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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七     名门财女txt下载     名门财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二章节 惊喜

    柴十九自拈了只金桔放在鼻下闻了闻,这才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不过皇伯父虽是笑骂了阿咏几句,看着倒也没生气,既是能开口骂他,这事儿就有几份希望。接下来,该是我的事情了。你们就放心吧。有我在,总会叫阿咏那小子如愿就是了。”

    他年少时与狄咏相见,颇有相惜之意,可与狄咏交好,却是因两人皆长的十分俊美,狄咏乃将门之后,他又是天家最喜欢的皇室子侄,天家是惜才之人,年节之时,皆会招了狄二郎进宫,他又是常往宫里的,后来狄咏成了御前侍卫,两人更是常见。

    而天家又有心让两人相交,因此他二人才成了好友。

    只他从来知道,狄咏能做的事情他不能做,比如行兵布阵列,战场杀敌,比如年少风流意气风发,而他,只能做天家喜欢的那个皇孙贵胄,步步错行不得,别人错了,尚有机会可以改正,而他一步错,便是步步错,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他不是不羡慕狄咏的。

    所以,有些自己不能做也做不了的事情,他希望狄咏可以。

    比如,不以政治联姻为目的,取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

    他知道皇伯父想把清河许十狄咏是因为什么,所以,作为狄咏的好友,皇伯父定然会寻一个机会,问问他对狄咏婚事的看法。

    倘若他够聪明,自然会坚持觉得狄咏娶自己的堂妹为好。因为那才是他那皇伯父所希望的。

    可有时候人若太过完美而没有任何错处,难免显得过假,并非是一件好事。他那堂兄敏郡王,错就错在太过贤良。

    他在天家面前乖巧听话,在外风流肆意的名声却日胜一日,他皇伯父怎可能不知他表里不一?

    可,惟其如此,皇伯父才能对他放心。

    焉有少年不风流?

    所以,权衡再三,他才决定,徜若他天家真以此事试探与他,他不如实话实说。

    不错,若狄咏与清河的亲事毁了,于他才是有利的,至少他那堂兄敏郡王一派,便不会得到狄家任何的助力。虽说狄咏若真娶了清河,狄家也未必会站在敏郡王一边,至少以狄相的为人,狄家就算不帮他,也会保持中立。

    可外人眼里却非如此。

    他现在和狄咏是生死之交的好友,汴京城没有人不知道他两人几乎形影相随。

    而如果狄咏娶了清河,那么情势便不一样了。别人就会揣度,狄家会站在哪一边。在他和敏郡王那不着痕迹的较量里,谁才是更有把握在最后能胜出的一方。

    天家想的便是平衡。可他要借着八娘和狄咏的事情,借着自己那点子可以被原谅的少年心性,来破坏这平衡。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就向天家明明确确的表示,他认为狄咏和曾八娘合适。

    虽然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天家手中,但至少,蔡大人表了态,一个是重臣之女,一个是自己的侄女,以天家素来爱惜自己那以仁治国的名声的风格,绝不会对蔡大人表达的意愿置若罔闻。

    如此,他们便有了胜算。

    这些思量,他自然不会同陆十七说。只道:“蔡大人还未明着求天家同意狄咏和八娘的婚事,不过意思已经表达了,所以你和八娘的亲事,必须尽早退掉。否则,若天家最后问起来,才知道八娘原有了婚约,这乐子可就大了。好在这汴京城中,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你和八娘有婚约的。就是我与王妃论起来,都只说你家和曾家是世交,你妹妹又是八娘的嫂子。这才照顾的八娘。你们解除婚约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陆十七听了,笑道:“我已给五郎去了信,信中只说蔡大人不知八娘有了亲事,又因八娘和狄咏之间生了些误会,因此蔡大人以为狄咏看上了八娘,想着狄咏也是难得的女婿人选,又因着天家有意让狄咏尚了郡主的打算,蔡大人觉得良婿难求,打算先下手为强,因此先求了天家许婚。若是天家将来知道八娘原是许了人家的,蔡大人可就是欺君之罪,此事紧急,不管如何,两家也得先解了婚约才成。”

    柴十九也觉得这个借口寻的实在是好。总归曾陆两家远在南丰,一时自然无法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假,且欺君之罪非同儿可,自然会选择先解除了婚约。这样也不影响两家的交情。假如以后天家没同意这门亲事,那么曾陆两家让陆十七同八娘再续婚约,也不防碍,如此实在是两全之策。就算天家真的同意了这门亲事,以后既成事实,难不成曾陆两家的长辈们,还能刨根问底,把陆十七这打擦边球的谎话给揭穿了不成?

    这也是陆十七知道蔡大人同天家玩笑的提起狄咏和八娘的事情的,才想出来的办法。

    说了这件事情,柴十九才一收才刚躺在榻席之上的慵懒之态,翻身而起,正襟危坐,议起件更重要的事情来。

    “十七,以后一段时间,我只怕是要与你这原本相宜的好友生些龌龊了。咱们这样一处喝酒听曲儿的日子,怕是短时间内,不能再有。”

    陆十七挑眉:“还请郡王明示。”

    柴十九默了一下,只是扯了扯嘴角,笑道:“也没什么,与我离的远些,对你未必是件坏事儿。”

    当然不是件坏事儿。陆十七腹诽。

    虽一时不太清楚柴十九肚子里打算卖的什么药,但在敏郡王正盯上他的时候,与柴十九离的远些,对他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话由柴十九自己提出来,陆十七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说了会儿话,已是三更天了。

    在勾栏留宿,一个小京官,一个皇室子弟,两人都不能。

    便在张家楼门前作别,各自回家。

    且不说他二人如何。只说两人离开八娘宅子时,八娘返身回院,五月急跑了出来,手上捧着块玉佩。这玉佩八娘自然识得,正是柴十九身上挂着的,与曾经送她的那块有些儿相似,一看便知是出自皇室之物,柴十九既一直佩在身上,显是对他极重要的东西。

    八娘便吩咐了五月,让门房先关了院门,她追出了巷口,结果哪里还有那两人的身影。因着出来的急。并未披着毡衣,天上又飘着雪花,风吹过处,不由抱了肩,因怕自己受了凉,便打算回去,等第二天派了人送去给陆十七,让他捎给柴十九也就是了。

    因此便转回巷口,打算回院。

    才行两步,便听到身后寂静的巷口处,传来马蹄的踢嗒之声。

    这条街大多是京中贵门的别苑,平时行人就极少,此时又是落雪的深夜,自然不大可能有人经过,八娘以为是柴十九发现玉佩落在了这里,过来寻的,便站住脚,回身看了过去。

    幽暗的雪光之下,那人骑于骏马之上。

    朱色绸袄,白裘毡衣,发束金冠,脚踏皂靴。

    汴京的腊月,雪落如絮。

    狄咏就这样跨于马上,立在这深夜的静巷之中,大红的笼灯,映着他那张眉目如画,有如美玉的脸,严严风雪中,就见他面带微笑,眼中光华流转,朝着八娘踏马而来,有如那九华天宫,贬谪人间的仙人。

    只这一眼,八娘便想起当初那南丰城冬日清晨的雪地中,缓缓而来的美少年。

    一时只觉得时光流转,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云善,”看到八娘,狄咏惊喜的从忙从马上跳了下来,“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天这么冷,又下着雪,怎么也不知道披上斗篷?”

    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身上那白裘衣,给八娘裹上。

    八娘笑道:“刚才逸郡王来这里吃饭,才和十七哥一道走了,我因发现他遗落下的玉佩,这才追了过出来,却不想他们行的快,已不见了踪影。因此正打算回院里呢。阿咏,你不是说今儿要在宫里当值的么?怎么来了?”

    又一想,他这会儿过来,只怕还没有吃晚饭呢,又忙问:“你饿不饿?晚膳还没用吧?”

    狄咏举起手,在嘴皮呵了呵气,感觉暖些儿了,才笑道:“还没,我想着你今儿第一天住到这里,便过来看看你,等回儿回家再吃,在宫里时吃了些,也不饿。”

    从皇城到这西城门,难怪他的手被冻的冰凉。且也不好让他空着肚子这么冷的再赶回家去。狄府可是在城东呢。

    虽说蔡夫人叮嘱过她近些时日最好不要同阿咏相见的,可这会儿,她哪里会舍得让他这样又冷又饿的离去?

    便对狄咏道:“既是来了,我给你做些儿吃的去,等吃了东西再回去好不好?”

    狄咏原也没想到今儿能遇上她,原本只打算过来看看便走的。见不着也则罢了,这会她巧笑倩兮的就在自己面前,他哪里还舍得真就这么回家?

    又想着能亲手吃顿她做的饭菜,便应道:“好。只是要麻烦你了。若是有要洗的菜,就交给我。”

    这么说着,狄咏想到能在厨房里看她忙碌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暖。

    “没有,厨房里洗好的菜,这天冷,我煮碗面可好?刚好有现成的鸡汤,等做好了再放点儿熬好的辣油,这个天气吃正正好。”

    “好呀,这么听着,就觉得很香了,难怪十九郎总惦记着你做的点心。”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牵着马往院门处走。直待到了门前,八娘才要叫门房开门,不想却落入了狄咏的怀中。

    “云善,让我抱抱你。这几天,我最想的,便是这样抱着你。”

    想了这么久,她终于站在自己的面前了,一会儿进了院,再不能这样抱静静的着她,他哪里舍得放过这惟一的一点机会?

第二百七十三章节 相望

    这家伙,原来说起来好听的来,也是如此能叫人窝心。

    八娘听话的把脸贴在他胸前的绸袄上,虽凉凉的,心里却十分温暖。

    这么静静的相拥片刻,狄咏便松开了她。

    虽说站在门廊之下,可以避着风雪,但到底怕她冷。

    八娘笑着拍了门。

    那门房见她身后站着位牵了马的俊美公子,且那公子一身打扮,一看便非是寻常人家的公子,自也不敢多问,忙把人请了进去。

    八娘让门房把马拉去了屋后的马厩里,原想先把狄咏请进正屋里,她好去厨房里给他做些吃的。

    狄咏过来,原就是想看看他,哪里愿意一个人坐着,便道:“我与你一处去厨房吧。”

    看着她洗手作羹汤,也是好的。

    八娘想了想,她可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概念,觉得自己一边为他做饭,一边与他闲话,或者就是什么也不说,只一抬眼,能看到他在身边,也是好的。便点了头。

    两人去了厨房里。

    因是夜深,厨房里的婆子也早去歇下了,因此厨房里并没有人。

    八娘寻了火折,点了灯,一时屋里明这起来。

    她是个爱吃的,因此厨房里收拾的极是整洁干净,一应厨具也十分齐全。且还有白天未用完的洗干净的菜,也都一一整齐的码放在齐排的竹篮里。

    八娘看了看,心里已有了计较,指着一处矮桌,对狄咏道:“阿咏,我一会儿就能做好,你先在那边将就做一会儿。我先揉些儿麦面,给你做一碗手擀面。”

    狄咏可不知道手擀面是什么,但她做的,总归是好吃的,便笑道:“好,只是你这里给我做饭,我怎好坐着?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你又没入过厨房,能会做什么?只管好生坐着就是了。”

    狄咏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若说起来,他记事起,他爹已是名振大宋的狄大将军了,他是大将军之子,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哪有机会进什么厨房的?厨房里的事,他自然是什么也不懂。

    可又不愿意真的坐着单看八娘一个人忙,便笑道:“那我就站在陪你。”

    八娘也就不劝他,先是放了白天的鸡汤在锅里,又生了柴火,烧着热水,因想着狄咏在外面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到底心疼,便对狄咏道:“阿咏,你若不怕脏了衣衫,就在灶后坐着,也会取暖,顺便帮我看着柴火,别灭了,若是柴火烧的差不多了,记得叫我过来添柴。”

    狄咏觉得总算能帮上她的忙了,自是欢喜的应了。

    八娘这才舀了些炉上的热水,净了手,取了白天熬好的酱羊肉,细细切成了手指的碎块,又兑了肉汤,放在炉上温着。这才取了精麦面,兑了水,开始揉面。

    狄咏看着她的侧面,昏黄的灯光下,她微弯着腰,随着双手的动作,整个身体起伏律动,鬓角几络发丝滑了下来,又因着用力,鼻尖慢慢浸出汗珠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美。

    从起先的心无杂念,慢慢生出渴望。

    索性起了身,走到她身后,拥住了她。

    八娘一怔,复又笑了起来,只柔声道:“阿咏别闹,我一会儿就好。”

    又见他只抱着她不松手,只得无奈的随了他去。

    只是被他这么抱着,擀起面来,实在不太方便。还好面也擀的差不多了。便也没赶她。继续摊开面团,拿了擀杖继续擀面。

    却不知道自己此时身体的律动,对正抱着他的人,是多大的诱惑。

    只到感觉到身后的人身体的变化,又听他情不自禁的叫她:“云善。”

    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情愫。

    八娘脸色一红,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才要回身推开他,却不想他却板过她身体,抬起她的脸,便吻了下去。

    他那边正亲的热烈,院子里便传来一声声响。

    八娘吓的立时推了他,就听到厨房外有婆子问:“是谁在灶房里?”

    却是管厨房的崔婆子。

    大概是见灶间亮了灯,不放心才来问问的。

    八娘忙应道:“是我,崔婶子快去睡吧,我这里来了朋友,因还没吃饭,我便过来做些吃的。”

    那崔婆子道:“哪有要您动手的?还是奴来吧。”

    因门被栓上了,也推不开门,八娘在里面道:“不用,崔婶早些儿回去歇着,我这里就做好了。”

    那崔婆子虽有些疑惑,却也没再坚持,毕竟这大冷天的,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岂不是更舒服?

    待听那崔婆子的脚步声远了,八娘才嗔了狄咏一眼,看他一脸郁闷又无辜的样子,又扑哧笑了起来。

    狄咏也笑,可被这么一打岔,心中原来的那点火,也是无影无踪,又想起刚才尝着的甘甜,到底有些不甘心。倒是八娘推了他:“不许再捣乱,快去帮我看着火。”

    他到底还是趁她一个不注意,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满意的去了。

    因面也擀好了,八娘速度的把擀好的面,折成一层一层马掌宽的,然后起了刀,不一会儿,原先的被摊成一张大圆饼的面,便成了一长长的一排细面,八娘又小心的一一抖了开来,才好水也烧开了,便揭了锅盖,把切好的面条下了进去,拿了筷子搅了一几下,一边等着面条煮好,一边又细细的切了蒜丝和芫荽。

    锅里的汤水沸了半响,因知道狄咏是什么也不会的,便去灶后灭了灶堂里的火,把他拉了出来,又舀了热水放进盆里叫他净了手,按他在桌边坐着,这才返身去锅里捞了面条上来,又加了汤,把切好的蒜丝儿和芫荽撒了上去。再从炉上的小锅里把热着的羊肉也拿了只白瓷碗给盛上,这才端到狄咏面前,笑道:“饿坏了吧?快尝尝。若是觉得味儿淡,就把这羊肉给倒到面碗里,这吃法也有个名头。”

    狄咏看着热热的一碗面条,原就饿了,此刻更是食脂大动,一时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感觉,便想着以后若是和她成了亲,晚上回了家,便这样看着她给自己做上一碗面,就是他觉得最幸福的事了。

    闻言,便笑道:“那你告诉我,叫什么名头呢。”

    八娘笑道:“这个呢,叫清汤手擀面,若是把这红烧羊肉再给加上去,就叫羊肉盖浇面了。”

    说到这里,倒想起来,一边起身,一边又笑道:“还有个吃法,叫红油辣椒面的。只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呢,也叫你尝尝,”

    便又寻了个小些儿的青花瓷的碗,少许在锅里挑了些面上来,兑了汤,又寻了装辣椒酱的罐子,取了勺子,怕狄咏未吃过辣,太辣了受不了,便少许挑了些,放进面碗里,拿了快子搅抖了一下,因用的是生磨的辣椒酱,色彩十分红艳,又保留着生红椒的清香,端到狄咏面前,笑道:“先尝尝这个。”

    狄咏便接过碗,八娘还未来得及提醒他,他便挑了一大筷,入了口。

    只一下,便觉得一股辛辣直冲鼻子,且口舌也瞬间被辣到麻木。然后满脸通红。眼巴巴的看着八娘,嘴里的面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八娘忙倒了些温水,递了开去:“就知道你受不了,快吐了,再喝点水过过嘴,兴许能好些。”

    狄咏被她这么一说,反不好把嘴里的面给吐掉,又一想,这是她辛苦做出来的,索性一狠心,就给吞了下去,这下好了,不但是嘴里辣的麻,桑子都如火燎一般。

    也顾不得说话了,接过八娘手中端着的粗瓷杯,一仰头,便把水给喝了,又因喝的急,差点咳嗽起来。

    八娘忙上前拍着他的背。

    不禁好笑,这会儿,可哪里还见着他半份俊美的样子?只那一脸的红,还有又委屈又难受的样子,平白添了可爱来。

    只他这样子,又叫她心里软软的。

    待他舒服了些,才在他下手坐了,柔声道:“这辣椒,是蕃邦之物,你从前未曾吃过,一时自然受不了,我放的少,你小口的吃,得慢慢适应了,才能品出好来。哪有这样大口的?可不是受罪呢。”

    虽说刚才被辣的够呛,可听她说确实好吃,狄咏心一横,便听着她的话,又挑了几根面条,细细吃了下去,大概是才刚也辣够了,这会儿再吃,反被这辣一下子开了胃,且因呼这个,全身都如火一般,便想着她说的果然不错,这么严寒的天,若是晚上当值回来,吃上这么一碗,可不是舒适的很?

    又可惜,也只有今晚上能吃上了。

    便暗下决心,一定要早些儿娶了她,如此岂不是每天晚上,都能这么安静的坐着,吃她给他亲手做的东西?

    八娘一边看着他吃,一边拿了帕子帮他擦汗。又见他吃的慢,便问:“不好吃吗?还是吃不习惯?”

    狄咏冲着她笑,道:“好吃,恨不得天天吃上,只是因想着以后很长时间,也吃不到你做的菜,因此不舍得一下子就吃完呢。”

    其实,还有一点,等吃完了饭,他也得回去了。他想借着吃饭,和她再多待一会儿,哪怕一会儿,也是好的。

    八娘暗叹了一口气,柔声嗔道:“傻阿咏。”

    “对了,我一直忘了和你说,我今儿与天家说了我们的事。”狄咏道。

    八娘一怔,忙问:“天家怎么说?”

    狄咏安慰的笑道:“别担心,有我呢。我说过要娶你的。天家虽然没同意,可也没有骂我,我瞧着他好象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等过了新年,我再寻着机会再求一回。”

第二百七十四章节 窥视

    八娘便道:“不急的。你别因着我惹天家不高兴才是。”

    狄咏便笑了笑。心里却暗想,谁说不急,我急的很呢。

    等狄咏吃了东西,八娘要送他出门,狄咏却怕她冻着,只叫了门房牵了马来,可八娘想着还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定要送他出门,狄咏无法,只得随了她。

    直等看着狄咏牵着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八娘才返身回去。

    等回了后院,苍耳早就歇下了,五月正在屋里忙着收拾她的衣物。见八娘回屋,五月才道:“八小姐怎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奴婢担心,正要出门寻小姐呢。”

    八娘只笑道:“东西明日再收拾不迟,咱们也早些儿睡吧,明儿腊八,还得去我义父家送节礼去呢,”

    第二天一早,由许十三套着马,八娘带着苍耳和五月去蔡府上送礼作客。

    蔡夫人笑道:“我早上才交待了,要给你送些日常的东西去,你倒好,先就上门了。”

    又派了人去与书房里的蔡君谟说一声,道是他那宝贝干女儿来了。

    八娘与蔡夫人说了会儿话,便留了苍耳陪着蔡夫人,自己慢去书房里拜见义父大人。

    父女两个见了面,说了会儿话,蔡君谟便问起她狄咏的事情,八娘如前说了一遍。蔡君谟便道:“狄家的二郎确实不错,既是你与十七郎那孩子有缘无份,若是与狄家二郎的亲事能成,也是个好姻缘。我昨儿才收到狄将军的贴子,你义母那里,狄夫人也说要来拜访,我看狄家也是很愿意结这门亲的,如今就看天家的意思了。不过儿你放心,这事,义父我会想办法的。”

    八娘一边上前给蔡君谟揉肩,一边感激道:“谢谢义父您为女儿奔走。女儿无以为报,往后常来,给义父做些好吃的,再这么给您揉揉肩,就是女儿的孝心了。”

    如此说了会儿话,八娘就别过蔡君谟,回了后院里,因说过要给蔡君谟做些吃食的,便与蔡夫人禀了,由暖娘陪着,去了厨房里。

    暖娘虽知她有一手好厨艺,却也没想到八娘仅只刀工,就是她家满厨房里找不出来能比的。

    再等八娘做好了几道菜,叫暖娘尝了,暖娘已是打心里佩服,就觉得这个姐姐实在是样样都是自己不如的,又是夸,又是赞,且拉着八娘一定要传她几手厨艺。

    她正是论亲事的时候,女红上头,针线是没问题的,可是厨艺是当真不过关,若是八娘做的这些她学会几样,至少也能拿得出手去。

    八娘笑着应了:“这又什么难的,不过总归以后你嫁了人,也未必真要去厨房里自己动手,这刀工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你有厨房的婆子打下手呢,我只教你几样拿手的菜并几样点心,以后万一有用得上的时候,也好应个景就成了。”

    暖娘原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厨艺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成的,因此只大概说了几句,只等以后有时间再则慢慢教了。

    因是腊八,蔡夫人原是想着带着暖娘去相国寺烧点香的。八娘一来,自是去不成了。午膳时,看着一桌子丰盛精致的菜肴,显见八娘是用了心的,蔡夫人一边夸她这手厨艺实在是难得,一边对蔡君谟笑道:“不看别的,只看这一桌子菜,老爷你这女儿可是没有白认。”

    蔡君谟则是挟了几口菜品了一品,与蔡夫人打趣:“夫人别光着看,再尝尝这菜,你才晓得咱们得着这宝贝儿义女,可是宫里的帝姬们来换,也不可换的。”

    大宋的公主们赐封的,才尊号帝姬,八娘闻言,忙笑着谦虚:“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在一边作陪的苍耳此时才笑道:“老爷夫人兴许不知,这几样菜,八娘试做了多次,可是单留给蔡大人的,便是饭庄里,她都没有舍得出了菜谱。”

    用了午饭,蔡大人自有同僚们请着出去谈诗论道去了。暖娘便道:“姐姐,我娘原是要带着我去大相国寺的,只是现在烧香是不成了,可大相国寺那边今儿定然香客云集,热闹的很,不如我们陪娘一道儿去逛逛?”

    一边说,一边讨好的笑着,眼巴巴的看向蔡夫人。

    蔡夫人想了一下,觉得年节第一天,拘着她们在家里也不好,便笑道:“算了,我这把年纪,可经不得那折腾,你们姐妹两去就是了,只是今儿大相国寺那边人多,乱的很,我看金小姐是个稳妥的,有她护着你们,再加上有许十三,我再派两个妥当的婆子随着你们,你姐妹三人自去吧。只记得别生事儿,早些儿回来就是了。”

    八娘带着的这两个人,一个苍耳,一个许十三,都是有高超武艺的,许十三所以跟着八娘,是专负责保护八娘安全的,那金小姐苍耳既是八娘生意上的助手,且同是女子,武艺不在许十三之下,这两人,蔡夫人皆曾细细观察过,都是个十分妥当的人,许十三憨直忠心,苍耳也见稳重,与八姐又是金兰之情,她自然放心。

    得了蔡夫人许可,姐妹夫人先送了蔡夫人回房里休息,这才领了婆子丫鬟们,两辆车出发,奔相国寺而去。

    腊八开始,就算是进入新年了,因此一路上自是热闹,且沿街不少有财力的人家,已开始搭起彩楼来。再有那财大气粗的,门前已搭了架子,准备些大鳌山,只等除夕并圆宵,好挂上满彩楼的花灯,一供游人玩赏,一供自家人娱乐。

    八娘便问暖娘:“咱们家怎没准备上?”

    “我们家可没那么浪费,”暖娘笑道,“往年也只象征性的满院里挂上花灯就成了。”

    蔡君谟的谏院,可不就是清水衙门?能在这居不易的汴京城住上这二进的宅院,维持一家人体面的生活已是不易,哪有那个闲钱去搭什么花灯彩楼?

    八娘这会儿倒是真开始想家了。

    前头是家里穷,搭不起鳌山,就是一般些的彩楼也是搭不起的,后来又是为祖母守孝,一切以素为主,好不容易今年哥哥们都娶了亲,也能热闹了,偏她又离了家中。

    却不知道这会儿哥哥嫂嫂们在做什么。

    还有小十那个坐不住的疯丫头,并着小九有没有胡闹,小十一和小江来,大概也能认字儿了吧?还有三位才进门的嫂嫂,不知道有身孕了没有?

    见她出神,暖娘笑道:“姐姐是不是想家了?”

    八娘点头,因是出来玩的,也不想因着自己一个人,反扫了大家的兴,便笑道:“等明年回去,也好与家里人说说汴京城的新年是怎么过的。所以这会儿,得好好看看。”

    不时就近了大相国寺。

    因人实在多,再乘马车,显是进不去,八娘便道:“我们下走边走边看吧。听说大相国寺里好些碑文,到时候我们进去看看。”

    八娘于棋琴书画里,也就精于这个书字,棋琴是不通的,画也画的一般,惟这书法,还算能看。

    蔡君谟是当世的书法大家,后世也是大宋国有名的四家之一,身为他的女儿,暖娘自然也是一手了得的好字。听了八娘的话,就笑道:“姐姐喜欢,我就领姐姐去瞧瞧,从前随我爹爹也一道来看过的。爹爹还与我论说了各碑文上文字的精妙,到时候我也与姐姐好好说说,姐姐再看我说的是对,还是不对。”

    下了马车,许十三和苍耳两人皆打起精神来。

    虽说汴京是天子脚下,可这样繁华的大都市,若是治安没点问题,是肯定不可能的。

    相反,非但是有问题,而且问题还真不小。

    别的不说,这拐卖人口的,就比别处更猖厥。

    如今一群娘子出行,正是那人贬子的重点目标,许十三自不敢掉以轻心。

    其实若不是有两个武艺高的,八娘又是惯了走南闯北的,蔡夫人又敢能轻易放了他们出门?

    许十三寻了地方停了马车,一行人便往相国寺前的广场走了过去。

    沿街铺子林立,因是腊八施粥,故此这边的乞丐倒是不少。且两边各种卖杂物的小地摊儿,也如雨后春笋般,四处都是。

    几人一边逛一边看,有遇上那有意思的,还会去问问价儿。暖娘平日里随蔡夫人出行,哪有这般自在?因此自是看什么都稀奇,不免四处逗留。

    才没行多远,果就被几个乞丐给盯上了。

    这些乞丐贯会看人的。又因势大,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他们也一样敢抢敢骗敢拐。发现了这一行可下手的,自是心喜。

    那看着年纪小些的小姐,穿着不俗,样貌娇美,且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看什么都稀奇儿,另一个年纪大些的,穿着虽差了一层,模样也比那小些儿的要差一些,可也算得清秀,且对那年纪小些的是百依百顺,那娇小姐看中什么,这大两岁的,也不论价格,就直接付了银钱,交给后面跟着的丫鬟婆子们收起来。

    这般一看,两个都是不晓事儿不知人间疾苦的。虽说也跟了丫鬟婆子,可汴京城里有钱的人家多了去了,哪家娘子出行,不带上几个奴仆?就是这行人后面,也跟了个男子随行,不过他们人多,也未把许十三这惟一的一看就是个下人的男仆放在眼里。因此这暗暗盯上他们的几个身份是乞丐,虽则是泼皮无赖的家伙,自然觉得这回又捡着漏了。

    此时的八娘和暖娘,哪里知道她们已成了人贩子的爪牙们眼中的肥肉了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节 赶紧滚

    人流如织,暖娘又是四处闲看,且停且行,八娘和苍耳且没觉得什么,五月本就是小丫头心性,跟着暖娘看的正欢,蔡府上的两个婆子却觉得不妥,不由上前,与八娘道:“八小姐,今儿人多,咱们还是早些进寺里吧,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奴回去可没法儿跟老爷夫人交待了。”

    八娘虽觉得没什么,可也能体谅两个婆子的心意,便笑道:“那就听两位婶婶的,我们也赶些儿时间,就往寺里去。”

    说完,便去拉暖娘:“疯丫头,时辰可不早了,再这么逛下去,待到寺里,天可就黑了,回去少不得要被干娘骂。”

    “姐姐,咱们难得一处逛,再玩会儿呗,回头逛了寺院,我们回去,才好赶上晚膳。不耽搁时间,再说今儿新年里头一天,又有你在,我娘才不会舍得骂呢。”

    正说着,许十三上前沉声道:“两位小姐,这里人多,这两位妈妈说的对,还是早些进寺里吧。”

    许十三一向话少,按理,这种事情,他不会说话才是。

    八娘犹疑的看了他一眼,见许十三点了点头,已心知有故,只是这里人多,也不好问个究竟。

    倒是苍耳听了这话,不着痕迹的四下里打量了一眼,拉了暖娘的手,笑道:“对,咱们就去寺里,这大相国寺名动南北,岂能不好好见识一翻?以后回去了,我也好当个话资,与人说道呢。”

    暖娘虽还想再逛逛,可却不过大家一致反对,那五月倒是和自己一道看玩的欢,可她是个说不上话的,又顶听八娘的话,少了同盟,也只得撅着嘴儿应道:“好吧,那咱们就去寺里。”

    八娘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便不着痕迹的把她交到了苍耳手里,又叮嘱的五月跟在苍耳身后,这才拉后了几步,退到许十三身侧,低声问道:“怎么了?”

    “发现几个可疑的人,虽不知是否是针对咱们的,可小心为上。”

    因有暖娘跟着,八娘也不敢大意。便暗暗的提高了警惕。

    直到入了大相国寺,八娘才松了口气,对许十三道:“你留心着,我倒没什么,看紧了暖和五月。”

    说完话,暖娘也跳到她身边来,指着大雄宝殿,对八娘笑道:“姐姐,碑文都是后面的长廊里,我们先烧些儿香,听说大相国寺的香火最是灵验的,等进了香,我们再去大殿里。”

    其中一位婆子听了这话,忙上前道:“可使不得,哪有午后进香的道理?小姐若想进香,等回头叫夫人寻个晨间再来。”

    暖娘嘟了一句:“还有这规矩?”却也不甚介意,就拉了八娘:“那就改日再来,姐姐,咱们先去大殿里拜拜。也捐些儿香油钱。”

    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两位婆子道:“这捐香油钱,可不分时辰的吧?”

    说的两位婆子都笑了:“咱们小姐可真是,这个不分,但看心意。”

    暖娘笑着携了八娘的手,姐姐,咱们就过去。

    进了大殿,八娘四处打量,入眼便是一尊数米高的,全身镀金,宝相**,两边金色帏幔,上绣七彩祥云,华丽之极,两边墙上,塑着十八罗汉金身,神态各异,十分生动,这天下第一寺,单看这大雄宝殿的气派,还有内中的陈列,已是不虚胜名了。

    虽说是午后,香客也并不少。

    几人先是跪拜许愿,再是捐了香火钱,许十三一直立于身后,等完了事,暖娘便拉着八娘绕过大佛,穿过后堂,入了二进院中。

    八娘对烧香敬佛没什么兴趣,便对苍耳和许十三道:“你们跟着暖娘一道,我四处看看,待完了事,便在石碑那里寻我就是。”

    许十三却觉得不甚妥当:“让苍耳小姐跟着蔡小姐一处玩去吧,小人还是陪着八小姐的好。”

    八娘知他不放心,笑道:“这是寺里,我又不四处乱走,有什么大碍的,她们一行人多,苍耳一人未必看顾得过来,你跟着妥当些儿。”

    许十三素知她谨慎的,想了一下,碑文长廊那里,又多是文士墨客,相对而言,反是最安全的地方,便点了点头。

    暖娘见八娘不一处去逛,还要再劝,便被八娘打发走了。

    看着一行人离开,八娘这才往后院碑文处行去。

    逛了半天,亦有些儿累了,看了会儿碑文,便寻了处无人凉亭里坐了下来,打算歇上片刻,再去等暖娘几人。

    因想着不远处流客极盛,她好歹也会些儿拳脚,自觉得无事,便有些大意,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倚着亭术,又因早上起的太早,且这些日子实在没有睡好,走了这半天路,便有些犯困。

    正在假寐,忽就有些儿不对劲,似乎有人接近自己,若是寻常人,自然不会这般生息几不可闻,八娘陡一睁眼,入目是两个衣衫褴褛之人,原还以为是过来行乞的,正要拿了荷包里的散钱打发了,却不想那两人上前,便迎着她的脸,扔了个帕子过来。

    “大胆,你们想干什么?”

    八娘责骂道。

    其中一人忙做出惶恐的样子:“对不住这位小姐,还请小姐千万见谅,小人这兄弟脑子有些儿不清楚,刚可是失礼了,小人们并无恶意,见小姐面善,只是想讨些儿银钱罢了。”

    他这么说,也不过是拖几分时间,让八娘别一时惊呼起来。

    八娘还要说话,就觉得困倦的很,心中已知着了这二人的道。那帕子虽不过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便被她扯掉扔到了地上,显见的,这帕上子被这二人染上了极重的**。

    可此时全身泛力,脑子也越来越模糊,还未等她想清楚如何应对,脑子里是一处漆黑,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那两个乞丐中的一人这才对另一人笑道:“害得爷爷兄弟几个白瞎了半天劲,那一个被看的紧,咱们下不了手,这一个可是跑不到了,虽长的较那个小丫头差了些儿,只好歹也能换上几个钱,且照刚才这丫头付钱付的阔绰看来,这丫头身上只怕是带着不少的银钱。咱们弟兄两个,今儿又狠赚了一笑。三儿,先搜下这小娘们身上的银钱。”

    另一个却骂道:“崔二你个傻子,那钱在她身上,就少不了咱们的,先把人弄走再说。夜长梦多,省得被人发现了,误了兄弟们的正事儿。”

    这边两人才要拿了布袋子,给八娘套了,好搬了出去,就听到身后一人闲闲的笑道:“我说两位,这光天光化朗朗乾坤之下,就这么的,想把人弄走,是不是有些儿不专业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节 报恩?

    那两人心头一惊,他们虽说不见得有多怕,可这事儿在大相国寺里被发现,总归不能善了。

    那叫崔二的回过头去,就见一身锦衣华袍披着件大红斗篷手执折扇的华服公子,正望着他二人一脸的吟吟笑意。

    这崔二显然是个狠角儿,虽见他衣作不凡,却是恶狠狠的低声道:“爷爷的事,你还是少管的好。”

    这公子手持执扇敲着另一手,显的极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嘴解露出嘲讽的笑:“把人给我留下,本公子也懒得管你们的事。本公子可没甚耐心,我这会儿心情不错,你们呢,赶紧儿的滚,这事就算过去了。”

    那叫三儿的目露凶光,一个公子哥儿罢了,他们无忧洞的人,在这京城里还怕过谁?

    “兀你这不知死的小子,爷爷们叫你一听公子,是抬举你了,要滚的是你,别误了爷爷们的事,否则把你也一并卖了,咱们这京城里,只你这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儿,还怕没有那勾栏要?”

    崔二听到这里,忙拦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三儿。”又转头对着那华服公子道,“这位公子,这小娘子咱们得弄走,这事儿你全当没看见,我们也放过你,彼此行个方便。日后好相见。”

    那公子却显是被刚那三儿的话激怒了,原本笔意吟吟的脸,此时却是欺霜赛雪,那手上的执扇如闪电般,在那三人的脸上狠抽了两下,且骂道:“本公子原怕打你们,脏子公子爷我的手,只你刚那话,就已该死,我现今且留你一天命,滚回去告诉你们的头儿,这小娘子,本公子爷我留下了,若要人,让他去定南候府去寻我赵五。”

    那三人被抽的已是眼冒金星,才要发狠,早被崔二拦了死命拉了。定南候府,实不是他两个能得罪的,且这汴京城里谁还不各大这赵五公子的大名?别说他两个,就是无忧洞背后的那些老大们,怕是一个也不敢明着得罪这位煞星。

    听得赵五的话,崔二忙跪下磕头:“是小的二个有眼不识泰山,谢谢五爷饶命。”

    “还不快滚。”

    话音才落,崔二拉着三儿已是连滚带爬的出了凉亭。

    赵五这才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八娘,皱了一下眉,这才抱了她,放在了凉亭的美人靠上,自己则在另一边坐了。

    心里却是暗忖,这无忧洞的**,能那么短的时间叫这曾八娘晕倒在地人事不醒,想来这药性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倒是得想个法子,让她醒来才是。

    只他总不好就这么把人给抱出去?

    想到把昏迷着的八娘给抱出大相国寺,赵五脸上露出几分笑来,颇有些意动,真到那时,不知道狄二郎会将如何。

    他这边正想着,跟着他的小厮却寻了过来:“公子,您怎么在这儿呢?诸位公子正等着公子呢。”又看到对面正倚在亭柱上昏迷着的八娘,便愣在那里。

    自家这位公子的行事……

    那小厮再也不敢多话,便垂手立在一边。

    赵五郎想了一下,才道:“去后殿知客师父那边说一声,就说我救的位小娘子,被人用了**,给寻些解药过来。”

    “是,小的这就去,要不要请知客师父寻间清静的跨院,把这位小娘子送过去,这么的在这里,可也不是个事儿。”

    赵五郎拿着折扇敲着手,看着倚在亭柱上的闭着眼的八娘,默了一刻,才摇了摇头:“你只管去寻了药来,先把人弄醒就是了。她一个小娘子,身边又没有人跟着,难不成还要我把她抱到屋里去?若被人看到,岂不是毁了她的名节?”

    那小厮听得这话,十分诧异的看了赵五一眼,心道自己这位爷,啥时候还晓得为别人作想了?那眼神恍如见了鬼,赵五又气又笑,骂道:“还不滚去办正事。”

    那小厮不敢怠慢,屁颠儿跑了。

    午后的阳光很好,赵五郎索性也闭了眼,倚在在另一端的廊柱上养神,远处原有想来这亭里稍事休息的,见这亭下坐着两个人,虽远远看去身形有些奇怪,但到底不好打搅,倒是没有人过来。

    不时,那小厮寻了药来,赵五郎睁开眼,那小厮道:“五公子,小的与知客师傅说了,说人还昏迷着,且也不适合服药,因此知客师傅给了小的是解**的香,只须得给这位娘子放在鼻边嗅一嗅,只是这醒来的时间,要长一些。”

    赵五郎看了看日头,便让那小厮把解药放到八娘的鼻边。那小厮为难的看了赵五郎一眼,赵五郎冷声道:“怎么?还要爷亲自动手?”

    这么一说,那小厮哪里还敢指望他,心里又想着既是公子出手救下来的,别看长的一般,穿的一般,这身份铁定是低不了的,因此倒也不敢放肆,拿了那香囊,在八娘鼻尖处放了片刻,这才退回到赵五郎的面前:“公子爷,咱们就在这里守着?”

    赵五郎想着这位曾八娘既是一时也醒不了,总不好真扔她一人在这里睡着,他既出手救了人,总归得管到底,便对小厮道:“你去告诉那几个小子,就说我今儿有事,让他们先散了,得空了我再寻大家一处吃酒。”

    等那小厮走了,赵五郎看着八娘,不禁露出了笑。

    可不是想睡觉,就有人递了枕头过来?

    今儿遇上这事,倒好似老天都要成全他了。

    又见八娘躺倚在那里,缩着身子的样子,只怕是冷了,默了一会儿,还是从身上解下皮裘,给八娘盖到了身上。

    八娘只觉得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先是她不知为何,走进了一处开满了琼花的公园里,祖父和祖母就在不远的柳树下,祖父在钓鱼,祖母在一边听着曲儿,她就觉得自己似乎是好久好久没有见着这世上最爱她的两个人了,远远的,只顾得上高兴的叫喊着:“爷爷,奶奶,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边喊着,一边跑过去,可是还没到祖父和祖母的声身边,场景却突然换了,哪里还有祖父祖母的身影,那琼花垂柳迅速消失,整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飘着鹅毛般的大雪,白的刺目,又冷的刺骨。

    她不禁缩了缩身子,突然,天空一声惊雷,她也没顾得奇怪这下着大雪的时候,哪里来的惊雷,人却是被吓的一惊,蓦的眼了眼,哪里还有那漫天的大雪?

    却是一处凉亭,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虽能感觉到手足冰凉,可心里却放下心来,又觉得这阳光真好,迷迷糊糊的想着,再睡一会儿吧。

    却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睁开眼,对,这处凉亭,还有那两个乞丐。

    可眼前分明是一个正笑意吟吟的看着他的华服公子。

    真正的剑眉星目,端的是俊郎如山间青松。

    只他分明笑着,可那眼神,却是锐利的很。

    她明明是着了两个乞丐的道了,怎么会还在这里?

    或者就是这位公子救了他?

    而且,这人十分眼熟,分明是在哪里见过的。

    “是你救了我?”

    八娘开口问道。

    因才醒来,脑子依旧有些迷糊,且痛的很,声音带着些沙哑。

    那人却是不答反问:“我原就不明白,狄二郎究竟看上了你什么了,若说长相一般也则罢了,原想着总有一两点可取之处,长相不提,声音总归得好听些吧,不想也叫人失望。”

    狄二郎?

    八娘一时想了起来,这人,可不就是那晚遇上清河时,他勒了清酒那惊了的马,救下自己的人吗?

    “赵五公子?”

    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赵五郎笑了起来:“曾八小姐还真有些不同常人之处,能之么快就醒来,且一醒来,不但不惊慌害怕,还能这么镇定的认出我是谁……不错不错。总算我没救错了人。”

    果然是他救了自己,算起来,自己也欠了此人两回救命的人情了。

    八娘才要起身道谢,才发现身上披着他那件名贵的裘衣,忙揭了裘衣,递了过去,施了大礼,谢道:“谢过赵五公子救命之恩。赵五公子两度施手,救了我的命,这人情,八娘只能日后再还了。”

    她自称“我”字,而非奴家,偏还不让人觉得无礼,神态落落大方,从醒了到现在,迅速的就能镇定下来,对自己道谢,且未问一句刚那两个乞丐的事情……

    赵五郎笑道:“你也说我这是救命之恩了,上回的事情,也不算你欠我的,只这回,你打算怎么还这恩情?”

    八娘一愣,心道哥们你要不要这么直接,还挺会上杆子往上爬的。

    脸上却是一本正经道:“公子若果真要我做什么,只要我曾八娘能力范围之内的,定然义不容辞。只是八娘不过一介弱女子,所能做的事情有限,心里惶恐,怕叫公子失望了。钱我倒是有些,只公子出身显贵,又敢能把我那点儿钱放在眼中。”

    赵五郎盯着她看了半响,直看的八娘心里起了毛,他才粲然一笑,道:“曾八小姐倒有些意思。钱呢,我倒是喜欢的很,你若倾家当产的来谢我,那些钱,我倒是不至于真不放在眼里,不过我救了你,可不是要逼你去死的。这个,曾八小姐只管放心就是了。行了,你既无事,我也得走了。”

    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裘衣重新披上。举步出了凉亭。

    八娘正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想他脚步一顿,回头冲着八娘笑道:“曾八小姐,你刚才说的要报恩的话,可得记住了。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不过希望你记性能好些。”

第二百七十七章节 坏消息

    八娘:……

    直等赵五郎离开凉亭,八娘看了看日头,心里却想着那两个乞丐的事情。

    赵五公子既然没有提那两个人,而她又衣衫整洁,显然没有离开过这凉亭,那么要么是他把人给放走了,要么是,那两人见千事败露,在赵五公子救她前,就跑了路。

    不过八娘虽与这赵五公子才见了两次面,也不相信他是那种会让两个乞丐在自己眼皮底下逃掉的人,显然,要么人被他拿下叫人带走了,要么是人被他放了。

    不管哪种,她就是问了,赵五公子也不会给她个满意的答案。

    但瞧这人刚才的态度,如若是根本就没把救她的事当成个事儿,那么就是,这回虽是莫名其妙的救了她,可以后却是真有事,需要她出力的。

    但诚如她自己所言,她除了会赚钱且有点儿钱,她是啥也没有。何德何能叫这候府的五公子给惦记上叫她还恩了?

    八娘摇了摇头,想着得寻个机会问问陆十七,这赵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好。

    不过她这会儿也是真的后怕起来,倘偌今日不是碰巧遇上这位赵五郎,她真的被贼人给拐了去,那她这小命,估计一半也得去了,真说起来,她心里还是十分感激赵五郎的。

    不过赵五郎这人,给人的感觉,总有些儿奇怪。

    算了,这会儿多想无益,总归这回这定南候府的赵五公子的人情,她是欠定了。

    再看日头,见时间已是不早,只怕她在这里昏迷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八娘忙往碑廊下行去,因受了药物的影响,这会儿还有些头晕脑涨的,因此走的并不快,等她到了碑廊前,才发现暖娘并五月正在焦急的张望着,许十三和苍耳不知在说着什么,许十三才要举步,就看到八娘正往他们这边走。

    “八小姐?”

    许十三虽话少,人却极是心细,一看之下,已发现八娘脸色极差。

    八娘朝他摇了摇头,那边暖娘和五月已围了上来:“姐姐,你这是去哪儿了?我们正要去寻你呢。”

    八娘笑道:“没事,我走了半天,累了,就寻了处凉亭歇了会儿,想你们大概也逛的差不多了,这才寻了过来。”

    暖娘笑道:“吓死人了,我还以为姐姐丢了呢。”

    八娘心道,可不是差点儿真丢了?只她这会儿身体极不舒服,便对暖娘笑道:“大约是吹了些风,我觉得头痛的厉害,不如就此回去吧,你若想玩,回头等干娘得空了,我们再一起过来?”

    暖娘听她这么说,这才仔细一看,果然她脸色苍白,忙担心道:“姐姐不舒服,也不早说,可难受?”

    一边说,一边对身后的两个婆子道:“你们去让马车往前些,到了相国寺的广场上,也好接了我和姐姐上车,这么走着,我怕姐姐更难受。我们这就回去。”

    那两位婆子也忙应了。自出了寺去叫自家马车。

    暖娘和五月这才扶着八娘,往寺外走去。

    直到出了寺门,暖娘在那里张望自家的马车,苍耳寻了空,才问八娘:“怎么回事?”

    她可不信,因着走了几步路,八娘的脸色就难看成这样。

    “这里说话不便,回去再说。”八娘低声道。

    苍耳便住了口。

    到了蔡府,暖娘才说八娘不舒服,蔡夫人又见八娘脸色极差,人也全没有平日里的精神,也不敢大意了,忙让人收拾了屋子,让她先睡了会儿,待到晚膳时分,才着五月叫醒了她,一道用了晚膳,八娘便要回去,蔡夫人自不肯放她回去,八娘心中有事,且在蔡家也不好说话,只坚持要回,蔡夫人见她总是恢复了几分,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只得同意了。

    待出了蔡家的门,因有五月在,一路上也没说什么,回了家,打发了五月,苍耳和许十三才问白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八娘把事一说,许十三十分自责,八娘安慰道:“总归也没出事,哪里想到那些人那么大胆,我原心里还警醒着,不往人少的地方去的。不过这回承了定南候府五公子的人情,且这人行事十分诡异,倒是要问个清楚,十三哥,你明儿就去趟十七哥那边,让他得空时,来我这里一趟。”

    等过了两日,陆十七也放了年假,这才过来寻八娘,听八娘把事儿一说,陆十七沉吟道:“这个人情,只怕不那么好还。那赵五郎行事,实在叫人难以揣摩……可惜我近来不方便出入郡王府,要不这样,你给逸郡王递封信去,问问赵五的事情,他们一个是皇室王孙,一个是王候子弟,年龄相仿,应该更了解些。”

    八娘却觉得这种事情,拿去与柴十九说,只怕又生一翻麻烦,便笑道:“既是十七哥也不太清楚赵五,那就算了,总归欠人人情,还也是应当的,再说我当时也说了,就算要还,也得在我能力之内,且我看那赵五郎虽说有些邪性,倒也并非全不讲理之人。至于逸郡王府那边,不问也罢,还能省些儿麻烦。”

    陆十七一想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许十三进了门,先是给陆十七行了礼,这才捧上书信来。

    却是南丰家里的来信。

    有八娘的,也有陆十七的,却是送到陆十七的住处,由着陆十七家中的仆人送了来的。

    两人各自折开信,陆十七那里只是寻常问候,曾不疑且托了他好生照顾八娘,八娘的信中,却有武三娘有了身孕的消息,陆四娘和范丹书倒还是没有身孕。八娘也为五哥和五嫂高兴,尤其是五嫂子武三娘,她有了身孕,不管对武家,还是曾家,可都是好消息。若这胎是个男孩,第二胎至少来的快些,倘偌再生个男孩,那武家的二老,可再没什么好愁的了。

    因陆十七前头送回南丰要两家暂时退亲的信也送出没多少天,估计家人在发出这回收到的信后不久,也当收到他的去信了。

    陆十七笑道:“这回的信倒没什么,只等着下回的来信了。”

    除了信件,也有陆长安和武三娘二人的信件,陆长安那里自是报告了几处饭庄并泉州的生意的盈利情况,还有来年的计划,只等八娘确认了给上回信,他那边就好执行起来。武三娘的信中,也说了木器行的事情,只因着八娘不在家中,五月和九月到底还生嫩了些儿,虽有她看着,只近来整单的生意,着实是少了些。

    不过也是情有可原,如今临近年终,木器坊的零散生意自要好些,然整套的订单,比平常差些也是正常,倒是春后却是木器生意的旺季,只盼着这段时间七月和九月独当一面,也能成长起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陆十七因有朋友相约,便辞了回去。

    八娘这边,则等了李雍过来,说说京中盘买铺子的进展。

    却不想李雍过来,带来的却是再坏没有的消息。

第二百七十八章节 抢夺

    原来前几日两个看中的铺子,八娘和李雍看着位置极好,便打算着盘下的,还有城外的一处空地,原也想买下来健作作坊,刚好两人一人一半,且都议了价了,只等着签了契书,交了银钱,就好准备起来。

    原因着两人定的租赁时间都比较长,价格给的也不算低,且说好的每年的租金都以千五的价给增涨,主家原是十分愿意的,却不想李雍今早去交定金签契约的时候,不但铺子那里说好的事儿黄了,竟是连城外的空地那边,主家也寻了借口给推了。

    铺子在城中,若说出了意外还说得过去,但城外那处空地也出了问题,这事儿就不寻常了。

    “小八妹,这事儿你怎么看?”若论生意头脑,八娘比李雍强的多,李雍虽平时一副喜哈模样,论起正事来,却是很知道自己的斤两,自然晓得八娘考虑事情,比自己要强的多。便问八娘讨主意。

    八娘默了一下道:“如今我们在明处,这事儿若真是意外,倒也罢了,若不是,我们也不晓得对方是谁,索性以不变应万变,要我说,那两处咱们就直接放弃吧,一来我们开铺子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二来,也试探一下,是不是真有人从中捣乱。这样,李大哥,咱们这几天再去寻寻,不过不要找好的,就找差些儿的铺子和建作坊的空地。”

    “差些儿的?那怎么能成?”李雍急道。

    八娘抿了嘴一笑,道:“咱们又不是真要那差的,你只管听我的就是。看看这回是不是临了签约的时候再出意外,咱们的铺子和地,依旧租不成买不成。”

    这一说,李雍明白过来,也笑道:“那就这么办。”

    至于原先的两处,若真的不是有人有心抢去的,无非出于两个目的,一是抬价,二是等着他们找上门去,人家好讲条件。可这两点,八娘一个也不愿意接受。若是有人故意捣乱,那这事原也就没得谈了。

    京城之大,她还不信自己就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了。

    反正,她不急。

    她就不信,对方也那么有耐心,与她这么耗着。只要她这边淡定,就能逼着对方不淡定,主动露出狐狸尾巴来。

    等敌方动了,知道是谁,她才好想万全的应对之策。

    李雍便做出焦急的样子出了门,自去忙着重新寻铺子的事情不提。

    八娘这边,却是拿了笔墨来,给家里写了封信,且按着陆十七上回给家中去信时的说法,也给老爹老娘汇报了一遍。又叫了五月过来,把给家中买的年礼,都拿了出来,一一分好,打好了包裹,一并送了出去。

    陆长安那边也是来了信,八娘见他信中所言之事,都俱稳妥,财务上又有阿蓝监管着,她自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让他凡事自己拿主意就行。

    余下几日,八娘反倒清闲下来,她这家里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年节又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到了十五那日,下了雪,这场雪下下停停,足有三日,待天放晴,地上已是厚厚的一片积雪。

    八娘左右无事,又因家中的佣人人手不多,想着这么闲了几日,实在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许十三因要跟着李雍出门,吃了早饭便离了家,因此八娘同苍耳一早上打了套拳,吃了早饭,便拉了苍耳亲自动手,扫起后院的雪来,又玩心一起,打算堆个雪人。

    暖娘是在家中闷了几日,一待放晴,便缠了蔡夫人求了半日,这才得蔡夫人同意,让家人送了她来八娘这里。见八娘几人正在院里玩闹,也是兴致大起,哪里还顾得着家中婆子的劝,挽了袖子便加入了人群。

    她又是最好动的年纪,同着五月一边堆着雪人,一边便玩闹着打起了雪仗。八娘看着两个丫头疯闹,再看看艳阳白雪,自是欢畅。

    不知不觉的,已是日上三杆。

    可这好心情却没保持多久,不时就有丫鬟来报,说是李公子在前院里求见。

    八娘见暖娘闹了一身的汗,便叫了五月与她进了屋里,再别吹了风凉着了,又让人端了些点心先叫暖娘吃着,在屋里添了足足的碳火,叮嘱了五月把她照顾好,这才同苍耳一道去了前院里。

    那边李雍已是等得急了,才一见到八娘,便道:“小八妹,果然如你所料,这回寻着的那几间极差的铺子,果然也叫人夺了去。这么看来,是真有人在后面捣鬼了。”

    “那寻的建作坊的地呢?”

    “铺子的事情生变,我已派了人去与那块地的主家商谈,约了午后再见,要不你午后与我一道去,看能不能套出些话儿来。”

    八娘想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了,你只管去谈就是,反正我们也没打算真买,到时候你再把价抬的高些儿。求着买。”

    “还抬?原先给的价已够高了。”

    八娘笑道:“抬。等这事儿黄了后,年前咱们也别忙活了,回头你只管自己四处闲玩就是,等年后再说。”

    李雍笑道:“若是拖到年后,我这里可就坐不住了,我还急着要回去呢。”

    八娘道:“其实你那酱油坊和我的不同,你也不是非得开在城中,要我看,这事儿还是针对你的,而不是针对我的。等你真一事无成的出了京城打道回府,说不准事情还能再有转机呢。咱们在京城势单力薄,本就不能与人硬着抗衡,倒不如避其峰芒的好,对了,这事儿十七哥是怎么说的?”

    “与你一个意思。”李雍苦着脸笑道。

    他原兴冲冲的入京,还想着在京城成就翻大事业呢,不想混了几个月,先是陆十七人不在,现在又是事情被人暗中阻拦。

    八娘便劝道:“你那是独家经营,生意做不成,这市场也没有人抢得了,急什么?你若真为钱,其实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不过,也只能等明年秋时了。”

    李雍这几年,对做生意一事,是真的有了兴趣,听了这话,眼前一亮,笑道:“小八妹有什么好法子,赶紧与我说说。”

    “也不是什么好法子,”八娘笑道,“你看十七哥,如今农夫当的不挺好的?要我说,你不如在商人之外,再兼个老农?”

    种田?他这辈子也没和泥土打过交道。李雍便白了八娘一眼:“小八妹,你这可不厚道了,又拿我开涮呢。”

    苍耳听到这里,鄙视的哼了一声,对李雍道:“十七哥在南丰时都能种出大棚菜来,咱们南丰冬季短,且也不见得有多冷,你自己想想,若是明秋,你在京城外置些地,种上大棚菜,再拿到城里来卖,这其中的利润,岂是大豆油和酱油能比的?十七哥志不在此,虽说能争钱,他也没放在心上,你既那么爱财,怎么就没想到这上头?看把你蠢的。”

    李雍听得眼前一亮,哪里还在意苍耳骂她蠢,哈哈大笑着拍着自己的大腿,他怎么就没想起这茬来。

    可是转而一想,老大陆十七虽说没把钱看的有多重,可这世道有钱好办事儿,他明知道如果种出大棚菜来,在这京都,自然是最好的生财之道,为什么也不提。便疑惑道:“小八妹,你说这事儿,有什么困难没有?”

    这家伙,几年时间倒是长进了,当然,这也是必须的,要不然他把两个油坊的生意做这么大,却也没出多大的纰漏呢。

    八娘便笑道:“有,连你那两处油坊都有人打主意,若这大棚生意做了起来,利润惊人,自然也会有人想分一杯羹的。所以在办事之前,你得寻个好靠山才成。”

    “这不和油坊的生意面临的困境是一样的?”李雍苦笑道。

    八娘却摇了摇头:“李大哥,天下间都知道大豆油坊和酱油坊的生意是你做的,可大棚种植,却没有人知道。不过这里面事关十七哥,不得不谨慎。油坊的生意是明的,可大棚反季种植的生意是暗的。若要想在京中寻靠山,倒不如从大棚种植上入手,如此你你借着这个靠山,油坊的生意也做得,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明哲保身了。十七哥之所以从来不曾提过这件事情,未必不是没有这个考虑。京城的生意不好做。大棚里反季种菜的利润,是个傻子都能想得出来,你想想看,到时候拿着这个做投名状,谁能不动心?且只要你不明着合作,至少明面儿上,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且连你油坊的生意,也有人能照顾了。如此两全其美,这岂不是比明着找人保油坊的生意,要好得多?”

    道理确实是这道理。

    李雍想了一翻,决定回去同陆十七商议商议。

    此路不通,便再寻一路,若是大棚种植果然能做,岂不是柳暗花明?

    李雍兴冲冲的回去,这边八娘倒是思索起来。

    苍耳在一边问道:“八妹,你觉得是谁人与我们为难呢?若是李雍的油坊暂时不开了,是不是咱们开铺子的阻力,便要小些?”

    八娘便想起那日刚入京时,李雍同陆十七说起的敏郡王府寻他的事情。

    柴十九那边自然不可能与陆十七为难。这事儿就算不是敏郡王那边做的,至少也与敏郡王一派有些儿关系。

    事涉朝中派系,就不能不谨慎了。

    不过别说这会儿,就是她从前生活的那个世界,想做好生意,那一样会涉及这些事情,官商官商……

    八娘笑道:“不管怎样,咱们生意总归是要做的,没有因为山高路险,就连路都不走的道理。对了,来京城这么久了,我也当去拜见一家二哥的老师并师母去才是。”

第二百七十九章节 二嫂

    对于拜见欧阳永叔的事情,老实说八娘还是十分期待的,这位历史上有名的文学大家,其真容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八娘让五月把早就备好的礼物整理了出来,打算寻着空,去了趟欧阳府上。

    蔡暖娘在这里一天,就如那出了笼的鸟儿,玩的尽兴,哪里还舍得回去,央着八娘留了她一晚上,八娘无法,只得派了人给蔡家送了信。第二天才她回了蔡府。

    到了十八那天,眼看着新年是一天比一天近了,不能再拖,八娘就携了礼物,去了欧阳永叔家中。

    此时的欧阳永叔正任着中书舍人,说白了就是皇帝的高级私人秘书,不仅可以参与到皇帝的很多重要决策,且有着朝中重臣所无法取代的地位,因为这个职位本身的原因,而与皇帝十分亲近。甚至可以影响到皇帝的很多决定。

    因此八娘大张旗鼓的拜访欧阳永叔一家,也不是没有目的的。

    欧阳府的规模,比蔡家却要大上许多,八娘之前递了贴子,因此到了欧阳府,报了姓名,便被领到了后院欧阳夫人处。

    欧阳夫人因是继室,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且因保养得宜,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青的多,再加出身极好,乃是欧阳永叔的老师之女,穿着一身居家的月色绸袄,深青长裙,外置一件同青色褙子,挽着高髻,头上只一支碧玉梨花簪,显得高雅素净,端庄温婉。

    八娘上前行了大礼,欧阳夫人已拉着她坐下,笑道:“子固一表人才,这妹妹可也生的俏丽,从前就听子固说过家中有一八妹,又聪惠又能干,今儿一见,可不就是如子固说的一般。”

    八娘忙谦虚道:“不敢当夫人的夸奖。来京城前,二哥哥就特别叮嘱,一定要代他前来探看先生与夫人,因此才一安顿下来,便来看望先生和夫人了,只是八娘是小地方来的,对这京城也不甚熟悉,且又常在外行走的,怕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欧阳夫人笑道:“傻孩子,咱们家老爷素来最是看重你二哥的,你这般叫我夫人,岂不见外,若是不弃,只唤我一声婶娘就是了。”

    欧阳永叔虽说是曾子固的老师,且名动大宋,仕林中名声无人能及,不过他年纪却并不大,不过比曾子固年长十岁罢了,因此现在也才是个三十六七不到天命之年的中年大叔呢。

    八娘忙道:“是,八娘听婶娘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婆子在屋外禀道:“夫人,晁家的夫人携小姐过来看望夫人了。”

    欧阳夫人一听,忙道:“还不快请进来?”

    又对着八娘笑道:“这可正真是巧了,你可知来的是何人?”

    见她这么问,八娘也犯了疑,晁家?总不会是那未过门的二嫂子家吧?

    果然欧阳夫人一边拉了她,一边笑道:“走,和婶娘一起迎一下客人,你可不知道吧,这位晁夫人,可是你二哥的岳母大人,那位晁小姐,小字文柔,正是你的那未过门的二嫂,今儿可是赶了巧,也随我去见一见。”

    竟然真是二嫂。

    八娘也好奇起来。

    这二嫂是几个嫂子里年纪最小的,听说只比自己大了两三个月,虽听说性格最是温柔贤淑,又出身官宦之家,知书达礼,很得长辈们称赞,当初欧阳永叔之年以把才十二岁的晁家小姐说给二哥,不顾那年纪的差距,叫二哥的亲事生生拖了几年,也是看中这位小姐的品性的。却不知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才迎到廊下,晁夫人已携着晁小姐缓步而来。

    晁夫人三十多岁,身边的晁小姐看起来果是与八娘年纪相当,身材高挑,竟是比八娘还要高上些许,银红对襟绸袄,下着一件月白棉长裙,上着十二幅山水罗裙,外大红销金斗篷,头挽飞仙髻,一支梨花亮银簪,耳上两只小小的珍珠耳坠,细长眉眼,脸上挂着吟吟浅笑,清雅之中又见端丽,若论相貌,比之武三娘的美艳,范丹书的柔婉,陆四娘的雍容,都要差上些,但气质却如空谷幽兰,叫人一见便能产生好感。

    欧阳夫人迎接上前去,笑道:“晁嫂子今儿怎有空过来?听说你们进京,这几日原还打算去府上探望的,又怕你们这会儿自忙着,也不便过去打扰,外面天冷,快快屋里坐下说话。”

    晁夫人也是笑着见了礼,那边晁小姐亦对着欧阳夫人福了身。

    晁文柔看到欧阳夫人身边的八娘,虽不知是谁,欧阳府上并没有这般年纪的小姐,可也冲着八娘微微一笑。

    八娘也笑着福了福身。

    入了屋,待落了座,欧阳夫人命丫鬟们上了茶点,这才介绍起八娘来:“嫂子,你可知这位丫头是谁?正是你那女婿的八妹妹,曾家的八娘子。”又转叫八娘,“还不快给你婶娘和姐姐见礼?”

    八娘听命起身,给二人重行了礼。

    因听说是曾子固的妹妹,晃小姐不免又暗暗打量了八娘一翻,见她长的虽不能算多漂亮,可眉眼之间,也极见清丽。不由的,对未来的夫婿,也多了几份信心。

    晁夫人也笑着拉了八娘,问了问家中的曾不疑夫妻身体可好等话,又问她如何来京城的,可有家人跟了来,八娘一一答了,因听说八娘是为着生意上的事情来的京城,晁夫人倒露出些许诧异来。

    两家虽是姻亲,但晁大人一直在北地为官,即便有些书信往来,曾家也不至于与亲家提起自己家女儿做着生意的事情,因此晁夫人着实是不知道曾家有个精通生意的女儿。

    再听说八娘是想把铺子开到京城来,晁夫人心中也暗自高兴,既是能打算在京城开铺子,且又是因在南边生意做的极大,这才打算往京城发展的,就知道曾家的情形已是今非昔比了。其实之前因着曾家贫寒,自己女儿又是娇生惯养放在手心晨疼大的,她原不愿意女儿嫁过去受苦,只是自己家老爷看中那曾家二郎曾子固的人才,都说不欺少年郎,她想着曾子固既有大才,总归女儿辛苦几年,也能过好日子,这才应下了。却不想不过几年时间,这女儿还没嫁过去呢,曾家已脱贫致富直接奔小康了,她哪有不高兴的。

    略叙了几句,欧阳夫人想着晁夫人此来,定是有事要说,晁家才来京城,正是忙着打点整顿的时候,自不会闲逛来的。

    便对八娘道:“八娘,咱们家后花园里梅花开的正好,你领你晁家姐姐去看看。”

    一边说,一边叫了丫鬟来,给二人准备了暖手炉。

    八娘也正想与这未来的二嫂多亲近亲近,说些话儿,便欢喜的携了晁家小姐的手,随着丫鬟身后去了后花园里。

第二百八十章节 起复

    屋里,晁夫人见二个丫头走了,这才吖了口茶,笑道:“不瞒弟妹,今儿来打扰,实是有事要求弟妹呢。”

    欧阳夫人原就里心纳罕,听了这话,忙道:“嫂子有话但说无妨,谈什么求不求的,倒是见外的很了。”

    晁夫人这才道:“那我也就直说了。是为着文柔的婚事,眼看着再过年,便是十七了,也到了能出嫁的时候,且曾家二郎年纪也不小了。前头曾家守着孝,不好办两孩子的婚事,如今过了孝期了。我虽有心想再留文柔些日子,只是弟妹你不知道,我们家老夫人回京前,身子就不好,如今是躺在床上,大夫也说了,便是精心养着,用上最好的药,只怕也顶多再撑年一年半载的,若是文柔的婚事不提前准备了,只怕这又得耽搁上三年。为了孩子,我少不得就求了过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就是晁家没这心事,曾家怕也急了,且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欧阳夫人便笑道:“嫂子想的是,便是你不提,前几日我们家老爷提起子固来,还说你们家如今既进京了,该当给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你们家文柔还能等两年,可子固却是等不得了。等晚上老爷回来,我便把这事儿与他说一声,过了年,就去信与曾家商议。总归后年又是春帏,明年曾家几个孩子,本就当来京城的,索性就叫他们提前过来。要我说,这山高水长的,他们两个的婚事,也别去南丰办了,索性就在京城里办得了。曾博士并曾夫人想来也必会同意的。且八娘前些日子,正好在京城置了处宅子,三进的大院带着两处跨院,后头还有个小花园,位置也极好,就在西城门外,离着内城近的很,刚好收拾了给子固和文柔当作婚房用。你看如何?”

    若是能在京城成亲,自然大好,晁夫人喜道:“这可是再好没有的了,只这般一来,还劳曾家两口子进京,我们倒是省事欢喜,岂不是麻烦了人家?”

    欧阳夫人这才低声道:“我家老爷昨儿还说,天家想起用曾博士呢。”

    “真的?”晁夫人喜道。

    “话是真的,不过天家也只那么一提,但看那意思,大概是错不了儿,最迟等过了新年开了春,就会有准话儿,若是真的起用曾博士,到时候曾老爷总要来京城里,两个孩子成婚,也便宜。要说起来,天家之所以想起曾博士,还与小八娘有些儿关系。”

    晁夫人听了这话,奇道:“和小八娘有什么关系?那丫头……”

    欧阳夫人这才笑道:“这要说起来,倒也是个奇事儿,是这丫头的婚事闹到天家面前了,你才入京,自是不知道,狄相家的二公子,看上了咱们这小八娘,可天家又是属意让狄家二郎尚了清河郡主的,偏生这小八娘,又是蔡君谟蔡大人的义女,狄二郎那样的人才,哪个不喜?这蔡大人就求到了天家面前。且那狄二郎自己也求了天家。因此天家便问起小八娘的出身,才知道原来是秋雨名家的曾家的女儿,曾博士所出的八女。这不就想起曾博士来?曾博士前头因着被污贪赃受贿,这才被夺的官,后来虽说还了清白,到底丢了官职受了牵连,才未起复,这一拖,便是头十年了。但他作的《六论》议的是治国之策,仕林里谁人不知?这一提,天家可不是想起来了?再则如今朝中可和前几年不一样,自范公回了京,与富相二人把持朝政,正是要起复有用之臣之时,天家也是一心想改弊去陋,正是用人的时候,就是没着小八这事,曾博士起复,也是指日可待之时,如今不过是刚好因着之事,叫天家动了心罢了。”

    “原来如此,”晁夫人听了也是感叹,“这么说来,这小八娘,倒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我原一见着,就觉得这孩子眉目清明,是个有福之相。”

    欧阳夫人也笑道:“可不是,嫂子你可是不知道,当初曾博士清廉,这一丢了官,没了个收入来源,孩子又多,又有老母侍俸,真正是一贫如洗的人家,可这孩子从十二岁起,便做起了生意来,如今说是南丰城的首富,可在我看,便是咱这汴京城里的大富大贵之家,若论财力,她也未必不能比的。文柔这一嫁过去,是半分儿罪也不受,曾家门风又好,一团和气,我听说,家里子媳虽多,却十分和睦,你家文柔又是个顶温婉可人的,还怕嫁过去过不了好日子?别的不说,今儿八娘来我们家看望我与老爷,送的礼,看着简单,但样样儿摆放得出来,你只看到时候给你们家的聘礼,就当知道如今曾家的情形了。虽说子固是比文柔大了好些,但人是一表要才,又是名门之后,将来也必能得大用的,如今家中又富裕的很,这可真正是门寻不着的好亲了。”

    若说要多富贵,晁夫人也不指望,但想到女儿嫁到人家不至于受苦,哪有不高兴的?听了欧阳夫人的话,忙诚心谢道:“若说起来,文柔能得这门好亲,可还得谢谢欧阳舍人与弟妹你呢。”

    又对那看起来笑嘻嘻一派可人的八娘有些儿好奇,也就多问了几句,待听说她不但是饭庄和木器铺开遍了整个东南路,且泉州港的整个商等竟然有她一半的产业,自是咋舌,想过富贵,也没有想过女儿的婆家富成了这般。

    不免怀疑道:“可真是这小八娘一手置办下的?我看着,也就和文柔差不多的年岁。”

    欧阳夫人笑道:“可不是,比你家文柔还小上些许呢。她管着生意,让兄弟们好生读书,也只曾家的大郎偶尔帮些忙,都是那丫头自己一人管着的。若不是我知道这些,单看那孩子的样子,别说你不信了,我也不能信,是真看不出来。”

    两人这般说着话。后花园里的八娘也和晁文柔聊着:“晁姐姐,我一人在西城门外住着,得空了,你寻我去玩。”

    晁文柔自是笑着道好,这是未来的小姑子,她也有心交好,都说姑婆最难相处的,事关她以后婚姻幸福,岂能马虎应付,又看着八娘穿的简便,便笑道:“今儿也没想到妹妹会在此,也没给你备上礼物,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针线上头还将就些,你若不嫌弃,等回头我给你做套衣衫送你,可好?”

    未来嫂子亲手做的衣服,二哥还没享受到呢,她就提前享受了,八娘高兴笑道:“自然是好,只是要麻烦姐姐了。”

    却是一点也不推谦,晁文柔见她不拿自己当外人,对她也多了几分亲近。因听她一个人在京城,晁文柔便道:“你一个人在京城,这马上也要过年了,你若是缺什么,就与我说,回头我让我娘备好给你送过去,原是该请你去家里住的,只是咱们家刚到京城,家里乱的很,人又多,怕你去了不习惯,不过我会得空常去看你的。你若想吃什么,也只管与我说。”

    啧啧,有嫂子就是不错,这吃的穿的住的,样样关心上了,虽还未过门呢,可有了嫂子的架式了。八娘便挽了晁文柔的手:“姐姐别为我担心,我好着呢,说到吃的,针线我虽不精,可厨艺却是好的,等哪天姐姐去,我给你做一桌子好菜,定叫你喜欢。且我看姐姐瘦的很,到时候到了我们家,保管儿给你养的胖胖的。”

    这话有心调侃,晁文柔果是红了脸,映着那黑枝朱红的梅花,真个是人比花娇。

    八娘便继续笑道:“晁姐姐,我看满院的梅花开的正好,不如折些儿,回头你带几枝回去?我见婶婶屋里的花瓶儿还是昨天的花,不如我们折些儿些回去,把那插瓶里的给换上。”

    说着,便叫了跟着侍候的小丫鬟过来问,这花可能折些,那丫鬟笑道:“两位小姐喜欢,尽管折上就是了。”

    两人折了一怀梅花,外面到底天冷,八娘自己身体好倒没什么,却怕瘦瘦弱弱的晁文柔给冻坏了,未来的二嫂子呢,她可得帮着二哥多心疼些儿,又想着屋里两位夫人说了这么会儿话,也该说的差不多了,便携了晁文柔,打算回前头院里,才到后园的月洞门,就见一个六七岁穿着月白绸袄大红裤子的唇红齿白小公子跑了过来,看到两人奇道:“咦,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见他生的可爱,八娘逗道:“我们是天上来的仙女,因听说欧阳公美名,因此被派下凡来,给欧阳公并夫人送些花儿。”

    这可真正能扯,晁文柔掩了嘴直笑。

    那小公子却看了两人,撇了撇嘴道:“我又不是那无知小儿,这天上哪有神仙?竟还骗我。”

    后面忍着笑的丫鬟忙上前禀道:“公子,这两位是我们府上的客人,一位是晁家的小姐,一位是曾家的小姐。”

    “子固哥哥的曾家?你是子固哥哥的妹妹?”

    那小子盯着八娘问道。

    八娘这才好笑的点了点头:“正是。请问小公子又是谁呢?”

第二百八十一章节 留京

    那孩子又撇了撇嘴,心道子固哥哥文章作的那么好,怎这妹妹既不靠谱又有些傻气,自己能一人出现在这后花园处,还能是谁?自然是家里的小主人了。不过到底敬站曾子固,便表现的很耐心的答道:“我这是府里的小公子,我叫欧阳伯和,来这里是想折些梅花送给我娘的。”

    八娘扬了扬手中抱着的梅花,笑道:“那你不必去了,我们这已挑着好的折了,不如你同我们一处去寻你娘?”

    欧阳伯和点了点头。

    三人一行去了欧阳夫人的院里,见儿子过来,欧阳夫人忙拉了他上前,嗔道:“这大冷的天出来,也不多穿些?”

    又让他给晁夫人行礼:“这位是晁家伯母,那两位一位是晁家姐姐,一位是你子固哥哥的妹妹,也快叫声姐姐。”

    这孩子前头还一派倨傲,很不把晁文柔和八娘放在眼中的样子,此刻却是乖巧的行了礼,甜甜的叫了声:“晁伯母好,晁姐姐好。”

    等叫到八娘时,声音是甜的,因背着欧阳夫人,却是对着八娘狠狠瞪了一眼。

    八娘哪里介意,笑着冲他招手:“你不是说要折花送给婶婶的么?不如我们一起把花插上,看谁插的好看如何?”

    “好。”

    欧阳伯和踱着稳重的小步子,接了八娘手上的梅枝儿,且命丫鬟把几个插瓶中的花先拿了出去,又换了清水来。倒是一板一眼井井有条的,但因他实在太小,不免叫人看的好笑。

    不时便到了中午,欧阳夫人留着晁夫人母女并八娘吃了饭,晁夫人心愿达成,自要告辞回去,八娘也不过是来看望,且打扰了这半天,自也要回去的。晁夫人同晁文柔又问了八娘的住处,并邀她闲时去家中玩,这才作别。

    八娘才要跟着出府,却被欧阳夫人留了下来等入了屋,才对八娘笑道:“你晁家婶婶这回来,是为着你二哥与晁小姐的婚事。”

    这八娘倒未想到,但二哥也着实是该成亲了,且看欧阳夫人欢喜的样子,自也不会是坏事,便跟着笑道:“可是晁家婶婶愿意让我们家娶了晁姐姐了?”

    这话说的,明明是知道晁家想快点把女儿嫁了,偏说人愿意让她家娶了,欧阳夫人心中暗赞这丫头会说话,也笑道:“晁家老夫人身体不大好,晁家怕万一……就耽搁了你二哥同晁家小姐的婚事,因此今儿过来与我递了个话儿,我留你下来,便是要问问你,你才从家中过来,对家里情形也知道,若是翻了年就办你二哥与晁家小姐的婚事办了,可成?”

    八娘笑道:“我们家原也有这意思的,我爹还说,赶着年后就与晁家叔父和婶娘去信商议,定了二哥和晁家姐姐的婚期的。如今晁家也有这意思,可是正好。今年夏末初秋,家里四哥五哥还有三叔家的子景哥哥的婚事也都办了,只有二哥了。”

    曾子固的婚事再一办,余下来就只有子简还有小九了,小九的婚事还得等上些年呢。如此,父母也不必再为儿女的婚事忧心了,一想到这个,才恍然想起,哥哥们是没什么好烦的了,她的事儿,只怕家里如今收到了信,正担心着呢。

    欧阳夫人听了八娘的话,便道:“既是这么的,晚上等你叔父回来,我便同他商议一下,过了年,就给你家中去信。不过要我看来,不如把婚礼就办在京城里,也好省些时间。”

    既这么说,显见的是晁家的老夫人大概撑不了多久了,八娘便道:“那可正好,总归哥哥们明年本就要来京城的,把时间提前些也没什么,只是我爹娘不在,就要多麻烦欧阳叔父和婶婶了。至于婚房,我新置的那宅子便极不错,也不至于委屈了二嫂。只是我到底年轻,不太懂这些,又不知京中的规矩,便要麻烦婶婶得闲时,多帮我置备着。”

    欧阳夫人听了,笑道:“你倒是个能干的孩子,实在叫人喜欢。等过了新年,我就去你那里看看,你有空也再请你晁姐姐去转转,就挑她自己喜欢的屋子。”

    这个八娘自然不会反对,以二哥的才名,将来若是中了进士,大抵不会外放的,留在京城的话,这宅子到时候就归到二哥名下了,本来二嫂就是那宅子未来的女主人,自然是她喜欢哪里就住哪里。

    又说了几句,欧阳夫人给了八娘一对金镶玉的镯子作了见面礼,这才着人送了她出府。

    八娘回去后,想着元旦后,晁家忙着应酬京中亲友,未必有时间,过了两日,备了新年礼着人送去了晁家,又约了晁文柔来家里玩一天。

    晁文柔自是应了,且带了好些东西过来。原还存着看看她这里缺什么的心思,想着她一个姑娘家的,住在京里里,又没个人照顾着,她是她将来的嫂子,自然得多关心几分。如此以后在公婆面前,也能得些儿认同。就是夫婿,为着她这片心意,也能待她再好几分。再则这小姑了说话行事,样样叫她打心里喜欢的。

    却不想来了一看,她屋里倒是什么也不缺的,虽布置的清简,却处处透着大气开阔。晁家是清流文人之家,晁文柔看了八娘的布置,十分符合自己的审美,自是喜欢。

    八娘带着晁文柔三进大院并两处跨院都转了一遍,笑道:“前几天听欧阳家婶婶的意思,是觉得我二哥年纪也渐大了,且我家下面几个哥哥也俱成了家,便想叫姐姐同我二哥早些儿成婚呢,又因着说不准将来二哥是要留京的,便作主想把二哥同姐姐的婚事办在京城,如此也省得山高路远的来回跑,反耽搁了时间,我便建议,不如就把哥哥和姐姐的婚房定在这处院里,总归这院子,以后也是要给二哥的。姐姐看看可喜欢?若是不喜欢,姐姐说说想住在哪里,我年后再看看哪里有合适的房子,再置一套也成。”

    晁文柔一听,心中暗道,就这处地段好不说,单论大小,也是她家那院子的两三倍大了,且听八娘这话的意思,不满意还可再买。要知道,只这一处,怕就不下数万贯了。

    昨儿回去后,娘还说曾家如今是今非昔比,富裕的很,她原还没放在心中,看今儿八娘这口气,倒是不作伪。她虽不在意曾家清贫,但若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当然高兴。

第二百八十二章节 元宵会

    “这里就挺好的。”因说到自己的婚事,且对着的又是自己未来的小姑子,晁文柔便是再落落大方,也有些儿不好意思。

    八娘便道:“姐姐喜欢就好。那姐姐看看,到时候把婚房定在哪里的好?其实这正院就不错,毕竟这宅子以后是要给二哥的,你们是这宅子的主人,自是要住在正院里。且我觉着,这正院连着二进后院都极不错,虽说院中布置不及跨院清雅,但胜在开阔,不知姐姐是怎么想的。”

    晁文柔倒是喜欢西跨院,里面一条紫滕长廊,梅花窗的墙外又是一处荷塘,若说景致,自是西跨院最好,待到了夏时夜晚,月明星华之下,坐在紫腾花架下,听着夏夜的风,品着香茗,味着荷塘菡萏的清香,再惬意不过了。

    但诚如八娘所说,若将来这院子是她和曾子固的,却是得住在正院里,可这话她也不好说什么,便笑道:“妹妹说的是,就听妹妹的吧。”

    八娘见她同意,便又拉着她去了正院里,四处闲看了一翻,这才回屋里坐下。

    待叫人添了碳火,上了茶点,挥退了丫鬟,这才对晁文柔道:“不瞒姐姐,我本是做家什的生意的,所以这院里姐姐若是放心,就交由我来布置,定会叫姐姐满意,家什什么的,现打制肯定是来不及了,我看不如由我挑了款样,着人从南丰那边运送过来。姐姐觉得如何?”

    晁家原来自然也是给她备了家什嫁妆的。

    不过那些嫁妆,若是放在这院里,不免显得小家子气了些,晁文柔便道:“也好,只是别太花费了就行,我家原也准备了些家什的,只这院里开阔,屋子也大,那些家什放了,反落了下乘了。我也不与妹妹客气了。”

    晁文柔这不见外的性子,八娘倒是喜欢。便索性拿了自己备着的家什画册来给晃文柔看:“姐姐瞧瞧,喜欢哪套,到时候我便叫家里运送过来。至于搭配的装点之物,一一麻烦姐姐也不合适,我于家中的布置上头,还有些儿心得,到时候我只管先装扮了,姐姐若不喜欢,以后慢慢再换不迟。”

    两人便拿着画册,议了起来。

    那画样里的家式,不举哪一款哪一套,都是晁文柔从未见过的,因此看着竟是样样喜欢,犹豫了半天,也拿不准个主意。

    八娘就笑道:“总归不急,就是派人送信回去,也得过了元宵节了,不如姐姐把这画册拿回去,与亲家婶娘也商议一下,再给我回话就是了。”

    晁文柔一想也是,便笑着应了。

    八娘便拿了些首饰的图样来,让晁文柔也挑上几套,一共有十多套的头面图样,原是为泰瑞祥准备的新款式:“姐姐也挑几套,回头让金银铺里打出来,这些都原是我给泰瑞祥画的头面图样,外面没有的,姐姐挑中的,我也不会再给泰瑞祥了,以后戴将出去,也是独一无二的。”

    但看这些图样,晁文柔也知道自己家打制不起,便笑道:“这些都十分好看,没想到泰瑞祥的首饰,竟也有你画的图样,不过实在太过奢华了些,我也用不上。谢过妹妹的美意了。”

    八娘便明白过来。

    晁家虽说家势不错,但也不是大富之家,只是一般的官宦人家罢了,世代累官,虽有些儿家底,但因说叫个女儿打制这些头面,显是不大可能。

    可二哥是最疼她的人,二哥大婚,她这做妹妹的哪有不尽心的?晁文柔是未来的二嫂,爱屋及乌,她也愿意对晁文柔更好些。便笑道:“姐姐将来新婚,就是戴的奢华些,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若将这图案拿到别处打制,也未必就能做的满意,我回头还是请了泰瑞祥的师傅给我做出来,到时候当作聘礼就是了。”

    晁文柔一听,忙道:“这可不成,这实在是太贵重了,虽知道咱们家中并不缺这个钱,但该节俭的地方,总该节俭些儿。妹妹万不可在我身上多花上这么些钱。”

    八娘也只一笑,别过话题:“对了姐姐,我二哥哥最喜欢吃我做的菜,不过我如今一年里难得在家里几天,这会儿也快中午了,不如姐姐随我一道去厨房里吧,我做些好吃的招待姐姐,姐姐若觉得做的好,我就教你几道菜,将来我二哥一定喜欢。”

    能讨好未来的夫婿,晁文柔哪有不愿意的。且八娘这般把她叫去厨房里,显然不是当她是客,而是一家人,心里喜欢,便忙应了。

    两人便去了厨房里,八娘做菜,晁文柔在家中也是学过的,打个下手倒也合格。

    忙了几样菜,晁文柔一一尝了,她虽是北方口味,可吃着也觉得好吃,便赞道:“不仅是菜式好看,味道也极难得,我还真当要与妹妹好好学习了。”

    其实这菜,八娘原就是照顾着她北方的口味做的。自然不会差了。

    两人吃了饭,又晚了半响,只直太阳快要落山了,八娘才派了许十三押着马车,送了晁文柔回家。

    转眼,便到了新年。

    陆十七也在除夕来了八娘这里,两处人凑在一处过年。

    过了元旦,便是四处游玩。

    八娘也好些日子没见着狄咏了,虽时时有信件送过来,但心底到底是极想念的。

    到了十五元宵那日,晚上天家会携后宫登临潘楼观赏灯火,与民同乐。

    且介时满城烟火,其景之盛,有如天庭夜宴。八娘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盛世之景,便与陆十七商议好了,到时候一同前往观看,说不定还能一睹天家天颜并后宫诸佳丽的面呢。

    元宵盛宴,狄咏这个御前侍卫长,自不得闲。必定得亲随天家左右的。

    就是柴十九这位郡王,也得作陪。

    八娘虽知道没有机会与狄咏相见,可想着兴许在人海之中,能看到他,虽说他不知道,心里也是期待的,因此吃了午饭,便把自己有限的衣饰拿了出来,打算好好装扮一翻。

    看她一人在屋里待了半响也不出来,苍耳奇怪的过去看了,就见她对着满床铺好的衣物正犹豫不决,苍耳便笑了起来:“我说八娘,你也别在这上头花心思了,晚上咱们都男装出去,到时候满城的人,你难道还想坐轿子出行不成?要我说,作了男装,也轻便些儿。”

    虽说柴十九早拿着郡王的特权,给他们在最近的酒楼里订了雅间,到时候可观烟火和花灯,也不至于真在外成与人挤,但确实是着男装要便宜行事。

    八娘满心里只想着狄咏,倒没想到这些,听了这话,也不禁懊悔,自己挺聪明一人,怎么这时候倒糊涂起来了,难怪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那智商实在不敢恭维呢。

    便叫五月收了床上的衫裙,老老实实挑了件华丽些的长袍出来换上。她又生的高,穿上男装,其实反比女装更出彩些。

    苍耳绕着他转了一圈,点头笑道:“不错不错,齿白唇红,风度翩翩,实乃浊世佳公子一枚。”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陆十七那边已派了人来请。八娘便叫五月便着自己的挽了髻,裹了件白狐皮的斗篷,这才同早就收拾停当的苍耳一道出了门。

    不时便到了早就定下的酒楼里。

    待上楼,被上二引着进了雅间里,却见里面端然已坐了两个人。

    阿咏?还有柴十九?

    柴十九紫衣蟒袍头戴冠玉,一身郡王礼服,而狄咏则是一身银色丝质甲胄,腰派绣春刀,脚登云底靴,银色头盔抱在腰间,看到她,便不由露出了笑,不自觉的站了起来,跨出了两步,这才停了下来。

    两人目光相撞,只觉得周遭一处安静。

    八娘很想上前问他一声好不好,却也只能立在陆十七的身后。

    “见过郡王,见过狄侍卫。”陆十七上前抱拳问好。八娘和苍耳也跟着行了礼。

    柴十九扶起陆十七,对着八娘也点了点头,玩笑道:“没想到小八妹一身男装,倒不让须眉。”

    狄咏与陆十七见过礼,这才对八娘道:“你来了。”

    八娘笑着点了点头。

    几人便一处闲话了几句。

    八娘原还奇怪这两人不陪着圣驾,到他们这里来做什么,正想着,柴十九和狄咏已是起身告别:“你们在这里玩吧,今儿晚上我们也不得空,好不容易才抽了点空,过来看你们一趟。等过些日子,再寻你们。”

    又对八娘道:“上回相国寺的事情,我已问了赵五,是无忧洞的人做的,那两人,我已着人处理了。不过他们确实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巧合,看你人傻钱多,想拐了卖出去赚点钱而已。”

    说到这里,柴十九倒笑起来:“他们若早知道你身家足有百万贯,却打算把你买个百十贯钱,只怕我不处理他们,他们自己也要一头撞死的。”

    而至于赵五要她还人情的事情,柴十九却并未提。

    八娘便想,柴十九这态度,难不成倒是觉得就算赵五真的提了什么条件出来,她如能应下,便可应下?

    正想着,柴十九已与狄咏一道打算离开,八娘四人皆起了身,把他二人送到门外。八娘有很多话想与狄咏倾说,可这里众目睽睽,又如何是个说话的地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去。

    到了楼梯口,狄咏回头看了八娘一眼,这才转身下了楼。

    到了无人处,狄咏才问:“你刚才提到赵五郎,还有什么无忧洞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柴十九笑道:“你还不知道?曾八妹差点被无忧洞的那帮老鼠给拐走卖了。不过你也别多想了,人已被我处理了。无忧洞的事,你少掺和。”

    狄咏狠狠的握了握拳头。若是他早知道,不管是无忧洞的哪个堂口,他也必定会把它扫平。

    心里又不免难过起来,这样的大事,八娘竟然没有告诉他。

第二百八十三章节 自杀

    酒楼的雅间门口,陆十七在边上低声笑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以后只怕你会审美疲劳呢,”

    他长的那么好看,再年一百年也疲劳不了。

    八娘笑着回了屋。

    陆十七这才命人上了酒菜。

    屋里暖意如春,其乐融融,而窗外则是烟火腾空之声。

    八娘忍不处起身推了窗去看。

    盛世繁华。她只要家人安康,并与他相携到白头。

    她不信人心不如水长流的话。她愿意与他一起试试。

    即便失败了,她也不会后悔。

    一顿饭将要结束时,潘楼前的鳌山上所有挂着的花灯已全部点亮,随着天家登临,元宵灯会也达到了**,不过天家观灯,与民同乐,虽说是走的过场,但这也是平民百姓惟一一天可以观窥天颜的时候,因此潘楼下自是人山人海,气氛热烈。

    等到天家领着后宫诸后妃离开,潘楼前的人才慢慢散了。

    见下面人少了些,苍耳便道:“这吃也吃了,喝了喝了,不如我们也出去逛逛?好不容易能在京城里过个元宵节,咱们少不得也寻买几盏漂亮的好灯,回去挂上。”

    李雍最喜热闹的,难得附和苍耳一次:“苍耳小姐说的对,这么坐着多无趣?不如这就走?”

    见他二人兴至勃勃,陆十七和八娘自然也不会反对,难得这么热闹,又都是好玩的人,且会真这么枯坐着?

    待出了门,却听身后有人道:“陆大人,曾小姐,这么巧,竟在这里遇上两位。”

    听着上声音有些耳熟。

    八娘回过头去。

    与陆十七样的一身红衣,可风采却全不相同。

    不是赵五郎又是谁呢?

    陆十七上前抱了拳:“见过赵五公子。”

    八娘也是福身行礼。

    那赵五郎还了礼,目光却是落在李雍的身上,逗留了片刻才笑道:“几位这便要走了?不如去我那里坐坐。”

    一边说,一边指着他身后的一处开着的门。

    陆十七笑着推辞:“上回承蒙赵五公子救了我家八娘的命,只候府门深,在下不敢冒然前往谢恩,不想今日竟在此处遇上,说起来倒是缘份,若是公子不弃,改日必定请公子一叙,赵五公子意下如何?”

    赵五郎神情倨傲,倒未把陆十七的话放在心上,反是指着李雍道:“这位公子看着面善的很,竟不知在哪里见过呢。”

    李雍这才上前行礼:“见过赵五公子。”

    陆十七笑道:“这位是我同乡,姓李名雍,乃是从前吏部的员外郎李大人之子,因初来京城,从前在南丰时,又与在下交好,便约了一处出来游玩的。”

    赵五郎这才点了点头,道:“既是几位今日不便,那便改日再叙吧。”

    几人这才别过。

    李雍下了楼,才道:“那位就是定南候府的赵五爷?”

    陆十七皱着眉,默了片刻才道:“你以后若是见着这位赵五爷,当恭敬些。他若是有意与你搭腔,你不妨结交。”

    赵家一王一候,开国之初,赵老大赵九重因战功显卓,立国后被封为平南王,而赵九重的弟弟只赵廷宜也被封了定南候,赵家一门兄弟二人,一王一候,在开国之初便十分显赫。其势不下皇室宗亲。

    到了如今,平南王一门因后辈不显,虽还有王爵,可却没落了下来,而定南候府却是人才辈出,这赵五公子在家中几兄弟中年纪最小,便为人也最狠绝,又是个聪明绝顶,虽说不能承爵位,却十分得老候爷器重。

    而他身为候府公子,自然不需要走什么科举仕途,以天家对定南候爷的看重,这赵五郎以后的前程,也不会差。偏这赵五郎反倒似其其心不在正途之上,如今也不见任什么官职,反倒是与城中各方势力,都有交集。

    这样的人,又素来狠辣,就是柴十九身为郡王,对这赵五郎,也会卖三分颜面,这样的候府公子,自然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陆十七想的是,他们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这位含着金钥匙出身的赵五郎图谋的,若说有,就是他们的生意。

    且与赵五郎合作,也远比被敏郡王要挟,被逼着站队要好的多。

    他们和柴十九好歹也算得朋友,不说站队和政治的问题,他们也绝不可能帮着别人的。

    而赵五郎却不一样。

    定南候府可不是敏郡王一派的人。

    他们只忠于天家,这也是定南候府如今越发显赫却未没有人能扳倒的原因。

    如果真能被这赵五郎利用,至少敏郡王想打他们主意,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陆十七这么一说,八娘已会过意来。

    因着上回被赵五郎所救,且欠了他救命之恩的原来,这些日子来,八娘对这定南候府,也做足了功课,细细了解了一翻。

    听了陆十七的话,八娘也是眼前一亮。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之前还怕赵五郎提出些她无法办到的事情,这会儿再一想,倒是怕那赵五郎不开口了。

    偌她能搭上定南候府,那么在京城里,还真没有几个有,能对她的生意,有什么威胁的。可赵五郎,会看上那些钱么?

    这世上没有人不爱钱的。就是天家也爱,但看所付出的筹码,能不能够叫人动心而忆。八娘安慰自己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着赵五郎开口,然后彼此谈好条件搭成共识了。

    就是他不开口,八娘想,她也得想法子,让这赵五郎对她的生意产生些兴趣才是。

    逛了半晚,直到半夜,几人才尽兴而归。

    过了元宵节,新年便算是正式结束了。

    陆十七自去衙门里办公,为着试验田的春耕而做准备,他这两年忙着试验改良麦种和稻种的事情,事关国计民生,自然不敢马虎。

    而八娘这边,也是给家中去了信,一边忙着生意的铺子作坊诸事,一边为二哥和晁文柔的婚房作准备。

    到了元月底,便收到了家中的来信,道是陆曾两家,已解了她和陆十七的婚约,八娘也松了口气。可虽说得了狄咏的承诺,又有陆十七和柴十九帮忙,义父那边也是应了要为她的婚事想办法的,但她到底心中不安,毕竟狄咏原是要当郡马爷的,和一国郡主抢夫婿,这事儿实在是……

    也亏得大宋国皇帝行事本是亲民风格,就是天家在涉及与民争利时,亦以民利为主,别的不说,但说那大内皇宫,虽说在大宋国是最好的建筑了,恢宏磅礴,但八娘前世是看过北就故宫的,与故宫相比,这大宋国的大内皇宫,实在是小的可怜了,就连那些中央官署,都不得不置放在皇城外办公。原因无他,当初要扩建皇宫时,四周百姓不愿意搬迁,太宗皇帝大手一挥,竟然就算了。

    当时看到内皇城不大时,八娘问过陆十七,陆十七说这个时,八娘不免觉得无语。

    但是转而一想,她能穿越到这样的一个尊重普通百姓意愿的太平盛世,确实是老天垂怜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一个帝制国家,皇室宗亲再怎样,那也是皇室宗亲,他们身体里流着的是皇族之血,有着他们该有的特权,这是普通民众无法可比的。

    她这边正不安着,那边就听传出了事。

    消息是暖娘带来的,八娘听完,就怔在那里。

    清河自杀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节 一悲一喜

    她那样烈性的人,选择自杀,似乎也不奇怪。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怎么会现在自杀的?

    八娘此时真的不知道要作何想,还好清河并没有自杀成功,没有死,总算事情还没坏到一败涂地的境地。

    倘偌清河真的死了,那么她的幸福,便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甚至是性命之上的,那样的幸福,便不再是幸福,而是她和狄咏一生的阴影了。

    就算狄咏从来没有喜欢过清河,可是她和他之间,到底隔了一条人命。那么以后,他们又该怎么办?

    且,如果清河真的出了事,他和她的路,只怕也到了头。就算他们自己不在乎,别人呢?

    清河出身的亲王府可愿意?天家可愿意?

    “暖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你仔细与我说说。”

    暖娘便道:“姐姐你别急,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是听逸郡王的表妹宋三娘说的。今儿逸郡王妃邀宴请,我娘便让我去了,后来遇上了宋三娘,你知道,她那人一向心气高的,平时清河对她极不客气,连带的,这宋三娘也不太喜欢我,清河心气高傲,也只我与她处得来,且平日里她又帮我,因此这回我落了单,原本逸郡王府的宴请清河未来已是奇怪了,后来那宋三娘拿话挤兑我,我气不过,就辩了两句,她就嘲讽我,且失口说出了清河自杀的事情。”

    “那你可知道,清河自杀的事情,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暖娘歉意道。

    虽说不知道,但总归不可能是这两天的事情,否则逸郡王妃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宴请。

    就听暖娘又道:“姐姐也不必担心,既是清河没事,你和狄二郎的事情,总有希望的。”

    八娘苦笑,清河没事,她和狄咏的事情,大概也成不了。至少短时期内,是不能再提的。否则就是要逼着清河再死一次了。而且就算天家原先是同意的,这会儿只怕也……

    清河可是天家的侄女,受宠程度不下正牌的公主。天家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往清河的心里再插把刀?且说不准,天家这时候正想着借安抚郡主的借口,而下了赐婚的决定呢。

    倘偌天家真的给阿咏和清河赐了婚,那么她和狄咏的事情,便再无回转的可能了。

    八娘不禁头痛。可该努力的都努力了,这种时候,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叹了口气,对正安慰她的暖娘道:“我没事儿,成事在天,清河的事,你别再对人说了。”

    皇室之女,为一个男子而轻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八娘都有些奇怪宋三娘是怎么知道的,清河家不可能不封琐消息。不过再转而一想,宋三娘是柴十九的娘永和王妃的嫡亲姨侄女,常出入永和王府,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奇怪。

    暖娘道:“我只与姐姐说罢了。姐姐你也别担心。我回去就请我爹爹再给姐姐想办法。”

    八娘忙道:“你可别再与义父说这事了,别叫义父为难。这会儿天家只怕正是生气的时候。”

    “那怎么办?”暖娘急道。虽说清河也得是她的朋友,可她也不知道为何,私心里竟是那么希望八娘姐姐能与狄二郎终成眷属。

    “尽人事,听天命。顺其自然吧。”

    两人说了会儿话,因暖娘是从逸郡王府直接过来的,时辰不早,八娘就劝了她回去。

    到了晚上,八娘和苍耳坐着,正打算吃饭,就听五月禀道:“八小姐,十七公子求见。”

    八娘心中一突,忙对苍耳道:“我去见见十七哥,你让丫鬟们把饭摆到前院去,估计十七哥这会儿来,也是从衙里过来的,还没吃饭呢。”

    苍耳原就觉得自暖娘走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拍了拍她的肩,道:“我这就与丫鬟们说一声,你只管先去吧。”

    八娘前了前院的花厅里,就见陆十七正在厅里踱着步,八娘吸了口气,知道陆十七这会儿过来,只怕没什么好消息,上前行了礼,才道:“十七哥怎这会儿过来?还没吃饭吧?”

    陆十七勉强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书房里说去。”

    说是书房,里面可没几本书,只是八娘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两人入了书院,禀退了服侍的人,陆十七才道:“天家今儿,给狄咏和清河郡主赐了婚。宫中的公公,已经去两府读过诏书了。”

    可是够快的。只这样的结果,也在八娘的意料之中,听了这话,默了片刻,才道:“十七哥就单为这个消息跑来的?那我知道了,十七哥还没吃饭吧?我已让人摆了饭,咱们去吃饭。”

    “八妹?”

    八娘停住正迈着的脚,回头对陆十七笑道:“十七哥不必担心,我没事儿。”

    即便心中难过,却也不想再叫陆十七担扰。

    何况她不是温室里的花,不会因为婚姻无望,深爱的那个人再也无法相陪相伴,就觉得余生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呢。她还有陆十七这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朋友,她还有家人,她还有各利铺子里的那么多伙计要养活。

    天没有塌下来,人就得好好活着。睡一觉,明天的太阳不是还会正常升起?

    只是,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八娘心中一痛。不由伸手捂在了心口处,却坚持着笑容。

    “十七哥,走,咱们吃饭去。吃饭最大。”

    陆十七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她脸上浅浅淡淡的笑,还有眼神中的无助无望,不由跟着难过起来。却是无可安慰。

    这在个皇权便是一切的时代,皇命并非不可抗,但问题在于,他们是否付得起那样的代价。

    随着八娘出了屋,往花厅里走去,虽说才出了正月,夜晚的空气中也带了些暖意。

    很快便是春天了。

    八娘抬头看了一眼墨色的天空,郡星璀璨,看样子,明天还是个好天气呢。

    “八妹,我今儿回来时,在路上遇着了你义父蔡大人,倒是听了个好消息。”

    好消息,她正需要好消息。八娘笑道:“十七哥说说看,是什么好消息。”

    “天家要起用曾伯父,已下了召书,命曾伯父收到诏书后,先入京述职。估计三月底,曾伯父就当进京了。”

    这可确实是个好消息。

    爹爹是典型的士大夫,一生所愿,不过是精忠报国,为百姓做几样实实在在的事情。可因着一个冤案,生生被蹉跎了这些年。如今起复,可不是曾家最好的消息了?

    八娘掩不住的喜色,笑问陆十七:“十七哥这话可当真?”

    陆十七便笑道:“这还能有假?你若不放心,不如寻个空去趟欧阳府上,这件事件,欧阳公必定是最清楚的。”

    八娘按下心中那腾江倒海的痛疼,露出灿烂的笑来:“那不必,既是义父与你说了,这事儿就作不得假。我得赶紧的准备起来,就把西边的跨院收拾出来给爹来后好住,还有,既然爹爹要来,我看哥哥们也定会跟着同行的,东跨院和后院也得一齐儿收拾了,正院二哥成亲好住,哥哥们住东跨院,二进院二哥和二嫂成亲后住,我就处三进院。等哥哥们来了,十七哥也有得人说话了。还有,这里家具什么的,都不齐全,从前的我也不太喜欢,既是哥哥们也要长住段时间的,可得收拾好了,我明儿就去信,让林昭庆的商队帮我托运些到山东,再从山东转运过来,正好差不多能赶得上。对了,李雍说这几天打算回南丰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算起程?”

    八娘从来不是这样话多的人,如此喋喋不休……

    听着她计划着各种事情,陆十七也只是微笑,到了前厅,看着两人都笑容满脸的,苍耳松了口气,忙招呼着二人坐下,一道吃了饭。

    吃完饭,陆十七便告辞回去。

    八娘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一时就觉得自己象被无边无际的潮水淹没,再也坐不下去,便对苍耳道:“苍耳姐,我先回房睡了,叫五月一会儿也别叫我。”

    这还没有洗漱呢。

    苍耳这才觉着不对劲来,可明明刚才还嘻笑晏晏的,才要拦了八娘问问,八娘却是转身回了后院。

    偌大的后院里,静悄悄的,只看到屋里留着的灯,还有那守在廊下的两个小丫鬟。

    八娘觉得脚沉的抬不起来,无边无际的难过悲伤,就如同这黑夜,似要把她整个人都淹了,坠进那黑暗里,可风,风却偏偏暖暖的。

    见她走过来,两个小丫鬟忙迎接了上去:“八小姐,您回来了。”

    八娘闭了眼,复才睁开,把那些悲伤都掩了过去,对两个丫鬟道:“我累了,进屋里休息下,你们也别管我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其中一个忙道:“那奴婢服侍小姐歇下。”

    八娘摆了摆手:“不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虽说他脸上带着往日惯有的浅浅的笑,可这两个丫鬟也觉得着不对劲,自不敢再多说,便把她让进了屋里。

    八娘让她二人带上门,一时,这整个空间,只有她一个人了。

    熄了灯,放下床帏,躺到床上,隔绝了所有的光亮。

    她想睡一觉,也许醒来后,心里便没这么难受这么痛了。

    闭了眼,却觉得眼解处庠庠的,伸出手一摸,却是一脸的泪水。

    兴许是真的累了,她原以为睡不着,却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麻亮。竟是连梦都没有做。

第二百八十五章节 主动

    这一觉,睡的可真沉。

    窗外隐隐透着亮光。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八娘起身推了被子,却发现昨儿的衣裙竟都未脱,这一夜过来,已是皱的不成样子,才打算起身那了干净的换上,已有人撩了床帏。一时亮光透了进来,八娘眯了眼,半响才看清竟是五月。

    “小姐,你醒了?”

    五月一边说,一边扶了她坐了。

    八娘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看她的样子,一脸困顿,显不是刚起床的样子,且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这是一夜没睡?

    就听五月笑道:“昨晚上回屋里后,发现小姐衣服也没脱就睡了,奴婢想着,兴许小姐只一会儿便要醒的,便在屋里守着了。”

    这便守了一夜。苍耳是吩咐过她的,八小姐大概是遇上了什么事,她进屋里探看时,就着灯光,却见八小姐皱着眉头睡着,脸上还挂着泪水。

    她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可白天时自从蔡家小姐来过后,八小姐就有些心神不宁,难道是与狄二公子的亲事出了岔子?要不然小姐怎么会伤心的连睡着了,都在掉眼泪?她进曾家这么久了,从来见她都是笑嘻嘻的,何曾见八娘伤心过?

    便就这么守了一夜。生怕八娘半夜醒来,没有人在跟前服侍。

    八娘也看出这丫头是真的一夜没有睡了,便嗔道道:“你这丫头,怎就这么傻,我若是醒了,难道不会叫人么?非得你这么个大冷天的,在屋里守一夜?以后可再做这样的傻事了,过会儿小丫鬟们也该都起来了,你叫人给我送些水来,自己赶紧的去睡会儿去吧。”

    五月一边忙她拿着换洗的衣服,一边笑道:“屋里暖和,奴婢加足了碳火,哪里会冷,这会儿奴婢反倒不困了,先服侍好小姐再说。”

    八娘道:“你只管听我的,睡半天再起来忙,咱们家老爷过些日子就当来京城了,二哥又要成亲,忙的事情多着呢,且李家公子也快要回南丰了,以后外面的事情,也没个帮着办的人,我大概要忙些,那些丫鬟婆子都是新买的,也只你能帮着我些,不休息好怎么行?”

    “小姐是说,老爷也要来京里?”五月欢喜道。

    八娘笑道:“正是,不过可不是来游玩的,老爷这是被起用了,天家已下了诏书,昨儿听十七哥说的,只是还不知道是什么官职呢,不过既是天家亲自开的口,想来也不会差。”

    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八娘又道:“赶紧儿的去歇着吧,叫小丫鬟来服侍就成。”

    五月是知道八娘的性子,也不坚持,叫了人来,到底服侍了八娘洗漱完,换了衣衫这才回她住的屋里,心里却在纳闷,老爷被重新启用,这当时好事才对,怎么八小姐昨儿晚上竟还哭了?难道是高兴的?可也不象。

    但今儿早上她那神情,又不象真有什么事的样子。

    因坐了一夜,着实也困了,倒在床上没想多久,也就睡了过去。

    八娘收拾好,打开窗,看到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暗暗对自己说:“不管遇着什么样的事情,生活却是在继续的。既是要活下去,就当高高兴兴的活着。”

    她是活了两世的人,曾经被病痛折磨到生不如死的时候也有过,再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的了。

    去后园中打了一会儿拳,身上出了汗,心里的那些结郁,也似疏散了不少,收了拳,正打算回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就见苍耳朝她走了过来。

    “起这么早?打个拳也不知道叫我一声。”

    八娘长也了口气,拿着帕子擦了脸上的汗水,笑道:“昨儿睡的早,今日便起的早了些。你今儿也别打什么拳了,咱们一处先吃了早饭,回头去寻李家大哥去,他这几天便要回程了。我还有事托他呢。”

    结果两人才吃了早饭,还未出门,李雍倒寻上门来,八娘笑道:“李大哥可早,行李都收拾好了?我这正和苍耳姐打算去寻你呢,刚好想托你带些东西回去。另外刚好让许十三随你同行,一道回趟南丰。”

    既是他爹要来京城,二哥又要赶着成亲,不如把她娘一道接来,全当游玩了。她娘还真没有来过京城。这年代女子出门不易,如今祖母又去世了,娘也没有侍奉长辈的约束,来趟京城全当散心。且家里又有几个嫂子主持中馈,她娘在家原就是闲的。

    李雍听了这话,却道:“我这还没吃早饭,你赶紧叫人送些上来,正饿着呢。”

    八娘忙让人送了早点过来,才听李雍又道:“我只怕一时是回不了京城了。”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透着喜气。

    八娘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不过看李大哥的样子,是好事呢。”

    “好事虽算不上,但也不至于是坏事。你可知道,我昨儿竟是遇上定南候府的赵五爷了。”

    赵哲?赵五郎?

    “赵五公子?他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正是。他说他家有几处铺面,还不错,又听说我在寻铺面,他家那几处铺面因着前头府上的掌柜经营不善,为着省点事儿,正打算租将出去,便问我要不要。我问了问地段,可是在州桥那处的,另还有几间在虹桥那边,都是好地段儿。”

    “你便答应要租下了?”八娘忙问。

    李雍便翻了她一个大白眼,一边吃着丫鬟们送上来的清粥小菜,一边道:“瞧小八妹你这话问的,倒好似我真什么也不懂,虽说老大说那赵五郎可交,可那赵五身份却不一般,我哪里就敢直接应了?自当谨慎些才是。便只说这铺子是为着朋友寻人,还得问问朋友意思,才好答复他,这不,晚上我同老大商议了一下,老大觉得可租,我这才来问你的意思的。”

    八娘一笑,心道这家伙可真是与从前不一样了。倒是变得粗中有细起来。

    就听李雍继续道:“不过赵五公子也说了,这事儿拖不得,那铺子黄金地段,想租的人可不少。”

    八娘想了一下,这才道:“李大哥,不如这样,你今儿就去寻赵五公子说话,也不提那两处租子是租还是不租的事情,只约了他,哪天得空一道喝个茶,就说除了你,还有位朋友想见见他。”

    “这是为何?”

    八娘笑道:“你那铺子不打算开了?还有上回说的反季种植的事情,你也不打算做?”

    “自然是要做的。”李雍会过意来,“小八妹是说,这赵五公子,能帮得上我们的忙?”

    八娘笑嗔道:“才刚还觉得你与从前不同了呢,谁知还是这么粗心,凡事遇上总得细想想,候府上两处黄金地段的铺子,有可能做不好生意,非得租给别家?”

    李雍笑道:“这我自然知道,不过我瞧着那赵五公子人虽狠些,却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难不成他还真想与我们一道做生意?我这不是担心他有别的所求,咱们没法儿答应嘛。”

    八娘便道:“有没有所求,或者求的是不是我们能做到的,总得谈了才知道。”

    “成咧,我回头就去寻他。”

    “你也别亲自去了,只派了人给他送个贴子,定了时间地点,约他出来喝个茶就是。至于他来还是不来,自然会给你回话的。”

    这都主动示好了,能坐下来谈谈,赵哲肯定不会推辞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节 我不是把好枪

    说完话,李雍匆忙吃了完早饭,便告辞去办事儿。八娘叫了许十三来,让他回一趟南丰,接了她爹娘来京城。又让五月亲自给许十三打点了行李,自己也和苍耳一道上街,给家里几位嫂嫂们买了些礼物,许十三一道捎回去。

    因赶时间,第三天许十三便出了京城,一路往南丰而去。

    八娘送走许十三,因着前一天赵哲便给李雍回了贴,约在了状元楼里一处吃个饭,却并未选清净的地方,八娘便换了男装,由着苍耳护送,与李雍一道赴了约。

    赵五郎看到八娘,倒并未奇怪,笑着把让他二人坐了,挥退了一边服侍的人,这才笑道:“真是想不到,想见我的,倒是曾八小姐。”

    话是这话说,脸上可没见你有什么奇怪的,八娘腹诽,却是笑道:“有求于赵五公子,自然得诚意相邀。倒麻烦赵五公子舍面前来了。”

    赵五郎淡淡道:“原来曾八小姐是有事求我,我还当是为着报我的救命恩情呢。”

    八娘心道这不废话么,要租铺子的事情,可是你自己说的。

    “救命之恩自然得报,虽说是有求与赵五公子,不过也是我报恩的时候,只是不知道,我这报恩的方式,赵五公子能不能接受罢了,所以今儿来问一声赵五公子。”

    若是不接受,他的恩情也则作罢了?

    曾家诗礼之家,最重圣之道,怎么养出了这样的女儿来的?

    赵五郎眼中露出些兴趣来,他确实是看中李雍做的两处油坊的生意,那是稳赚不赔的,且也是没有其它作坊能代替的生意。

    不过,他并不相信,一个曾八娘,就能为陆十七同这位前吏部员外郎之子作了主。

    便笑道:“曾八小姐的意思,是我若接受也则罢了,不能接受,这恩情也算作罢?不过既是曾八小姐开了回,不如说说,我且听着。”

    话里嘲讽的意味,如此明显,八娘又如何听不出来?却也不甚介意,只道:“赵五公子请勿怪罪,我虽出身官宦之家,不过本身却是个商人,但凡遇着事情,最讲究的,便是利益。赵五公子救了我的命,我自当量力而报,可若是因着报恩去做那些不自量力之事,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丢了,不是叫赵五公子当初救下的这条命,白白折损了?如此实是有违赵五公子的初衷。但我这人,虽不敢说受人之恩涌泉相报,但尽已之力,却是一定的。赵五公子出身显赫,乃是朝中少有的功勋之家,要说,赵五公子的恩情,我原实是无以为报。不过我刚才也说了,我本质上就是个商人,所能回报赵五公子您的,也只是财富而已。只不知五公子是否能看得上?”

    赵五郎安然坐着,神情谈然不变,只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做出思考的样子,半响,方展颜一笑,那原本十分阴霾的脸,笑起来竟也有着阳光般的俊美。

    “好,不过我记得曾八小姐似乎说过,你所拥有的财产我未必看得上,我倒是好奇,曾八小姐拿什么来打动我。”

    一边说,一边打量了坐在边上一直未曾出声的李雍一眼。

    可李雍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似是沉入了假想之中,对这两人的对话全未注意一般。

    八娘知道这家伙之所以与李雍提出要租铺子的事情,必然是为了那两处油坊的生意,按说赵家一王一候,已是钟鸣鼎食之家,且平南王府虽走了下坡路,可定南候府却是如日中天,真不知道这赵五郎对钱财怎么会这么感兴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原还怕赵家对柴十九不利。但看柴十九的意思,却是不反对他们与赵家往来的。

    八娘笑道:“赵五公子虽出身显贵,当不知农事,但赵五公子可知道,若是在严冬之时,卖上春夏之蔬,且能大量供应,这其中利润几何?不知道赵五公子对这个生意,可有兴趣?”

    大宋国定民强,富贵之家,最是追求奢华,于饮食一道,更是追求极至,看看那满大街的饭庄酒肆便可知道。

    可再有钱,这严冬之中的青蔬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宋国不是没有反季蔬菜,但那是仅代王公贵族消耗的,且数量也极为有限,别说外面了,就是皇宫大内,也不是人人都能在这寒冬之中,吃得上时令蔬菜的。

    倘若能大量供应,那其中的利润,甚至连大豆油坊与酱油坊也绝对无法相比。

    叫他如何不动心?

    “你有办法,种出反季的蔬菜,并且能够大量供应?”赵哲的眼中,一瞬间放出的光,有如黑夜里夜鹰眼中的光茫。

    虽只有一瞬,却也没有逃过八娘的眼。

    “不敢拿这样的话来哄赵五公子。”八娘浅笑道。

    见她胸有成竹,赵五郎略一思索,也便明白过来。

    陆长卿擅于农事,他能改良农植物的种子,大幅提高亩产,虽不过是个八品的司农专司小官,却混的如鱼得水,就是在天家心中,也有一定的份量,若说能反季种出蔬菜来,也不奇怪。

    而这李雍,原与他是合作伙伴,这位曾八娘呢,据他调查,又是他的未婚妻,虽说出了狄二郎的事情,两家婚约已除,但这二人显然并未反目成仇,相反还一如继往。陆十七拿出反季种植的技术来,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陆长卿原就与逸郡王柴十九相识,为何柴十九反从未予以利用?却要从自己这边着手呢?卖自己一个人情?赵五郎暗暗冷笑。赵家两门虽贵为王候,在柴十九眼中,也未必就算得了什么,大家不过是合作利用关系罢了。

    “好,你这办法不错,你欠我的,若事情成,就算你还了。只是,我们该当如何合作,还请曾八小姐与我细说。”

    “李大哥一直在寻城中的铺子和城外的空地之事,想必赵五公子是清楚的,你我如今既能合作,有些事情也不必再瞒公子,之前所谈的几处铺子并空地,都有一半是要分与我的,赵五公子也当知道我做着什么生意。说起来我们合作很简单,我们在京城没有根基,以后要多仰仗公子照顾,公子府上的铺子,我们租了。另外城外也请给寻处空地,我和李大哥亦要建作坊。当然,不管是铺子还是闲地,该付的银钱,我们按市价计,一分不会少给公子。另外,希望公子能从府上的田庄中,划出一块地来,给我们作种植反季蔬菜之用。蔬菜所得之利,公子七,我们三。公子只需要提供田地即可,其它的费用,均由我们来出。不过,种菜的事情,也不敢劳烦公子这般身份尊贵之人。公子觉得如何?”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提供足够的地,然后坐等收钱便可。

    他原以为曾八娘会说利润五五分成,却不想她所提的是三七,且还是她三,自己七。

    为的是什么?

    赵哲一笑:“好。既是曾八小姐爽快,那我也不罗嗦。你们其它的生意,既是租的我的铺子经营的,这京城之中,除了天家要你们关门,那我赵五没有办法,其它的人若要寻麻烦,自有我赵五帮着周旋。如此,曾八小姐可还满意?”

    她要的,不就是赵五郎这一句承诺么?要不然她发疯了,明明五五分成就可办到的事情,她会让出至少两成的利给他呢。不过八娘也不心疼。维持足够好的生活之外,金钱不过代表的是个数字而已。

    她从来都不是贪财之人。

    达成协议,八娘让赵五郎尽快准备出田庄来,赵五郎自然应了。

    直到此时,李雍才开了口:“那就等赵五公子的信了。”

    两人便起身告辞。赵哲换了副表情,吟吟笑道:“两位好歹赏个脸,吃完饭再走不迟。”

    “请赵五公子恕我二人还有要事,饭改日再吃,以后日子长着呢。”公事之外,便是李雍这粗线条的,也不打算和这位阴晴不定的赵五郎赵哲有什么过深的交往。便抱拳笑辞。

    赵哲也不强留,利落的起身送客。

    因李雍在前,八娘在后,等李雍出了门,赵哲估计拦住门,附在八娘耳边道:“狄二郎人才难得,曾八小姐真就打算就此放弃了?”

    放不放弃,与他何干?

    八娘眼中瞬时迸出怒意。这赵五郎未免管的也太宽了。那是她的伤口,这个不相干的人,凭什么让她拿出来展示?

    但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赵五公子的话。”

    曾八娘是个连差点被人拐走,都未露出惊慌的人,此刻却一改往日清甜的声音,语含冰凌,赵哲带着些愉快,带着些嘲弄,带着些幸灾乐祸,带着些婉惜,带着些蛊惑道:“你懂。你若是还在意狄二郎,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看你愿意不愿意,舍得不舍得为狄二郎博一博。”

    八娘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方展颜一笑。

    “我不是一把好抢,打不了头阵,赵五公子若有什么想达到的目的,还是自己想办法才是。”

    赵哲脸上的笑,立时冷了下去。拂袖道:“不送。”

    八娘挺真脊梁,头也不回的下了楼梯。

    李雍奇道:“才刚那赵五又与你说了什么?”

    “大概是突然疯了,说了些疯话而已。”八娘一笑,“李大哥,咱们也早些儿回去吧。”

    至上回天家给狄咏和清河赐婚之后,义母蔡夫人已派人来接了她两次了,她都以事忙给推了过去。

    可一直拖着也叫两位老人担心,因此八娘打算明日就去一趟蔡府。且二哥成亲所需的东西,也得一一置办齐全,欧阳夫人虽说是二哥的师母,二哥的婚事又是欧阳公保的媒,但于八娘而言,到底没有蔡夫人亲厚,她也不好麻烦欧阳夫人,倒是义母蔡夫人因府中人口简单,闲来无事,反能帮上她些,她也好意思开口。且这回既是铺子和作坊所需的门面和地都有了着落,她也该忙起来了。

    忙起来,有些事情,才不会被时时想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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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纪的名门之女,穿越到柴家王室的伪宋朝。 历史上那些名人们,也未曾因历史的改变而被掩住风华,虽然有些小出入,却还是一个一个闪亮登场,作为一个旁观客,曾云善表示这将要演上一生的长篇古装戏,她身为群众演员,台上台下都很海皮。 可问题她所落之家,虽名满大宋,却穷困贫寒,家中兄弟个个才华卓绝,姐妹们个个秀外慧中,作为资深专业人士的曾云善,该怎样带领兄弟姐妹,走向男升官女发财,人人奔小康的康庄大道?名门财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财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财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