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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财女全文阅读

作者:凤七     名门财女txt下载     名门财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节 狭路再遇

    八娘一听来了精神,怂恿六娘:“六姐姐,黄婶这么忙,不如我与你出去买菜可好?”

    因元旦时回南丰老宅,在家住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六姐是看着一家人如何呵护这位小妹的,哪里就敢带着她上街闲逛?只道:“这可不行,离菜市还有段路呢,可不敢叫你多走,再说你昨晚上又没睡好,行了两天路了,若是累出什么事,我如何向爹和娘交待?”

    八娘就拍了拍自己的小平胸,嘻笑道:“六姐姐,你看我这生龙活虎的样子,象有事儿么?我身体早好啦,昨儿晚上祖母不是还夸我近来红润了?在南丰家里时,我还每天晨起锻炼身体呢。走些路怕什么?前些天我与四哥五哥一道去了乡下玩了一整天,可都是走的,也没事儿。我就是想出去看看临川州城,与咱们南丰有啥不同的。你就答应我嘛?”

    她声音又清又脆,又带着软软的央求,一张小脸满是期盼,从前的八娘可不是这样的,话少的很,六娘听的心软,又因平常与姐妹们相处的少,就是八娘大病那会儿,也多是七娘照顾,她人在临川,有祖母在实在走不开,虽然心中十分惦念着,可甚至连回家看望一下都没有,原就对八娘有些歉疚,哪里还舍得再拒绝?只得笑道:“好了,也别粘着我,回屋里与祖母说声,便带你出去。”

    就知道六姐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的,八娘偷笑,装罗莉果然好办事。上前便挽了六娘的手,甜腻腻的叫了声:“六姐姐。”

    六娘又好气,又好气,捏了捏她秀气的小鼻子,这才去与祖母回了话,并去屋里取了二百文钱装好,携着八娘上了街。

    屋里黄氏与曾不疑在说话:“既来来了临川,总当去王家拜会一下。王家的长子,咱们家七女婿的兄长,就是去年中了进士的介甫那孩子,如今正在淮南任节度判官厅公事,得了实差,也算是喜事,你顺道去道个喜,也见见亲家。七妹儿的婆婆,倒也孝顺,常来看我不说,也时常送些东西过来,你这回不是带了些东西来吗?就挑那好的,也送点过去。”

    曾不疑应是,就打算先写了贴子叫人送到王府里。又想着四郎说是他和五郎州学里的教授想见他的事情,索性也写了贴子,欲登门拜会,再则,那州衙的刘知州,于自家也算有恩的,当年二郎子固没少人家照顾,更当去拜访一翻,就与老娘说了,自去写贴子不提。

    黄氏也听了曾不疑说了家中最近的情形,老怀甚慰,她年纪大了,对一个老人而言,再没有比一家人平富安乐更重要的,如今吃活不再愁,便不再有什么忧心的。又想着明年春闱,该叫几个孩子去京里试试,便也转去了书房里,一边看曾不疑写贴,一边说着大郎二郎几人入京的事情。

    曾不疑很快写好了拜贴,扶了老夫人去正屋里坐着说话:“……母亲放心,大郎和二郎已定了要去的,四郎和五郎,我还要去问问他们教授的意思,他们母亲也都在准备着四季衣裳并盘缠了,只是儿子又想着,明年开春四月,便是母亲的九十大寿,若是这几孩子赶不回来,岂不耽搁了?”

    黄氏就打断了他的话:“瞧你这当爹的说的这话,是我的大寿重要,还是孩子们的前程重要?你祖父那辈,尚是乱世,也就不提了,你父亲那辈,咱们家一门七进士,你父亲更是官至尚书礼部与吏部郎中,到了你这一辈,几个兄弟里,除了已逝的三郎,也是一门六进士,可孙儿辈的,我还没等到他们出息,这几个孩子,我是知道的,大郎二郎就不说了,就是四郎五郎,出了我们曾家的大门,哪个不夸的?还有小九和觉儿两个孩子,我看着也不错。你是当爹的,就是再艰难,也别误了孩子们的学业。入京赴考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耽搁了。我还有几年能活?总要叫我有生之年,也能看看咱们家这几个孙子辈里,再出几个出息的吧?否则,将来到了地下,我如何向你爹交待?还有你三弟家的阜郎,我前儿也给你三弟去了信,让他把阜儿送回来,秋时与二郎他们一道进京去。”

    曾不疑被老夫人这一通话,说的冷汗漓漓,忙道:“母亲千万别气,是儿子思虑不周了。只是娘的寿辰也不能耽搁,等几个孩考完,就叫他们紧着回来,必定能赶上。到时若有中了的,便是给母亲最好的寿礼。”

    黄氏这才笑着点头:“这才是正理。”

    就又说起王家如今正淮南任节度判官厅公事的长子王介甫,黄氏道:“那孩子性子耿傲执拗的很,却是有大志向的,二郎与他交好,原也不错,他娘是我的亲外孙女,他也算是我的重孙辈,以后七娘又是王家的媳妇,按说有些话我不当说,但论起来总有个亲疏远近……”

    曾不疑一边听,一边捧了茶递过去,老夫人也说的口喝,接了吖了一口,才继续道:“介甫那孩子是有些真才实学,但若说起来,我到底活了几十年,经了些事的,那孩子在官场上,只怕……你没事也与二郎说说,咱们两家总是沾亲带故,再撇也撇不清的,只是若日后二郎也入了官场,与介甫那孩子,不必走的太近。说起来你也是个耿直的,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否则如今也不会赋闲在家,你是我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若非如此,我今日也不会白嘱咐你这几句。”

    曾不疑哪敢不应,点头道:“儿子惭愧。”

    心中却想着,以二郎对王介甫的赏识与推崇,想让他对介甫那孩子只泛泛论交,怕是不行。

    前些日子,他还给他老师永叔公写信,推荐了介甫。再说介甫这孩子,如今才二十二岁,比二郎还小了两岁,不但中了进士,还做了节度判官厅公事,将来前途怕也不可限量,只是老母的话,总不好反驳,便连声应是。

    众位也许不知道节度断官厅公事是个什么职位,若按八娘前世的官场来说,相当于是一个地级市的市委办秘书长。以二十二岁之年,做到这个位置,着实也不简单。

    黄氏挥了挥手:“我的话你也别不放在心上,好好想想吧。”

    说着,就出了书房,曾不疑忙起身要送她,被她拦了:“你自忙你的,我去院子里转转去。这年纪大了,吃了饭若不走走,积食难受。”

    却说八娘与六娘上了街,四下里张望,好奇的紧。六娘看她那样子很是好笑:“小八妹,你这病了大半年,难得出来吧?”

    八娘正要答话,却看见宋三娘正在前面瞪着她,一双眼似要吃人一般,只这回她并非一人,身后还跟着个俏丽丽的小丫鬟。八娘倒是没介意她瞪着自己,宋家看样子,就算不是大富之家,也绝对不穷。何况与那柴十九又是旧识,宋三娘又叫柴十九哥哥,柴十九是宗室贵胄,那么宋家也就不是一般的人家,因此反倒是奇怪怎么那日她与宋夫人出门在外时,身边没有跟着下人。

    且如今这宋三娘的派头,也实在不象个皇亲贵胄的样子。

    六娘见八娘看着前面,也就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眼前那女子虽长的美艳,可一双眼打量八娘却没有半点善意,心下一惊,就把八娘掩在身后,从宋三娘身边绕了过去,并低声问道:“八妹妹,那女子……”

    八娘低声道:“上回在船上遇着的那女子。”

    六娘一听,也就明白怎么回事。又怕这宋三娘大街上若是不顾体面寻八娘麻烦,太过难看,携了八娘就打算快步离开。

    其实八娘倒是不怕,那宋三娘虽有些小性子,却并非市井女子,就是再坏,也顶多说几句酸话而已,根本不可能在街上做出什么丢她自己的人的事情来。谁知姐妹二人都高估了这姑娘。还没走几步,宋三娘已三步并着二步的跟了上来,拦在八娘与六娘面前指着八娘道:“喂,你既见了我,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心虚了?”

    心……虚?

    八娘挑了挑眉,心道这姑娘不是脑壳子坏了吧?凭啥见了你就非得打招呼?就有些疑惑的问:“这位娘子,我认识你么?若是大街上遇着个女子我就心虚,我这得长的多美貌,才能觉得如此对不起人家呢?这位娘子仔细看看我的样子,哪里至于?”

    偏她这话说的还挺认真,六娘差点笑喷,抿了嘴,实在忍不住,扭过头去等无声笑完了,才重新转过头来,看着宋三娘如何反应。

    宋三娘一听,立时火冒三丈:“不认识?你装什么装,昨儿在船上,你拉着我十九哥痴缠时,怎没说不认识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什么身份,你配和我十九哥哥交往么?”

    六娘可不是七娘那般柔性的人,见她说的难听,便冷哼道:“这位娘子,说话还当注意些,一个小娘子家家,也好说出痴缠二字?我家八妹妹就算没几斤几两,也不至于没脸没皮的在大街上谈你什么十九哥哥,你自家哥哥,自己稀罕去。看小娘子的样子,也生在富贵之家,受过好的教养,更当知道女子应以娴贞淑德为要,你这般扯上我家才十岁的小妹妹,在大街上胡言乱语,就不怕别人听了,耻笑你父母未曾教好你?娘子可比我家妹妹大上**岁吧?以大欺小,你怎好意思?”

第三十三章节 如此主仆

    宋三娘一听她说自己比曾八娘大上**岁,气的直跺脚:“你说什么?我比她大**岁?我明明只有……”

    她身后的小丫鬟忙扯了住她的衫袖:“小姐。”

    “叫什么叫?没看到这对姐妹欺负我么?你是我的丫鬟,这时候不帮我出气,我还要你做什么?回头就发卖了你。”

    那小丫鬟相当委屈,便撇了撇嘴,嘀咕道:“小姐,这会儿不是纠结年龄的时候。再说,小姐的芳龄,怎好在大街上说?小姐如今才只有十六岁而已。”

    “石榴,你作死么?竟然当着别人,说我年齿?”

    八娘暗笑,瞧人家主仆二人这楼歪的!

    说是小姐不能说,丫鬟自己倒说了,如此主仆,倒也都是人才。见这主仆二人纠缠,八娘便趁机拉了六娘:“六姐姐,我们走吧。这位小娘子大概是看错人了,又或者,”说着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六姐姐,这个,你知道的。”

    看她鬼机灵的坏样子,可不还是小时候整日跟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六娘一笑,心中对八娘又多了一分亲切,姐妹两人快步离转了街角,离了那主仆二人的眼。

    宋三娘骂完自家叫石榴的小丫鬟,一抬眼,发现要找碴的人没了,只得把石榴又骂了一通,恹恹的逛回自家,石榴在后面跟着追问:“小姐,不是说要买些胭脂水粉的么?”

    且不说宋三娘主仆,六娘一边在菜市上挑着菜,一边叮嘱八娘:“以后见着那宋三娘,可离的远些。你才多大?没得真被她欺负了。”

    八娘笑道:“其实要我说,宋三娘也没那么坏,我倒觉得她性子挺有意思,也不过喜欢使些小性儿,坏在明面上罢了,六姐姐,多少人表面和善,暗里却揣着一肚子坏心眼儿,叫人防不可防,那才是真正可怕呢。真论起来,我倒是宁愿和宋三娘这样没心眼的人打交道。”

    曾家人口虽多,关系却很简单,大哥曾子晔是父亲的元配夫人所生,二哥子固,三姐姐云华,四哥子进,五哥子翊是继室吴氏夫人所生,再往下自己和八娘等才是朱氏所生,一家兄弟姐妹,虽不是同母所生,不过并不象其它人家暗斗不息,因家风极正,又无财产可争,相处的很是亲爱和睦,六娘没有想到八娘小小年纪,竟能想到这些,她和祖母住在临川,也常与大户人家打交道,有些事情,倒也看的多,八娘说的不错,也好奇她怎么有这想法,就笑道:“你倒是看得清,想你统共也没见过多少外人,怎么会想到这些?”

    八娘就道:“自古人心最难测,就是那大奸臣,脸上也未必写了奸字,更有多少钓名钴誉的,我这不是书上看的么?”

    六姐和七姐将来要嫁的,可都是世家大族,不定就能遇到些什么事,就算不能为她们做什么,提醒上一二,总不是坏事。七娘未必听得懂她说的话,可六姐如此通透的人,仔细一琢磨,要明白不难。

    六娘就象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小八妹,从前见这丫头整日笑咪咪的,还担心好好一个机灵丫头,又长成一个绵软柔性的七娘,想不到她倒是灵俐的很。

    姐妹两人一道买了菜,提着篮子回了家,八娘来时既说是要帮着做些好的给祖母吃,自然就要动手。六娘是知道她从小也未做过什么家务事的,便拦了:“有我和黄婶,哪里需要你动手?你若是闲着无事,不如就把那芹菜的叶子捡折干净。”

    八娘便笑道:“六姐姐,我真会做菜,不信你问爹去,要不是因为我现如今菜做的好吃,爹还不带我来呢。就是想着要几道好菜,哄祖母开心,这才捎上我来了临川的,我要是不显上几手,爹爹会怪我躲懒的。六姐姐要是不信,回头我先做上一道青菜,你尝尝,若觉得好,就叫我做,若觉得不好,我再丢开手不尽,反正几棵青菜,也不费。”

    六娘一想也是,就叫她试试又如何?

    从前,曾云善也成梦想过有一天能放下一切,过着洗手调羹汤的生活,可惜未曾出现过那么一个人,背负在她身上的东西,也无法那么轻晚的放下,如今到了古代,柴米油盐茶几样却几乎可以说是她示来几十年生活的全部。

    把从菜市上剁好的排骨用沸水焯了,放入葱姜入锅炖上。洗净买来的猴头菌和香菇,把嫩滑的香菇切了片,待水沸了,入过去。

    六娘见了故意笑问:“不是说只做个青菜么?”

    八娘手里的活并不停下,头也不抬的答道:“我这是为一会儿做那道青菜做准备呢。”

    黄婶子因是在厨房里常忙活的,倒看出些门道来,一边添火,一边问:“八娘一会儿是要用这排骨汤来烧青菜?”

    烧青菜自然简单,可若是加了好的高汤,那味道有天地之别,因此笑着点头。

    六娘平常来厨房里的时间毕竟少的很,因此只在一边择菜,倒也不管她。八娘这些日子用这大菜刀,也算习惯了,切出来的菜,虽和前世的水准无法相比,但也不难看,就在那忙着切菜,不时排骨水开,八娘起了锅盖,撇去沸水面上的渣汤,这才放入香菇和猴头菌,可惜没有酱油起色,想了一下,便加了小半勺的酱,调下色,又怕窜了味,并不敢多加。

    若是有酱油就好了,可惜她委实不知道前世再平常不过的酱油,到底是怎做出来的。只得作罢。

    放了配菜,就让黄婶用小火慢慢煨着,这才准备炒菜。

    因想着爹和祖母的年纪都大了,不适合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因此准备的都是些清淡的菜色,有豆腐,青菜,芹菜,肉,排骨,香菇和猴头菌。

    豆腐高蛋白高营养,青菜补充维生素,猴头菌更是富含营养,性平,味甘,利五脏,助消化,滋补,抗癌、治疗神经衰弱,特别适合老年人食用,而香菇素称山珍,有“植物皇后”的美誉,含维b铁钾,能提高食欲,治少力体泛,不管是祖母还是父亲,吃了都有好处。

    八娘就想着做个平桥豆腐,因没有鸡汤作底汤,用排骨汤也可将就了,芹菜降血压,老年人吃着比较好,炒个芹菜肉丝就行。青菜就炒香菇,亦用猴菇清炖排骨的汤料做高汤。

    明儿买只老母鸡来炖了,再给祖母做上一道正宗的大煮干丝尝尝。

    因临川家中人口简单,平常也不过就黄婶夫妇加上六娘和老夫人四人,现在只添了曾不疑和八娘两双筷子,所以菜准备的也简单,只那道猴菇清炖排骨费些事儿,因此不到一个时辰,几道菜汤已做齐全。

    炖排骨,炒青菜,平桥豆腐并一个芹菜肉丝已漂亮漂亮的端上床。

    排骨清亮,青菜葱碧,芹菜色翠,平桥豆腐上撒了芫荽,白里青葱,色香俱全。就算还没尝味,黄氏看的也是赏心悦目,连连笑着称赞:“这就是八妹儿做的菜?怪道要从南丰跑来给祖母献上一手,祖母还没尝,就知道是好的。”

    六姐扶了黄氏做下,笑道:“祖母吃了一惊吧?这几道孙女儿刚就尝了,非但看着好看的,吃着也更香,”一边说,一边挟了片青菜送到黄氏嘴里,“祖母尝尝,若是好,回头也别叫八妹回去了,就在这里伺候祖母。”

    黄婶也在边上笑:“要说,奴婢刚也尝过了,老夫人尝着是不是很好?奴婢在厨房里忙了几十年,却不如我们八娘做的一半好。”

    黄氏仔品一下,那青菜入品绵滑,嚼起来又清脆的很,味道鲜咸,怎么也想不出平常一个青菜,小八娘怎生做的这样好吃,就笑道:“从前与你祖父居京时,也没吃过这样味美的青菜,八妹儿,你这是怎做出来的?”

    八娘就笑道:“平常人家做的青菜,都是用水灼煮出来的,这青菜,孙女是用了些素油干炒的,做法不同,因又加了些排骨菌汤,所以极鲜。孙女儿平常在家,七姐姐和大嫂疼的紧,并不叫我做什么事,我闲着,就尽琢磨怎么做好吃的了,这回刚好来孝敬祖母,祖母若是喜欢,我天天做给祖母吃。”

    说着,又从六娘手中接了筷子,挟了几丝芹菜肉丝:“祖母,再尝尝这个,看合不合您口味。”

第三十四章节 柴十九送礼

    黄氏虽年近九十,牙口却好,就着尝了一口,入品清香,咸淡适中,很是喜欢,忙催着曾不疑和六娘八娘都坐下:“都坐下一起吃吧。”

    黄婶在一边伺候,一家几口吃了饭,黄氏对那平桥豆腐赞不绝口,又鲜又嫩滑,加了芫荽,还香,很合她的胃口。吃了饭,八娘端了漱口水,一边伺候老祖母漱口,一边笑道:“这些菜色平常的很,又不难做,食才也是平常便宜的,回头我教给六姐姐,哪日祖母想吃一口,就吩咐六姐姐做就是了。”

    老夫人就漱了口,因吃的开胃,心情大好,只笑道:“该学,你六姐这两年也该出嫁了,回头一手好厨艺,就是去了婆家,也不被人小瞧,我们曾家出来的女儿,识文断字不说,女红亦一样不差,还怕在婆家没好日子过?”

    因说到自己的亲事,六娘红了脸,嗔道:“祖母夸小八只管夸,何苦搭上孙女儿我?服侍祖母多年,倒不如小八一顿好饭菜了,祖母偏心的很。”

    平日祖孙两人其实挺寂寞的,六娘性格又大气,不常做那小女儿姿态,今日因来了个会撒娇弄痴的小八,连六娘都跟着卖起娇来,老夫人黄氏心情大悦,笑道:“不偏不偏,你们几个,祖母一样喜欢。”

    曾不疑见一双女儿卖力叫老母亲高兴,自然跟着凑了趣:“母亲,一会儿叫小八给你揉揉肩,这孩子从书上学了,往常每日都给儿子揉上一揉,倒是舒泰的很。”

    八娘便道:“祖母,吃了饭就该活动活动,您今儿又多吃了些,若是不活动一下,积了食可难受,可这外面日头正盛,又不方便出去,就让孙女儿给你舒下筋骨,也是好的。”

    有人伺候,老夫人黄氏自无异议,乐呵呵叫曾不疑扶到了榻上,曾不疑一边陪着说话,八娘一边给她揉肩膀捏背,倒也舒坦的很,不时黄氏就犯了困,慢慢睡了,曾不疑这才去了书房,叫了老黄过来:“黄安,你去把这几张贴子,一一送去。”

    老黄从前是跟着曾不疑的,也识得几个字,看了拜贴封面,知道该送谁家,便应下去了。

    八娘便回了六娘的屋里,看六娘做针线,绣的是个精美的荷包:“六姐姐,这荷包是要送谁的?”

    六娘笑道:“前些日子接的绣铺里的活计,还没做完,人家铺里赶着这几天要,你且看书或者是睡一会儿,不用陪着我。”

    古人生活就是无聊,曾家是书香世家,还有得书看,那些没书看的,这漫漫长日,又该如何打发?

    八娘感叹,早上起的本就迟,这会儿虽只五月,也偶闻蝉鸣,又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屋檐上低声鸣唱,很是悦耳,哪里睡得着。便与六娘闲话,问这一个荷包乔绣上多久,才能绣成一个,又问可卖多少钱,再问六姐平常都做些什么,临川城里有几处好玩的。

    六娘也不嫌她聒舌,一一浅笑着答了:“这荷包,料子和绣的彩线都是铺子里提供的,我不过费个工,因此一个也不过五六十文钱,我绣活做的多,针线上手脚也快,一日也能绣上一两个。平日陪着祖母,只窝在家中,偶尔也会与祖母去相熟的人家作客,不过极少,祖母年纪大了,虽看着还算精神,却也不敢多劳累她老人家。至于玩的地方,我还真没去过,听说倒也有些,离我们家不远的宝龙寺,香火顶盛,哪天若是闲了,我领你去转转,至于城外,出城往南不远有座山风景还算好,只是比着我们南丰临近的军山要差上许多,你若想去,哪天四哥和五哥得假回来,叫他们领你去玩就是了。”

    宝龙寺,那天宋夫人在船上,不就说她住在宝龙寺东么?难怪今晨在街上会遇着宋三娘。八娘想到宋三娘,就又想起柴十九来。

    柴十九真是不经念叨的,到了黄昏是,果真差了小厮来,给老夫人送了些点心吃食并些珍贵的药才,给曾不疑的却是一台端砚,给八娘送了几本闲书,老夫人却不知道十九郎是谁,因药才珍贵,那端砚亦是贡品,便看向曾不疑,曾不疑也觉得这礼重了,可却又不好退回去,便朝老夫人点了点头,老夫人这才收下,又让六娘赏了那小厮一吊钱。那小厮大方收下,回了曾不疑几句话,却该辞了,可那小厮站着起不动,曾不疑便问:“可是你家十九郎还有什么话要你转的?”

    那小厮便显的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暗暗埋怨自家主子做事忒不靠普了些,笑道:“曾老爷洞察秋豪,实在是我家公子……想请府上的八小姐,做些那日在船上吃过的饼带些回去尝尝。”

    这下不仅曾不疑愕然,连黄老夫人都觉得又吃惊又好笑,看那十九郎送的礼,就知道出身不凡,可这小厮提的要求,也未免太不着调,就瞥了一眼八娘,八娘很想对老祖母表白,我和那厮真没隐情,可此时也只得装愣,很无辜的回看向祖母。

    黄氏只得又看向曾不疑,曾不疑点了点头,问八娘什么时候能准备出来。

    八娘暗自腹诽,也不知道柴十九抽的是什么风,只得应道:“做葱油饼也并不费事,约半刻钟就好,一早刚好和六姐姐买了精面回来,原想着晚上做些,给祖母尝尝的,我现在就去。”说完,不情不愿的去了厨房。

    黄氏见那小厮长的机灵,便留了他说话,又问了他家公子的事,那小厮便捡那能说的说了,曾不疑在一旁听着,心中原就有些疑惑,可十九郎讲话滴水不漏,回来后见着老母,也忘了问四郎五郎,第二日一早两儿子就去了州学里,也没来得及问清楚,便问那小厮:“上回倒是忘了问十九郎,按说京中有太学,以十九郎的家世,想进国子监当不是难事,你们主仆怎么来临川入了州学了?”

    那小厮见问,半坐凳子上,因柴十九早就嘱咐过了小厮,笑应道:“回曾老爷的话,我家公子打小听说江西文风鼎盛,就一直想着来看看,又公子外祖家就在临川,前头公子犯了些小错,被家中老爷责罚,送到了临川外祖家,原想着叫舅爷管些时间,等公子知了错,再送回去,却不想公子在这里强识了两位好友,因都是州学里有才学的学生,公子便索性与舅爷商量,想进州学读年把书,舅爷去信问了家中老爷,老爷觉得也是好事,因此公子这才进了州学里。”

    这翻话倒也说的清楚,可对柴十九的家世,却是一字未题,曾不疑不好再问下去。又略说了几句话,八娘已做好了葱饼,用白瓷碟装了,放在食盒里,提了过来,远远的闻着已是极香。黄氏就对那小厮笑道:“就闻着这香气,也引人,难怪你家公子巴巴的来求。”

    那小厮见老夫人倒也没觉得自家公子那抽风的行为失了礼,暗松了口气,笑道:“也只老夫人宽厚,才不觉得我家公子失礼,小的原也劝着,哪有去人家求吃的道理,可公子说了,与府上两位公子是好友,并不在乎这些个虚礼,因当着两位公是兄弟的,府上的小姐也当妹妹一般,请妹妹动手做些吃食,原也没什么,小的这才敢来。”

    他一说,倒显见的十九郎是把曾府人当作自家人了,因老夫人并不知道四郎与五郎与柴十九其实也只是泛泛之交,反倒是喜欢小厮的这一席话,笑道:“可见那孩子也是个热心的。也叫你等了这么久,这吃食只怕凉了就折了味,快提着回去吧。”

    八娘在一边听着,想到柴十九那日附在她耳边说话时,那邪性暧昧,直想翻白眼。

    便把两个食盒都给到了小厮的手中:“这大些的食盒里的,是给你家公子准备的,另这小食盒的,也烦请你转送给我家两位哥哥。还请记着,千万别闹混了。”

    因想着给柴十九一个人做,也是做,索性给两个哥哥也做了一些。四郎和五郎一月不过初一,初十和二十各一天假,这几日都回不了家中。

    那小厮自是应了,也就告辞而去。

第三十五章节 欢喜冤家

    小厮出了曾家大宅的门,往左一转,走到巷尾,拐进一处院子,直奔书房子,到了檐下,才轻声凛道:“公子,小的回来了。”

    “进来。”屋里响起懒懒的声音。

    小厮蹑手蹑脚入了屋,生怕发出重音,恼了屋里的人。看着他鬼头鬼脑的样子,柴清彦"扑哧"笑出了声,拿了本书就砸了过去:“潼墨啊潼墨,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走跟便有走路的样子,若是在外也这样,没得丢了本公子的脸。”

    潼墨心道惹恼了你,被罚的可是我,能不小心些么?被这么骂两句,总比罚了站上一夜要舒坦些吧,心里如是想,嘴上可不敢说,只舔着脸凑上前去,奉起手上的食盒笑道:“公子,这就是曾府上八小姐给您亲手做的点心,潼墨怕凉了,误了公子吃热的,巴巴急跑回来的,你看小的这一头一脸的汗。”

    一边说,一边把头凑到灯前,柴清彦拿手中的书,把潼墨的头推了开去,却接了他手中的食盒,笑骂道:“一身的汗味,别显响我的食欲,滚的离我远些。”

    “是,”潼墨一边帮他打开食盒,一边笑道,“潼墨这就滚。”

    “臭小子。”柴清彦对着他出门的背影,笑骂了一句。

    潼墨带上门。柴清彦嗅着香味,打开食盒,切成菱形的饼,油着金色的油光,令人食指大动。柴清彦忆起那天的味道,伸出两指,捻了一片放在口中。

    潼墨站在檐下,就听到屋里“呸呸”的声音。忙冲了进来:“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就见他家公子指着茶杯,吐着嘴里的东西:“水,水。”

    潼墨连忙奉上茶水:“这,这饼有问题?公子,这可是小的亲手取回来的,中间并未经过别人的手。”

    柴清彦漱了口,觉得嘴里的感觉总算对了点,这才问潼墨:“你去曾家看了,他家可是很富有?”

    “这,”潼墨一时不知自家公子问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敢乱答,只惴惴道:“看上去,倒有书香世家的气派,只是穿的用的,以小的来看,也只一般。”

    柴清彦皱了眉:“既不是大富大贵之家,曾八那丫头,以为盐是不用花银子买的么?这该死的坏丫头,存心祸害我呢。”

    潼墨这才算舒了一口气:“公子,这,这是咸了?”

    闻着那么香,公子未动口之前,他一个做下人的不敢自专,生生忍了一路肚子里的馋虫,结果竟然咸了?

    柴十九正在火头上,气道:“这不是废话么?给本公子吃的东西,你不晓得要先尝一下?哪日我要是被人给毒死了,看你还有什么活路!”

    潼墨也是委屈的不行,噘了嘴,嗫嚅道:“小的倒是想尝呢,这不是怕……”

    “尝,谁不让你尝了?现在就尝?”

    潼墨心道,都咸成这样了,您现在还叫我尝个什么劲儿?可主子发话,他一当奴仆,哪敢不听,只得伸手欲从食盒里捻块饼来,搁嘴里做做样子。

    这还没碰着食盒,就被柴清彦打了回来,气骂道:“滚滚滚。”

    这丫头单为他做的,存了坏心也罢,欲整他也罢,可她亲手做的东西,让这小子吃,心中突然就觉得极不舒服。

    潼墨这回滚的不甚利索,踱到门口,终是转回头道:“公子,其实曾八小姐另还做了些,装在另一食盒里,让小人给曾家的四郎五郎送去。”

    柴清彦眉头一挑:“去,提来给我看看。”

    潼墨出了屋,不时重新提了食盒来,柴清彦打开一看,里面还有张字条,捡了出来展开,嘴角又咧了笑。

    “好吃么?若是上一份不太好吃,这份也送你。若是下回差人来求,再送你些新点心,可好?”

    后面画着个怪摸怪样的脸。

    虽然和他所见过的画法都不同,却能看出是个笑脸。

    “这鬼丫头,倒会捉弄人。”

    见有纸条,公子又笑了,潼墨一时好奇,伸了头过来,欲瞄上一眼。柴清彦伸手推开了他的头:“凑什么凑,去厨房里给本公子盛碗清粥过来。”

    潼墨出了门,柴清彦这才捻了一小块,小小的咬了一口,外松脆内香软,比那日吃的凉的,要美味更多,满眼眉眼里都溢了笑。

    一时潼墨奉上清粥过来,柴清彦一边吃的欢,一边心里在算计着,怎么把这局再给扳回来。

    偏生他一时没注意,满一碟的菱饼,叫他吃了干净。潼墨看的咋舌:“公子,您还是少吃些吧,这要是晚上再积了食,不舒服……不给曾家的哥儿们送了么?”

    柴清彦吃饱喝足,心情甚好,笑道:“明儿你抽个空,把这食盒并碟子,给曾府上送回去。不,先别去,等我从州学里回来,你再去。把这些碗筷,先给收拾了罢。”

    潼墨应着是,奉了茶给他漱了口,这才收拾了东西出去。

    第二天柴清彦去州学之前,便吩咐厨房里的婆子,做上几份精美的点心,等晚上,再叫潼墨给曾府里的老夫人送去,并说公子这一年来,一人在外,一向吃的少,昨儿吃的曾八小姐的点心,难得多喝了两碗粥。

    潼墨在黄氏面前这么可怜的一说,黄氏倒心生怜惜,且并不知道柴十九并非一直住在州学里,他在城中另有院子。暗道才多大点的孩子,在家也是锦衣玉食的,在外面竟是口可口的饭菜都吃上不,便想着今日刚好八娘张罗了什么蒸饺子,还是豆腐虾仁馅儿的,便叫了黄婶子来,给潼墨又装了一盒:“带回去给你家小公子出尝尝,若是喜欢,只管来说就是,咱们府上别的没有,一点吃食,倒也送得起。若学里放假,也可叫你家公子来我们府上寻四郎五郎玩,到时候做些好的,也叫你家小公子补补身体。”

    潼墨听了心喜,想着公子只怕是愿意的,便道:“哎,老夫人真正的菩萨心肠,我们公子听了必定高兴的狠了。”

    便给黄氏行了辞礼,提着食盒,一溜烟儿的回去了。

    八娘此时正在与六娘在说话,哪里知道自己辛苦了一下午的成果,就这么被那可恶的小子又骗了多半去。

    待八娘知道时,也没了办法,又不好与祖母及父亲枉议男子,只得忍了。好在这豆腐虾饺过后,柴十九倒是消停了些日子。

    且说王家拿到曾不疑的拜贴,等曾不疑上门拜访,热请接待了一番,又听说此次还携了八娘前来,王平甫的娘吴氏隔日就寻了个由头,说是自家园子里辛夷花开的正好,派了婆子上门,请老夫人带着六娘和八娘前去作客赏花。

    黄氏就第二日便携了两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孙女登了王家的门,六娘因是常走动的,倒也没什么,八娘却是第一次见,吴氏直把八娘夸的象那五月里盛开的花儿,因七娘说了她的二儿子,原本曾家又是她的外祖家,因此接待的十分热情。

    见了礼,吴氏给了个双鱼玉佩作见面礼,八娘大大方方的道了谢,吴氏就留着老夫人说话,因怕八娘和六娘在大人面前拘着,便让大儿媳小吴氏带着两人一道去园子里闲逛去。

    王家的后花园极大,开着一处荷塘,塘中有水榭,可惜荷花还只打了骨朵,再过个把月,倒是赏荷的好地方。穿过荷塘,便是大片的辛夷树,满树粉白繁花,层层叠叠,象是聚满了翩翩起舞的蝴蝶。

    小吴氏把两人带到花树掩映处的一坐亭子,里面已被丫鬟们收拾的十分干净,且焚了香,上了茶具,正要坐下说话,就有婆子匆匆赶来,说是平日里给与王家送货的果子行的人过来结帐,因帐本在小吴氏手中,小吴氏便歉意的请八娘与七娘在此稍坐,她一会儿便再过来。

    六娘就随了七娘的称呼,笑道:“嫂子尽管去忙就是,我也是常来的,回头到了饭点,你只管差了丫鬟们过来领我们就是。没得一大帮人围着,我与八妹妹反倒自在。”

    小吴氏笑道:“六妹妹最是体贴,也不是外人,我便不与妹妹客气了,你也知我的,这一大家子的事,哪一样都离不得,你就当自己是个主人,帮我招待好八妹妹。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外面候着的丫鬟们说就是。”

    八娘也起身笑道:“嫂嫂自忙去吧。”

    小吴氏风风火火的去了。

    桌上除了茶水,还有几样点心并果子。因天气热,饮着茶,吃着点心果子,六娘更是难得这般悠闲自得,姐妹二人聊聊闲话,吹吹凉风,看看四处繁花碧景,倒也逍遥。

    正笑的欢,就听到一阵时而清越,时而悠扬的笛声传来。

    细细听来,竟十分悦耳,让人心情不由跟着淡静下来,若是月夜闻笛,大概又是别一翻感觉。八娘便招了候在亭外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过来问:“这笛曲倒是好听的很,可知是你府上谁人吹奏的?”

    “回小姐的话,是我们家二郎。”那小丫鬟入了亭浅笑回道。言语之间,倒能听出些许的得意之情。

    七姐夫王平甫?八娘一听,想不到七姐夫竟还有才有艺。且看这丫鬟回话时的神态,好似深以王二郎为荣。

    其实倒是八娘不太了解大宋文人。大宋文人重读书只是一方面,棋琴书画也大抵是样样拿手,其实不说别人,自家二哥就抚得一手好琴,可惜劳于生计,且曾子固对这些旁门之学,也并不热衷,所以她才没听曾子固抚过琴罢了。

    王平甫六娘是见过的,并不奇怪,见八娘一副好奇的样子,因那小丫鬟面生,就笑着对那小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鬟也知道这姐妹二人乃是府上的几代姻亲,态度自然恭敬,笑着回道:“回六小姐的话,奴婢叫辛夷,小姐不要误会,不是姨母的姨,就是辛夷花的辛夷,奴婢这名字,还是二郎起的。因奴婢刚买来那会儿,正是辛夷花开的时候,又拨到二郎身边服侍,所以二郎就给奴婢起了这么个名字。”

    六娘笑道:“这倒是个好听的名字,且也配你这脆利水灵的丫头。那就劳烦你跑上一趟,若你家二郎无事,把他请到这里来,就说是曾家的两位娘子在这里。”

    辛夷入府也有三四年的光景了,自然知道这二位小姐从前是自家的表亲,如今是二郎的姨姐姨妹,听了吩咐,忙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原二郎听说府上老夫人携了两位小姐来访,就要去见见老夫人的,因又怕扰了老夫人与我家夫人说话,这才未去。要是知道两位小姐相请,必定高兴的。”

    等辛夷去了,六娘才笑对八娘道:“你不是一直好奇七娘将来要嫁的是什么样的好儿郎么?今儿就让你见见。”

    “这,这不太好吧?”八娘错愕,想不到六姐竟是这样的性子。听风就是雨的。

    六娘嗔道:“瞧你那样,有什么不太好的?他是我的妹夫,又是你的姐夫,见见又没什么?再说我们两家原就是亲戚,你在南丰倒不常来往,我在临川,本就是时时见的,小时候也常一处玩。只是从前我是他表姑,如今成了姨姐,他再见着,不好意思罢了。”

    六娘这一说,八娘就笑起来。

    这门亲事,实在是……

    就如刚才王夫人见了自家祖母,自家祖母那是王夫人谪亲的外祖母,现在也只能含混的叫一声“亲家老夫人”了。还好是常见的,要是那偶一才见的,岂不尴尬的很?

    不时,就见辛夷身后跟着个玉树临风,身着月白圆领长衫,手执碧青横笛的少年翩翩而至。六姐和八娘起身相迎,王平甫上前抱手行了一礼:“平甫见过六娘和八妹。”

    两人侧身让了,六娘道:“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那么多虚礼,二郎还是坐下说话吧。”

    因从前并未见过八娘,王平甫就打量了八娘一眼,见八娘也在打量他,就露出好看的牙齿,对着八娘一笑:“这位就是小八妹吧?难怪六娘你时常念叨,真如六娘你说的,看着可爱怜人。”

    这叫什么话?八娘暗道,你还得叫我一声表姑呢,就说我可爱怜人?

    心中虽如此想,却是朝着王平甫福了福身:“七姐夫,刚是你在吹笛?我听着怪好听的。”

    这声七姐夫叫的特别婉转,王平甫被叫的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咳了一声,才道:“八妹要是喜欢,这笛子送你就是了。”

    八娘摇头:“姐夫可别送我,你就是送我了,我也吹不出好听的曲子来,东西还当在有用的人手中才好。”

    六娘好笑,她这姐夫叫的挺也顺溜。因此只喝着茶,一旁听着两人说话。

    王平甫生在大家,又是男子,岂是扭捏之人?曾六娘最是大方利落的人,这小八妹看起来也是冰雪可爱,一双眼看人时,如活了一般会说话,便想着自己那尚未谋面的媳妇儿大概也是不差的,心里一时甜密的很,闻言笑道:“不会吹奏也没什么,奏笛极是简单,要学不难,我教教你便是了。”

    王平甫十七岁,八娘虽十二岁了,可因之前大病了一声,看起来瘦弱的很,模样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因此王平甫也只把她当女童看。

    八娘倒是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六娘又在此坐镇,再一看自己的小身板儿,就淡定的很:“那太好了。”说着又俏皮的补了一句,“回头我回了南丰,就吹给七姐姐听,就说是七姐夫教的。想来七姐姐一定高兴。”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一时听了八娘的打趣,闹了个大红脸,倒不好再说要教八娘的话,那原本的落落大方里,就多了几丝局促。六娘从小就与他一处玩的,平常也只当朋友相处,听了八娘的话,又见王平甫害羞,“扑哧”笑出了声。心道小八妹这丫头,真正人小鬼大的很。

    王平甫见六娘笑她,八娘是第一次见的,自不好说什么,就瞪了六娘一眼,又叫了外面守着的辛夷来:“辛夷,去把我书房里那支短笛拿来,送给八小姐。”

    辛夷得令去了,被这一打岔,气氛又加回到原来的轻松,八娘忙虚心请教,王平甫亦是耐心教导,慢慢的,八娘便能吹出几个象样的音调来。

    这一来,时间过的倒快,不时便到了中午,小吴氏派了丫鬟来请她们去前院里用饭。路上六娘才想起问王平甫:“今日怎么没去州学里,反在家中?”

    王平甫笑道:“前几日偶感风寒,因此请了假在家中修养,这两天才好,正打算回学里。”

    用了午饭,黄氏因年纪太大,吴夫人就亲自扶着她去睡一会儿,小吴氏因要忙着家事,便对王平甫道:“二郎,六娘和八娘就劳你再招待一会儿。若是去园子里,我便叫丫鬟们帮你们准备着茶水送去。”

    王平甫想了一下,问六娘和八娘:“不如一起去街上转转?我刚好要买些纸笔来,又怕差别人去买,不合意,八妹妹还没逛过临川城吧?刚好我作东,邀上你和六娘一道去逛逛如何?”

    这个提议甚好,八娘刚好想上街去看看,又听武三娘说她家的泰瑞祥在临川也是有分铺的,便想趁着这机会,去转转也不错,也好看一下,她设计出的首饰,在这里卖的如何。

    小吴氏见三人决定去街上闲逛,就叫了婆子来,套好马车,又派了两个小丫鬟跟着,送他们去街上。

    王平甫一路问与八娘六娘闲话,又问八娘一路上可习惯,有没有晕船的事情,八娘就说起路上遇着柴十九的事情,王平甫听了,便道:“竟然会遇上他?”

    见他这么说,八娘奇道:“我家四哥和五哥也不太了解这人,七姐夫和他熟悉?”

第三十六章节 七姐夫平甫

    “回小姐的话,是我们家二郎。”那小丫鬟入了亭浅笑回道。言语之间,倒能听出些许的得意之情。

    七姐夫王平甫?八娘一听,想不到七姐夫竟还有才有艺。且看这丫鬟回话时的神态,好似深以王二郎为荣。

    其实倒是八娘不太了解大宋文人。大宋文人重读书只是一方面,棋琴书画也大抵是样样拿手,其实不说别人,自家二哥就抚得一手好琴,可惜劳于生计,且曾子固对这些旁门之学,也并不热衷,所以她才没听曾子固抚过琴罢了。

    王平甫六娘是见过的,并不奇怪,见八娘一副好奇的样子,因那小丫鬟面生,就笑着对那小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鬟也知道这姐妹二人乃是府上的几代姻亲,态度自然恭敬,笑着回道:“回六小姐的话,奴婢叫辛夷,小姐不要误会,不是姨母的姨,就是辛夷花的辛夷,奴婢这名字,还是二郎起的。因奴婢刚买来那会儿,正是辛夷花开的时候,又拨到二郎身边服侍,所以二郎就给奴婢起了这么个名字。”

    六娘笑道:“这倒是个好听的名字,且也配你这脆利水灵的丫头。那就劳烦你跑上一趟,若你家二郎无事,把他请到这里来,就说是曾家的两位娘子在这里。”

    辛夷入府也有三四年的光景了,自然知道这二位小姐从前是自家的表亲,如今是二郎的姨姐姨妹,听了吩咐,忙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原二郎听说府上老夫人携了两位小姐来访,就要去见见老夫人的,因又怕扰了老夫人与我家夫人说话,这才未去。要是知道两位小姐相请,必定高兴的。”

    等辛夷去了,六娘才笑对八娘道:“你不是一直好奇七娘将来要嫁的是什么样的好儿郎么?今儿就让你见见。”

    “这,这不太好吧?”八娘错愕,想不到六姐竟是这样的性子。听风就是雨的。

    六娘嗔道:“瞧你那样,有什么不太好的?他是我的妹夫,又是你的姐夫,见见又没什么?再说我们两家原就是亲戚,你在南丰倒不常来往,我在临川,本就是时时见的,小时候也常一处玩。只是从前我是他表姑,如今成了姨姐,他再见着,不好意思罢了。”

    六娘这一说,八娘就笑起来。

    这门亲事,实在是……

    就如刚才王夫人见了自家祖母,自家祖母那是王夫人谪亲的外祖母,现在也只能含混的叫一声“亲家老夫人”了。还好是常见的,要是那偶一才见的,岂不尴尬的很?

    不时,就见辛夷身后跟着个玉树临风,身着月白圆领长衫,手执碧青横笛的少年翩翩而至。六姐和八娘起身相迎,王平甫上前抱手行了一礼:“平甫见过六娘和八妹。”

    两人侧身让了,六娘道:“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那么多虚礼,二郎还是坐下说话吧。”

    因从前并未见过八娘,王平甫就打量了八娘一眼,见八娘也在打量他,就露出好看的牙齿,对着八娘一笑:“这位就是小八妹吧?难怪六娘你时常念叨,真如六娘你说的,看着可爱怜人。”

    这叫什么话?八娘暗道,你还得叫我一声表姑呢,就说我可爱怜人?

    心中虽如此想,却是朝着王平甫福了福身:“七姐夫,刚是你在吹笛?我听着怪好听的。”

    这声七姐夫叫的特别婉转,王平甫被叫的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咳了一声,才道:“八妹要是喜欢,这笛子送你就是了。”

    八娘摇头:“姐夫可别送我,你就是送我了,我也吹不出好听的曲子来,东西还当在有用的人手中才好。”

    六娘好笑,她这姐夫叫的挺也顺溜。因此只喝着茶,一旁听着两人说话。

    王平甫生在大家,又是男子,岂是扭捏之人?曾六娘最是大方利落的人,这小八妹看起来也是冰雪可爱,一双眼看人时,如活了一般会说话,便想着自己那尚未谋面的媳妇儿大概也是不差的,心里一时甜密的很,闻言笑道:“不会吹奏也没什么,奏笛极是简单,要学不难,我教教你便是了。”

    王平甫十七岁,八娘虽十二岁了,可因之前大病了一声,看起来瘦弱的很,模样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因此王平甫也只把她当女童看。

    八娘倒是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六娘又在此坐镇,再一看自己的小身板儿,就淡定的很:“那太好了。”说着又俏皮的补了一句,“回头我回了南丰,就吹给七姐姐听,就说是七姐夫教的。想来七姐姐一定高兴。”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一时听了八娘的打趣,闹了个大红脸,倒不好再说要教八娘的话,那原本的落落大方里,就多了几丝局促。六娘从小就与他一处玩的,平常也只当朋友相处,听了八娘的话,又见王平甫害羞,“扑哧”笑出了声。心道小八妹这丫头,真正人小鬼大的很。

    王平甫见六娘笑她,八娘是第一次见的,自不好说什么,就瞪了六娘一眼,又叫了外面守着的辛夷来:“辛夷,去把我书房里那支短笛拿来,送给八小姐。”

    辛夷得令去了,被这一打岔,气氛又加回到原来的轻松,八娘忙虚心请教,王平甫亦是耐心教导,慢慢的,八娘便能吹出几个象样的音调来。

    这一来,时间过的倒快,不时便到了中午,小吴氏派了丫鬟来请她们去前院里用饭。路上六娘才想起问王平甫:“今日怎么没去州学里,反在家中?”

    王平甫笑道:“前几日偶感风寒,因此请了假在家中修养,这两天才好,正打算回学里。”

    用了午饭,黄氏因年纪太大,吴夫人就亲自扶着她去睡一会儿,小吴氏因要忙着家事,便对王平甫道:“二郎,六娘和八娘就劳你再招待一会儿。若是去园子里,我便叫丫鬟们帮你们准备着茶水送去。”

    王平甫想了一下,问六娘和八娘:“不如一起去街上转转?我刚好要买些纸笔来,又怕差别人去买,不合意,八妹妹还没逛过临川城吧?刚好我作东,邀上你和六娘一道去逛逛如何?”

    这个提议甚好,八娘刚好想上街去看看,又听武三娘说她家的泰瑞祥在临川也是有分铺的,便想趁着这机会,去转转也不错,也好看一下,她设计出的首饰,在这里卖的如何。

    小吴氏见三人决定去街上闲逛,就叫了婆子来,套好马车,又派了两个小丫鬟跟着,送他们去街上。

    王平甫一路问与八娘六娘闲话,又问八娘一路上可习惯,有没有晕船的事情,八娘就说起路上遇着柴十九的事情,王平甫听了,便道:“竟然会遇上他?”

    见他这么说,八娘奇道:“我家四哥和五哥也不太了解这人,七姐夫和他熟悉?”

第三十七章节 纸笔物价

    王平甫摇头:“柴正纯在州学里极与少同窗来往,我听说,他是柴家宗室子弟,好似是当今官家的亲侄子,不过柴正纯的父亲永和亲王并未在朝庭任职,算是皇亲中的闲人,但奇怪的是,皇上虽未给永和亲王职务,因永和亲王和官家从小一处长大,虽不是同母,感情却又好的很,柴正纯也深得官家喜爱,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来了我们临川。”

    这个问题,柴十九的小厮潼墨在曾家已经说过了原因,不过那是官方语言,不值得信。

    八娘有些好奇这柴正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因他在人前太过端正,那日附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倒象是自己的幻觉似的,且明明那么端下出尘的有如谪仙似的一个人,偏偏又做了几件不靠谱的事情。

    此时的八娘还不知道,他再见柴十九,却是几年之后的事了。而那时候,他和她,都已不在是此时的样子,此时的心情。

    六娘并未见过柴十九,倒没什么,见她一时出神,抚了抚她的背,笑道:“可是觉得车里闷?”

    八娘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摇头。刚好也到了王平甫要去的笔墨铺,下了马车,两个丫鬟在外面候着,王平甫领着姐妹二人进了铺子,就有店伙计热情的迎了上来,显见王平甫是个熟客,那伙计道:“二公子今日想买些什么?新近刚到了一批上好的纸,二公子要不要看看?”

    “纸墨都要些,若有好的,只管拿上来我瞧,”王平甫笑道,见那伙店要去取东西,想了一下,又跟在伙计身后嘱咐了一句,“还想买几方小些的砚台,若有好的,也拿上来我瞧。”

    那店伙计甚是利索,不一会儿就从后房里拿了几个小砚出来,身后跟着的两名伙计,一个抱着几刀纸,一人奉着几个墨盒。

    因并未放在铺中的货架上,想来便是留给熟客或者是贵宾的好东西。王平甫描了一眼那几刀纸,发现整洁平滑,很是不错,便点了点头,又拿了墨盒打开,嗅了嗅也说了句“要了”,这才从店伙计手中接过那几方小砚,仔细打量。

    砚是好砚,雕工也极见工夫,一方是寒岁四友,是常见题才,另一方是鱼戏荷塘,也见精巧,另一方却是寒江独钓,十分古朴。另两方就平常些。

    刚好他想要三方,便递给六娘和八娘看:“瞧瞧如何,若也觉得好,我便买下来。”

    六娘因家中也有几方好砚,细看了看,却是好的,便说了声“不错。”

    八娘前世目闻目染,自也懂一些,那寒岁四友和鱼戏荷塘也则罢了,那言寒江独钓,却是十分合心,便指着道:“这方雕工十分见工夫,虽是小砚,却古朴苍然,极难得。”

    王平甫讶然:“八妹也懂这个?”

    八娘就笑:“哪里懂?只是看着喜欢而已,若是说的不对,七姐夫只当我胡言乱语吧。”

    王平甫也不理,只笑了笑,这才对店伙计道:“另那些纸和墨,回头你差人直接送王府里就成,这三方砚也要了,单独给我包上,我自己带走。”

    那伙计是机灵人,闻言笑问:“二公子这是要送人?只不知要送什么人,也好给二公了挑合适的包装。”

    王平甫便瞄了六娘和八娘一眼,笑道:“只管包的漂亮些就成。”

    伙计见他看六娘和八娘,心道大概是送这两位姑娘的:“小的明白了,公子稍等,马上便好。”

    等收了砚,出了门,王平甫办完了自己的事情,便问六娘和八娘:“时辰还早着,今儿天气又不错,六娘,八妹,你们有哪里想逛的,不如去逛逛?”

    六娘想着在王家做客,并不好买什么东西,便摇了摇头,八娘却想着去泰瑞祥里看看:“临川城中是不是也有家叫泰瑞祥金银器铺?我想去那里看看。”

    这个王平甫哪里知道,就问跟着的丫鬟:“你们可知道泰瑞祥金银器铺?”

    因一早两姐妹就是由辛夷服侍的,因此出门小吴氏嫂子也叫辛夷跟了过来,见王平甫问她们话,辛夷就笑道:“八小姐要是问别的,奴婢倒不知道,不过这泰瑞祥,新近有名气的很,上回奴婢还陪大少奶奶去过,六小姐和八小姐要是想去看,奴婢领两位小姐去就是了。离这里并不远,前面的街角转个弯,再走几步就行了。”

    辛夷这干脆的性格倒是叫人欢喜,八娘便道了声谢,辛夷忙道:“哎呀八小姐,奴婢可当不得这谢。”

    因离的极近,也就不必用到马车,何况马车在街上行驶也不方便,王平甫索性让车夫在这里候着,自带了姐妹二人并两个小丫鬟前去。

    一路上辛夷说着泰瑞祥新近在城中各府女眷们大受欢迎的事情还有所有出的首饰如何精美,六娘和八娘听了只是抿嘴笑,并不说那些大放异彩的首饰,便是出自眼前的小八手中。

    不时便到了泰瑞祥的门前,到底临川是州城,这里的分号比南丰城里的要气派的多。

    一面八开的大门,黑底汤金的招牌,门面虽大,但因客人不少,并不显空旷,生意好的很,里面的伙计见一穿着虽不十分华贵,但看起来却气度不凡的小公子,领导着几位女眷登门,便迎了上来:“客官可有有什么需要?”

    王平甫不知八娘是要买东西,还是只随便看看,因此只微点了一下头,八娘便道:“店家只管忙你,我们随便看看。”

    如今慕名而来的客人极多,那伙计也习惯了,因此并不就小瞧了几人,做生意以和为贵,不管客人看起来如何,都当得一个“敬”字,因此伙计也只是笑了笑:“那就请公子小姐们先看着,若是有需要小人的,只管招呼就是。”

    说着又福了福身,自去招呼别的客人。

    八娘绕着看了一圈,自己上回给武三娘的图样,她果然没有全部做出来,只第一次的几个样子,并第二次的两个样式,单陈在一个柜架上,八娘便问了价,每一套头面,竟然都不下百贯,也是咋舌。

    六娘见那几套头面放的很是特别,八娘转了一圈,就在这几个首饰前停了下来问价,便低声问八娘:“这就是照你给的图样做的?”

    因身边人多,不便细说,八娘只点了点头。六娘实在没想到这些绝美的首饰是出自自家妹妹之手,又是好奇,又是赞叹,又是骄傲。看了一翻,八娘便要回去,王平甫原想着她若是看中那能买得起的,自己也是她的姐夫,为讨这未来小姨子欢心,能帮他在曾七娘面前美言几句,便是买了送她,哄她高兴也好,谁知她只看那贵的,却是他无法负担的,因此也不多说,只问:“八妹喜欢这几套?可我是买不起的,要不再看别的?若也有那喜欢的,我又买得起,就送两样给八妹,也当是见面礼了。”

    男人要当女人的面承认自己没那支付能力,不充大头装脸面,其实也是需要勇气的,王平甫这坦诚的性格,倒叫人喜欢。八娘就笑道:“这些是不错,不过也不算什么,我不喜欢,七姐夫不是已送了我笛子当见面礼了么?七姐夫要是真有心,将来待我七姐姐好些,八娘就感激不尽了。”

    原本她一口一个七姐夫,王平甫已很不好意思,可偏她又天真无邪的提着七娘,王平甫又恼,又不好说出口来,心中有些羞意,也有些甜密,毕竟这个时代,很少有人把自己未过门的媳妇挂在嘴上说的,就算心里很想了解,也没法儿问出口。

    八娘不时提起七娘,偶也透露些七娘的事情,王平甫虽不好意思,却也是装若无意的样子,认真听了的。

    可八娘这句话,他一时倒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还好自家的丫鬟跟在身后,见二郎露出窘态,辛夷就捂了嘴笑:“哎哟,有八小姐这么厉害的小姨妹,我们家二郎以后就是想待二少奶奶不好,也不敢不是?”

    八娘就问辛夷:“我看起来真的很厉害?”

    辛夷也不含糊,看着八娘,抿着嘴笑,认真的点了点头:“厉害。”

    八娘大笑。

第三十八章节 辛夷丫头

    六娘便瞪了她一眼,又朝四周看了看,捏了一下她已养的粉粉的小脸蛋,道:“小八,仪态。”

    八娘只得收了笑,却越发喜欢起辛夷来,这丫头真正是个妙人儿。便携了辛夷的手,笑道:“可惜我们家穷,用不起人,要不然我非向嫂子讨了你家去。不过你便不在我们家也不要紧,我只当你是个好友就是了。”

    这话倒叫辛夷吓了一跳,忙正色道:“八小姐喜欢辛夷,日后有往府上去的时候,辛夷就向大少奶奶讨了差事去就成,可不要说什么当奴婢是朋友的话,奴婢当不起呢。”

    八娘一时高兴,倒忘了古代这坑爹的上下之分,听辛夷这么说,只是抿了嘴一笑,又问了辛夷年龄,知她也不过才十三岁,比自己大一岁罢了。

    说起年龄,辛夷倒一时失了下神。

    她留在二郎房中服侍,也没几年了,如今十三,再过几年便是十六七岁,若不被王平甫收了房,那么运气好些,得了恩典,兴许还能许她家人拿了银子来赎,可惜,家中也只有老母并一个幼弟,又哪里赎得起?再不,也就是配了家中小厮,如此过一辈子罢了。

    她是生性乐观的,不爱作那伤春悲秋状,虽一心服侍王平甫,却也不愿意就此被收了房,那侍妾哪里是好当的?那些容貌出色的,又遇着混人,就是怀了身孕,亦有被送人的时候,二郎虽不是这样的人,可她一心只当他是主人,并不象有些丫鬟,生了别样的心思。

    还好二郎虽生的一幅风流公子样,却对她们几个丫鬟都没心思,又是和气的,想想自己一生,也有这几年平泰安康的生活,也算值了。

    这般一想,复又笑了起来。

    因当时在笔墨铺里,王平甫并未问价,那店家也不过是记了帐,又让王平甫鉴了字,所以八娘并不知道那些纸黑砚台卖了多少钱,她对物价很有兴趣,就问王平甫:“七姐夫,那些你纸和墨,还有这几个砚台,一共价值多少?”

    王平甫还真没注意,倒是辛夷笑答:“那伙计说是东野晖制的墨,一枚十贯,共三枚,三十贯。那纸因是蠲纸,光滑白洁的很,我家二郎是熟客,给价格倒是适中,一张算四十文,一刀纸五十张,共计三刀,六十贯,那砚因是端砚,又因雕的十分精致,也算了二郎十贯一方,三方砚三十贯,总计是一百二十贯钱。”

    八娘听了目瞪口呆,一来她没想到辛夷竟是个识字的,二是这会儿可不象后世,有什么乘除口诀,这丫头不过瞄了一眼,就能这么利索的报出价来,三则,这纸黑砚,当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费得起的,由此可见,一家人供个读书人,是何等的不容易。

    见八娘吃惊,王平甫笑道:“因今日挑的,都是些好的,所以价格贵了些,八妹妹也许不知,那东野晖,是兖州的制墨名家,他所制的墨,自是极贵的,平常些的墨,一斤也不过四五百文罢了。就是那蠲纸,因是特殊处理过的纸张,比平常的纸要光洁的多,用来画画或者与人书信用的,普通的纸张,自然也没这么贵,至于那三方砚,如辛夷所言,因是端砚,雕工也见工夫,才得这个价。”

    八娘点头,原来店家这回看人下菜,走了精品路线。

    还好自己家几个哥哥用的都是普通的,要不光供这几人读书写字,就供不起。

    又夸辛夷:“辛夷这帐算的可够快的。且还识字,倒叫我另眼相看,若哪天我开铺子,请你当帐房先生。”

    辛夷捂了嘴笑:“八小姐可别拿奴婢打趣。奴婢不过是往常在二郎书房里服侍,二郎不觉得奴婢烦嫌,因此教了几个字罢了。至于这算帐,也是常去大少奶奶那里回二郎院里的帐,大少奶奶点拨的。”

    八娘就道:“总之你是个聪惠的,也不见七姐夫屋里其它的丫鬟这么能干。”

    辛夷只是笑。

    王平甫却对八娘说开铺子的事情生了兴趣:“怎么,八妹妹要开铺子?”

    八娘两手一摊:“我随口说说,哪里来的银子作本钱?再说我才多大?”

    王平甫却是不管,只把放在车中锦垫上的三方包好的小砚递了过来:“这三方砚,买了就是打算送给六娘还有八妹妹的,刚好哪日你开铺子,给你记帐好用。”

    两个人,三方砚,就是六娘稳重,都坏笑起来。

    王平甫这半日也习惯了,只当作不知道,一双星目,瞥向车窗外面。

    等回了王府,黄老夫人午睡才起,刚收拾好,几人一行入了屋里,见了黄老夫人并吴夫人,黄氏便问起两个小孙女和孙女婿午后做了些什么,几人说了逛街的事情,八娘又拿出王平甫的送的小方砚来。

    黄氏从前是富贵过的,自然识货,便责备王平甫:“二郎你实在太不晓事,就是想着送这两丫头东西,只寻些适用的送送也就是了,这么贵的东西,没得折了她们。”

    王平甫便笑道:“老夫人放心,也并未用家里的钱,都是我平常省下来的。”

    吴夫人就在边上道:“二郎这话倒是真的,平常拨到他院里的花销,他用处少,又大多在州学里,倒不是拿府里的钱乱用。再说这也不值什么,六娘和八娘都是喜欢看书作画的人,刚好用得上,我觉得二郎这礼比送那些花儿朵儿的,要强许多。”

    见吴氏这么说,老夫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从八娘手上拿了细看,夸了一番。又有丫鬟给几人上了茶,坐下一处闲话。

    见日头西斜,黄氏就要告辞回去,吴夫人笑道:“亲家公正陪着我们家老太爷说话,您老人家不如就一起用了晚膳再回去。这会儿回府上,一样要准备晚膳,岂不麻烦?”

    再三挽留,两家也非一般的姻亲,黄老夫人便应了下来,用了晚膳,小吴氏派上府上最好的马车,送了曾家祖孙三代人回府。

    回到家中,黄婶子早准备好了粥点,又给曾不疑煮了醒酒汤,六娘服侍老爹喝了醒酒汤,送他去睡了,待回到黄氏屋里,因在王家席上吃的并不多,祖孙三人又吃了些粥和点心,说了会儿话,六娘和八娘这才回屋里睡了。

    躺在床上,八娘睡不着,便想着在王家注意到的那些家具,左右不过是些八仙桌,长案,条几,翘头案,花架,交椅之类的。与她了解的唐后期的家具基本上没什么出入,十分简洁雅致,大抵上符合宋人一反大唐奢华,归繁为简的审美习惯,且唐时习惯席地而卧,因此这些高脚的凳椅桌子,也才真正成形不过数十年,说什么审美的趣味,实在谈不上,也仅实用罢了。

    王家的满屋里陈列的家具,比曾家要好上许多,不过也只限新旧多寡,若说起款式,却是大同小异。远谈不上奢华。

    到底是受条件影响,只看王家家,并不足以窥全部,还要想办法多了解了解才行。

    想着事,慢慢睡了过去。第二天天色才亮,八娘就醒了,就见六娘正悉悉碎碎的在穿衣服,听到八娘的动静,低声笑道:“再睡会儿吧。”

    八娘摇头,同是姐妹,六娘去服侍祖母,她怎能安心再睡?再说古代晚上又没娱乐,睡的早,起的自然也早,并不觉得犯困。

    姐妹二人一道起了床,涮牙洗脸,六娘去祖母屋里,八娘就去厨房里帮黄婶子的忙。

    这几日黄婶子也习惯了主食由八娘打理,她只负责洗切好食材。见八娘早早来了,黄婶便道:“若不是老夫人喜欢吃你做的饭,婶子哪里舍得烦你早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因八娘在姐妹中长的最是瘦弱,老夫人这几日时常念叨,黄婶子也深以为然。

    对于自己的身体,八娘自己也觉得确实太弱了些,不过这两个月明显好了很多,听了黄婶的唠叨,八娘笑道:“只是前头生了病,慢慢将养着就好了。再说爹娘和哥哥都疼我,平常没少给我进补,再过两年,兴许不比六姐姐和七姐姐个头儿差。”

    黄婶叹了口气。

    但愿吧。家中艰难,连带着孩子们都吃不好,当初老太爷在的时候,哪里是这样的情形?老太爷虽清廉,可到底是四品大员,俸禄不是现在的几位老爷可比的,每月仅俸银就有四十银,另禄米还有各种补给也不是比曾不疑兄弟几人要高的多,再则,当初还是太宗年间,物价要底的多,现在的物价可是当初的两三倍,可官员们的收入却并不见长。

    黄婶并不知道曾不疑这回带来孝敬奉养老夫人的几十贯钱还有那些绸缎是怎么置办来的,但也总算松了口气,至少六娘不必再每日强撑着做些绣活来贴补家用,老夫人的那些老底儿,也都还能留些。

    只是,再一想到听自家老黄念叨的,明年春闱,家中大郎二郎,甚至四郎五郎又要去赶考,这可又是一大笔花销,哪里出?复又愁起来。

    八娘在灶台上坐饭,见黄婶子坐在灶台后边一边添火一边叹气,笑问:“黄婶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的,遇着为难事儿了?怎么叹气呢?”

    她不过还是个孩子,黄婶子哪里就能与她说道?便敷衍道:“哪有什么难事儿?想起入秋大郎二郎几人要去京里的事情罢了。”

    这一说,八娘心中就有了数,知道她在叹什么。

第三十九章节 十九郎归京

    便一边烙着蒜饼,一边劝黄婶:“黄婶子也不必担扰,如今家中情形好转,哥哥们入京的盘缠是已经准备好了的,足够他们在京里待到考完,就是年明开春祖母的九十寿辰,也能风风光光的办。这些事情,父亲和母亲,都记在心里呢。”

    哥儿们入京的事情,也还罢了,黄婶子是打小就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的,逢九不过十,老夫人明年可不正八十九?正是要办九十大寿呢,听八娘这一说,喜道:“当真能办的风光?”

    八娘把锅里烙好的一块饼起了锅,在碟子里放好,笑道:“这是自然,到时可有的黄婶子你忙的,前些日还听父亲和父母念叨,说是到时候连临川这边的亲戚,还有金溪那边的吴家,南城县的王家,这些老亲,挨个儿的都请上。”

    黄婶老人眼前便显出当年曾家还鼎盛时期老夫人的风光来。一时喜的落了泪,抬了袖子一边拭泪,一边笑道:“这可太好了,若是老夫人知道了,不定多高兴呢,生辰不生辰的,老夫人是富贵过的,倒未必在意,只老爷这份心,老夫人必定喜欢。想来到时候三老爷和五老爷也当回来了,”

    曾不疑一共六兄弟,老大去世的早,又因一直在外为官,儿女们在父亲去世后,因早在外落地生根了,只扶了老爷灵柩回乡归葬,便回了,并未留在南丰或是临川生活,多少年也未回来,老夫人嘴上不提,心里却是惦记的,而老四和老六早夭,三老爷和五老爷如今也在外为官,官职不高,也不底,三老爷是一州知州,五老爷亦在山东做了一州通判,只是各自养家,能顾得上老母的时候少。因此如今老夫人只得留在南丰的二老爷曾不疑一家奉养。

    想起已逝的大老爷,还有打小夭折的老四和老六,当年老爷们还年少时,她也服侍过的,如今却是天人永隔,若能再见,却也是地府之下了。黄婶子再度落泪。

    八娘却不知她心中那点因想起往昔生活美好的伤感,只当她欢喜的很了,因此又是一翻劝,又说起四老爷和六老爷来,套了黄婶子嘴里的话,这才知道三叔父家中有两个姐姐,三个哥哥,俱已成人,五叔家中是四个姐妹,一个哥儿,四个姐妹里也有两个嫁了人。

    到底是大家族,不说旁门远支,就自己父亲的亲兄弟还有亲的堂兄妹们也都不少,可惜她还从未见过呢,又想到自家的兄妹几人都十分亲厚,却不知道叔伯家的姐姐哥哥们如何,若是祖母生辰,俱能回来见上一见,倒是是见令人向往的事情。

    转眼又过了两日,六娘做好了给绣铺里的活计,八娘陪着她送了去,一共二十个荷包儿,也结了八百文钱,回了家,六娘拿了罐子把钱收起来。这才抱着七娘做给她的那个什么“猫娘子”与八娘闲话,因又想起八娘说过这原是她画着玩,被十丫头见了,叫七娘做出来哄十丫头的,心思一动,就指着“猫娘子”问八娘:“这个当真是你画的?我越看越喜欢,若是做出来拿去卖钱,也能卖几个钱,想来那些闺阁里的小姐,还有小孩子必定喜欢,你还能画出相似的来吗?若是能,就给我画几个留着,我得闲了做几个拿出去试试,就是换不来钱,倒也能以后送给小十玩。”

    八娘整日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争钱,六娘这话倒契合了她的心思,一听就来了兴致:“这个当真能换钱?”

    六娘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猫娘子”,一边笑道:“试试呗。”

    八娘连忙点头:“有,我还能画出些来,都一样好看可爱,六姐,我现在就去寻了纸笔来,画给你看。”

    说着就风风火火的去了曾不疑的书房里,曾不疑出了门,并不在,八娘寻了半天,也只有纸墨,不见画画用的颜料。索性又拉了六娘上街打算买些回来,刚好她看了临川这边泰瑞祥的生意,寻思着武三娘必定还要寻她,上回准备的画稿虽然只给了她一小部分,还留着些,但有备无患最好,再者,她想这回干脆一估脑儿给了武三娘得了,多换些钱来,入秋前就让哥哥们准备好买地的事情,这样待哥哥们走时,置好田庄,佃给别人种,也不耽搁了。又有老爹在家中坐镇,也能兼顾上田庄的事情,并不怕没有人看管。

    若是再等下去,等哥哥们从京城回来,至少还要等到明年秋天。

    两人打算出门,就遇着老黄领了个小厮进来,细一看,可不正是柴十九家的潼墨?

    见了两们小娘子,潼墨行了礼,笑道:“两位小姐这是要出门?我家公子派小人来送东西。”

    这些日子柴十九并未再使人前来,八娘才刚觉得松了口气,不必再为她忙吃食,谁知今日就叫这小厮上了曾家的门。

    看着潼墨吃力的拎着一箱笼东西,这又是闹哪一出?

    要说人家潼墨也是很委屈的,京城多少名门贵女想求着柴十九交往,柴十九是从来不屑一顾,反倒是对曾家这位才十岁出头的小娘子别样的很。

    就这么个小丫头,生的好看是算得上好看的,只潼墨私以为,实在也不见什么出彩之处,且看她那样子,左右捉弄自家公子,好似十二分的看不上自家公子,虽说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未见得自家公子就吃了亏,然潼墨心中柴十九就是天上地下,无人能及的,自是不忿。

    再不忿,这丫头好象是公子心尖上的人,曾家又是名门之后,说不定这小丫头,以后还真成了公子的人,因此倒也不敢不敬,便行了礼,笑道:“我家公子要回京里了,京里老爷来信,让急着赶回去,原公子也想亲自来与府上老夫人和曾老爷辞行的,只是因走的急,实在耽搁不了,这才派了小人来代他向老夫人和曾老爷辞行,这些日子承蒙老夫人怜惜照顾,我家公子心中感激的很。”

    又指着箱笼:“这箱里是些书,有送给八小姐您的,也有送给曾老爷和子固先生的,另还有些上好的药才,却是孝敬府上老夫人的。”

    听说象牛皮糖一般烦了她不少次的柴十九就这么悄无声响的走了,八娘一时倒有些失神,问潼墨:“你是说柴十九这会儿已经离了临川了?”

    潼墨点头回道:“今儿一早就走了,小人原也该早些来府上送我家公子差我送的东西的,只是因舅老爷寻了小人去问话,这才耽搁到现在。”

    看八娘恍惚的样子,潼墨心中还有些为柴十九高兴,暗道:“原来这曾家八小姐对我家公子也并非全然无情,若是公子能亲眼看到她这样子,必定高兴。”

    实则潼墨小同学是真理解错了。

    且不说眼前的伪罗莉以二十多岁的高龄,绝不会对柴十九那株还正寻思着长点青春痘以示青春年少的半熟男实在生不出荡漾的心思,就是有心思,也被柴十九那疑似皇亲宗室的身份给吓退了,她可不想以后成了后宅怨妇,看着自家男人左拥右抱,自己还得装贤良淑德,没事送个补品什么的以滋鼓励。柴十九那样的身份,日后还能少了女人?

    再说她这会儿十二岁的罗莉自觉性十分强,还打算好好消遥的当几天闺阁青春烂漫的小姑娘呢。想重新走一遍少女之路,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么?

    她曾云善就走了狗屎运做到了,哪能轻易就成这么惦记上搞对象的事儿?

第四十章节 回到南丰

    六娘见这潼墨说着说着,脸上就带了笑,暗想到底是京城来的,这一听说能回去,便高兴成了这样,按说久游归家,确实是件喜事儿,便恭喜起潼墨来:“在这我们这地方想来也是住不习惯的,如今你能同你家公子回京,也是件好事。”便与八娘一起领了潼墨云见老夫人。

    黄氏听说柴十九回了京,又送了礼来,便道:“也实在是走的急,你家公子年岁还小,却不知路上有人照顾没有?”

    潼墨回道:“京里派了人来接的,老夫人不必挂念。”

    又说了些话,六娘拿了二百文钱,给潼墨打了赏,潼墨便告辞回去。

    八娘与六娘也便不上街了,找开潼墨送来的箱笼,里面整整齐齐的马着几叠子书,分门别类的放好,有给曾不疑的几本经卷,有给曾子固的几本孤本,有给八娘的几本野史杂记。另还有两个药包,打开一看,一包里是上等的血燕窝,一包里却是支百年老参。

    六娘就奉了给黄氏看。血燕则还罢了,虽贵重,也并非买不着的,可百年老参,却是有价难求。黄氏口中直念:“怎生送了这么贵重的?”一边念叨,一边叫六娘收了起来。

    八娘也是奇怪,柴十九这行为确实叫人摸不着头。按说他时常送了东西来,这次又是最为贵重,给他的和老爹的东西也就罢了,给祖母的价值上百贯,而给二哥的孤本,根本不好计价,说不上能值多少银钱,却至少比老祖母那支百年山参要贵重上许多。

    原是不认识的人,路上偶然遇上了,和四哥哥五哥哥也无深交,就算曾不疑和曾子固父子二人在仕林中有些名气,也不值理柴十九如此看重。他这究竟打是什么主意?

    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丢开了,与其这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还不如等老爹回来,探探老爹的意思,再不行,回家问问二哥,总有点眉目。

    不仅八娘觉得不妥当,黄氏也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待回过神来,发现两个孙女俱站在她身边,就笑道:“这些子书可也是好东西,快收了吧,回头回南丰,带回去,你们二哥必定要高兴坏了。”

    两姐妹便小心的收拾好书本,送去了书房。因离午饭时还早着,就与祖母说了一声,去了那日王平甫带她们去笔墨铺子,打算买些作画的颜料回来。

    恰巧那日与王平甫相熟的店伙计也在,因见是与老主顾相熟的,便问:“两位小娘子,是打算要好些的,还是普通的?价格上两位放心,因是王家二公子的朋友,小人一样给两位可心的价儿。”

    也不过是画几张样子,八娘笑道:“店家只管拿些普通的就行。”

    那店伙计便转身去柜里奉了些出来,八娘选了,问了价,倒是便宜的很,一共不过才一百二十文钱,付了钱,伙计利落的打包好了,两人拎着回家,顺道又买了些新鲜的蔬菜。

    如此过了个把月,也不过是东家作客,西家来客,老祖母身体大好,又因八娘日日调羹作汤为她调养,反是精神了不少,气色也好的很,曾不疑至此才算彻底放了心,又加上该拜访的都拜访到了,黄氏想着儿媳朱氏也快生产了,到底不放心,就催着曾不疑回南丰。

    曾不疑想着上回四郎说起州学里范教授想拜访他的事情,主差黄叔去送了贴子,确巧那范教授这几日出门作客,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曾不疑惦记着家中,也就未打算着停留,老娘催他回去,便叫了六娘和八娘收拾东西。

    六娘心中不舍,好不容易有个妹妹与她作伴,这就要回去了。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落泪,又叮嘱八娘:“你身子现在才算好些,以后也多注意些,在家别尽调皮,娘也要生了,还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你也要多帮着七娘和嫂嫂。还有,爹身体也不好,你和七娘往常多劝劝,不要让他老人家每日看书到那么晚。”

    八娘一一应了,又哄六娘:“六姐姐也不必伤心,临川离南丰也才两天的路程,水路也不难走,以后多来看你就是,再说了,等娘生了,就叫四哥哥和五哥哥休假时,送你和祖母回南丰住些日子,不久就能见着的。”

    六娘就嗔道:“你倒说的轻松,这一来一去的,不要花销?再说祖母住惯了临川,她老人家这么大年岁数了,来来去去的,没得再有什么,到时候怎么办?”想了一下,又道,“我看你平日虽被爹娘和哥哥们宠着,还好算是知事的,也能干,再过几年,便叫祖母接了你来服侍吧。”

    六娘已经十六岁,南城县的王家已打算娶了家去,就是再留,也顶多留两年罢了。

    八娘想想就是叹息,以后六娘真嫁去了南城县,就算离的不算太远,可姐妹再想见面,却是不易,何况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又岂能和在家作姑娘时相比?

    见一直笑嘻嘻的八娘也默了下来,六娘又不落忍,破啼而笑,安慰八娘:“回头我常捎信回去,祖母这边还有我照顾着,你们和爹娘也不要担心,再说王家也常来看顾的,吴夫人对祖母也孝顺的很,不说七娘是王家未来的儿媳,那吴夫人也是祖母嫡亲的外甥女,真有什么事儿,他们王家也是临川的大户,有他们帮衬,便没什么担心的。”

    又取了这些日子给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做的小衣:“这些也收好,还有你和哥哥嫂嫂侄儿们的鞋,我都各做了两双,你一并带回去。”

    收拾好东西,八娘又劝了六娘,家中如今经济尚可,叫她不必辛苦再接外面的绣活,伤了眼睛得不尝失。六娘笑着应了,两人才各自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色麻亮,老黄就帮着搬好行李,送上雇来的马车,一并送到了临水的码头。

    因这次只得父女二人,且行李比来地要少得多,又是临水上客商往来频繁的时候,因此却不如上回运气好,雇不了整船,好在因刚巧遇上的是来时的陈婆子夫妇,也算是熟客了,那陈婆子便给父女二人寻了上等的舱房安置来下。因船上客人较多,有那赶时间的,所以沿途并未作停,第二天尚午,就到了南丰。

    下了船,又烦陈婆子的老公去雇了马车来,不过小半时辰,就到了家门口。

    门房的黄老伯一见老爷和八娘回来,忙帮着车夫卸了行节,八娘付了车资,三人提了行李回院,院里曾子晔夫妇并曾子固领着七娘与九郎几人,还有朱氏挺着大肚子已迎了出来,月余未见,自是一翻亲热,又问了老夫人的身体,并临川各家亲戚的情况,还有带回来的各家送的些礼也一一分看了。

    想着父女二人在船上还未曾吃过午饭,七娘与大嫂吴氏自去厨房里忙活,很快便做了些简单的饭食过来。

    曾不疑与八娘吃了饭,就被催着回房里休息去。曾子固见得了好些孤本,高兴的奉着书就去了书房。到了晚上,吃了晚饭,各自回房里睡时,七娘才说起武三娘又来寻过八娘,只是听说八娘去了临川,这才罢了。不过走时叮嘱过,等八娘回来,还望去泰瑞祥回个信儿,她好上门拜访。

    大概还是为着图样的事儿,八娘也未介意,因时辰还早,也不好就此睡了。八娘心中又想起柴十九的事情,就打算去二哥的屋里看看。

    便起了床,套了短襦,寻了茶叶来,想着是晚上,若是沏的酽了,怕二哥晚上睡不好,便泡的淡淡的,穿过院中的两棵正满树粉白花儿的辛夷树,就着月色,端去了曾子固房里。

    曾子固正埋头在书堆里,也没听到八娘推了门进来,待八娘把那青瓷的茶杯放在桌上,叫了声“二哥哥”,曾子固才抬了头,冲着八娘一笑:“八妹妹来了,你若想看什么,只管自己翻去,你们这回带回来的这些孤本,着实正是我需要的,我正看着,一会儿再与八妹妹说话。”

    曾子固一直在着手重新整理一本完整的《战国策》来,这些孤本里,便有少量《战国策》遗佚的部分,因此八娘才对柴正纯送书的目的有所怀疑。

    “二哥哥可知是谁送的?”八娘见他提起这几本孤本来,便顺势问道。

    “不说是你与父亲路上时遇着的四郎他们的同窗送的吗?”

    这二哥也真是,知道只不过是同窗的关系,谁能把这么珍贵的孤本儿就这么滴送了人?当真是得了心喜的东西,就傻乐呵了。

    八娘就嗔道:“二哥哥,可那柴正纯,与四哥五哥也只是平常同窗,泛泛之交而已,却送了我们这么贵重的东西,八妹觉得奇怪。按理,他是皇亲贵胄,与四哥哥五哥哥关系也只是一般的,论不上什么交情,为何会主动结交父亲,并送二哥哥这些孤本?”

第四十一章节 初恋情怀

    曾子固听他提到皇室贵胄几个字,已是心头一跳,先前也没有问父亲这柴正纯到底是什么人。

    心中原就有些疑惑,此时听八娘一提,便凝了眉:“八妹,你可知柴正纯此人,是何人?”

    八娘摇头:“具体的善儿不知道,只是听七姐夫提过,说柴正纯应是永和亲王之子,不知何故,到了临川,入了州学。不过据柴正纯的小厮说,是因他在家中犯了错,被永和亲王责罚,送到临川舅父家中闭门思过的,后来因仰慕咱们江西学风,又结识了几位名门士子,这才入了州学。”

    若只是闭门思过,又何需迢迢千里,送到江西来?

    曾子固对柴正纯本人亦或是永和亲王都没什么兴趣,只是,柴正纯如此与自家交好是什么意思?

    仅仅只是仰慕他的才名?仰慕他才名的人多了去了,也没有谁如此大手笔送这些孤本来的。

    且送的这几本书了,有些正是他遍寻而不得的,怎会有这样的巧合?

    若不是巧合,就是柴正纯有意为之。

    可他不过一介布衣,甚至连个进士都没中,身上又有什么值得柴正纯图谋的。

    既不是对他本人有所图,那所图又是什么?

    且据八娘所言,那柴正纯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罢了。

    见曾子固思虑,八娘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反正她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能提醒哥哥考虑已是她所能做的全部。便笑道:“哥哥喝杯茶吧,看书别太晚了,也早些休息。”

    曾子固收回思绪,揉了揉八娘的头,柔声笑道:“这两日赶路,八妹也当累了,快早些回屋里歇着。”

    待八娘出了门,曾子固吖了口茶,刚好看到老师给他的来信,眼前一亮,已有了眉目。

    便去润了笔,取了信笺,提笔给老师永叔公写了封信。

    第二天一早,八娘起床,先是拾起锻炼身体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去后园子里转转,回屋后洗漱一翻,就去帮着吴氏一道做早餐,因朱氏已是**个月的身孕,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的很,儿媳吴氏便不敢让他她再做什么,这一向,朱氏都歇着,索性就在屋里为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衣,顺便哄带十娘。

    不过前面的孩子多,存着的旧衣本就不少,所以也不需费什么事。

    吃了早饭,曾子固去了学舍,因九郎和觉儿如今都未曾在学舍求学里,便由父亲领着他们去了书房,大哥曾子晔出门去会朋友,八娘帮着大嫂收拾了碗筷,回了屋里,见七娘已在做绣活,便自己把在临川时画的首饰图样挑了几张出来,又把从前在家中时画的从橱中取出,仔细挑了几张,打算过几日给武三娘好挑。

    正挑捡着,突然想起王平甫送的那两方端砚,其中那方鱼戏荷塘是单留给七娘的,便忙去取了来,递至七娘手中,嘻笑道:“七姐姐,给你看样东西。”

    七娘接过一看,只巴掌大小,十分精致,砚是好砚,且所雕鱼荷亦是栩栩如生,那浅戏的双鱼儿,竟如活了一般,也是喜欢,奇道:“这么贵重的砚,是哪里来的?”

    “是有人送给姐姐的,姐姐猜猜看,能是谁送的?”

    看她那促狭的样子,七娘心中已经有数,不由脸红,嗔了她一眼,便放下手中砚台,复做起绣活来。

    见她不说话,八娘笑道:“姐姐真不想知道?那人可是白送了,若是以后知道,不定多伤心呢。这可是人家的第一份礼物。”

    七娘抿嘴嗔了她一眼,也不答她。

    八娘见她真不理自己,索性凑了过去,附在她耳边笑:“七姐姐,你当直不想知道七姐夫长什么样?是什么性子?那可是你以后要一辈子一起生活的人呢。”

    七娘红了脸。

    她哪里不想知道?可这叫人如何问出口?有时候,她也会幻想王平甫的样子,只是想来想去,他在自己心中,也都不过是抹淡淡的影子。

    “八妹妹,可不许乱说话了。哪里有小丫家说这个的?我……”

    “他人很好,长相俊美,人又温润,是好脾气的人。最重要的是,七姐夫把你放在心间呢,你瞧,这砚,是他亲自挑了托我送给你的。就是我和六姐也沾了你的光,各得了一件。七姐姐,等得了空,我作一张七姐夫的画,给你看可好?”

    八娘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响起,七娘心中乱的很,又是甜密,又是心慌,听她说要画一张王平甫的像,吓了一跳,忙摆手道:“这,这怎么可以?你是女子,怎能偷偷作男子的画?”

    八娘一想也是,这要画出来,难道还能叫七娘偷偷收着不成?若是画好看过后,再毁了,以古人的观点,一是不敬,二则,七娘又如何舍得?

    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七娘拿着那方小砚在手中怔怔的,心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八娘也不去管她,重新看起那些画稿图样来。

    待选出四张,再看七娘,还在那里发呆,脸上时而浅笑,时而羞赧,时而又露出怅然若失之态,八娘觉得其实恋爱也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

    前世,她好象也没有恋爱过。也曾暗暗喜欢过某个斯文俊秀的如同王子般的学长,只是后来各自出国留学,再见时,当初的少年,已成了别人的老公,她的初恋无疾而终,再回想时,是不是也曾有过心痛已经想不起来,只是那种年少时心中藏着关于某个少年的秘密,还有因那独自一个的秘密而衍生的如四月天空般的忧伤愁怅却是恍如昨日。

    即便隔着千年时空,八娘也相信当女孩还是女孩时,那种少女对未来生活的梦想,大抵是一样的。

    看着七娘出神,会意一笑。从榻下跳下床,趿了绣鞋,冲七娘道:“七姐姐,我去找嫂子了。”

    七娘在她身后嗯了一声。

    八娘才出门,就见大嫂吴氏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武三娘:“八妹妹,武家小姐过来寻你,左右你们都是小姑娘,武家小姐也算得熟悉,我干脆请了她来后院,你们说话也便宜些。”

    武三娘亦笑道:“又来打扰八娘了。”

    八娘忙上前行了礼:“武姐姐太客气了,八娘正寻思着得空去寻武姐姐说话呢,快屋里请吧。”

    吴氏送了人,帮着八娘上了茶水,便告辞了出去,八娘和七娘姐妹二人招呼着武三娘坐了,因这会儿二哥正在学里,也不怕被冲撞了,三人说起话来。

    不过客气几句,武三娘点明来意,八娘把提前准备好的画稿拿出来,递到武三娘手上:“刚回来时,就听嫂子说武姐姐来寻过我,这些是我在临川时闲着画的,姐姐看看,入不入得了你的眼。”

    武三娘仔细瞧了,感觉并不比从前得的差,都是能叫人眼前一亮的,便笑道:“八娘画的,岂有入不了眼的,这些我都要了,八娘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武家的铺子是蒸蒸日上,我爹整日里笑的合不拢嘴的,若不是八娘去了临川,早让我请八娘子去我们家作客了。”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来,眼神黯了黯,复又笑起来,脸颊带了点红:“过些日子,倒是真要请八娘和七娘去我家作客呢,到时万望两位妹妹赏光。”

    平白无故的,自不会请人去家里,七娘就问:“可是武姐姐家中有何喜事?”

    武三娘张了张嘴,欲说还休,到底撇过这话题,只淡淡道:“到时两位妹妹便知道了。”

    曾家两姐妹见状,自也不好再问,正想说些什么,武三娘倒笑着开了口:“这几张画稿,原也是我急要用的,因这一向生意大好,我也不与八妹妹客气,就算一张五十贯,八妹妹可愿意?”

    七娘愣住:“这……”

    虽说八娘说过这回估计还会涨,可也没想到一下子就从上回的三十贯一张,涨到了五十贯,这回四张,便是二百贯。

    八娘却只是一笑:“我们信武姐姐的,姐姐说多少就是多少。”

    单那日在临川武家的泰瑞祥里看到的情形,武三娘给这么多,也算值。

    武三娘见她不推辞,倒高兴起来:“三娘就喜欢八妹妹这份爽利劲儿,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八妹妹能不能应?”

第四十二章节 有亲远来

    “武姐姐说说看,只要八娘能做到的,必定尽力就是。”

    武三娘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还请妹妹能单为我画套头面首饰来。”

    说到这里,脸色一时又有些红。

    七娘还没听明白,八娘却是明白了。

    武家的情况,她们多少有些耳闻,看武三娘这样子,大概是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只是不知道她求这副头面,是定亲时用,还是成亲是用,不过不管是成亲还是定亲,都是陪嫁用的首饰,八娘心中就有了数,忙道:“恭喜武姐姐,首饰的事情,八娘自然尽心,只望到时候姐姐喜欢就是。”

    武三姐只是淡淡笑了笑:“八妹妹画出来的,我哪里会不喜欢,这事就拜托八妹妹了。”

    脸上倒是未见多少喜色。

    八娘心中诧异,难道这门亲事,武三娘并不满意?可观武三姐从前行事,在家中也是当得主说得上话的,若是不满意,大可不应,这到是为何?

    又一想武三娘这等的女子,亲事上尽也不能如愿,不免又有些惋惜,只是人家当事人并未说什么,劝慰的话就不好说出口,只道:“小事罢了。难得能帮上武姐姐的忙。”

    武三娘见时辰不早,便道:“也没旁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了,这几张画稿的银钱,回头我就派人送过来。八妹妹若是有空,再多想些出来,我估摸着这几张,也顶多能撑个把月,你们是不知道,如今我们泰瑞祥,不单是南丰城的店,别处几家,也都叫人踏破了门槛儿了。说起来,八妹妹当真是我们武家的福星。”

    七娘谦逊道:“她一个小娃儿,武姐姐这么说,当是折了她的寿了,真论起来,武姐姐才是我们的福星呢。”

    又客套几句,武三娘告辞而去。

    午后果然命人送了二百贯钱的交子来。

    八娘又让朱氏收了,这一算下来,除了家里的开销,还有去临川时的花销以及给老祖母和六娘留的生活费,这会儿家里也有四百贯钱的存款了。

    朱氏看着那装交子的盒子,直乐得合不拢嘴。

    有了钱打底,八娘便去寻吴氏:“嫂子,眼看着娘再过两月就要生产了,稳婆什么的,可提前张罗好了?”

    吴氏听她小大人般合计着这这事儿,张了张嘴,到底抿了嘴笑着打了她的头:“这哪里是你们小娘子家家操心的事情?万不要在外人面前也这么说,没得叫人听了笑话。你就放心吧,嫂子我早就请好稳婆了,单等着日子到了就请了稳婆过来,是城里最好的稳婆。”

    八娘揉了揉头,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越了规举,讨好的抱着吴氏的胳膊一阵晃:“嫂子别笑,八娘这不是担心我娘嘛,对了,嫂嫂觉得到时候要不要请个郎中过来也瞧瞧?要是万一……”

    吴氏连忙“呸呸”了几声,不过想着八娘也是担心婆婆,倒也没骂她,只道:“这些事儿,你别管了,凡事嫂子都按排着呢。你要没事儿,多帮着母亲照看小十妹就是。”

    想到小十那看着乖巧,实则磨人的性子,八娘一溜烟儿跑了:“小十不喜欢我,我叫七姐照看去。”

    转眼到了六月,天热炎热的叫人坐着都汗流夹背,还好院里有井,不时打些凉水出来在屋里放着,也能去些暑气。

    晚上吃完晚饭,一家人便爱坐在后院里的树下纳凉闲聊。

    便又说起购置田产的事情。

    曾子晔因家中现在条件转好,倒也没再出去行商,曾老爹便把这件事情交给他来办,并交待最好是在入秋前能办好,如此也不影响他们兄弟几人去京城的行程。

    第二日一早,曾子晔便匆匆去了城外,连续转了几天,也没寻着合适的。倒也并非没有那卖地的人家,只是大多零散,并不符合他家的要求,偶有大片田地一道出售的,又非上良田,曾子晔自然是看不上,如此一耽搁,就入了七月,因连续下了几场大暴雨,想着乡间道路难行,曾子晔就息在了家中。

    刚好南城县大嫂吴氏的舅家王家来人,想着商量求娶六娘进门的事情,那王咎之也已年方二十,实是到了该成亲的时候。

    六娘转年也就到了十七岁,两家的亲事亦是早两年间就订了下来的,曾不疑自是同意了,不过王家也休谅六娘一直在临川照顾曾家老夫人,突然换了人,老夫人不一定习惯,再加上王咎之入秋也要去京城里赴考,便把婚期定在了来年初夏,介时王咎之也该从京中赶考回来了。

    若是能进了中士,也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来的是王家长房的王大舅爷。

    因上回听了曾子晔说了王大舅有心想说了八娘给他家的四小子,曾不疑心知此次王大舅代王家三房来与他家说话,大概也有相看八娘并与他议亲的意思,不过上回听了曾子固的劝,并不想这么早就给八娘订亲,因此也未叫八妹姐妹出来拜见王大舅爷。

    谈完正事,自然是留客吃饭,王大舅也不推迟。

    毕竟是吴氏的亲舅舅,吴氏就问起舅母并几个表兄妹,王大舅笑道:“这回你舅母和你十三弟也一起跟来了,只是今日大舅找亲家公有事要议,你舅母也去了城中看望亲戚,并未跟来,我们总归要在南丰住几日,改日你舅母再领你十三弟过来看望你婆母。”

    曾不疑见他单提到他家四子王十三,就知道自己猜测正确,笑道:“不知王大舅爷一家落脚在何处?”

    “就在城中的来客客栈里。带着小十三郎出去拜见他姨母去了。”

    有高堂在,吴氏不好说什么,朱氏闻言嗔道:“亲家大舅这可是拿我们当外人了,我们家院子虽小,待客总不至于没地方,怎好叫舅爷一家住客栈里去?”

    说着,就回头吩咐吴氏:“大儿媳,回头你准备一下,去趟来客客栈,务必要把你大舅母和你四表弟接来,要不是我这身子不便,我便亲自接去。”

    这一来,正合了王大舅求亲的心思,且自家儿子十三郎,那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相信曾亲家看了一定喜欢,如此再议亲事就容易了。因此只客气了几句,也就应下了。

    吴氏回屋里换了出门的衣衫,禀过公婆,自去了客栈。

    朱氏便留了老哥两还有大儿子说话,自己则去了厨房里忙着晚膳。又叫了七娘和八娘来帮忙。

    小姐妹两人哪里敢叫朱氏挺着大肚子动手,因此按了朱氏在一边坐着,叫了觉儿去买了些鸡鸭鱼肉,到了华灯初上时分,吴氏接了王大舅母和十三表弟进了府,姐妹二人也整出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饭。

    因王大舅一家是首次上门作客,收拾好晚饭,八娘和七娘也被吴氏叫到后院换了衣衫,好见见王大舅母,两姐妹换衣服的时间,吴氏已去收拾了前院的正厅,因是至亲,也便没有那么多讲究,并未搞什么男女分桌,索性合在一处吃了。

    姐妹二人换好衣服,去前院里帮着吴氏端碗端菜,等菜上了桌,这才正式拜见了王大舅和王大舅母,王大舅还好,王大舅母看着收拾的清爽宜人的曾家两个小姐妹,自是一顿好夸,那眼光在八娘身上直绕了好几圈。

    八娘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便索性寻了借口,陪着吴氏躲到了厨房里。

    王家的小十三郎王彦深给曾不疑行了见礼,又被王大舅母叫进来,给朱氏也行了礼,朱氏也听曾不疑提过王家有心想求娶八娘的事情,因此打量王十三的眼光,就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第四十三章节 相互试探

    眼前的少年个子挺高,虽只十四岁月,却比自家五郎仅略矮了一点,身着月白绸衫,腰系湖蓝腰带,长的眉清目秀,未语含笑,一双眼十分有神,行动间亦是彬彬有礼,虽不说十分俊秀,却也算得上出色,朱氏暗自点了点头,因见面礼是提前准备好的,却是一块成色一般,雕工十分好的白玉佩,以曾家的实力,能送出这样的见面礼,也见郑重了。

    王大舅母见了,想着朱氏应是对自家十三郎极为满意的,笑的合不扰嘴,相比起来,她给七娘八娘并几个孩子的见面礼,算起来比这块玉佩要贵重上许多。

    一时各见了礼,两家人并在一处吃饭,席间王大舅与曾家父子论了时事,呤了诗,行了酒令,又说起来曾子晔近来忙着想置些田产的事情,王大舅心中奇怪,素来知道曾家家产极薄,二郎曾子固虽得高官们赏识,却非那爱钻营的人,也并不曾听他家有什么生财之道,上回曾子晔去南城乡时,尚还寒酸的很,怎么两三月未见,就能置上田产了?

    只这话却不能问出口,提到田产的事,王大舅就笑道:“这倒真巧了,这回来时,我顺道去了离南丰城四十里地的南源庄一趟拜访朋友,他家一邻居正好举家搬至京都,因家中田地无人打理,便想全部卖掉,只是共有近二百亩地,这么多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接受,所以拖了些日子,原还托我问问的,我这些日因忙,倒把这事儿给忘了,既然亲家想置田地,倒不如考虑一下。那地是上等良田,主家从前种的用心,很是肥沃,亲家公若是有意,我便去信问问。”

    曾不疑一听也是心喜,只是二百亩良田,又是肥沃的,且不是要上三贯一亩?家中如今不过四百贯的余钱,离那购地需要的银钱,还短的极多,再说再过两月几子都经入京赴考,至少也得准备上一两百贯,算起来,也只有二百贯钱可挪用,这一思虑,便为难起来。

    八娘因说的田庄的事情,也竖了耳朵在听,见老爹脸上的笑淡了淡,已知老爹是为钱为难了。便挟了筷菜,送到曾子固碗中:“二哥哥,这是你最爱吃的酱爆鸡丁,你尝尝看,我这回做的好不好吃?”

    一边说,一边瞥了曾不疑一眼,朝着曾子固点了点头。

    曾子固心中有了数,知道八娘是让老爹先答应下来的意思,只是他也担心银钱不够使的问题,就算是买地的钱够了,回头置办农具等等,也是需要不小的花销的。就有些犹豫。

    八娘便笑着又点了点头,眼神很肯定。

    曾子固便也安抚一笑,接了王大舅的话茬:“那就有劳大舅了。”

    南源庄在南丰城南约四十里地的地方,不算远,且那边风景秀丽,山水环绕,是有名的富庶之乡,若是能在那里置上些地,离家不远又容易顾上,实在是难求的。

    那王大舅哈哈一笑:“都是亲戚,且如此也算帮了朋友近领的忙,贤侄便不必客气了。我在南丰也只能待上两三日,等我回程时,总归要经过南源庄,我先写封信着人送去,过两日回程时,子晔就陪我一道去看看,若是行,早些定下的好。”

    几个男人说着田地的事情,女眷们却低声话着家常,因刚才八娘的话,王大舅母笑着问道:“这些菜,都是七娘和八娘收拾的?”

    大人讲话,小孩子不便插嘴,因还不知道曾不疑对王十三郎是否满意,朱氏便谦逊道:“我身体不便,他大嫂又去客栈里请你和十三郎,因此这桌子菜倒是七娘和八娘两个孩子收拾的。这两孩子在厨艺上倒有些天份,如今家中的饭菜,都是她们准备着,倒叫我和他大嫂闲了下来。”

    王大舅母听的满意的很,看着八娘不住点头:“我们家的几个闺女和这两丫头一比,真正是不如了,不说别的,单这几个菜,她们便做不出来,亲家母真正好福气,看这两丫头,便知道你家六娘也是个错不了的,我家那三弟妹,倒是福气的很,能娶上这么好的儿媳儿。”

    言语之间,甚是羡慕的样子。

    朱氏和吴氏婆媳两都听出了那么点意思来。

    以吴氏的想法,自然是希望亲上加亲的,何况她十三表弟人着实也不错,也算配得上八妹,只是上回曾子晔也说了,因八娘还小,再看几年,又见婆婆也只是笑着谦逊了几句,她自然不好说话,便给王大舅母布了些菜,招呼着吃了。

    王大舅妈见话都绕到这里了,朱氏也不搭话,可看她样子,又不似对自家小儿子不满意的样子,一时心中也拿不准,便也岔过了话题。又说起别的事情来。

    因曾家父子与王大舅父子几人聊的高兴,眼见桌上菜越来越少,八娘便拉了七娘告退:“嫂嫂和娘陪着舅母说话,我与七姐姐再去厨房里给爹和舅舅炒两个下酒菜去。”

    王舅母连忙客气道:“不必不必,这些就好,哪里不够吃的?”

    朱氏却催着她们去了。

    入了厨房,八娘打算炒盘花生米,生炝一碟黄瓜,再烧个汤一会儿好让父兄们醒酒,便动手准备起来。

    七娘就坐到灶间,一边生火,一边低声道:“八妹妹有没有觉得王舅母今日态度有些奇怪?”

    八娘正想着钱的事情,要想买那二百亩地,以三贯一亩算,就要六百贯,家里只有四百贯,再算上置办农具的钱,哥哥们去京里的钱,至少还得想法子再争上四五百贯才将就够使,一时这钱从哪里来?倒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被七娘一问,有些发愣:“姐姐刚说什么呢?”

    火光下,七娘的脸红红的,鼻上浸着汗珠儿,几络头发贴在额间,显得异常好看,七娘还未说话,八娘已丢开烦心事儿,复笑道:“被这红艳艳的火光一照,才发现七姐姐真正好看。”

    这会儿说这没正经的话,七娘嗔怪的白了她一眼:“你就没觉得王大舅母今日看你的样子有些奇怪?”

    八娘凝眉想了一下:“我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七娘便道:“我觉着,王大舅母想讨你做儿媳呢,你没见着她看你的时候,嘴角挂着的那笑,还时不时的看看你,再瞥一眼十三郎?”

    八娘点头:“这我倒没注意,不过她确实看我的眼光叫我毛毛的,姐,你说王舅母她不会真的是?”

    说到这里,八娘自己都吓了一跳,又一想王十三郎那小样子,偶滴神呐,难道以她那实际的二十多岁的高龄,还要找个嫩豆芽一样的小夫婿不成?

    这,这叫什么事儿呀?

    八娘抱着肩一阵哆嗦。

    七娘一边添着柴,一边抿笑道:“估计假不了,不过那小十三郎模样儿也不错,不定以后你和六姐姐还能成了妯娌呢。”

    不带这么坑爹的吧。她才十二岁好不好?虽然心里年龄已经二十几了,可,如今她实实在在顶着个十二岁的小身体啊。这么早就铁板钉钉的要成了别人媳妇儿?那别人还是个连变声期都没到的毛头小子?

    八娘仲怔。

    嫁人的事情,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觉得离她远着呢,想不到这才几天,她就被人惦记上了?

    “七姐,这要是真的,那王舅母若是开口提亲,爹和娘不会真的答应吧?”

    七姐点头:“有可能,我看娘对王家那小十三郎,好象还挺满意的。”

    这,这可怎么好?八娘第一次真正发起愁来。

    一时便忘了锅里正炒着的花生米。等到七娘闻到了糊味儿,惊叫道:“八娘,花生米儿糊了。”

    八娘被叫的醒过神来,忙拿了锅铲翻动,还好只是炕糊了一点点皮儿,不算严重,便叫七娘别再添火了。又连续翻炒花生,不时一盘花生米就算炒好了,又洒了些精盐,叫七娘端了过去,自己则一边清洗了黄瓜,切成段,用刀背拍了,拌上盐醋和芝麻酱,一边愁肠百结。

第四十四章节 愁肠百结

    等七娘回来,八娘炝好了黄瓜,又烧了个地皮鸡蛋汤,七娘端了过去,想着今晚父亲和哥哥还有王大舅都喝的不少,八娘又做了醒酒汤放在锅里温着,这才磨磨蹭蹭的回了花厅里。

    因着七娘刚说的话,越发留意起王大舅母的态度,且偷偷瞄了十三郎几眼,那孩子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虽做出成稳的姿态,可依旧掩不住稚嫩的神情,就这么个小屁孩子,未来还有可能成为她要一生相伴的另一伴?

    八娘欲哭无泪。

    这样不成,若王家真有这心事,需得想法子让爹娘不应这事才行。

    从厨房里出来,朱氏就发现八娘有些恹恹的,心里想着是不是这孩子忙了一晚上,天又热的慌,累的中暑了?

    如此一想,就怕起来,忙借着去净房的当儿,叫上八娘,入了内室才摸了摸八娘的额头,是有些热,更是吓的心慌:“八妹儿,你是不是中暑了?有没有恶心头晕?娘觉得你这额头也有些热。这可怎生是好?你先在娘床上躺一会儿,我这就去与你二哥说声,让他去请郎中来。”

    说着,转身就要出屋。

    八娘心道我滴娘唉,我那是急的加厨房里做饭时热的好不啦?和中暑什么的真心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好不啦?

    一把拖住朱氏,八娘振作了一下精神,笑道:“娘,您先别慌,我一没觉得恶心,也没觉得头晕,就是有点儿累。一会儿等饭局辙了,洗把澡便没事了。这天虽热,可离六伏天,还有几天呢,哪里就至于中暑了?”

    朱氏疑惑道:“真没事?”

    “女儿还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真没事,娘放心就是了,娘要是担心,我就在您屋里歇会儿?”

    “那好那好,你先歇会儿,我就这去与你大嫂子说一声,一会儿收拾碗筷什么的,就不叫你了,等你七姐烧好水,你先去洗个澡,早点歇着吧。”

    朱氏拉着八娘躺到床上,又拿了团扇,赶了蚊子,放下纱帐,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出了屋。

    八娘隐隐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一会儿想着钱的事情,一会儿想着自己的亲事,胸口就象压了块重石头。一时感觉喘不过气来。

    钱的事情倒还好谋划,这亲事就有点让她不知道如何着手解决。

    满心里都在想着如果爹和娘答应了这亲事该怎么办?

    又懊悔起刚才朱氏问她是不是中暑时,实在应该索性装了病,哪个人家挑媳妇会挑个身体病弱的?她要是装病,兴许王家就歇了那份心思呢?可再一想,如此岂不是叫爹娘和哥哥姐姐们担扰?

    窗外不时响起的蝉鸣之声,扰的人心烦意躁,

    实在躺不住,八娘便下了床,趿了鞋子,因内屋门外有屏风挡着,八娘轻手轻脚的溜去了后院里,一个人坐在辛夷树下打着团扇,发起呆。

    好在辛夷树下的花莆边上放了几盆驱蚊草,并没有蚊子。不自不觉的,八娘竟然倚在树身上睡了过去。

    “八妹,醒醒,你怎么在这儿睡了?夜露深重,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八娘朦胧间闻到一阵酒气儿,睁开惺松的睡眼,就着浅浅的月色,才发现是二哥曾子固。

    头晕的有点厉害,看着曾子固的笑脸,还有他顶上那墨如黑玉一般的天空,天空上如镶着的钻石似的星星,八娘一阵恍惚。

    “二哥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原想在这里乘会儿凉的,不想就睡着了。”

    八娘摇了摇晕沉沉的头,就想站起来,谁知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

    还好曾子固看着她有点不对劲,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又探手一摸她的额头,皱眉道:“八妹妹,你这是发烧了。二哥先扶你去屋里躺着去,一会儿叫七娘过来服侍你。”

    一边说,一边抱了八娘,举步向后院西厢两姐妹的屋里走去。

    窝在二哥的情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香,还有他身体传过来的温暖,八娘觉得自己空旷寒凉的心,似乎暖的有了点人气。

    屋里没有点灯,暗暗的,曾子固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幽幽月色,摸索到床边,把八娘放到床上,便要去点灯,八娘却一把拉住曾子固的手,低声问道:“二哥哥,刚七姐姐说,这回王家舅舅过来,是有心想,有心想为王十三求娶八妹妹,是不是真的?”

    黑暗中,八娘幽幽的声音,带着些清凄,曾子固听了心中莫名的就觉得难过。忙安慰道:“没有的事,八妹妹不要多想,这七妹也是,怎好与你乱说这个?咱们家不是那酸腐的人家,虽说婚姻之事,由父母来定,可八妹妹若不愿意,爹和母亲也不会免强八妹的,再说,你如今还小呢,哥哥哪里舍得现在就把你许了人?”

    八娘闻言精神一振:“二哥说的当真?不会骗八妹?”

    曾子固见她徒然间就来了精神,也有些好笑,便摸了摸她的头,柔声笑道:“婚姻乃是关乎妹妹终身的大事,岂是能轻率就定下来的?八妹妹只管放心,二哥何曾骗过你?那王十三虽看着不错,可如今还小,尚未定性,哪里就能看出来日后如何?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八娘这才依到曾子固怀中,娇嗔道:“不是善儿不懂事,实在是舍不得爹娘和哥哥们,再说善儿还小呢,二哥哥得空就劝劝爹娘,多留我在家里几年吧。”

    曾子固轻笑出声:“你这鬼丫头,平白担心这些做什么?你放心,爹和母亲还有哥哥们,哪里就舍得叫你早嫁了?先好好躺着,二哥去唤七娘过来。”

    自此八娘算是很放了心,便让曾子固去了。心中又是窃喜,难道自己穿越走的是甜密种田风?所以各种金手指?除了家贫,总共就来了这么一件烦心事儿,如此顺利就解决了?

    这一桩叫她担扰的心思算是了了,又躺在床上想着那田庄的事情。

    前些日子武三娘才来换过她,以五十贯一张的价格买走了四张图样,如今半个月过去了,若是算的不差,再过些日子,武三娘当会再来寻她。

    现在家中有四百贯,二哥他们去京里的费用,总归不急,还有两三个月呢,置地满算,六百贯足够了,就是要添置农具,也是买地以后的事情,就是等到八月里再办,若是办的快,也赶得上秋种时用。这么一算,再有二百多贯,就能把购置田庄的事情给办了。

    只是,若是武三娘不来寻她,家中如今又急着用钱怎么办?

    又想起武三娘托她为她单设计一套头面首饰的事情,这几日她也画的差不多了,因是武三娘自己作嫁妆用的,所以八娘画的特别用心,足改了好几回,才定了下来,如今这事倒急起来,不如就借着这送画稿的机会,给武三娘透个话,以武三娘的聪慧,不会听不出她需要用钱的音,若是她能帮上忙,那这一套她费尽了心思为她单画的首饰,就免费送给她。

    想到这里,八娘笑起来,自己真是越来越贼精贼精的了,那套单纯为武三娘作的首饰样儿,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人家的。

    便决定明天就赶着把那画稿画完,下午找个时间去趟泰瑞祥。

    不一会儿,七娘就拎着桶水进了屋,看她吃力的样子,八娘忙起身下床去帮忙。

    七娘忙道:“快些躺着去,二哥说你不舒服,姐娘又叮嘱过,我想着你累了一天,先洗个澡还舒服些。晚上你又没吃什么,我照着你之前的法子,一会儿给你下碗面过来,洗了澡刚好吃些再睡。省得半夜饿了。”

    一边说,一边去搬了洗澡用的浴盆来,又找了澡巾,试好水温,这才去了。

    八娘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绸衫穿着,觉得清清凉凉舒服的很,就连才刚的头晕,也好了许多,就拿了把团扇,去了屋外的辛夷树下坐着纳凉,等七娘来叫。

    愁烦的事情都解决了,一时心里欢畅起来,连原本那烦人的草虫鸣叫,都变得夏意悠然格外动听。

第四十五章节 三娘相助

    不时七娘揣了碗面条过来,入在辛夷树下的石桌上,招呼八娘来吃,又接过八娘手中的团扇,帮她扇着风。八娘不紧不慢的吃了,觉儿又送了碟切好的西瓜来,姑侄三人一起坐在星辰下吃完,七娘自去收拾,觉儿伴着八娘说话,见四下里无人,才低声对八娘道:“八姑,觉儿好象听我娘和我爹说,舅爷爷和舅奶奶想帮着十三表舅求娶八姑姑呢。”

    好不容易放下的心思,因着觉儿一句话,又是警铃大作。

    她招谁惹谁了?

    八娘恨恨吐了嘴里的西瓜子,问觉儿:“那你娘和你爹是怎么说的?”

    觉儿撇了撇嘴:“我娘虽想亲上加亲,可我爹说了,祖父的意思,十三表舅还小,如今还看不出什么来,等过两年再议。”

    八娘拍了拍自己的胸,刚才二哥还真没骗他,不由脸上就露出笑来,狠狠夸了觉儿一通:“……就知道觉儿和八姑好,以后再听着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悄悄告诉八姑姑,回头八姑姑多争些钱,给你买好的纸笔,再给你做两套新衣衫。”

    觉儿难得受到表扬,嘿嘿一笑,另提了要求:“上回八姑姑**蛋糯米饼好吃,八姑姑明天再做一次?”

    八娘心道不过做个饼而已,便应了,想了想又道:“等你舅爷爷一家走了的,八姑再给你做。”

    八娘一手好厨艺,这要是被王家铁了心给看上了,岂不是自寻烦恼?因此打定这两天在床上装病,一是可以避免再到王舅妈眼前晃悠,二是古人不是找媳妇都爱做好生养的么?自己装病,让王舅妈觉得自己身体孱弱,生儿子估计是大大的不行的,兴许就看不上她了呢?

    拿定主义,第二天果然就以头晕为由,在屋里闷了一天,害得朱氏和吴氏都以为她真病了,紧张的要去大丈夫来,还好曾子固过来探望了一翻,见她没什么大碍,又想着昨儿晚上八娘与她说的话,大抵猜到了些,便拦了朱氏和吴氏。

    又过了两日,王大舅母探访完了亲戚,又与曾家父子定下了六娘和王家三房长子王咎之来年的婚期,理告辞而去。至于婚礼的具体事宜,自有媒人上门调停。

    曾子晔自是跟着王大舅一家去了南源庄看探田地。王大舅一家刚走,八娘就生龙活虎的从床上着了地,把上回去临川时穿的那身樱草色的罗裙找了出来换上,又去请了七娘来,帮她梳了个双环髻,头上只系了粉色的彩带,便叫七娘陪她去一趟泰瑞祥。

    七娘心知大概是为置地需要的银钱的事情,便忙着收拾了一下自己,去同吴氏说了一声,就陪八娘出了门,因时间还早,等两人走到泰瑞祥,铺子里也不过才开门,陆娘子知道前几日武三娘刚去过曾府,这会儿八娘姐妹二人寻来,暗自有些奇怪,却是热情的把二人迎进内院的雅间里,等上了茶才问:“不知两位小姐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八娘道:“实是有事需要请武姐姐帮忙,这才一早前来打扰,并不知道武姐姐在不在,只来碰运气罢了。且上回武姐姐托我画了套首饰样儿,昨儿才好,今儿顺便给她送来。”

    八娘这一说,陆娘子不敢怠慢了,便笑道:“八小姐还不知道吧,我们三娘最近刚说好了人家,这些日子正忙着订亲的事情,倒少往铺子里来,两位小姐若是不急,奴家就派了人去武府上把三娘请来。”

    八娘就有些抱歉,虽然上回已猜到武三娘定亲的事情,现在陆三娘说了出来,便忙恭喜:“实不知武姐姐订亲的事情,难怪她那日还说要请我们去武府上作客的。武姐姐终身有靠,实该恭喜了。”

    陆娘子也只是笑笑,便叫了人来,吩咐去请武三娘来铺里。

    武三娘一听曾八娘来铺里寻她,忙赶到铺里,陆娘子知几人有话要说,给武三娘上了茶水,便去了外间。

    几人见了礼,武三娘笑道:“实也没想到八妹妹会来寻我,却不知有什么事?”

    因来的急,武三娘只着了套家常的衫裙,少了她平日的明丽,虽笑着,眼中却隐隐有些郁色。

    八娘便取了给她画的那套首饰先递给她:“确是有事,不过武姐姐还是先看看这套首饰如何?因是姐姐自用了,我很花了些心思,改了好些遍,只怕配不上姐姐呢。武姐姐你看看有哪里不适合的,我再改。”

    武三姐拿在手中细瞧,不住点头,笑道:“哪里还用改?我都怕自己压不住这套头面,竟是从来未曾见过这么漂亮的。”

    虽然极爱手上的这套头面,但一想到自己的亲事,也是兴致索然,就放下图稿,看着八娘问:“八妹妹还是说说来寻我何事吧,咱们之间,也没必要来那客气虚套的。有话直说就是了。”

    八娘与她虽然彼此欣赏,不过也一直淡淡的,她也好奇八娘此次巴巴赶来,会有什么事情寻她。

    八娘就露出为难的神情,抿了抿嘴,眉头微皱,似是下了狠心般,开口道:“实是有事想求姐姐,因八娘急需用钱,可八娘又不会什么,也惟画几张首饰图样儿而已,便想着姐姐是个乐于助人的,所以寻来,若是武姐姐能帮忙,八娘愿意一次性给武姐姐二十张图样,至于价格,便按二十贯一张来算,不知武姐姐能否帮忙?武姐姐请放心,八娘绝不至糊弄姐姐,那二十张图样,八娘也必定会认认真真的画出来,保管不会比从前的质量差。”

    武三娘就诧异的看了八娘一眼,前几日她可是五十贯一张购的,且照自家如今这生意的趋势,以后她兴许还能给八娘涨,她不信以曾八娘的聪明,会不知道她家现在生意如何,这一下,她的收入可是少了一半还不止。

    是什么事情,八娘自愿受这么大的损失,还欠她一份人情,来提出这么个要求呢?

    “八妹妹,你我虽相识不久,可也算是知已了,你若是遇着什么难处,不如与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上忙。”

    八娘心道我还能有什么难事?这说的很清楚了,钱的事呗。便笑道:“武姐姐只说应不应吧。”

    武三娘见她不愿意多说,也不为难她,便道:“这于我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哪有不应的,不过我也不是那趁人之危的人,总归八妹妹的图样,我以后也是要的,八妹妹一次性能给我这么多,倒也省得我一次一次的上门去求了,不举以后如何,就当这回我占便宜了,我也不给八妹妹再涨价,就照上回的,五十贯一张。八妹妹也不要推辞,我是生意人,求的是个利,总不会叫自家吃亏就是。”

    大宋国商人地位虽然不低,可也高不到哪里去,以前倒还罢了,自家也不过做着建昌军几县并临州一州几县的生意,因多年经营,四正里关系打点的也还到位,不过以自家如今这生意的趋势,以后把铺子开到别处,也是指日可待。

    而曾家是只潜力股,曾家几个儿郎,以后不用想,都是官身,且瞧曾家二郎曾子固的势头,只怕以后拜相的可能性都有。自古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少,她这会儿卖曾家一个人情,以后的回报会远远高于她的付出,再说,她这也没损失什么,与其以后慢慢给曾八娘涨价,这会儿一次性付清,真算起来,也是自己占了便宜了,她又何必为省那几百贯钱,叫人家心里不舒服?

    “那可不成,总归武姐姐帮了我的忙,姐姐不愿意占我的便宜,我岂能占姐姐便宜?做生意还讲究个薄利多销呢,何况是这么大笔银钱,怎能平白叫姐姐一次性拿出来?”八娘笑道。

    武三娘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以后求着八妹妹的地方还多着呢,于人方便,自己方便,八妹妹就不要推辞了,你要实在觉得我帮了忙,”武三娘指了指旧相放着的那套单为她画的头面图样,“这张图样,就送给我当作个添头,如何?”

第四十六章节 人逢喜事

    八娘抿嘴一笑,脑中灵光一闪,便道:“武姐姐当作是……不知叫八娘说什么好了,这套图样儿,八娘原就是要送给姐姐的。那八娘也就不推辞了,姐姐或许不知,其实首饰图样儿也不值什么,八娘平日最是对些奇巧之物有兴趣,其实八娘对家具什物,更有研究。刚听掌柜陆娘子说姐姐才定了亲事,正要恭喜姐姐呢,不想心中着急,这恭喜的话到现在也没说出口。今日承了武姐姐大恩,回头八娘奉上一套家具的图样。姐姐若是觉得好,不妨照着置办上一套,想来也赶得上姐姐将来出嫁时做嫁妆的。这两天八娘就回去制出来,到时与那二十张图样,一并送到姐姐手中。”

    提到自家亲事,武三娘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只对八娘道了谢:“……那三娘我就静候着八妹妹给我个惊喜了。”

    心头悬着的难事尘埃落定,八娘心情大好,又想着一下子多出了一千贯钱,若不是当着武三娘的面,她直想跳起来欢呼了。

    三人又说了些话,因想着武三娘也是匆匆赶来,想来人家府上还有事情,八娘就与七娘向武三娘告别,武三娘原想着让自家车夫送她姐妹二人,被七娘婉拒,武三娘也就不再坚持。

    姐妹二人回了家,忙着去向曾老爹禀这喜讯。

    上回才刚得了二百贯,这才没几天,又一下就进帐一千贯,饶是曾老爹也曾为官一方的人,都十分咋舌,一千贯,他这一辈子,也未曾赚过这么多的钱呀。

    也难怪如今行商之人如此巨多。开国之初,一年的商税不过占了国家赋税的三成左右,如今离开国也不过才七八十年的时间,一年商税,已占全国赋税的七成之多。自家女儿才十二岁,凭着几张画样儿,就足赚了一千多贯钱,且那武家竟是眼也不眨的。武家不过是南丰城的首富而已,那大宋国那些更大的商户们呢?

    曾老爹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起太宗皇帝重农扶商的英明来。

    历朝历代,商户们的地位都和大宋国的商户们没法儿比,可也正因为大宋国不打压商户,赋税不重,赋法严明,鼓励商户们发展,一个原本以农耕为本的国家,才有这么高的商税收入,如今国家稳定昌盛,百姓家居乐业,不能不说,这和大宋国的商贸易繁荣,有着根本的关系。

    曾老爹虽丢了官职,赋闲在家,可他却不是个没有眼光的士丈夫。

    相反,他是个有着很强的政治觉悟和独特眼光的官员。

    可惜八娘还不知道自家爹爹到底是怎样的人,否则,她大概要大笑三天,以兹庆贺了。要知道,她可是立志要做一个能日进斗金商人的。

    想想看,如果她能争钱,哥哥们便无后顾之忧,自有当个清官好官的底气。而观自家哥哥们,哪一个都不是池之中物,终有一天,会一飞冲天的。

    再则,有了哥哥们这些未来的官员作后盾,她也不怕做生意受人挟制。

    曾老爹心喜,亲自出了书房,叫朱氏准备几个好菜,又唤了觉儿,帮他上街去沽些好酒来。

    八娘见老爹并未责怪她,也没有小瞧她赚了千贯钱的事情,虽没有明着表扬,可看他要菜要酒的架势,便算是给她最好的夸赞了,亲自下厨,给老爹做了几个下酒小菜。

    中午曾子固从学舍里回来,见一家人个个脸上俱是喜色,又见了一桌子丰盛的菜,不禁笑问:“父亲,今日是有何喜事了?”

    曾不疑哈哈大笑:“你母亲给你们生了个好妹妹啊。来,八娘,你来跟你二哥说说。”

    八娘抿了抿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只道:“那个,八娘解决了置地产的银钱,爹这是高兴呢。”

    若是单为这个,老头应该不至于高兴成这样,曾子固有些狐疑的看着八娘,可八娘却不打算多说了,倒是七娘忍不住,说了那一千贯的事情。果然曾子固听了,也是眉开眼笑,却倒也未多说,只摸了摸八娘的头,以兹鼓励。

    见哥哥同父亲一样,都没有大男子主义作崇,反而与有荣焉的样子,表现的都是一副吾家有女初成长的喜悦,八娘也不禁感谢老天,让她生在了这样的人家,有如此优秀且大度的父兄,不必如大多数穿越女一般,过那苦逼的不是人过的日子,穿越以来第一次,八娘想烧起高香,感谢老天爷一翻。

    因此故,一整天曾府里个个都是喜气洋洋,也没叫曾八娘多等,第二天一早,武三姐就派了人来,奉上千贯交子。叫武三娘意外的是,派出去的管事,当时便取了二十张首饰图样并一套家具图样回来,她原以为还要多等些天呢。也因此对曾八娘办事的利索,更是欣赏,这丫头,倒是个不欠人的性子。

    且再看那一套六七张的家具图样,暗自惊心,真不知这曾家八娘是何人投胎,小小年纪,如此不凡,武三娘自度从小含着金钥出生的,也没见过这般富丽的家什,忙拿去了武老爷面前。老爷作为南丰城的首富,也不是那没见识的,看了十分心喜,细问了这图何来,武三娘一一说了,那武老爷点头道:“这曾家八娘,倒不简单,三娘,你这闺中好友当真没有交错,你可知这套图样真论起来,只怕也值上数百贯钱。就是放到京中皇亲贵胃之家,这套家什,也毫不逊色。”

    武三娘虽觉得好,却也没有料到好到这等地步,便道:“这么说起来,倒是我占了曾八娘的便宜了?”

    武老爷拈须笑道:“可见曾家的小姐,也是诚心与你相交的,这对我们武家倒也是好事,我知道曾家家贫,这以后,你能多帮称着那曾八娘,就多帮衬着,总亏不了我们就是。”

    武三娘笑道:“女儿也是这般想的,爹爹放心就是,女儿心中有数。”

    且不说武家父女如何,过了两日,曾子晔回来,已谈好购地的事情,二百亩地的上等良田,且都是在一处的,并不分散,因主家急着出手,等秋收过后便行交割。曾子晔也是个办事干脆的,论定每亩地两贯八百钱的价,拿着带去的二百贯钱会了订金,写了文书契约,又约了主家到县衙里上了档,这才回家。

    看着那两百亩地的地契,想着家里三代无恒产,这回终于有了地,且不说别的,至少家中以后再不用愁吃喝,一家人都是心情大畅。

    二百亩地,一共花了了五百六十贯钱,这还余下八百多贯钱,八娘便问如今耕牛大概多少钱一头,曾子晔就笑道:“主家原就有佃农,我们家又没法儿自种,再说赶了佃家,岂不是断了那些佃农的活路?照旧用那些人种就是了。”

    八娘一想也是,不过耕牛家具什么的,备上一些也不是坏事儿,再说虽有佃农耕种,自家人也要时时去看,还得购辆马车才好,要不然往常出入,总雇车行里的马车,也不是事儿。

    曾子晔常年在外行走,多少对物价有些了解,便一一细说了,八娘这才知道原来马匹好些的,就要**十贯一匹,而耕牛,因是农用,价格也是不菲,一头年轻当用的牛,约要十贯左右。

    曾子固想了想,就对曾子晔道:“我们家也购上两三头牛,有那家中没有牛的佃户,也好叫他们租用了,另八妹说的也对,往来南源庄,也有四五十里路好走,置上马车,出入方便些。再说托八妹的福,如今家中条件也好了,爹若是出门拜客访友,也是方便。”

    大宋文人讲究四处游历,一来为涨见识,二是便于与文人士子们交流,老爹丢官几年,一直窝居家中,大概也不是不抑郁的,不过因着家贫,只能忍了罢了。

    耕牛什么的,倒是不急,可马车的事情,想到就可以办,八娘便央朱氏取了一百贯钱交予曾子晔,先去马行里挑买匹好马,又去木匠铺,订个车厢什么的。

    想到车箱,八娘便想到城南不远古庄刘的刘二郎,便对曾子晔道:“大哥只管先挑马,上回我们和四哥五哥去城外游玩,落脚的古庄刘的刘家,那刘家的刘老伯和刘二郎父子,都是木匠,手艺都很精湛,不如就去求他们家帮着做。总之也不远,回头大哥要是得空,我陪大哥去一趟?”

    有熟悉的木匠,又是手艺不错的,再说离的也不远,曾子晔便应了。

    午后便去马行挑了匹好马来。

    八娘前世可没少往马场跑,她也没别的爱好,一有休假,大抵是陪祖父祖母呆在家中,若不然,便是去马场里骑马跑上几圈,若说马术什么的,虽说不上多精湛,可也算不错,对马,自然也是懂点的。

    曾子晔挑回来的马,虽没多高大,但毛色油亮,骏美不凡,显是匹不错的好马,且只花了九十贯的价,算是物美价廉了。觉儿和九郎几人都是男孩子,这马,就好比名车,是个男孩子就没有不爱的。

    八娘同着九弟子宣,还有小侄儿围着马转了好几圈,手痒脚痒,恨不得就一跃而上,跑个几圈,过过馋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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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财女介绍:
二十一世纪的名门之女,穿越到柴家王室的伪宋朝。 历史上那些名人们,也未曾因历史的改变而被掩住风华,虽然有些小出入,却还是一个一个闪亮登场,作为一个旁观客,曾云善表示这将要演上一生的长篇古装戏,她身为群众演员,台上台下都很海皮。 可问题她所落之家,虽名满大宋,却穷困贫寒,家中兄弟个个才华卓绝,姐妹们个个秀外慧中,作为资深专业人士的曾云善,该怎样带领兄弟姐妹,走向男升官女发财,人人奔小康的康庄大道?名门财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财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财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