊,所以在肉类当中,羊肉是最补人的。
用羊血画符,说明这符不是用来驱邪挡祟,而是用来对付人的。
茅山术在道家独树一帜,其特点就是擅用符,攻击性极强,面对着这张符,我不敢动了。
铁可以隔断阴阳,这就是这张符用生铁钉住的原因,钢钉都不行,被生铁钉住的符法力可以维持很久,而这张符纸看上去还很新,效力应该保存完好。
这下事情可就尴尬了,我认不出这张符,不知其功效,不敢妄动。可我现在骑在人家门头上,假如被人看到,准得被当成贼,那可就说不清了。
稍加犹豫,我打开了第三目,仔细看这道符,这才看出了一些端倪。这张符上的阳气在沿着脉络缓缓流动,看走向竟然酷似人的经脉,看来,这东西应当是模仿活人,只是更具体的功效仍然不得而知。
已经在墙上待很久了,每多耽搁一会,危险就多一分,我决定,胡乱撞下大运再说,总比这样干坐着好。主意已定,我立刻伸出右手食指,在铁钉的尖端上轻轻一划,指肚破开,渗出了一地鲜血。
我看准符上经络的任督二脉,用血横着一划,任督二脉打通,符上的阳气立刻开始疯狂流动。
只过去了两秒钟,阳气流动达到极限,符纸“嗤”的一声自燃,我松了一口气,返身跳了下去。落地后再抬头看,一缕青烟扶摇直上飘向天际,符已经彻底烧完了。
这茅山宗给我的感觉就是奇奇怪怪的,尽整些看不懂的符咒,对付起来似乎很麻烦,不过我只是来查事情的,如无必要,我也不会和他们起冲突。
落地后看向院内,到处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什么都看不见,好在地上隐隐有一条小路,蜿蜒向灌木林深处,从草色来看,应该被踩出来还不久。调整了下呼吸,我开始沿着小路走向深处。
走了一小段后,前面豁然开朗,一座建筑物的废墟出现在了眼前。
我以前一直以为,老白云观怎么也得有个一两进,有正殿大堂,可看这片废墟,不过就和普通民宅差不多。
房子已经完全塌了,屋顶找不见,只剩下几座断壁残垣,生满了杂草青苔。废墟外倒着半座老君的石雕,脑袋都被敲去了半边,透着一股凄凉。
正当我四处打量,废墟内突然传来清朗的呼唤声:“小友,既然来了,就过来一叙吧。”
我被吓了一跳,什么人说话?自己竟然暴露了!
喊过之后,那声音就没有再出现,我陷入了尴尬中,这简直就好比做贼被抓了个现行。
一番犹豫后,我排除掉立刻逃走的念头,大大方方走了过去,所谓拿贼要拿脏,我又没偷东西,你还能把我怎么着?
绕过一处废墟墙角,在西面的废墟中,我发现了喊话的人,这是一个老道,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看着内墙壁上嵌的一面石碑出神。这老道穿着一声藏青色道袍,没有带道观,头发花白,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了,面容清癯,不过精神矍铄,并没有很浓重的老态。
“汪云峰真人?”我试着问了一声。
老道转过头看着我微微一笑,颔首点头,“小友过来,我已经等候你很久了。”
我被他说的莫名其妙,我来到白云观好不超过一个小时,怎么会等我很久?
走过去我才发现,汪云峰身边还摆着一个蒲团,看来,他果然是早就等着我了。看见这一幕,我暗暗心惊,莫非他竟然能算出来我会来到?这……恐怕连张天师都没这个本事吧?!
汪云峰看出了我心头疑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下再说。
“其实,我已经在这里等你两个多月了。”我刚坐定,汪云峰神神秘秘说,“直到刚才有人破了我的‘回光符’,我才确定是小友来到,松了一口气。”
“您认识我?”我被他彻底弄懵了,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汪云峰仰天一笑,道:“对米小友仰慕已久,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贫道我有事相求。”
“找我什么事?”我淡淡问,依旧保持着警惕。
“米小友请看那石碑。”汪云峰转身指向那面嵌在墙体里的石碑,“有人告诉我,小友能解开这碑上的铭文,让我在此等候。”
我转向那石碑看了一眼,愣住了,这老道在开玩笑吧?这分明是一面无字碑,上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面“白板”,我能怎么解?
“道长,你找错人了吧?”我有些不乐意,该不会是在耍我吧?“究竟是什么人让你来等我的?”
汪云峰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捻着胡子思考了一会儿,说:“米小友不忙,且听贫道我把那段经历说出来,也许,会有所启发。”
接下来,汪云峰侃侃而谈,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件事情还得从半年前说起,那时候,汪云峰还是句容茅山元符万宁宫的主持。汪云峰擅长各种符,神鬼莫测,法力高强,并且医术也不弱,在道教中威名赫赫。
这一天,两个下山办事的道士回山,带回来了一个人,请他出手相救。人命关天,汪云峰当然不能推辞,他急忙跟着弟子们来到宫门外,看见了这个奇怪的人。
用汪云峰的话说,这人是个面容俊朗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丝气息,可脸上却已经出现了尸斑,并散发出淡淡的腐尸气味。这么古怪的症状,他还从未见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那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睁开眼说话了。
第五章:石中人
“他说,他这具肉身就要蜕变,需要找一个阴阳调和的地方,而附近只有茅山的环境最合适。”说到这,汪云峰脸色开始变得凝重,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
“贫道修行愈一甲子,自认道法高深,却还从未听说过有肉身蜕变的说法,心头好奇,就把他带到了我静修的洞府中。”汪云峰说到这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一次,频道才算是真的开了眼,原来,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修炼法门……”
我也听得来了兴趣,连忙追问:“后来怎么样?”
“后来……”汪云峰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回忆一番后继续往下说。
被带到洞府后,中年男人很快就死了,汪云峰按照他事先的吩咐,留着他尸体三天。三天后,一直守在洞口的汪云峰不见有人出来,就准备进洞去为人家收尸,然而,他看到了令他震惊万分的一幕。
那个中年男人的确已经死透了,尸斑布满了全身,然而就在尸体旁边还坐着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容貌与死者有九分相似,只是看上去年轻了一些。
这真是活见鬼了,汪云峰在当地民间被称为活神仙,道法高深,他一直守在洞口不曾离开半步,这人是怎么进来?能在自己的面前进洞而不被察觉,这人又是什么修为?除非是传说中的神仙!
就在汪云峰震惊莫名的时候,那个男人说话了,他看上去很虚弱,勉强告诉了汪云峰答案,原来,他就是那个死去的人,他脱离了原来的身体,蜕……
说到这,汪云峰眉头一皱,猛然砖头看向一旁,手掌一翻,指缝间已经夹着一张符,看架势是准备打出去。我顺着他目光看,只见小翠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竟然找到了这里,从灌木丛间游了过来。
这老道符厉害,我可不敢让他对小翠来这么一下,连忙拦住他,“千万别,那是我养的……宠物。”
汪云峰松了一口气,看看小翠,又看看小白家仙,长叹了一口气,“米小友果然世外高人,如此灵宠,竟然养了两个。”
小翠游过来,警惕地盯着汪云峰,盘在了我的腿上。面对这么大一条蛇,一般人恐怕得吓破了胆,可汪云峰却毫不在意,反而伸出手指着小翠,“那个人说,他就像蛇一样,蜕下了一具皮囊,又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体,这样往复下去,他会越来越年轻!”
我听得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样的人?
汪云峰接着苦笑道:“频道遍览天下法经,还从不曾听说过世间竟然有此等返老还童之法,就……虚心讨教。那人坦言功法是师尊传授,他也不知具体,不过又说米小友能见碑解惑,让我来此重建道观等候。”
“见碑解惑?”我又看了眼那面无字碑,我能解什么惑?我比你还迷糊,这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难道是……
“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我换了个方向问道。
汪云峰略一犹豫,“他自称叫做-赵本胜,蜕变完了后,他扔下那具尸体,就离开了茅山,说是要回东北老家。”
“赵本胜!”听见这个名字,我脑海如被大锤狠狠擂了一下,竟然是他,那个当初接待我外婆的区公安局副局长!
如果说我以前对这个人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基本就坐实了,外公的衰老和他绝对有关联!没想到,他修了一身古怪的功法,半年前居然还在茅山!
前后一联想,我在外公灵堂外看见的那个不人不鬼的古怪人影,难道就是他?!
若真是如此,这个人我绝对不能放过!
“米小友?你……”
身旁传来话语,转头看,汪云峰一脸期待看着我。
“你要我帮你看这块无字碑是吧?那我就帮你好好看看。”说完,我跨前两步,打开了第三目,果不其然,在我的第三目中发现了异常,这块石碑中竟然有个人形,并且由于被彻底封死,还有一丝阳气存在。
这个发现让我震惊了,我连忙抢上去,将石碑整体检查了一遍,严丝合缝,就是一块整体开采下来的大青石,这个人是怎么进去的?
看见我的举止,汪云峰连忙跑过来,一脸紧张问小心翼翼问:“米法师,可是有发现?”
我退后一步,左右打量起来,这里碎砖头到不少,可连一块趁手的石头都没有,根本就无物可以撼动这块坚硬的大青石碑。
“找人来,把这块碑打碎,你要的答案应该就在里面。”自己无能为力,我只得把事情抛给了汪云峰,这里是他的地盘。
说实话,我现在对这位所谓的高人印象并不好,论法力他很强,绝对在我之上,只是法力和修为是两回事,和张天师比起来,他的修为差太远了。如果换作平常,我会转身就走,根本就懒得告诉他石碑里的秘密,只是现在我也很需要这个答案。
听见我的话,汪云峰皱着眉头思考起来,有些犹豫不定。
“米法师,你确定?”良久后,汪云峰面色凝重问道。
我毫不迟疑点了点头,“你找人打碎就是了,我确定。”
“好!”汪云峰终于下定了决心,灰白的扫眉紧紧锁在了一起,大喝一声,撩起了右手的大袖,“米法师,请退后几步。”
闻言我默不作声向后退了几步,任由他施为。
汪云峰并没有去叫他的徒子徒孙,也没有去寻找工具,我刚走开,他一步站到了石碑前,闭上了眼睛,身上的气势开始攀升。我这时候还维持着开眼状态,只见他身上的阳气如初生的朝阳般蒸腾而上,越来越浓。
到目前为止,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应该是张天师,单论修为的程度,即便是巫女也比不上他。今天我再一次开眼了,这位汪云峰真人的阳气浓度竟然比张天师还要强烈,我离着他有七、八米远,竟然感受到了一阵阵热浪,仿佛面对石碑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
等身上的阳气蒸腾到极限后,汪云峰大喝一声,一掌拍在了石碑上,只听“轰”的一声响,我的脚下居然感觉到了振动,那面一人多高的石碑竟然被硬生生拍出了一条裂纹。
我被彻底震惊了,这还是人嘛?!
接下来,看上去至少有八十岁的汪云峰犹如疯了一般,一掌接着一掌,拼命拍打石碑,石碑不堪重击,上面的裂纹越来越密。这时候我才发现,每拍一掌,汪云峰的灵魂就会受到剧烈震荡,渐渐有些萎靡。
原来是这样,这个汪云峰的法力没这么吓人,应该是用了什么秘术激发魂力,超水平发挥。虽然不懂他的法术,不过可以肯定,这种行为相当于打了兴奋剂,对他的灵魂和身体都会造成损害。
我疑惑起来,修炼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叫人来帮忙,而非要这样透支自己的法力?转念一想我明白了,这牛鼻子老道是怕石碑里真的有什么秘术,怕被别人看到,想自己独吞了。
想通了这一层,我对这老家伙愈加的鄙视,不过听着耳畔接连不断的“嘭嘭”声,看着他掌下碎石飞溅,我暗暗心惊,这老东西咱惹不起。
一连拍了4、50掌,只听轰隆隆一声,那面巨大的无字青石碑终于彻底崩溃,散成一块块碎石滚了满地。一具身体混在碎石中涌了出来,摔在了汪云峰脚下。
这时候再看汪云峰,他的灵魂已极度萎靡,眼睛都几乎快要闭上了。
看着滚落在脚下的尸体,汪云峰惊呼一声,继而狂喜,他一把抓住那人双手,稍稍一用力,把那人从碎石堆里拔了出来,扔在了一块平地上。
准确来说,这其实是一具尸体,只不过毫无腐烂的痕迹,身上还散发着活人独有的体味,仿佛刚死不久。这人下穿着一条灰土布长裤,上身**,身上布满了象形文字。
看见这人的容貌,我彻底惊呆了,虽然发型不同,可他的样貌和我在外公家后院看见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万万想不到,竟然是他!从刚才汪云峰的描述来看,这人绝对不是赵本胜。
我不知道这块石碑有多久的历史,从外表的青苔来看,时间绝对不短,那这尸体是什么时候被封在里面的?外公家那个怪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原本以为打开石碑后,能找到某些线索,却想不到事情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现在更扑朔迷离了。没想到追查外公的事,竟然似乎进入了一座迷宫,越陷越深了。
“啊,果然有功法!”汪云峰惊喜呼喊,扑在尸体上,开始诵读起来。只是那尸体上刺的都是甲骨文,他似乎认不太全,连看带猜,读得磕磕巴巴。
我对这些上古文字再熟悉不过,那些专门研究这个的专家都未必有我精通,这上面刻的是将五种巫法结合的法门,说是能达到某种超凡入圣的境界。这件事情太过离奇诡异,刚看了个开头,我就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我怕这是别人给我准备的阴谋,照着修炼,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还是不看为好。
这里似乎已经没什么值得我探究的东西,我也不想再留,转过身就走,小白家仙和小翠紧跟在了我后面。
刚走出两步,我心有所感,脚下一顿,转回头看,只见汪云峰已经停止诵读站起身,盯着我的背影,面色阴晴不定。
我瞬间就从他脸色上读懂了什么,这老狗为了独吞什么狗屁“功法”,竟然对我动了歹意!
沉闷的对峙了一会后,我裂开嘴一笑,“如果你刚才不动用魂力,也许我不是你对手,至于现在吗……”
话说一半,我看了身边的小白家仙和小翠一眼,不再说话,等待着汪云峰的反应。我这不是在唬他,他现在法力只怕都不到正常状态下的一半,我虽然没把握能赢他,可加上两个小家伙,他想要留下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现在白云观里不但有许多游人,还有警察,真闹到了大庭广众之下,他这个道门魁首只怕得坐牢!
听见我的话,汪云峰老脸连连变幻,最后竟然平静了下来,叹了口气说:“米法师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知会阁下,今天的发现兹事体大,希望阁下能严守秘密,不让第三人知晓,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他这话挺有意味的,不过我完全不会在意,看见老家伙服软,我微微一笑,大大咧咧转身就走。
第六章:借你一程
出了那扇小门,我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线索找到了,可事情却更复杂了,下面该从哪里着手。
就现有的线索分析,这事情很不简单,对方似乎是在故意拖我下水,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目前有两条岔路摆在了我面前,一条是那个曾两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青年,可这条线根本没法追查,而另一条就是赵本胜。
赵本胜这条线应该是故意出现在我面前的,似乎想引诱我做什么,如果我循着这条线索走下去,最终很可能会落入圈套,然而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去找他。
主意已定,我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带着两个小家伙出了白云观,一口气跑下山回到了马大头那里。我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再一次找到了马大头,他是业内人士,消息灵通,我准备想他打探下赵本胜这个人。
在马大头的店里,听完了我的问题后,马大头沉默了许久,终于报出了一个地名黑河。
“赵本胜这个人小米师傅你可能没听说,不过他在东北大大的有名。”马大头难得的郑重说道:“东北原来有四大家,五大仙,可大约在20年前,又出现了第六位大仙,就是这个人,被称为赵不老。”
我一听有门,连忙把马大头拉坐下,让他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马大头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目光变得深邃,“这么说吧小米师傅,东北那块地方,特别是大兴安岭一带,从古至今都是各路仙家盘踞的所在,其中尤以胡、黄、常、莽四大家势力最大,除此之外,还有狐黄白柳灰五大仙,个个身后都带着家族,凡人要想修炼,先得拜这些野仙的堂口,做野仙的弟子,这样的人,被称为马家。”
关于“马家”,我是知道一些的,所谓南茅北马,指的就是南方的茅山派和北方的出马仙。拜过野仙的人一旦被承认,就可以得到某个野仙附身一同修炼,拥有许多神奇的功法。
说到这我想起一个人来,当年我刚出道的时候,接触过一个出马老太太,她自称拜的是胡家,身上带着胡三太奶。当初我不知道胡三太奶是谁,后来随着阅历的增长,才明白这名字代表着什么。
东北胡家仙家众多,实力雄厚,而胡家当家的,就是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据说这胡三太奶法力通天,来无影去无踪,也唯有张天师那个级别的人物才能让她忌惮。
这也就是在江南,假如张天师真的孤身北上到东北,胡三太奶身后一大家子小辈,还真就未必怕了他。
想到这,我心中一动,问道:“在哪里可以找到胡三太奶?”
“这……”马大头被我说愣了,片刻后苦着脸说:“胡三太奶她老人家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就算是门下的出马仙,也很难能有幸得见,何况我们这些外人。”
想了想他又说:“辽宁北宁青岩寺据说供奉着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的真身,你要真想找,可以先去那里看看。”
“得嘞,谢谢您了。”我起身拍了下马大头的肩膀,起身准备离去,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一点不假,有了马大头的点播,我可省太多事了。
我的打算是这样的,东北仙家们实力雄厚又极度排外,直接去找赵本胜(赵不老)只怕很不容易,还可能引起冲突。胡家是东北势力最大的家族,和它们家先通个气,总有好处,要是能得到帮助就太好了。
东北四大家都有几千年历史,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小社会环境,这时候突然插进来一个人仙,按说应该会被忌惮。
“哎!小米师傅,您真要去闯东北啊?!”马大头追出门口,满脸关切大喊。
我笑眯眯挥了挥手,跨上自行车调头回家去了。
刚蹬起来,我隐约听见马大头在后面兴奋地自言自语,“这下乐子可更大了,嘿嘿……”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这是把我当成灾星了不成?走到哪闹到哪啊!不过转念一想还真是,自打走上这一条路后,我还真是走到哪就斗到哪,说是灾星也不为过……
匆匆回到家后,我丝毫没有隐瞒外婆,把我这一段调查的结果全都说了出来,听完我的叙述,外婆沉默了。
“小米,你是我在世上最亲密的人了,我不想你出事。”良久后,外婆紧盯着我的眼睛说。
我心里不太好受,不过为了不让外婆担心,我连忙挤出笑脸,满不在乎说:“您老放心,我就是去玩玩,顺便打听些事情,不会和人家起冲突的。”
这也不是敷衍话,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家的地盘上,我是能不惹事就不惹事,毕竟我的目标只有赵不老。
外婆思忖良久后,终于点了点头,无奈说:“你这孩子太倔,真想去,我老太婆恐怕也拦不住……”
“外婆,看您说的,真不会有事……”看见外婆抹眼睛,我连忙安慰,发誓带赌咒,保证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
外婆信不信我的保证我不知道,不过正如她老人家所说,我决心已下,她还真拦不住我,就算我现在不去,将来也会找机会去,她总不能时时看着我吧?
当夜,吃过晚饭后,我陪着外婆一直聊天到深夜,追忆我的童年岁月,小屋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直到12点多我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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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起了个大早,桌子上摆着我最喜欢喝的小米粥,还有一个装满了行礼的大帆布背包,这些是外婆昨夜为我准备的行装。我把屋子找了个遍,没找到,她老人家不知去了哪里,不在家。
由于急着赶火车,我只得匆匆喝了小米粥,背上背包上路了。
这一趟我是偷偷去的,没告诉我爹妈和郭子,也不打算让除了外婆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蹬上自行车赶到火车站,我随便找了个角落吧自行车锁上就不管了,反正这车子够破的,没了就没了吧。
买好票后,接下来另一件麻烦事摆在了我面前,该怎么把这两个小家伙带上车。
小白家仙很小,藏在包底人家很难发现,或者就算抱进去乘务员也未必会管,可小翠就难了。这么大一条蛇,带着过检票口,一旦查出来。准得让车站派出所给没收了,到时候扔了还好,要是炖成蛇汤,我哭都没地方……
正当我发愁的时候,不远处的售票口有人高声说话,一股大碴子味,我看过去,顿时有了计较。
那是一条高高大大的中年汉子,正为了托运费的事,在托运窗口跟人吵架。在他脚下放着一对大箩筐,上面盖着棉被,我走过去掀开一角,里面装着一袋袋用塑料封好的茶叶。
东北不产茶叶,不过东北人又爱喝茶,而咱们这里是茶叶的著名产地,所以每年这时节,会有许多东北人过来贩茶叶,这位大哥看来就是做这个营生的。
“干哈那?欺负我们外镶银呐?来的时候就收10块,凭什么回去就得25!”那位大哥一看就是典型的东北人脾气,既不软也不硬,那股子劲叫做“拧”,反正我就这样,说破大天也甭想说动我。
办托运的小姑娘脸都气红了,狠狠一拍桌子,“你这人讲不讲理?讲不讲理!来的时候是是是……空箩筐,现在装满了货,这能一样吗?!”
人小姑娘急得都结巴了,这位大哥反倒不着急,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悠然掏出一根烟点上,不搭理人家。那一对大箩筐堵着托运处大门,他不搬开,后面也没法上。
“大哥,去哪儿啊?”我凑上来笑着问。
那男人吐出一口烟,瞥了我一眼,“铁岭,怎么滴?”
我一听正好,跟我坐的是同一趟车,于是我把背包往他的箩筐上一墩,笑呵呵说:“大哥,咱俩顺路,我是头一趟去东北,搭个伴怎么样?你的托运费我出了。”
我说话的时候,轻轻拍了拍背包,藏在里面的小翠会意,探出头游进了装满茶叶的箩筐里,无声无息。
那大哥被我说愣了,“你出,25块啊,为什么呐?”
“嗨!”我重重拍了下他肩膀,“不就25块,交个朋友嘛,怎么东北人都婆婆妈妈的?”
这话彻底把他惹毛了,他一把扔掉烟蒂,横鼻子竖眼对我大吼,“瞎说什么呐?咱东北可都是爷们儿!不就25块吗?你出就你出!”
我差点没忍住乐了,赶紧掏出25块钱递了过去,小姑娘满心不乐意开了票,扔到那大哥怀里,没好气的说:“走那边的铁门,带着单子交给行李员。”
眼看着火车就快到站了,既然票都开了,那位大哥也不愿耽搁,连忙挑起了担子。刚走了两步,只听他连声“哎哟哟”,不停向后倒退,茶叶本身不重,后筐里钻进去一条大蛇,前后不平衡,他自然站不稳。
我连忙上去在后面托了一把,催促道:“赶紧走吧,可别误了火车。”
这趟火车是厦门开往哈尔滨的,一天就一趟,被我这么一说,他也着急了,顾不上检查箩筐,急急忙忙往前小跑。那扇铁门就在售票处旁边,我俩一前一后跑进去的时候,列车正好呼啸着进站,一路拉着汽笛。
第七章:黑老太太
两个箩筐松紧行李车后,封上布条,我就彻底放心了,按照铁路上的规章制度,客户的东西他们绝对不能打开包装。小翠是蛇,可以把行动力降得很低,在里面睡一觉也就到了。
我俩从行李车厢直接进了最后一节车,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开始胡天黑地海吹,我俩的票其实不在这节车厢,不过只要买了票,列车员就不会管,随你坐那儿。这时候也不分站票坐票,谁先霸上就是谁的。
不得不说,东北人实在是太能白话了,这位名叫李得水的东北汉子嘴功令人叹为观止,一开始他只有我一位听众,说到后来,半车厢都在听他侃大山,不时哄堂大笑。
三个小时后,车子到了南京,打量的旅客涌上来,原本还算宽松的车厢立刻变得很拥挤,我见有个妇女抱着孩子每座,就把座位让给了她,自己去行李车厢门口抽烟。自此后一天一夜,直到到达目的地,我再也没有了属于自己的座位……
那年月的火车有多拥挤,现代人是无法想象的,这么说吧,在最拥挤的那一段,我连一块能站直了的地方都找不到,行李架和座椅下面都躺满了人,我只能用一个很别扭的姿态靠墙站着,双手轮流推着对面过道的墙壁,以此来维持重心,那份难受难以言表。
据说在最繁忙的几条铁路段上,每年都有人不堪忍受这份拥挤,半路跳火车自杀,具体数字我不清楚,有兴趣的可以查一查。
这一趟旅程对我来说是崩溃的,渐渐地,欢声笑语没有了,随着人越来越多,车厢里反而陷入了难言的沉寂中,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难看,这气氛让人得慌。
我怕下车的时候被挤散了,就一直靠在行李车厢门口,火车过沧州后,我想上厕所,几米远的路程我挤了五分钟才到,拉开车门一看,我差点撞墙。一平米大的厕所里居然挤着七个……也许是八个人,谁都动不了,全都直眉楞眼看着我。
我终于还是艰难的撒完了这泡尿,毕竟是男同志嘛,凑合着好解决,可女同志就麻烦了,到现在为止,我都想不通那些女同志怎么那么能忍。
到了静海站,由于停车时间很短,列车员不让旅客下车,大家伙儿也不敢下去,等到了天津站,人们蜂拥而出,那么大的火车站站台厕所顿时人满为患。
看着满站台面无人色的旅客乱窜,我当时就下定了决心,回去后立刻学车买车,以前一直觉得没什么必要玩那种奢侈品,现在终于想通了。
好在过了天津后,乘客慢慢稀少了下来,虽然仍没有座位,至少能走两步活动活动筋骨了,我还背靠车厢门坐地上睡了一会儿,等我醒过来后,车子已经出了河北,进入了辽宁地界。
凌晨四点多,火车靠站盘锦,我趁着还没进站的时候,从通风口接走了小翠,没和李得水打招呼,独自一人直接下了车。
刚下车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连忙翻出外婆给我准备的羽绒服套上,也的亏她老人家想的周全,要不然这时候我该上哪儿买衣服去?
出了车站,站前广场上冷冷清清,旅客没看见几个,拉客的倒是有不少,一个个死缠着你不放。这些人基本都是中年妇女,最独特的一点就是大晚上的她们都打着阳伞,纷纷拉我去他们家住店,言辞中颇多暗示。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通行全国所有火车站的规矩,凡是不分时节都打着伞拉客的妇女,店里都是经营那种营生的……等你去了后就会发现,他们家客房又脏又破,唯一的好处就是会领个女人给你暖被窝,当然是收费的那种,并且你要不要服务钱都得出……
我并不知道这些道道,不过我本能的排斥在火车站周边住店,毕竟那些事情我虽没经历过,也听说过一些。
我用大无畏的姿态冲出妇女们的包围,又陷入了汉子们的围困中,这些人要好相与的多,他们是送客的。
我一琢磨,反正也不打算在盘锦逗留,不如干脆就直奔目的地得了。和一辆三蹦子谈好了价钱,让他把我直接拉到北镇常兴店,我打算就窝在三蹦子里睡一觉。
和火车厢比起来,三蹦子里简直太舒服了,车老大和在里面放了一床棉被,坐一半盖一半刚刚好,我裹着没一会就进入了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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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兴店其实是属于锦州的,不过离盘锦反而近一些。
上古时,舜帝将天下分为十二州,每州又封了一座镇山,这里属于幽州地界,镇山就是位于常家店镇的医巫闾山,青岩寺就在医巫闾山上。从山名就可以看出来,这座山与巫文化有着紧密的关系,只是沧海桑田,如今的闾山已经变成了佛教圣地。
我被开车大哥喊醒后,天光已经大亮,探出头看,医巫闾山就在眼前,终于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了。
“要拜歪脖娘娘得赶紧的。”开车大哥拍了拍前帘,“人可多了,去晚了挤不进去,有的等。”
说完话大哥把裹在身上的军大衣紧了紧,打了个哆嗦,我以前还以为东北大汉都不怕冷,原来不是这样……
我按照事先约定付了车钱,背上包跳下了三蹦子,深吸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刚才那一觉终于让我睡足了。
混进上山的人流,我开始随着香客们一起爬山,这些人基本都背着红布兜,里面装着拜佛的香烛。
医巫闾山作为北方宗教圣地,最出名的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歪脖老母(观音菩萨),别处的观音大士都是宝相**,姿态端正,唯有这里是歪着脖子,笑容可掬。据说这位歪脖老母最为和善,只要心诚就有求必应,所以引来了八方香客,这些上山的人有八成都是去朝拜她的。
上山的路上,我就向同行的人打听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看来这两位仙家名气也不小,很快我就得到了答案。
医巫闾山不算大,不一会儿就到了最著名的青岩寺,香客们进寺去拜歪脖老母,我则脱离了大部队,走向后山。
走着走着,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原来还有两个人和我同路。
这二人,打头的是个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衣,身材矮小,看上去得有六十多岁,不过很精神,头发还是黑的,在脑后梳了个发髻,一丝不乱。就是老人家似乎心情不好,一直板着张脸,气鼓鼓的架势。
跟在老太太后面的是个尖嘴猴腮的老头,穿着花里胡哨很是古怪,噤若寒蝉,一路陪着小心,连头都不敢抬。
我刚停下脚步,黑衣服老太太从我身边走过,没看我一眼。后面的老头稍稍打量了下我,立刻对我挤眉弄眼,表情非常夸张。
一般朝人挤眉弄眼,肯定是为了表达什么,可问题是,这老头原本就是满脸褶子,这么一挤,脸立刻成了菊花,鬼才知道他想传达什么信息。看见我瞠目结舌疑惑不解,那老头无声叹了口气,还拍了下大腿,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前面的黑老太太立刻察觉,抬起手一挥,一根烟袋锅子重重敲在了老头头顶上。
邦!
“哎呀!”老头捂着头顶一蹲,带着哭腔哀求:“妈妈,不能再敲了,一头包了……”
黑衣服老太太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继续走,老头再也不敢玩花样,捂着头老老实实跟在了后面。
我疑惑起来,这俩人是母子?不像啊……
又走了一段,来到了一条山崖边的小路上,山壁上开满了洞室,里面供奉着各种造像,不知都是哪路神仙。
我一直跟在老头老太后面,走着走着,最前头的老太太突然站住,回头又是一烟袋锅子敲在老头头顶上,老头被敲得一矮身,竟然“噗通”跪在了地上。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心说这当妈的也太狠心了吧?这么打儿子!
老太太打跪下老头后,竟然指着岩壁破口大骂起来。“胡老三!你家徒子徒孙去本溪也就算了,竟然还在我的地头上欺负我们家小辈,别看你胡家人多势众,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把你的庙给拆了!”
老太太骂的口沫横飞,我听得目瞪口呆,连忙上前两步看向岩壁,只见那里开着一个很大的岩洞,里面供奉着两尊彩色的人像,分别是一老头和一老太太。听黑老太太的语气,这二位应该就是我来寻找的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夫妇俩。
前后联系起来一分析,那个老头应该是胡家的出马弟子,他去本溪犯了事,被黑老太太捉来问罪,这么看来,这老太太只怕也不是凡人。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我也不好打开第三目看他们的底细,索性就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看热闹,别说,还挺好玩的。
黑老太太骂了半天没人搭理她,就又把气撒在了跪在身边的老头身上,骂一句就敲一下,老头偏偏又不敢动,被敲得都晃悠了。
渐渐地,我看不下去了,这老头也太惨了吧?可就在我准备上去劝说的时候,前方山壁外拐出一个人来,而这人,我曾见过,正是当年劝我别管闲事的出马老太太。
第八章:翠花
出马老太太提着个大扫把,满脸不高兴走了出来,开始扫地,她的动作很大,撵着黑老太太扫,摆明了赶人的架势。
黑老太太跳了两下脚后,勃然大怒,一把抓住扫把,和出马老太太面对面吵了起来。我一看机会难得,上去把老头拽起来,闪到了一边。
“怎么了这是?”我小声问老头。
老头脸上苦的都能拧出水来,无奈的看着我,欲哭无泪,“黑妈妈冤枉人,我是被人请去本溪办事的,哪里欺负了他们家人,反倒是我被人打了,你看你看……”
老头说着说着把左脸往我跟前凑,指着自己左眼给我看,果不其然,那只眼眶都黑成熊猫了,眼珠上还有血丝,被打的还不轻。
我受不了他那架势,连忙把人推开,跑到俩老太太那里去拉架。这么一会功夫,俩老太太掐上了,揪衣服扯头发,就差卡脖子了!
我一个箭步跨上去,想要分开俩老太太,没想到她俩力气不小,死死揪着对方就是不肯分开。
“两位老太太,快松手,这成何体统啊……”我也是没辙了,想不到她们居然会这样干仗。
俩老太太头顶着头,轮流叫嚣:“让她先松手,她松手我再松!”
感情这俩老太太还都不肯服软,我只得先去劝出马老太太,“人家岁数大,要不,您先撒手?”
“我比她大?小伙子,你可没点眼力件儿。”黑老太太冷哼一声,“不过你说得对,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我就先松手吧。”
说完,黑老太太果然先松了手,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对等对待,出马老太太怪笑一声,用力一揪,“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可好,黑老太太被彻底惹恼了,她再一次用左手扯住出马老太太头发,亮出右手指甲,对着出马老太太脸就挠了过去。我一看不好,真打出火气来了,这要是挠到准得破相,到时候矛盾可就彻底激化了。
我作为一个和事佬,自然不能坐视事情闹大,连忙用肩膀往两人中间一扛,想强行分开。然后就听“嗤啦”一声,我的脸被带得一歪,不知怎么的,这一爪子竟然挠到了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摸了摸脸,火辣辣的疼,再看看手,上面还有血丝。
两位老太太全傻眼了,揪在一起呆呆看着我,那老头眼珠一转,往后缩了缩。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暴走了,跳着脚大骂:“我就是一拉架的,招谁惹谁了就?你们要打是吧?那就打,往死里打!”
谁成想,听见我的叫嚣,俩老太太对望一眼,竟然“哼”了一声同时松开手不打了。
我这个气啊,感情你们俩这是合起伙来坑我啊?我还没娶媳妇呐!脸就花了,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松开后,黑老太太抹了抹头发,趾高气昂转过头,双手勾在一起不看我。出马老太太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扶着我问:“小伙子,你……不要紧吧?”
刚问完,出马老太太吃了一惊,“是你!”
好嘛,打了老半天终于认出我来了,我是一肚子委屈向谁伸冤去?
“小师傅,你怎么跑我们这嘎达来啦?”出马老太太连忙把我扶坐在一块石头上,问道。
我还能说什么?只得摆了摆手,“我是来东北办事的,准备先拜会下胡家堂口,和胡三太爷、太奶打个招呼。”
“这样……”出马老太太闻言思索起来。
“哟,感情你们是一家的啊!”旁边传来黑老太太怪腔怪调的声音,“难怪刚才拉偏架。”
我顿时火气上涌,把脸凑过去给他看,“我要真是拉偏架的我能这样?信不信我把你揪公安局去,让你出医药费!”
黑老太太听见“医药费”三个字一惊,连忙转过头嘟嘟囔囔,不敢再大声说话。
“这老太太是本溪黑妈妈的弟子,全东北就属她最不讲理!”出马老太太指着黑老太太恨声斥骂,我连忙给拦下来,可别再打起来了,我不心疼你们俩老太太,我心疼自己的脸!
东北的仙家实在太多了,这黑妈妈也算是**人物,据说真身是一位地仙,和四大家、五大仙差距不小,不过脾气挺横的。
“我想见见胡三太奶,你能帮着引见引见不?”我转向出马老太太问。
听见我的请求,出马老太太有些为难,说:“真不巧,三太爷和太奶几天前出门了,说是找四太奶奶说事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位胡家四太奶奶我倒是听说过,名叫胡金花,也就是在民间大名鼎鼎的“金花婆婆”,据说住在长白山,这一来一去,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听得满心失望,白跑一趟了。
胡家老一辈,总共有四太爷加四太奶,总共八兄妹,其中三太奶“胡天花”是领养的,后来就嫁给了三太爷。
胡家其他几位都不爱管事,掌管天下胡家的担子就落在了三太爷和三太奶身上,三太奶平常住在这医巫闾山,三太爷的家其实是在盖州朝阳洞。
“早知道正主不在,我就不来了,跟你们这些小辈说不清。”黑老太太不满的说,说完看向那老头,犯起了难。她本想领着人来兴师问罪,可现在没找到人,该怎么处理?
那老头被黑老太太盯着,打了个哆嗦,瑟缩着蹲在了地上。
“人先留下,你回去跟黑妈妈说,等三太爷和太奶回来,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出马老太太不耐烦地说。
黑老太太显然对这个处理不满意,正准备说什么,忽然看着我,瞪大了眼睛。
我身后一阵,原来是小白家仙睡醒了,钻出来爬到我的肩膀上看热闹。还没有完,紧随其后,小翠也探出脑袋搭在我肩膀上,懒洋洋四处打量。
“白家和常家的!”黑老太太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变了。“算了,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先回去了。”
黑老太太撂下一句话落荒而逃,我看向出马老太太,她也瞪大了眼,呆呆看着两个小家伙。
“嘿!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那个满脸菊花折子的老头兴冲冲跑了过来。
“滚后山待着去!”出马老太太对着老头大喝,老头立刻萎了,“哦”了一声,垂头丧气走向后山。
目送老头离去,我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赵不老这个人?”
出马老太太吃了一惊,连忙反问:“你这次来东北就是找他的?”
我点了点头,“我家和这人有些过节,要寻他晦气,所以先来拜会下胡家堂口。”
出马老太太点了点头,思索一番后,摇着头说:“事情恐怕不好办,赵不老这个人有多厉害不说,他身后还有一帮信徒,并且在黑河,他还搭上了黄家和莽家,你一个人……”
按照出马老太太的说法,自从赵不老横空出世后,东北仙家间的平衡被打破,结成了两个联盟。其中赵家、黄家和莽家为一方,霸占了北方,常家和五大仙家组成同盟,占据南方自保,双方处于竞争、敌对的状态。
胡家是当之无愧的最大家族,没有参与到这场明争暗斗中,居中起缓冲的作用。
正如出马老太太所说,这一趟我很不好办,对付一个赵不老我都不一定有把握,再加上黄家和莽家这两个大家族,我一个人去根本就是白给。
看见我坐着发愁,出马老太**慰道:“这事情急不得,得从长计议,要不你先跟我去后山住下,我再给你去打探打探。”
我也不是冲动的毛头小伙子,局面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也只好这样了。我点了点头,站起身,出马老太太示意我跟在他后面。
在蜿蜒的山道上走了大概个把钟头后,前面出现了一座断崖,崖边有一栋木屋,建在草木丛中,这里就是胡家在医巫闾山的堂口。
这屋子比一般的民居要大,约莫有十几间房,出马老太太打开门,请我先进去,
我站在门口打量一番,屋子里很简朴,也很干净。
对着出马老太太道了声谢,我跨进了屋,可不等我后脚跟进来,只听头顶上“哇”的一声怪叫,一张脸猛然探了过来。这一下我毫无心理准备,被吓得向后一退,心脏狂跳。
离远了我才看清,从门头上倒挂下来的是个小姑娘,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红花衣裤,扎着一对羊角辫,正冲我挤眉弄眼。
见成功把我吓了一跳,小姑娘得意洋洋裂开嘴一笑,翻着跟头稳稳落地,做了个鬼脸,转眼跑地没影了。小姑娘跑开,原地留下一毛色火红的小狐狸,伸着舌头兴奋地在地上转了一圈,跟在小姑娘身后一蹿,也不见了。
我捂着胸口看向出马老太太,她也是哭笑不得,“这是三太奶奶的小女儿胡翠花,太调皮了,三太奶不在,也没人管得了她……”
得,我也只好自认倒霉,总不能和人家小姑娘置气吧。
这一次我很谨慎,先探头将屋子里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方才走了进去。
屋子中间是一张吃饭的大桌子,我刚进去,就看见刚才那老头端着一大盆热腾腾的菜放在桌子上,扯着脖子没方向的喊:“翠花,吃饭啦,今天咱们吃酸菜!”
第九章:托付给你
“来啦!”就听一声清脆的女声,门口红影一闪,刚才那小姑娘一溜烟跑了进来,身后跟着那只小狐狸。
我长这么大见过许多闹腾的孩子,可还从没见过这么闹腾的熊孩子,她进屋后先是围着大桌子旋风般转了一圈,然后才一个闪身,稳稳坐在了面南的凳子上面。那个小红狐狸也就小狗那般大,撒着欢的追了一圈,后腿一蹬,跳在了小女孩旁边,用两只小前爪搭在了桌沿上,也满怀期待看着那盘酸菜。
小姑娘和小狐狸并排坐着,我还真搞不清那个才是胡翠花,也不好问。
东北酸菜那是名不虚传,一盆端上桌,满屋子酸味儿,我腮帮子里立刻开始大量分泌唾液。
“小米法师,吃饭吧。”出马老太太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看好了她指的方向,坐在了小女孩正对面。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特别是胡家堂口,座位可不能乱坐。
接下来,那老头端来几碗饭,和出马老太太并排坐在了我左手边,我这才明白,他们俩竟然是夫妻。
现在很清楚了,通过坐的位置能判断出来,在场地位最高的是分不清谁是谁的胡翠花,接下来到我(可能因为我是可人),最后才轮到出马老太太夫妻俩。
接下来,我们三个大人和四个小家伙开始就着一大盘酸菜吃饭,还别说,这东西闻起来冲,吃起来真下饭,我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小白家仙对饭菜没什么兴趣,蹲在了我肩膀上好奇打量着对面的小狐狸,小翠看看没意思,把脑袋扎进我怀里继续睡觉。
对面的小姑娘胡翠花似乎对小白家仙很有兴趣,吃了没几口终于忍不住,嘬着筷子说:“嗨,白家的,到我这里来,有好吃的。”
小白家仙虽然种族上属于白家仙,不过它和东北白家一点关系都没,完全是自己修炼出来的,只和我亲,根本不吃小姑娘那一套,闻言看都不看她一眼。
没想到,小姑娘这下更来劲了,她眼珠一转,从怀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爬上桌子递过来,“我请你吃糖,你跟着我好不?”
我打眼一看,大白兔奶糖,小白家仙还就好这口。
果不其然,小家伙立刻被打动了,它抽了抽粉红的小鼻子,跳到小姑娘面前两只小爪子一拢,把几颗糖全抱进怀里,屁颠屁颠跑到我面前,把糖果往我兜里塞,这是要我替他保管。然后它又爬上我肩膀,抱着一颗糖连皮啃,完全不理会小姑娘的召唤。
这下可好,糖没了,小白家仙依旧不搭理她,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小嘴立刻就撅了起来。
我也是无语了,这可是饭桌,一小姑娘吃着吃着爬桌子上逗刺猬玩也没人管,这也太骄纵了吧?不过我只是个客人,这些话也不好说,趴着就趴着吧……
趴着趴着小姑娘泄气了,悻悻然退了回去,一边划拉饭,一边眼珠子乱转,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吃完饭后,一场审讯开始了,对象自然是出马老太太……的男人。
以前经常听到“跪搓衣板”这个词,还从没亲眼见过,今天开眼了,出马老太太竟然真的扔了一块搓衣板在屋子中间,那老头用眼神哀求一番,没效果后,老老实实跪了下去。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同为男人,看得怪不落忍的。
出马老太太端了张椅子坐在老头跟前,悠然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还点燃了一根烟,“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头一想起那段经历,脸上立刻满是悲愤,口沫横飞招供起来。
说是在几天前,有个小伙子找到了他家,请他去本溪为他母亲驱邪。老头知道本溪是黑妈妈的地盘,不打算去,可人家说求了铁刹山上的道士,人家不管,不得已之下才来到锦州一带找马家人。
老头一想,为民驱邪是好事,既然铁刹山的人不管,自己去就去一趟吧。谁成想到了本溪刚进人家门,没过一会就来了几个人,拖出来把他暴打了一顿,接着就上演了今天上午那一出。
我听得有些疑惑,法师行里有些地方的地域观念比较严重,可也不至于打人吧?这黑妈妈的人未免太霸道了。
出马老太太似乎有些生气,想了想问:“你收了人家的礼没有?”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老头嗫嚅一番,小声回答:“事情没办,所以钱没收,不过收了人家一篮子鸡蛋……”
这下谁都知道实情麻烦了,法师一旦收了人家东西,哪怕一针一线,也得帮人家把事情办好,全天下都是这规矩。按照出马老太太的意思,当家的都不在,这事情可能就算了,现在就没那么容易了。
行规是绝对不能破的,那样就等于砸了胡家的招牌,这是底线。
出马老太太没有再问话,抽着烟发愁,我心中一动,在一旁说:“不行就让我去吧,我正好要去黑河,顺道帮你们把这事办了。”
我不知道胡家和黑妈妈有什么过节,不过我是外来客,他们应该不会盯着我,或者就算知道我在本溪办事,也不至于对我太过分。而帮胡家办了这件事,就算是和他们家堂口有了交情,将来在东北办事要方便多了。
“这样……”听见我的话,出马老太太有些意动,想了想后,终于下定决心,“那就,拜托小米师……”
出马老太太话没说完,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我也去!”
转头看,那个小姑娘领着小狐狸不知从哪儿一步跳到了大门口,满脸兴奋看着我们。
“嘿哟,我的小祖宗!”老头子闻言急了,也顾不得还在接受惩罚,猛然跳过去抓住了胡翠花,“我跟你说,本溪那地方一点都不好玩,比咱们家里差远啦!咱不去。”
出马老太太也吓坏了,跑过去抓住小姑娘另一边连声威胁:“太奶奶不在家,你要是私自跑了,等她回来,准得打你屁股!”
“哦……”小姑娘用手指点着这对老夫妻,小大人似的,“你们是觉得我法力不够?”
“哪儿能啊!”老头连忙好言相劝:“我知道你法力高强,可江湖险恶,很多时候不是法力能解决的。”
老太太的话我是完全赞成的,一个人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得了几根钉?不过我刚点完头,小胡翠花对着我俏皮一笑,把手指伸向了我,“我是没闯过江湖,可是他有过啊,我跟着他不就行了。”
“这……”我哭笑不得,招谁惹谁了就,带着你闯荡江湖?开什么玩笑!
不过我对此倒也不担心,小丫头不懂事,大人总该懂事吧?出马老太太夫妇俩不会答应的。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对老夫妇的角色类似于保姆,虽然平常宠着这位小祖宗,可原则性的问题他们应该不会让步,否则没法向孩子爹妈交代。
然而,我立刻就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小姑娘手指头刚点过来,老两口眼睛一亮,彼此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我打了个哆嗦,怎么个意思?
“我看行……嗯!”出马老太太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对我说:“既然小米师傅愿意代劳,那这事就拜托您了,还有我们家翠花,也拜托给您了……”
我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我怎么觉着,他们好像是合起伙来坑我的啊?难不成是这老两口受不了小翠花,想把锅甩给我?可这也说不通啊。
正当我不知所措,耳畔传来杂乱的声音出马老太太的声音,“既然小米师傅答应了,我这就给翠花收拾行李去,那谁……老头子,还不快去朝阳宫和当家的说一声。”
说完,出马老太太转身进了里屋,老头子“嗳”了一声,一头蹿出大门,居然比兔子都快,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小胡翠花。
“嘿嘿……”小胡翠花看着我……准确说是看着蹲在我肩膀上的小白家仙,笑得特奸诈,我能清晰感觉到小家伙打了个冷战。
“不是,我多会答应了?!”我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然而任我怎么惨叫,完全没有回应,两个老家伙跑的没影了。
看着坏笑不止的小胡翠花,我心头呐喊:“不行,这事绝对不能答应,带着她,我烦都烦死了,还怎么办事?况且这一趟搞不好很凶险,我自身难保,怎么护得了她周全?”
想到这,我看了看里屋,心想着在别人家里乱跑不合适,于是赶紧冲出了门,去追那老头,无论如何,我得把这小丫头给推掉。
出了门我就看见了那老头,正在山道上哼着小曲往前逛,我连忙招手大喊:“等等我!”
没想到不喊还好,听见我的声音,老头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像见了鬼似得跳起来往前跑。我心说你这也太赖皮了,不过我一壮年小伙子会跑不过你?追!
刚追了没几步,身后传来清脆的呼喊:“等等我!”
回头看,只见穿着红衣红裤的胡翠花跟了出来,正在冲我招手,那只小狐狸紧跟在了她身后,两个娃儿都兴奋莫名。
我像见了鬼似得跳了下,转过身撒腿就跑,心说你跟着我做什么啊?
我们三人就这样在山道上排成一条线,跑向了密林深处。
第十章:算计
关于老头跑不过我这一点,我是相当确定的,为此我还开眼看了下他的灵魂。出马弟子和旁的修炼法门不同,他们的法术都是要结合仙家魂魄来施展,所以修为越高,灵魂的阴气越重。
这老头的修为很一般,比常人强点有限,身体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特异,除非他是国家长跑队退役的。
果不其然,我俩的距离在快速拉近。
不过让我难堪的是,胡翠花别看人小,奔跑居然比我快得多,她接近我的速度丝毫不下于我接近老头,我们三人在山道上就这样彼此接近。
终于,我一把抓住了老头肩膀,与此同时腰部一紧,胡翠花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衣服下摆,我们三人终于在一瞬间团结在了一起。
“嘘!”
不等我开口质问,老头对着我吹胡子瞪眼嘘了一声,“到了,千万别大声喧哗!”
我被他神秘兮兮的神情弄懵了,向前看,一块大石头出现在路边,上面有一条深深的裂缝。
在我莫名其妙的注视中,老头对着那块石头恭恭敬敬拜了一拜。出乎我预料的是,皮得通天的胡翠花也跟着拜了下,大气都不敢出。
这石头有什么神奇的吗?我开眼看了下,什么状况都没有,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这是君宝大仙儿试刀的石头,他老人家经常回来这里的。”老头扯了扯我,小声说。
我听得大吃一惊,脑子里搜刮一番,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民间传说中,张三丰真人(张君宝)最开始就是在医巫闾山朝阳宫出家的,最终得证大道,没想到他还会经常会来这里。
从少年时代开始,张三丰真人就是我的偶像,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距离他这么近!想到这我又有点沮丧,要是仙师他老人家现在在这里,能当面参见那该多好!
算了,没见到就没见到吧,既然这石头是仙师他老人家留下来的,我也得拜拜,于是我恭恭敬敬对试刀石鞠了一躬。
“好了仙师,小米师傅已经答应了。”
耳畔传来老头絮絮叨叨的话语,我吃了一惊,连忙抬起头,“我答应什么了?”
“刚才我和仙师通了气,他老人家说说你拜过了,就算是答应带着翠花一起去了……”老头弱弱地说。
我当时就要跳脚,我多会答应了?不过考虑到面对着张三丰仙师的遗迹,没敢吼出来。
“谢谢米大哥。”胡翠花一步闪到我面前,郑重抱拳一礼。
“什么大哥?你得叫我叔!”我随口纠正,说实话我现在脑子里挺乱的,被他们搅成了一锅浆糊。
“哦,谢谢米大叔!”胡翠花丝毫不含糊,立刻改口一礼,完了转身领着小狐狸就跑,“走喽!”
“多谢。”老头神神秘秘对着我一礼,背着双手原路返回。
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孩子不懂事就算了,你俩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也不知轻重?这要是在外出了事怎么办?!奈何任由我怎么说,老头仿佛聋了一般,把我当成了空气。
拉拉扯扯又回到了那栋屋子,我一眼看见墙边有个东西,心中一动,既然你们耍赖皮,那我不如就这样……
当夜,老夫妻收拾东西忙得二一添作五,两个小胡翠花高兴得蹦蹦跳跳,我坐在一旁冷笑不语,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走!咱睡觉去!”我带着小白家仙和小翠回屋睡觉去了,尽管这时候天才刚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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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有个湿湿的东西在我的脸上蹭来蹭去,把我给弄醒了。睁开眼一看,是小白家仙在舔我,看见我醒来,两个小东西全都一连期待看着我。
我这人有些起床气,何况是被弄醒,当时就有些不高兴,可不等我训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好像是我让它们在午夜12点把我弄醒的……
抬起手看了下表,果然是12点整,我摸了摸两个小家伙,以示赞许,然后立刻穿戴起床,背上了我的包。我的计划很简单,趁着夜晚溜走,白天的时候我在门外的墙根下看见了一辆摩托车,还挺新的,有了这交通工具,天下虽大,哪里都可去得!
我上山时走的是台阶,这不是越野摩托,自然走不了,不过既然摩托车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肯定有下山的路,而这里的路只有一条,顺着骑下去肯定能找到。
至于会不会骑摩托车?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虽然我没有驾照,可十四岁就开始摆弄老爸的两冲程老车,骑这个四冲程小链机,那是轻松加愉快!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背上包,我领着两个小家伙悄悄摸出了门。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顺利,胡家堂口的人警惕性奇差,黑灯瞎火的我踢倒了一把椅子发出很大的声响,也没人被惊醒。
出门到了车边一看,我差点要山呼万岁,原本我还打算接火把车打着,没想到不只是谁竟然把车钥匙插在了上面忘了拔,简直是天助我也!
未免夜长梦多,我赶紧把钥匙拔下来,准备打开车锁,让我暗自欢呼的状况又出现了,车子根本就没锁!不单是如此,我还在地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满油满机油!
我止不住笑了,胡家的人这还真是服务到位,全都便宜了我。
我推上摩托车,踮着脚点推上了路,我不敢现在就大火骑走,怕惊动了他们。
推着推着,我觉得车子有点重,可能是轴承不太行吧,我寻思着等下了山,找家修理铺换个后轴承,到时候还车的时候人家也没话好说。
回头看,离胡家堂口已经远了,我跨上车,一枪着火,打开车灯挂上一档,开始沿着山路往前骑,寻找那条我认为必然存在的下山道路。
这一路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我拒绝了老夫妻俩荒唐的要求,再去本溪帮他们胡家把事情办了,他老胡家就算是欠了我人情,不指望他们帮我,至少不会帮赵不老对付我是吧?
想着想着,我突然发现不对劲,一脚刹车踩到了底,只见前面三尺外一片黑洞洞,前面是悬崖绝壁,山路竟然到头了!
我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一路我一直盯着路边看,并没有发现能走通的岔路,这是怎么回事?那条路必然是存在的,他老胡家再有钱,也不可能用直升飞机把一辆摩托车运上来吧,可究竟在哪里?
我赶紧调头原路返回,我怀疑是自己看走眼了。
骑着骑着,我又看见了那栋熟悉的屋子,胡家到了,我又回到了原地。这下我可是真着急了,这一趟我当真是瞪大了眼睛看的,确定没有岔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甘心的我再一次调头,继续找路,这回我就用一档慢慢往前蹭,眼睛一直盯着右手边,都不看前路了。
这样骑车是很危险的,骑着骑着,就听前面传来一声惊呼,我汗毛一炸,下意识把刹车踩到了底。往前看,只见车前站着一个女的,脸都已经被吓变了色。
这女人看上去40左右,有点瘦,用现在的话说叫做骨感,五官精致,下巴尖尖,穿着红色羽绒服,挺漂亮的。最显眼的地方,是她嘴角生着一颗朱砂痣,平添了三分妩媚。
眼看差点撞到了人,我连忙不住点头道歉,“大姐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那女人松了一口气,神情缓和了些,“哼”了一声,蹲下去在地上扶起了一辆自行车,用力拍了几下座垫。
我眼睛一亮,连忙问:“大姐,这附近哪里有下山的路?”
那女人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嘟嘟囔囔向旁边一指,“年轻人眼大无光,那不就是下山的路?”
我顺着她手指一看,傻眼了,只见旁边有一条白白的水泥路,蜿蜒向下。我就奇了怪了,这里我已经来回跑了三趟,每次都瞪大了眼,怎么会看不见这么宽一条路?
就在我神思不属的时候,远处黑暗中传来出马老太太那熟悉的声音,“小米师傅,您慢点走嗳!”
我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终于还是被老头老太察觉了,得赶紧跑!
“谢谢大姐。”我转头道声谢,立刻打着火,一推龙头拐进了那条下山小路。临下去前,我似乎看见那女人对着我微微一笑,还挥了挥手道别,这让我心中一暖。
顺着下坡滑行一段后,身后隐约传来呼喊声,“一路顺风,多保重啊。”
看来,老头老太已经默认我逃走的事实了,这让我放松了些。不过紧接着我就发现不对劲,山上的呼喊声似乎是三个人发出来的,包括那女子在内。
这里下坡挺陡的,我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出于安全也不敢随便回头看。
接下来更离谱的喊话传来,只听那三个人同声高呼:“骑慢点,照顾好我们家翠花啊,到时候我们会去接她的。”
听见这话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回头看,只见胡翠花坐在我后座上,小红狐狸蹲在她肩头,两个小家伙同时对我甜甜一笑。
第十一章:扩散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差点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然后我才猛然惊醒,我这可是骑着摩托车正在滑行下山!
“不好!”小翠花尖叫一声,脸都吓白了,张开双臂从后面一把死死抱住了我。
我连忙看向前面,顿时魂飞魄散,由于刚才受了惊吓,我忘了刹车,这时的车速已经达到了60迈,发动机制动已经拖不住啦,并且正在撞向一旁的树丛!
这要是撞进去,不死也残!
我再也顾不得管小翠花,先一脚踩下后刹车,然后开始捏前刹,得亏我驾驶技术了得,并且临危不乱,车子没有翻跟头,速度稍稍降了一些。由于是强行制动,又是下坡,我不敢乱打方向,只能先对着路边开,直到快撞上大树的时候,方才用左脚在地上一撑,强行掉头向右转。
这时候还还没有滑动离合器,我也不敢退档,我怕退不进去吊在空挡会更糟,只能设法走“之”字,尽量降低下滑的速度。
两个“之”字走下来,速度果然降了不少,车子开始逐渐被我稳住,可就在这时,糟心的事情来了。
我这人从小就怕痒痒,这毛病直到现在也没能缓解,就在我准备退档的时候,小翠花不知怎么就掐在了我痒痒肉上。小姑娘可能是真的吓坏了,一直在我耳边尖叫不断,双手死死搂着我,抱就抱吧,不知怎么她竟然还掐上了。
那双小手掐中我痒痒肉的瞬间,和摸了电门没什么区别,我立刻浑身哆嗦,止不住的放声大笑,刹车立刻又软了。小翠花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她可能觉得那两块肉手感比较好,竟然又捏了捏。
我笑得浑身发软,同时又吓得头皮发麻,这样下去准得出大事!
“别摸那里!哈哈哈!我痒!要死啦!”我强忍着大笑嘶吼,别怪我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这种情况下能把大致意思表达清楚就很不错了……
这下小翠花应该是弄懂了我的意思,连忙缩回了手,我松了一口气,继续努力控车,可就在这时,她又出幺蛾子了。
我刚把龙头稳住,就觉着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初始我还以为车子大灯坏了,然后立刻发现,小丫头不敢搂我的腰,竟然抱住了我的脑袋,恰好把我的眼睛捂得严严实实。
自打干上巫觋这门很有挑战性的工作以来,我斗过前辈高人,破过上古巫术,弄死过东南亚威名赫赫的邪派高手,也算得上是战绩彪炳,可我发现今晚我恐怕会死在一个小丫头手里,最憋屈的那种。
我是绝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丢不起那个人!
当下我一咬牙,狠狠甩头,硬是挣脱了小翠花的魔爪,视线终于恢复。只是等我看清前路的状况后,心中哀叹,一切都来不及了……
车子已经冲下了水泥路,进入到了路边的树林里,想再回头已无可能。
不得不说,我的车技的确是好,并且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后,心理素质更不是一般人可比,眼看事不可为,我立刻选择了弃车!
我立刻松开后刹,直接将前刹捏抱死,任由前轮打横,左脚往地上一撑,右脚旋了半圈,返身紧紧把小翠花抱在了怀里。接下来我的身体被巨大的惯性带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方才停住。
紧随其后,前方传来“哗啦啦”一声,摩托车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我仰天在地上躺了好一会,确定自己没事后,方才把压在身上的小翠花搬了过来,躺在地上大喘气,刚才实在是太惊险了。小翠花坐在我身边的地上,哭得一抽一抽的,目光呆滞,根本停不下来。
其实她完全没事,刚才我把她护地可严实了,她这是被吓坏了。
别说她了,我都被吓破了胆,到现在都浑身发麻,根本爬不起来。谁能想到,不就是骑摩托车溜下山嘛,竟然会搞得这么危险。
起不来就起不来吧,反正天也快亮了,干脆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我看了看小翠花,经过这么一折腾,她应该也明白了外面有多危险,明天天亮了应该就会回去了吧,这倒霉孩子……
想着想着,我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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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状况下都能睡得着,足见我的神经有多粗大,这也是多年的冒险经历养成的吧。
翌日,清晨。
我不是被叫醒的,而是被憋醒的,睡梦中我觉得呼吸不畅,并且越来越无法忍受,然后我就醒了过来。
看了一眼自己的处境,我哭笑不得,只见小翠花抱着小狐狸枕在我肚子上,小翠盘在我胸口,小白家仙睡在我大腿上,四个小家伙分量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不憋屈就有鬼了。
这时候要是有人从我身边过,准会以为我是跑江湖玩马戏的,还顺带拐了个未成年少女……
小翠这丫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刚开始发育的样子,睡我肚子上实在是有点不像话,我连忙小心翼翼推了推她,“喂,该起来回家了。”
小姑娘睡得还挺香,不耐烦地挥开我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鼻子冲着我肚脐眼喷热气。这下我可更难受了,用力推了推,“你妈来找你啦!”
这一声果然有效,小姑娘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旋风般围着我转了一圈,惊慌喊叫:“哪儿?哪儿?在哪儿?!”
一圈转下来什么都没发现,小丫头抱着小狐狸坏笑着凑到我面前,“噢……你骗我!”
看见她这架势,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她还不打算回去?
我想了想,不言不语站起来,把迷迷糊糊的小翠搭在肩膀上,拎着小白家仙走向树林外,从始至终不看小翠花一眼。果不其然,小姑娘也不跟我说话,亦步亦趋跟在我后面。
我猛然转回头,小翠花立刻也站定,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为所动,那架势很明显我跟定你了!
“小姑奶奶……”我简直想哭了。
我的话刚说一半,小翠花立刻抬头对上我的目光,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脆生生答应道:“嗯!什么事儿?”
我张口结舌,这么点大个小丫头居然占我便宜!“我叫‘小姑奶奶’就是个形容词!”
“是啊,你叫我什么事?”小翠花这次答应的更干脆了。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指了指她,掉过头跌跌撞撞就走,我觉得我就要崩溃了,然而,她还是一声不吭跟在了我后面。
昨晚由于天太黑,我没能看清这一带的地形,走了几步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山脚下。这也是昨晚最终能化险为夷的最主要因素,要不然从山上摔下来,问题可就严重了。
走了一小段就出了树林,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展现在眼前。
这里的平原和我们江南完全不同,那是真的“平”,大地犹如用瓦刀抹过的一般,一直延伸到天尽头,田里都是刚插下去的秧苗。
很快我又有了新发现,树林外有一个稻草堆,外面露出一截摩托车屁股,看上去很眼熟。没想到,那辆车竟然直立着冲出了树林,正好钻进了稻草堆里。
我心中大喜,连忙跑过去往外拔,小翠花跑到另一边和我一同使力,看上去比我还高兴。
摩托车很容易就被拔了出来,竟然完好无损,连擦痕都没有,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太好了!”小翠花欢喜地拍着手,“我爸爸最喜欢这辆车了。”
我再一次被惊到了,低头看了看这辆很普通的国产125,没想到,堂堂胡三太爷居然会喜欢这东西,早知道我给他带俩好车来啊。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既然已经下山了,就先去本溪把他们胡家的破事给办了,然后赶紧去黑河找赵不老。
我跨上摩托车,点了下马达,一枪着火,看来胡三太爷果然喜欢这车,保养的还真好。
“我走了啊,再见。”我笑眯眯对着小翠花挥了挥手,一拧油门,车子蹿了出去,旁边就是乡道,我早就看好了。
这里就在医巫闾山下,我只需甩掉小翠花,她就只能自己回家去。
然而,我想得太简单了,车子开出去后,我看向后视镜,只见小翠花两条腿倒腾的比风车还快,几大步就追上了我,轻轻一纵,稳稳坐在了我后面。没想到,这小丫头的身手居然这么好,和玄真子都有的一拼!
“你下去哎!”我只得停下了车,苦苦哀求。
“我不!”小翠花根本不听劝,“不带着我,你哪儿都别想去,告诉你,我们胡家仙在东北可多得是,得罪了我,哼哼……”
她还威胁上了,我倒是不怕,可也不能跟她小姑娘置气,只好好言相劝:“你还是回去吧,要不你妈回来了该怪我们俩。”
小翠花有些诧异,“我妈昨晚就回来了啊,你还遇见了她,实话告诉你吧,就是我妈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本溪办事的。”
这回我是彻底没话说了,原来,昨晚那嘴角有颗朱砂痣的女人,竟然就是胡三太奶……
又仔细权衡了一番,我一咬牙,算了,我本就是来和胡家拉关系的,既然胡三太奶把胡翠花交给了我,这一趟我就受点罪,带着她去完成任务得了。
“带你去没问题,你坐后面可规矩点,不准摸我咯吱窝……也不准捂我的眼睛,要不然我就半道把你丢下去。”我凶巴巴威胁,既然决定了带她一起去,我就得治治她的毛病,要不然受罪的是我自己。
“没问题!”胡翠花见我肯带她,立刻兴奋起来,重重点了下头,答应的嘎嘣脆。这小丫头估计生下来就一直住在山上,难得下山,用这来要挟她似乎效果不错。
我又想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好嘱咐之后,拧下油门开车上路。
车子刚动,小翠花双手抱住了我的腰,不知怎么我又痒痒得难受,浑身直抽抽,连忙大喊:“腰也不能碰!”
小翠花这时候特听话,连忙缩回双手搂住了我脖子。
今天奇了怪了,平常脖子不是我的薄弱环节,没想到居然也痒得我发虚,我只得继续大吼:“脖子也不能碰!”
话音刚落,小翠花立刻缩回手,抓住了我的大腿,好嘛,大腿也痒得直哆嗦。
“大腿也不能碰!”
“那我抓哪里呀?”小翠花不乐意了。
“哪儿哪儿都不能碰,哪儿哪儿都痒痒啦!”我对自己也是无语了,这毛病居然还变严重了,“你就扯着我裤腰带吧……”
“哦……”小翠花老老实实抓住了我的裤腰带……
第十二章:清风
一天后,黄昏时分。
“鸡冠山乡……”我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路牌,蹲在地上对着一张地图发起愁来,为什么地图上找不到鸡冠山乡?八成这玩意是盗版的……
摩托车停在我身边,小翠花坐在上面和三个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压根就不管事情,不过我也没指望她能帮上忙,不给我惹麻烦就烧高香了。
现在我所身处的环境是这样的,身后是一片沃野,种满了高粱,一条县道穿过高粱地延伸向北,我现在就坐在高粱地边。在前方不远处县道分叉,一条不知通向哪里,另一条通往鸡冠山乡,接下来该怎么走?
颠过来倒过去看不出个名堂来,我索性把这没蛋用的地图扔了,这一路上就没指望上过,还是找个人问问实在。前面不是鸡冠山乡吗?那里应该有不少人家。
我再一次跨上了摩托车,刚准备打火,前方青纱帐摇动,一个男人系着裤腰带走了出来,我俩就这么不经意的对上了眼。这人是个瘦瘦的汉子,年约四十来岁,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已经很久没睡好了。
那人看着看着,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掸了掸衣服下摆,慢条斯理走近,用下巴指了指我:“干哈的那?”
我顺着他下巴的方向回头看,这才发现,他指的原来是小翠花,他这是怀疑我是人贩子。
“大哥,我们是……”我连忙客客气气解释。
“我们兄妹是卖艺的!”小翠花在我身后接口就答,说话的时候她把小翠拧成了个“麻花”,看着怪可怜的。
这话很有说服力,正常小姑娘谁有胆子能玩这么大一条蛇?那人立刻就打消了疑虑,“哦,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啊?”
我一听正好,连忙问:“这位大哥,我们准备去汪家拐,你能给指条路不?”
汉子听见我的话有些诧异,“汪家拐?巧了,我就是汪家拐的人,可惜我在这里有事,要不然就带你们去了。”
“没事没事,您告诉我怎么走就好。”我心中暗喜,有门了。
“前面路口看见了没?左拐,一直下去20里就到,很好认,就是那路不太好走……”那人随手一指。
“谢谢了您呐!”我打着火起步,对身后挥了挥手,刚来东北没几天,我说话都带着一股大碴子味了……
匆匆拐进岔路,骑了不远,我就明白了那汉子为什么说这条路不好走,原来前面正在修路,坑坑洼洼的。看了看前路,我心里发起了愁,这路根本骑不快,眼看天都要黑了,到时候更不安全,看来今晚是到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走到哪算哪吧。
我开始一档慢速往前开,准备找个村子投宿一晚,明天再去事主家。
骑着骑着,我发现这条路竟然出奇的荒凉,路边都是一望无际的高粱地,一户人家都看不见。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大片西瓜地,紧挨着大路搭了个高脚棚子,上面铺着厚厚的干稻草。
这时候天差不多全黑了,我心想前面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干脆就在这里凑合一夜得了。这棚子是用来看瓜的,这时节瓜蒂都还没结,偷无可偷,看瓜的晚上应该不会来。
我把摩托车靠着棚子停下,领着一帮小家伙爬上了棚子,开始分发干粮。
这一大家子可不好照应,个个口味不同,我和小翠花算是一拨的,分了一个大饼,这东西我还是头一次吃,挺香的。接下来就麻烦了,小白家仙爱吃水果,小翠爱吃鸡蛋,小狐狸最麻烦,它居然只喝牛奶。
总算把一帮小祖宗都喂饱了,我身心俱疲,躺在干草堆上嚼着饼出神。听着小翠花发出有节奏的喊声,心中哀叹,幼儿园阿姨也不过如此吧?
想着想着,困意来袭,我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没睡多久,我就被人摇醒了,睁开眼一看,弄醒我的是小翠花,她睁着大眼睛看向来路,面色从未见过的凝重。我被她吓了一跳,坐起来向那边看,这才发现,嘴里还叼着半块饼,连忙囫囵吞了。
所有的小家伙都早就醒了,我是最后一个,小白家仙、小翠和小狐狸站在棚子边,同样一瞬不瞬看向东面的夜色,那里有一个小光点,正在缓缓向这边飘,动态诡异。
“是鬼火。”我低声惊呼,眉头皱了起来,这里虽然附近没什么人家,可也是条大路,鬼火怎么会上大路的?
一般人所谓的鬼火,其实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最常见的磷火,在夜晚无意识的乱飘,毫无害处。还有一种会规律运动的就要小心了,这样的鬼火里往往包含着魂魄,一旦撞上,搞不好会被附体。
现在出现在夜色中的鬼火显然就是属于后一种,它运行的很有规律,仿佛是一盏蜡烛,被人捧着在路上走。
一个附带着恶魂的鬼火对我们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可鬼火上大路就没这么简单了。要知道路是人走出来,叫做人间道,一般的恶魂厉魄都不愿走这样的路。
在我们的注视中,那点鬼火越来越近,渐渐地我才发现,原来不光有鬼火,还有一大队人。
鬼火悬停在最前面,慢慢向前飘,似乎是在引路,紧跟着是一位身穿黑衣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在他身边跟着个瘦小的男子,正是白天给我们指路的那位。在他们后面还跟着四个黑衣汉子,抬着一个类似“滑竿”一样的东西,上面有一尊尺高的塑像,由于夜色太黑看不清是什么。
这一行六人在那点鬼火的指引下向前走,所有人都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仿佛游魂,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我心中好奇,索性打开第三目想看个仔细,这一眼看过去,果然发现,那鬼火里包含着一个魂魄,恶性还不小。至于他们抬的那尊塑像则更古怪,我虽然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却发现那东西属性纯阴,几乎没有阳气在里面。
大自然中,物体一般都是阴阳混杂的,所谓阴阳交泰,纯阴和纯阳都极其罕见。
很快,这一帮人悄无声息走到了瓜棚边,领头的大胡子看了我们一眼,一言不发,脚下不停继续走。那个为我们指路的汉子看见我们吃了一惊,急切做了几个手势,看见我们没什么反应,只得放弃,追上领头的大汉继续往前走。
这大汉的手势我看得明白,他是让我们趴下装睡,似乎是担心我们冲撞前面领路的鬼火。
队伍就这样从瓜棚前走了过去,从头至尾没一个人说话,只闻有节奏的脚步声,情景如过阴兵似得,如果是一般的老百姓,准得吓得够呛。
“是清风。”直到那诡异的队伍走远后,小翠花看着那点鬼火,方才开口说话。
清风指的是鬼仙,严格说来,其实就是有些本事的恶魂厉魄。鬼仙也有自己的出马弟子,他们平常把这些恶魂厉魄好生供养着,借助魂力修行,同时还能替人看事挣钱。
如此修炼法门,别处绝对看不到的,今天我也算是开了眼了。
“走!”我招了招手,跳下了瓜棚,从方向来看,这一队人应该是去往汪家拐的,我想跟过去看热闹。
清风只能晚上出动,并且非常忌讳听见很大的动静,这也是那帮弟子一声不吭的原因。作为外来客,我做事必须得谨慎,所以我并没有追赶接近,而是远远跟在了后面,摩托车被我扔在了瓜棚边。
追着那点鬼火走了大约个把小时后,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座不大的村庄,村子里家家户户亮着灯,人却全都聚集在村口等着,看见鬼火来了后,立刻闪开了一条道。
何在大路上一样,这些人每一个敢说话,上百人静悄悄,怪人的。
清风的弟子进了村后,我们混在村民中跟着往里走,村民们看见我们带着的小动物,全都大吃一惊,赶紧跑远,有的人还对着小白家仙哥仨打躬作揖,四周出现了一片空地。
很快到了事主家门口,屋子里立刻迎出来一对白发苍苍的老者,跨出门槛,对着鬼火拜倒在地,双手捧上了一个红包。响头磕过后,领头的大胡子接过红包,那点鬼火向回飘,落在了那尊塑像额头上消失不见。
鬼火刚消失,现场“轰”的一声,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我这时才看明白,原来那尊古怪的塑像就是清风寄身的地方,它归位后,就不怕惊扰了。
“起来吧,把你家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大胡子捏了捏红包,收进怀里问道。
跪在地上的老两口哆哆嗦嗦站起来,其中的老头颤颤巍巍伸出手,指着他们家屋顶,哀声说:“大仙儿,我们家儿子……摊上黄皮子了!”
老头话音刚落,他家屋顶上传来了一阵呱噪,“咯吱咯吱”的,犹如泡沫塑料摩擦玻璃,听得人心里发毛。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只见屋顶上出现了一团细长的黑影,沿着屋脊向前爬,亦步亦趋,动态乖张,是一只有一尺多长的黄鼠狼。
第十三章:黄皮子劫
围观村民们看见这只小小的黄鼠狼出现,全都面色大变,转过身就跑,转眼之间屋前一干二净,就剩下了我们一伙。
关于这一点我当时是难以想象的,这么多人怎么会怕一只黄鼠狼?就算这东西会点法术,两锄头下去也砸成肉泥了。事后我才知道,东北的黄皮子都是论家族的,一般都归为黄家,而黄家行事的风格一贯是睚眦必报。
在东北,关于黄皮子的传说太多太多了,譬如某家人不经意弄死了一只黄皮子,而恰好这只黄皮子又是黄家的嫡系,那事情可就闹大了,盛怒之下的黄家搞不好会害了这家满门!
“就是这畜生,每天晚上这时候都来!”老头看见那只黄皮子出现,老脸都气变形了,咬牙切齿说:“我家儿子被它缠了整整一个月下不来床,身体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小命不保。”
看见在屋顶上爬来爬去的黄皮子,大胡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注意力完全不在倾诉的老者身上。
我远远看着,心头思忖,者黄皮子看上去的确有点法力,可并不高深,怎么当地的黑妈妈竟然不管,任由它害人?
每位仙家都是有地盘的,在自己的地盘内让别的仙家作怪,这很容易引起信仰崩塌,黑妈妈不想混了吗?一旦丢了自己的根据地,没了信徒,仙家很快就会变得衰弱。
东北所说的“仙家”,当然不是指真的神仙,只是对于有法力的人或者精怪的敬称,实际上神仙是否存在都难说。
在我的注视中,那只黄皮子在屋顶来回溜达了一会后,忽然揭开一片瓦,往下一钻,剪影消失。
一直关注着的胡子大汉连忙一挥手,急匆匆冲进了屋,后面四个黑衣人抬着塑像直接挤了进去,老夫妻俩对望一眼,忧心忡忡跟在了后面。
我一见事情生变,几大步跨到窗户边,透过还贴着残破窗花的玻璃向内看。
这家人的条件应该还不错,屋子里收拾地干干净净,地面上贴着洁白平整的瓷砖,正对着窗户有一张炕,炕上斜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小伙子,面目狰狞看着炕沿。
炕沿上,离小伙子近在咫尺,蹲着一只大黄皮子,正在对着小伙子一个劲的下拜,动作和人一模一样。
“滚!”小伙子陡然爆发,用力一挥手,嘶声大喊:“离我远点!”
然而,他手挥的根本就不是地方,黄皮子完全不为所动,继续不停下拜。看见这诡异的一幕,我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幻术。”
万物皆有灵,不过某些生灵的灵性比较大,并且有自己的天赋本领,例如黄皮子,天生就自带幻术。这幻术不同于魇术,起作用的最主要成分是它分泌出来的体味,再结合一些特定的动作,能让受术的人陷入幻境中不能自拔。
大胡子领着一般人冲进了里屋,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幕,那只黄皮子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不停地拜,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那个小伙子也不知看见了什么,陷入了癫狂状态,拼命挥手,可他就是看不清触手可及的黄皮子,怎么都碰不到。如此大约一分钟后,小伙子彻底崩溃,抱着被褥滚到最里面,瞪着惊恐的双眼,簌簌发抖。
“再这样下去,他这辈子都恢复不过来了。”我在窗外看着,叹了一口气,黄皮子成精后,分泌出来的气味对人的脑神经有破坏作用,一旦达到了某种程度,损害就不可逆了。
屋子里,老两口挤进来,看见自家儿子的惨状,抓住大胡子哭喊着哀求:“大仙儿,求您快施展法力吧……”
大胡子有些左右为难,看得出来,他很忌惮这只黄鼠狼。
“我先和它商量商量吧,看看能不能劝走。”大胡子身为法师,收了人家的钱,无论如何总得帮人家把事情给平了。
老夫妻俩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大胡子慢慢走到黄皮子身后,拢着双手作揖,客客气气说:“大仙,我家清风大人让我和您商量,要是没什么大的仇怨,就饶了他吧……”
大胡子的礼节做到位了,可那只黄皮子完全不领情,回头冲他呲了下牙,“吱吱”威胁两声,继续不停下拜。这么一会功夫,那个年轻人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身躯簌簌发抖,瘫在炕角犹如一滩烂肉。
黄皮子态度倨傲,大胡子也有些恼了,毕竟他也是位出马仙,身上跟着清风,之所以低声下气,还不就是忌惮黄家,这么不给面子,这不是砸人饭碗嘛。
就在大胡子要发作的时候,突然,只听咔哒一身,后面四个弟子抬着的塑像竟然向后一仰,歪倒在了架子上。看见这一幕,大胡子大惊失色,连忙舍了依旧在拜人的黄皮子,走回来准备把塑像扶正。
与此同时,我新生预警,转头看向村口,只见那边有三条人影快步走了过来。
这三人中,领头的是个穿着黑色衣裤的年轻姑娘,后面居然跟着两名道士,三人风风火火,直奔了这家门口。
“清风家的。”到了门口,那姑娘大声喝道:“本溪这地界,没有拜过黑妈妈,任何人不许做事!”
屋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个胡子大汉领着人一涌而出,和后来的三人相互打量起来。
一番对视后,那个大胡子有些为难地说:“昨夜我上过铁刹山,可黑妈妈封了堂口,我见不到啊……”
那黑衣姑娘根本不吃这一套,厉声大喝:“我不管,总之没拜过堂口就不许在本溪做事,否则!”
“好蛮横!”我看得连连摇头,这黑妈妈是准备砸了自家招牌不成?
大胡子犹豫起来,看见他的神情,老两口慌了,连忙过来拉住他,哭着求道:“大仙,你可千万要救救我们家孩子啊,胡家大仙走了,您要是再不管,孩子可就死定了……”
大胡子原本还在犹豫,听见“胡家”这两个字,面容一凛,反问道:“你们还请过胡家人?”
不等老两口回答,那名黑衣女子冷“哼”一声,胡家都让我们给打跑了,你们清风家的掂量掂量吧。
接下来毫无悬念,大胡子连忙从怀里掏出收下的红包,塞还给老两口,连招呼都不打,领着人急匆匆跑了。胡家是东北第一大家,闻名天下,而清风是上不了堂口的鬼仙,跟着起什么哄啊。
老两口对着这帮清风家的出马哀声呼唤,可一点作用都没有,那帮人抬着塑像逃也似的隐没入了黑暗中。
眼见唤不回救星,老汉急眼了,瞪着那女人大骂:“求你们你们不管,我们自己找大仙你们又不让,我儿子和你们有仇还是有怨?你们非要把他整死不成?!”
面对老汉的嘶声大骂,那女子脸色有些不自然,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看他,目光正好落在我们身上。
“你们又是哪家的?”看见我们行踪古怪,那女人脸色又变了,厉声质问。
我对这些人的印象很不好,懒得回答她,暗地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就在这时,那老汉退后了一步,咬牙切齿连说三个“好”字,“既然横竖是个死,那还不如就拼了!”
收完,老汉从门边一把抄起根出头,低着头冲回了屋。
我连忙看向屋内,只见老汉疯了一般高举着锄头,跑到炕边,怪叫一声,对着那只黄皮子狠狠砸了下去。那只黄皮子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仍在一个劲的拜年轻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老汉一锄头砸下来,它哼都没哼一声,脑袋瓜被砸扁,摔在地上蹬了两下腿,气绝身亡。
黄皮子一死,年轻人吐出一口气,扑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一大滩血在洁白的瓷砖上晕开,老汉手中的锄头“当啷”落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傻眼了。老太太跟进来,看见黄皮子死了,往地上一瘫,哭天抢地嚎啕大哭起来,“咱们家,完啦……”
我在窗外看得击节叫好,早就该打死了,真不知道他们害怕什么。
那女人领着两个道士也冲进了里屋,看见这一幕全傻眼了,随即气得直跺脚,指着老两口大骂:“本来还想帮你们,既然打死了,那你们全家就等着倒霉吧,事到如今我实话告诉你,这是黄天龙的侄子!”
听见“黄天龙”这个名字,老两口倒抽一口凉气,全都吓傻了。
“黄天龙是谁?”窗外,我好奇问道。
“黄家二当家的。”胡翠花随口回答,依旧紧盯着屋子里,一副满不在乎的架势,临了加了句,“没什么本事的。”
我想小姑娘是会错意了,有本事没本事我都无所谓,我就是好奇这黄天龙它哪来的这么大威慑力。
屋子里,那女人又骂了一番,见事情已无可挽回,叹了口气,重重一跺脚,转身领着人就走,“你们家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出了门,那女人再次和我们对望,欲言又止,不过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带着人默默走了。
我对小翠花使了个眼色,抱着两个小家伙,走进了老汉家里。
第十四章:洗魂
房间里,老两口坐在地上相对抹泪,看见我们走进来,张大了嘴巴,我俩带着这么多动物,他们看傻眼了。
我也顾不上跟他们解释,连忙跑到了炕边,把那个小伙子拽过来检查。这小伙子个子不小,典型的东北大汉,这一段时间可能被折腾狠了,已经瘦的皮包骨头,没多少分量,拽起来不费什么力气。
“你们干什么?!”老汉急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把我掀开。
我指了下身边的胡翠花,“她是胡家的人。”
说完我继续给小伙子检查。
这小伙子中的幻术很深,灵魂都有些紊乱了,也就是遇到了我,换做别人就算医术再高明,他也会留下后遗症。
身旁突然传来“噗通”一声,老两口同时对着小胡翠花跪下了,哭着哀求“胡家上仙,求你老人家救救我们家吧……”
小姑娘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局面,被吓坏了,忙不迭躲到我身后,指了指我后脑勺弱弱地说:“我不懂的……我听我哥的。”
“是叔!”我凶了她一句,这丫头怎么就是学不会?
结果小丫头没改口,那对老人家倒是先开口了,她俩也是吓坏了,就这样跪在地上挪到我面前,一人抓住了我一条裤腿,老汉当先哭道:“他叔,大仙家,求你帮帮我们家,要是实在不行,带着根生走,留下我们顶罪吧……”
老汉说着说着捶胸顿足,我还是个年轻人,哪里受得了这对老人家跪拜,连忙一手扶一个,慌张说:“可千万别这样,我受不起,既然胡家收了你们东西,这事情我们管定了,再别说丧气话,先救你儿子要紧。”
“是是是……”两位老人家连忙站起来,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我意识到了个问题,对他俩郑重说:“待会我救你儿子的时候,无论我用什么法子,你们都千万不要干扰我,否则的话……”
想想还是算了,无论我怎么叮嘱,估计他俩看见了还是会受不了,“你俩还是先出去,不要偷看。”
老两口被我说的很紧张,相互看看傻眼了,都不肯走,我只得亲自动手,把他们俩赶了出去,又把门反锁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救根生在我来说很简单,给他洗下魂就是,只是过程会很“刺激”,当爹妈的估计很难接受,要是过程中横加破坏,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把老两口锁在外面,我一个箭步跨到炕边,开始揉捏根生的全身,这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他现在是受惊吓过度昏了过去,可尽管如此,眉头依然紧紧锁在一起,显然还陷在可怕的梦靥中。
我施展手段的时候,小翠花抱着小狐狸在一旁好奇看着,她们家仙擅长攻击法术,却不擅长救人,她对我的手法很感兴趣。
“学着点。”我看根生的身子软了下来,大喝一声,把他推坐在炕上,从背后重重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
我这一巴掌很有讲究,掌心必须要准确无误拍在玉枕穴上,这里是灵魂的“后窗”,这一掌我使了很大力,带着阳气震荡根生的灵魂,立刻把他惊醒。
这一手就叫惊魂。
原本坐在床上耷拉着脑袋的根生猛然僵直,抬起头,眼睛瞪得浑圆,目光中满是恐惧。
小白家仙和我配合多少年了,根本就不需要我示意,根生的眼睛刚睁开,它立刻凑上去与之对视,开始施展魇术,抵抗他脑海里的幻象。
渐渐地,根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目光中的恐惧逐渐被迷茫所代替。
“根生,你没事儿吧?”这时外面传来呼喊,我转头看,那老两口正伏在窗台上,焦急张望。
我心中苦恼,这不是添乱嘛。
很快,根生的脑袋又耷拉了下来,小白家仙移开目光退后一段,接下来真正的洗魂就要开始了。
我在后面抓着根生的衣领向前一推,早就缩在炕头的小翠立刻闪开身躯,“嘶”的一声,一口咬在了他眉心,他刚耷拉下去眼双眼再一次睁开。
灵魂只要进入小翠识海睡一会,保证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可就在这时,担心的状况出现了。只听那边“啪”一声脆响,老汉见我用那么大一条蛇咬他儿子,急眼了,竟然抡起锄头把窗户打破,手忙脚乱要爬进来。
“狗日的,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老头一边爬一边骂,动作竟然还很灵活,一个翻身就滚了过来,抡起锄头又要打我。
我这个气啊,好心当成驴肝肺,叫你们不要看怎么就是不听!
好在小翠洗魂只需要一瞬间,它看见老汉竟然要砸我,立刻松口,对着他蹿了过去。
老汉到底年纪大了,反应不够快,不等他锄头砸下来,就被小翠要了个正着,眼神一暗,仰头就倒。
我连忙抓住锄头,把将要倒地的老汉扶住,小翠这才松开口,游回了我身上。
“爹,娘!”
炕上传来呼喊声,老汉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根生已经醒了,正疑惑看着我们,问:“爹,咱俩来客人了?”
“根生啊,你可算醒了!”老汉大喜过望,再也顾不得打我,一头扑在了床上,上下检查起来。
根生的灵魂已经没事了,不过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能恢复。
“呀!你好厉害!难怪我娘会让我跟着你。”小翠花跑过来,一脸崇拜看着我。
被小萝莉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也怪受用的,得意洋洋一拍她后脑勺,咱们先出去坐坐吧,这里交给他们家人收拾。
走过去打开房门,老太太出现在门外,看见我后不停打躬作揖,看那架势,恨不得把我给供起来。我连忙阻止,吩咐她去多煮点稀饭,不但根生要喝,我也饿了……
接下来,老两口把我们让在大桌子上,倒茶递烟忙个不停,现在不光是我和小翠花,我们带的三只动物都被他们敬若上宾。
又过了一会,我正在喝稀饭的时候,老太太提着扫把走出来,心虚的问我:“大仙儿,那只死黄皮子……”
“烧了。”小翠花夹了根酸菜扔嘴里,随手挥了挥筷子。
“这……”老太太有些为难,“这合适吗?听说,那可是黄大仙的亲侄子……”
我叹了口气,看来东北人对黄家的畏惧是深入骨髓了,都闹成了这样,居然连只死黄鼠狼都不敢烧。
“这么跟您说吧。”我和颜悦色说:“自打你们打死了那只黄皮子,这仇就算结下了,你烧还是不烧,这事情都不算完,与其对仇人畏畏缩缩,还不如就抄起家伙干他娘的!”
“对!干他娘的!”一旁闷头抽烟的老汉猛然站起来,咬牙切齿说:“既然闹到这一步了,怕也没用,想害我们家根生,别说是大仙儿,就算是真的神仙,咱也绝不能答应!”
“这就对了!”我赞许地点了点头,继续就着酸菜喝粥,还别说,这里的酸菜跟我们家乡不是一个味儿,有嚼劲,挺爽口的。
“大仙儿,你不会不管我们吧?”老太太弱弱地问。
小翠花彻底不耐烦了,她蹿上椅子,用筷子指着老两口,气咻咻说:“怎么地?不相信我们胡家?这么说吧,有我哥和我在,就算它黄天龙亲自来,我们也能给整趴下,然后……你俩接着烧黄皮子!”
这一番话说的豪气干云,我心中暗赞了一声“好”,东北胡家,果然都是豪杰!
老汉也被她说的气冲牛斗,他一把挥开老太太,横鼻子竖眼责怪道:“个老娘们儿,一点用都没,站一边儿去,我来!”
说完,老汉抢过笤帚簸箕,梗着脖子进去扫黄皮子尸体去了。
等我们稀饭喝完,房间也打扫完毕,老两口为了招待我们这一大帮子救星,竟然把根生睡得房间腾了出来,让给我俩住。我长这么大还没睡过炕,可小丫头捷足先登,我也只好凑合着在木沙发上睡。
这里和我们家乡的农村一样,流行那种漆成红色的木质沙发,睡一个人完全没问题,可这东西不保暖,凌晨的时候我竟然被冻醒了。东北的气候我很不适应,这里白天其实停暖和的,可到了后半夜会很冷,四面透风的木沙发根本就挡不住寒气。
无奈之下,我把躺在我身上的小翠和小白家仙轻轻挪开,准备出去抽根烟。
起身回头看,小翠花抱着小狐狸睡得很香甜,不时还会发出细碎的鼾声,憨态可掬,她终究还只是个小女孩啊。
胡三太奶的女儿自然是那只小狐狸,可这小丫头好像也叫胡翠花,并且似乎不是一般的出马仙那么简单,我到现在都弄不清她俩的关系,只是虽然好奇,人家的家事我也不好问。
推门走出屋外,抬头看,月朗星稀,沿着底面有一层雾气,那是后半夜降下的寒霜。我在门边找了个石墩子坐下,点上一根烟,开始琢磨起往后的行程。
赵不老当年很可能依仗权势害了我外公,才修成了一身邪功,这事情一旦确定后,我绝对饶不了他!
另外,这里的事情出乎预料的难办,并且很可能和黄家结下仇怨,往后将要进入他们家的地盘,小翠花是决计不能再带着了。
正琢磨着,忽然我的烟一亮,竟然冒出了火苗,紧接着我察觉到有一阵阴风从我身前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