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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七     名门财女txt下载     名门财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节 近之则辱

    八娘别过大嫂,见她娘朱氏那边也有了起床的动静,便先去请了安,这才去了后院。

    众位哥哥们也都起了床,挨排儿的站在后院围在辛夷树下正涮牙,场面倒是壮观的很。看着就叫人觉得好笑。

    小丫鬟五月在一边帮着舀水,八娘忍着笑上前打了招呼,见二哥不在,问道:“二哥哥呢?”

    五郎涮好牙,接过五月递过来的巾子,一边沾了水洗脸,一边笑道:“一早就来寻二哥?二哥早起了,恐怕在后园子里呢。你只管寻去。”

    八娘便别过他们,穿过角门,转进了后园,就见曾子固正坐在凉亭里,手上拿着本书看的出神。秋日清晨的阳光很好,似是整个空气带着耀眼的亮光。

    碧树黄花的映照之下,八娘觉得一般素白儒服的二哥,实当得润温如玉这四个字。

    有这样出色的哥哥,亦是她的骄傲。

    “二哥哥。”

    曾子固抬起头来,见是八娘,温和的笑了笑,道:“怎么起的这么早?”一边说,一边招了八娘在他身侧坐下,“可是寻我有事?”

    “二哥,是不是云西边境那边要打仗了?”

    “你怎么知道的?”

    曾子固奇道。

    “昨儿不是有两封信么?另一封是狄大将军家的二公子狄咏写来的,我看他在信中说要随他父亲去云西。”

    曾子固倒也没问她怎么与狄咏结识的,只道:“云西那边如今确实有些不安稳,但若说有大战事倒未必。不过狄将军能领军亲征,肯定也是有原因的。那边夷族一直不**稳,前些日子甚至占了城,杀了当地的县令,又占了县衙,圣上大怒,这才派了狄将军前去。不过是几个夷族的头领生事而已,不至于那么严重。”

    八娘听了,这才松了口气。若无大战事,狄咏是狄将军的亲子,未必就真须要他真刀真枪的上了战场。就是真打起仗来,想来狄将军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

    狄咏是御前侍卫,按理不该和柴十九关系那么好,哪一个天家,都不可能让一个负责贴身自己人生安全的人,与臣子交好的。这么想来,之前狄咏来南丰城,又突然离去,难道当时柴十九也在?否则他一个御前侍卫,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南丰城来?难道是因为柴十九的原因?并且这里面肯定是和如今的天家有些关系了。

    摇了摇头,赶走心中的疑惑,见曾子固要看书,倒不好打扰,只说了今日便请二哥与大哥商议了要购置田庄的事情,早些儿留意着。便是父亲和叔父他们,也当吱会一声,也听听他们的意见。

    曾子固笑应了,八娘也便回了前院。

    用了早饭,看过昨***们整理的东西,那些店铺中要用的,便派人送去了木器铺中。又把礼物做了分配,一一写好贴子,到时候派了家中的婆子,也给各家送去。

    八娘见无事,便让许十三套了马车,去木器铺中转了一圈,指挥着店里的男妇伙计们,把新购的货物一一找了合适的位置摆放到位,直看的满意了,这才歇了手。这一忙,也就到了中午,刚好去饭庄里,一边用饭,一边寻陆长安商议新铺子的事情。

    想到这个,倒是发现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喜来登饭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那里也有陆十七的股份。

    开新铺子这样的大事,实在不该不与陆十七吱会一声。

    想到这里,便暗暗告诫自己,亲之则辱,远之则近。万不能因为陆十七与自己非同一般的情谊,就做些会让人反感的事情来。

    不独陆十七如此,以后就是武三娘,甚至林昭庆,还有将来遇着的合作者,无论彼此关系有多好,交情有多深,或是有多信任,那该注意的地方,也一定要注意到。

    有时候一些小的事情,往往会遇成坏的结果。防微杜津,随时警醒自己,才能做到少犯错误。

    别人的信任是用来珍惜,而非浪费挥霍的。

    这么一想,又想着也不知道陆十七如今在不在城中。到了九里月,秋收秋种都该忙完了,想来便是他不在城中,近些日子也能回来一趟的。

    如果哥哥们都在家中,他若回城,必然会来自家几趟的,总之错已铸成,也不急这一时解释。

    到了饭庄里,果然陆长安正在候着她。

    与伙计们打了招呼,如例也去了厨房里看过了几位大师傅和徒弟们,这才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叫人给她简单上了两三个菜,与陆长安一道说话。

    等菜上来,八娘又招呼陆长安索性与她一道吃,三个菜一个汤,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倒是浪费。

    陆长安原还推辞,道是不敢,见八娘坚持,也就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两人原就是趁着吃饭这会儿说话的,陆长安便把这一月多来,饭庄的事情细细做了汇报,与阿蓝昨儿说的也差不多。因着一个中秋,八月里足有近二千贯的利,也算是创了饭庄开业又来的新高记录了。

    这是好事,八娘也是赞赏:“可见你是用了心的。等新铺子开了,我再给你加了五成的酬劳,至于年终,新铺子也拿与这边铺子一样的红利,若是经营的好,我另有奖励。”

    八娘这么说,虽也在陆长安意料之中,却还是欣喜,便笑道:“这原是小人应该的,若不是八小姐信任,我如今也还当着小厮,每月里拿着八百钱的月钱呢。”

    这话倒是说的谦逊。他是陆十七的随身小厮,月钱是一回事,平日里的打赏可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小厮而已。

    哪个男人不想成京一翻事业?陆长安虽身为奴,可他是个有能力又精明的,八小姐给了他机会,他哪会不感激?

    如今走出去,南丰城里,谁不笑称他一声陆掌柜的?

    若他还是个小厮,四小姐也未必会舍得把小绿许给他。

    想到这个,陆长安倒是有些脸红起来,对八娘道:“有件事,小人还想禀给八小姐。”

    见他脸红,八娘倒有些疑惑起来:“什么事?”

    “小人的婚事也定了,讨的是四小姐身边的丫鬟小绿,婚期就定在十二月里,到时候,还望八小姐能许小人两日假。”

    八娘就笑道:“这可是大好的喜事。我便叫你双喜临门,只等新铺子装起来,我便宣布任你为大管事。另外你也得给我下个贴子,你是我们喜来登饭庄的大管事,你成婚,我这个东家不能没有点表示。虽说我因在孝中,不能参加你的婚礼,可人不到,礼得到。”

    这实在是给足了他一个下人的面子了,不担八小姐是喜来登的主家,她还是未来陆府里四房的少奶奶,将来四房的掌家人。

    有了这层关系在,就是在陆府里,也再没有哪个下人敢小瞧了他陆长安去。

    说起来也是,如今他偶回趟陆府,便是大老爷面前得脸的管事,也要笑称他一声陆哥儿的。

    陆长安连忙道了谢。

    两人一道简单用了午饭,陆长安便领着八娘去看了看新铺子。

    新铺子的位置比木器铺的位置要好,面南背北,阳光充足。虽说只六开的铺面,但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已是难得,且又有三进的院落。刚好可走高端路线。八娘看了,心中已有了计较。

    喜来登的饭菜并不算太贵,且因着店铺本身的原因,虽不至于说谁都能吃得起,但普通一桌菜,几贯钱也不是不能解决的,大多数殷实的人家,都吃得起,也订得起席面。

    不过新铺子的结构不一样,八娘想着,索性这回只卖贵的,如此能来喜来登广慈寺饭庄里的,也真正能算是个身份的象征了。有之前喜来登铺子的名声在外,她也不怕和走高档路线的如意楼竞争。

    三进院里确如陆长安所言,老旧的很。这个八娘倒也不甚在意,就算不老旧,她也一样得花大力气装修。因着这老旧,主家在租金上,也是便宜了些的。八娘算了一下帐,就是大装一翻,且保守些估算,她也有把握收回所有前期投入的成本来。

    一边看,一边把自己的想法与陆长安说了。陆长安也连连称是。八娘索性让陆长安叫了守在外面的许十三去马车上拿了一早准备好的纸笔砚墨来。一间一间的画好了平面图,又测量好了尺寸,一一标注上。想着这几天好好想想,赶紧儿的把图纸画出来,也好动工。

    等忙完,已是日落黄昏。

    八娘又交待陆长安按排好装修的事情,木匠漆匠自己都是现成的人,材料上头,自己木器行的仓库里也是管够的,想用什么材料,随意选就是。倒是琉璃瓦还有粉涮要用的须得另行准备。另外新铺子里掌柜的,也让陆长安留意着,从原饭庄里,提个合适的人来

    陆长安笑道:“八小姐放心,自上回小姐说过这些,小人都记在心里呢。另外装修需要的工人,除了咱们自己的木器坊和漆器坊里,就是其它的人工,小人也都寻好了的,只得八小姐一声令下,就能开工了。”

    八娘对他做事如此稳当周到,也极满意。

    又让只叮嘱他:“若是十七哥回府了,你便与他说一声,去我们家一趟,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陆长安自然应是。

    两人这才告别,陆长安回去饭庄里,八娘想着这里离饭庄还有一载,又到了上客的节点,为着节约时间,索性自己先回家,让许十三送陆长安去了饭庄。

    此时的南丰城,已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分。

    满城里家家户户陆继的亮起灯光。夜街上出来逛的人也越来越多。走在街道上,听着小贩们吆喝的声音,不知有多亲切。

    炊烟袅袅,和风煦煦,八娘不由感概,只愿这样的静好岁月,能长长久久的继续下去。

    回到家中,已是晚饭时分。被吴氏叫去洗了手,这才随着家人一道坐了。老爹曾不疑就在饭桌上说起再购置些田庄的事情。

    也把之前八娘说的那翻如何分配的话说了。

    三叔和五叔都道是从前也未能帮着家中,现在怎好坐收渔利?再则他们如今住在家中,也是白吃白喝,一分公用不用出的,已觉得甚是难为情了。虽说现在家里确实是有了些钱,但没有什么生意是永远没有风险的,小八娘做生意也极不易。且家中的钱又非是祖上留下来的,都是小八妹自己赚的,养着这一家父兄们。作为当家主事的父兄们,已是十分惭愧,怎好拿着她的钱来过自己的日子?

    八娘留心了一下三婶和五婶的神情。

第二百四十三章节 算计

    安氏的脸,是一如继往的端严而没有表情,见八娘望过来,倒是露出了点微笑,意味深长的瞥了八娘一眼。

    反是徐氏脸上带着些期待。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三叔是正五品的官员,都说大宋国的官员们俸禄丰厚,其实不尽然。

    五品的官阶,就是个分水岭,能达到五品的,若说多奢华的日子,自是谈不上,但保证一家人生活达到小康水平,却是一点没有问题的。

    三叔父家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子女不算少,开销也不低,但总归过体面日子,是能保证的。虽说如今丁忧在家,实差是一时丢了,然寄禄官职还在,每年里一样可以领薪水的,说白了就是在带薪休假。

    但五叔父不过是一州通判,仅只是个从正八品的官职,两子两女,嫁了女儿娶了媳妇,两样花销都不少,尤其是嫁女儿,在大宋国这个女子可拥有财产,高陪嫁风盛行的年代,嫁妆是不能少的。

    钱花了不少,人口却没少,嫁出了两个女儿,同时也娶回了两个媳妇来。且儿媳妇将来也是要生了孙子孙女的。再则两个儿子要读书,要赶考,哪一样是不需要钱的?单凭五叔父那点寄禄官职的薪水,也顶多能顾着个温饱罢了。想让一家人生活质量得到保证,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这在家中还好,若是除了服,再被起用,在外生活,开销远比在家中大了许多。

    如今曾不疑提出购置田产,分给各房的话,也不怪徐氏动心了。

    兄弟三人说了几句,三叔五叔死不情愿。

    朱氏是长嫂,就笑着插了话:“你们也别争了,过日子可不是你们的事,你们自不了解这其中的难处。要我说,将来就是有了家产,也是咱们妇人家打理的,大伯家的几个孩子不在,就由我们作了主。他三叔五叔,你们先也别急着说话,还是先听听他三婶和五婶的意思吧。”

    三叔父便看向安氏和徐氏:“二嫂的话,你们也听见了,也说说你们的看法。”

    徐氏忍不住就想开口,只安氏年长,且没开口呢,她也只得忍着。

    安氏默了一下,笑道:“既是二哥二嫂也叫我和三弟妹说话,那弟媳就直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就是分了家,也是骨肉血亲。要我说,二伯的话不错,虽说我们不该拿这田产,但也得体谅体谅二伯的一片心,难道自家兄弟过的不好,二伯就能安心了?要照这个看来,你们两兄弟,却是不体谅二伯了。二伯是兄长,长者赐,不可辞,要我说呢,这田产我们就收下,也好叫二伯安心。不过弟媳也有话要说,为我们置些田产,我们是乘兄长的情,要收下的。只八丫头赚钱不易,可怜见的整天里忙这忙那,经商哪不需要钱周转的?不能因着这个,就叫她为难。她如今又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我看,那田庄也不必置上多少,只当给各家留个退路,所出够一年嚼用的就便足够。至于义庄的事情,就更不能叫八丫头为难了。量力而为就是了。”

    徐氏原还担心以安氏的性子,定会推辞掉,结果安氏却说出这翻话来,倒是松了口气。

    她也不贪心,能有恒产在那放着,总归心中就有了底气。也不怕将来万一有个事,一家子真就只能依附着二房过日子了,真到了那一步,他们也没那个脸,从前二房困难的事情,他们虽说日子不易,可也不至于真的就一点拿不出来,然也真没补贴过二房多少。如今能有个正当的借口,也得了田产,将来的生活,也有个保障,如此,她也就满足了。

    其实安氏也有她的考虑,八娘能提出要购置田产,将来分家时,留给他们大房几个孩子,还有三房五房的办法,以八丫头的精明,肯定是有她考虑的。这会儿答应下来,不管是大房还是三房五房,也得了实惠,将来老子归乡时,也可把日子过的体面。他们虽说对二房如今的钱财没有奢望,可若家业不分,以后真一大家子一起住着,下面的子侄们个个儿的娶了亲,谁能保证就没有那有私心的从中饬出些事来,反污了自家的门风?再算是分了家,若是除了二房,其它几房都穷着,打起秋风来,岂不是惹了大房的厌?如今就把话说清楚了,他们三房皆得了实惠,八丫头呢,也能落个安心,岂不是皆大喜欢的事?

    若是不答应,反才是真正叫二房以后为难呢。

    便是亲兄弟,彼此也该给对方留几分余地。老二老三只当和二房是亲兄弟一家人,可她们做婶娘的,却是外人,看事情和自己家老爷们又不一样了。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反更有利于事情的解决。

    见安氏这么说,曾不疑笑道:“他三婶这话说的就对,我看事情就这么办吧。不过购置田庄,也非一时之事,以后就叫大郎留心着,只等有好的再买就是了。不过田庄最好是能连在一起的,大哥家的几个侄子都在外为官,虽说如今丁忧了,我也没叫他们赶回来,一年后起复,也还是要在外的,你们两房也是,老三和老五过了两年,也是要出去为官的。如此说来,购了田庄就由我们这边来照顾了。买在一起,照应起来反方便些。以后每年的收成,到季了,就着人给你们送过去就是。”

    三叔和五叔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同意了曾不疑的话。

    如此这事也就算定了下来。

    因这也算好事,大家心情都很不错,五叔家的两位小嫂子蒋氏和沈氏也都相视而笑。有了恒产,不论多少,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再说二伯也说了,约是要购上二十多倾呢,去掉留着祭田的,若真买上这么多,四家一分,每家还有五百亩呢。又说要买的是上等的良田,听说小八妹的女婿又是专精农事的,如今种着双季稻,收成可不少。

    一家人吃了晚饭,这才散了。

    八娘因着这事儿,想起安氏说话之前,看着她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心里也敬服这位三婶是个厉害的。因叔叔们随着父亲去了书房里议那祭田的事情,两位婶娘左右回院里也无事,时间又早,便陪在朱氏这边闲话。购置田产毕竟是大喜事,三人聊的也欢。

    八娘觉得安氏是有心帮着自己的,便笑着端了茶水,亲自给她娘朱氏和两位婶婶沏了,又说起来自己在泉州时买了些珠宝,其中还有不少色彩璀璨的各色上好碧玺,用来打首饰再好不过。便叫了五月过来,去寻大嫂取来,顺便也把两位堂嫂叫来,也叫婶子和嫂嫂们各自挑些喜欢的。

    虽说如今也不能拿出去打造,等以后再打了首饰就是。

    碧玺虽说不算名贵,可胜在少见难得,众人也自然喜欢。

    徐氏也是由衷笑夸道:“八丫头真正是个大方的,出门一趟,多少为难烦心的事情,偏还把我们都放在心上。”

    安氏笑道:“你云贤姐若是知道你每常带回多少好东西来,一定要怪你三婶我把她嫁得早了,可是要少占你多少的好物件儿。”

    八娘上前搂着安氏的臂,嗔道:“瞧三婶说的,好似我没把贤姐姐放在心上一般,这可就冤枉我了,这回出去,我见着一套头面,全是粉色的珠宝镶嵌的,一瞧着就觉得贤姐姐看了也一定喜欢,因着价格不贵,我就买了下来,正打算过些天若是三婶婶给贤姐姐去信时,就托了三婶婶帮我捎去呢。就是这些碧玺,三婶如今可没娶一个儿媳妇家里来呢,挑了还是不要给两个姐姐的?陆家四姐姐那边,我早送了过去了,三婶娘就不必为这个儿媳考虑了。”

    说的几人都笑起来。

    秦氏和沈氏听五月说是请她们来挑珠宝的,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寻了来,一见门就见大家在笑,秦氏是个会说话的,便笑道:“可是小八妹那张巧嘴,又在逗二位伯娘和婆母高兴了?”

    徐氏笑道:“可不是么?”

    沈氏也笑道:“媳妇这些日子,见小八妹的衣裙多是旧的,她如今可长高了好些,穿在身上不太合身,大嫂又忙着顾不上,我左右无事便挑着素净的料子,好帮她做了一件,今日才好,原还想得等明日得空了,叫她过去试穿一下,哪里不合适的,就改一下,没成想新衫裙还没送,倒就先占了小八妹的好东西了。”

    秦氏自不甘落后,也跟着笑道:“嫂子做衣服手巧,那绣活我是比不上的,只媳妇鞋子做的最出色,也为小妹做了两双鞋,因是和嫂子商量的,刚好和她给小八妹的衫裙配套儿,回头也一并送了来。八妹试试。”

    八娘连忙道了谢。

    沈氏和秦氏见她那道谢的话说的又甜又诚恳,心里也十分舒服。

    正说着话,吴氏已领着五月,捧了装着碧玺的匣子入了屋。

    见女眷们都在了,惟有七娘领着小十和十一回了薇院里,安氏便着五月把七娘也叫了过来。

    因着碧玺色彩绚丽,红橙黄绿青蓝紫哪色都有,还有非纯色的亦是五彩缤纷,大大小小的铺在墨漆的匣中,又有灯光照着,哪有不喜欢的?

    先是朱氏挑了两个,接着是安氏和徐氏,接下来才轮到吴氏妯娌三人。因着婆婆们只挑了几颗最大色质也最纯净的,吴氏几人自然又次而挑了几个略小些的,但数量上又比婆婆们多些。

    嫂子们挑完了,七娘因八娘本就帮她置办了不少首饰头面,因此也不在意,只随便挑了几个粉色和碧色的,打算给小十娘打络子系着。

    余下也就不多的,安氏就合了匣子,交给吴氏重收了起来:“有这些就尽够打两副不错的头面了,余下的大媳妇你好好收起来,将来人情往来,或者七娘小十几个出嫁,兴许都用得上。”

    吴氏瞥了自己婆婆朱氏一眼,见朱氏微点了一下头,这才笑着收了。

    因天色不早,大家又说了会儿话,也就高高兴兴的散了。

    八娘回了屋里,便拿出白天去新铺子中画的平面图来,一边看,一边想着实地的结构,构思着如何装修的事情。

    想了一回,又记起义父蔡大人说的泉州设立市舶司的事情,既是早得了这个消息,事情宜早不宜迟,她也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从中谋些利了。

    只,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四章节 在利与害之间

    如今泉州她能合作的,只有林昭庆和李永兴二人。

    可是以李永兴的实力,未必把她放在眼中。就算自己凑上去,卖了李永兴一个好,一,李永兴做到今天这一步,自有他的消息渠道,或许早已经知道了泉州将要设立市舶司的事情也不一定。若真这样的话,他的消息对李永兴而言,而没有任何意义。李永兴也绝不可能,为着一个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的消息上许她什么好处。

    但是,林昭庆却不一样。

    他不象李永兴那样早就经营了多年自己的关系网,就算林昭庆有自己的消息网,也不可能知道这个消息。若不是事情还只是在初议阶段,义父不可能在信中隐晦的与自己提这样的事情。而义父之所以以台谏的身份知道这件事情,也定是因为他之前任福建路转运使,对整个福建各州的经济情况比较了解的原因。

    甚至八娘觉得,义父任福建路转运使几年,对港口的发展十分重视,单看他对泉州的水陆交通做出的贡献就能看出了。所以,兴许这在泉州设立市舶司的事情,未必不是义父向朝庭提出来的建议。

    且,即给了她这样的一封信,想必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否则如今八娘头脑一热,直在泉州作了投资,若是不成,且不要害她血本无归?

    因此,义父既能在信中隐约的提及,不但证明之件事最终会落实,且怕是很快就会提上程章了。绝不可能拖上多久的。

    也就是说,留给泉州的商人们来抢占先机的时间并不多。

    虽说如今海外的商品价格被提了不少,可价格再高,也是物以稀为贵,明年年底之前,就是这些高格的蕃邦宝物,也是供不应求的,所以价格只会越炒越高,如果这时候想办法大量的囤积一批货物,到了明春,只要朝庭放出风声来要在泉州设立市舶司的消息,那么泉州港口就会水涨船高,商品需求量大,价格自会跟着大涨,到时候狠赚一笔,是板上订钉的事情。

    另,亦不用怕明年年底春时出海的船队带了多少货物回来,从而带来价格的下跌。

    经过这回的折损,泉州的海商们,至少折损了近一半的船只,而有些商队更需要休憩养息,到了明春,未必能出得了海,那么,泉州海商往来的鼎盛时期都供不应求的海外商品,在供货量大幅减少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会降下价格,除非泉州的海商们都脑子进了海水。说不定因着货源少和市舶市的设立,三两年内,海外商品的价格,只会越炒越高呢。

    若说降价,只怕也是市舶司成立以后,管理上完全成熟的时候了。

    而市舶司甫一成立,官员们正是想能过税赋体现市舶司价值的时候,到时候,兴许这帮子官员们,非但不会控制价格,甚至有暗中示意商贾们借机提价,以从中抽取更多税额的可能。

    如此的话,也不需要做别的,只三件事情就可以了。

    一,尽可能的在这时候以低廉的价格,租些好的铺面,将来泉州南北街上的铺面,只怕租金惊人,就是涨成现在的十倍,都不是没有可能的。若是能买下些就更好了,以低格购入,到时候只收租一项,怕就是笔不低的收入。且有了这些铺子,将来何愁做不了生意?

    二,便是大量囤积商品。低格购入,高价售卖,在未来的一两年内,利润比平常至少会商上两三倍。

    三,若是有实力,乘着泉州不少商队元气大伤之时,进行并购。以最低的成本,完成最快速的扩张,成为泉州海商里,最有实力的存在。

    这几点,林昭庆都能做到。

    就算第三点他未必能做到,成不了最有实力的人,但是,能成为有实力与那个最有实力的搞衡的存在,对于林昭庆而言,也是对他以后的发展,有着绝对的意义的。

    分析完这些,八娘心中已经有了底。

    在这三点里,她有何利可图?

    首先,这个消息,就是她的利。先前她还觉着林昭庆与自己的木材原料合作是她欠了他的人情,而人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随时有背弃的可能,可是当初她与林昭庆的契约里,并无木材原料批发年限的限定,因此她才无可奈何。虽说林昭庆答应了会继续与她合作。可这对林昭庆而言,毕竟是件为难的事情。现在她手上就有了谈判的资本。以这个消息,得木昭庆十年的合约。想来林昭庆不会拒绝。

    二来,自己手中有了消息,她自己什么也不做,总归是觉得自己吃了亏。那么刚才的三点里,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囤货于她而言,一没那么多资金,二她也没有成熟的渠道,并不适合她,除非她的木器行不打算发展了,她或许可把所有的资金抽调出来,就八娘而言,她不会干这种本末倒置的事情。

    第三点予她而言,更是没有意义。连想都不必去想。

    可是第一点,她却是能做的。就算买不下多少,至少她可以租。可是租铺子也不过是赚点转租的租金罢了。她想的是买。泉州的发展不是短期的,而是长期的,不仅是市舶司设立的问题,而是因为她对这个历史上有名的东方第一港的了解,还有信心。市舶司的设立,只不过是让原本不知道这个城市如何一夜发展突飞猛进的时间,得以确定罢了。

    之前她与刘二郎说起泉州这个城市时,还笑着否定了刘二郎的建议,那是因为她等不起。可是现在不用等了,她当然可以去投资。

    只要与林昭庆的木材原料生意不出问题,她不用积压库存,就目前的情形来说,她的资金链也就不会出现断链的问题。

    且不说饭庄和木器铺如今的收入,只说明春,林昭庆的庆瑞商行里,就会给她付足两万的货款现钱来。而且她现在有足够的木材等原材料的库存,至少一年之内,到明年底交付永兴第二年的木材款时,她根本不需要多少的周转资金,这么一算帐,她手上未来的可用资金,十分可观。

    甚至,八娘觉得,就算南北街上买不了几间铺面,这个时候在港口的码头圈地,也是绝对值得投资的事情。

    如此一想,这其中可为的实在不少。

    时间,她现在倒最需要的是时间。

    饭庄的新铺子还得筹划,泉州那边,在最短的时间内,她也必须再去一趟才行。这些事情,她必须要与林昭庆当面去谈。而且不但是与林昭庆谈事,码头那边的地,她也得想办法尽快买些。只是买地之事还当要借林昭庆这牢笼,不少商人都知道她是蔡大人的义子,突然大量买那些原本不值什么钱的地,不说别人,只李永兴就会从中看出端倪来。若是他原本就知道这个消息也则罢了,若是不知道呢?

    所以买地的事情,她现在还需要林昭庆为她出面才成。既是买地,就只能在泉州待上些日子了。

    可是饭庄也不能放手了。

    八娘想了又想,便一狠心,既是用了陆长安,索性用到底。

    她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把整个铺子的平现设计图全部画好,让陆长安照图施工就是,未必非得她自己天天跟着。有时候学会放手,交给手下交足的权利,给他们充足的空间去锻练自己,也是用人之道。惟有这样,下面的人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没有任何人在成长的道路上,是能保证不犯任何错误的。

    这样的代价,她又不是付不起。大不了装修不合意的地方,她回来再改就是了。至于铺子里的装饰,还有细节的问题,等她把泉州的事情办完,也应该当得上,毕竟现在才刚入了九月而已。

    饭庄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呢

    这样一想,八娘倒淡定起来。

    打定了主意,也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把刚才想的事情,一一记在了纸上,这样再看的时候,也能更好的完善。

    记录过后,八娘便开始构画起新饭庄的图样来。

    见她静心做事,七月送了茶水,也不敢打搅,便和九月五月两个丫头一道,去西厢给小十的屋里当学生去了。

    等阿蓝回来,八娘也才画好了前面临街的铺子的草图,和阿蓝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了她出去,这一画,便是四更天,因屋里灯一直亮着,阿蓝是住在她的外间的,害得阿蓝也不敢睡实了,直催了好些次,只等天色麻亮了,八娘才伸了个懒腰,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等她醒来,已是天色大亮。好在七月和九月还没去铺子里,因想着七月说起的有人家新宅子要定家具,需要她亲自去沟通的事,就叫七月派人送了贴子,因她在孝中,不好蹬人家的门,便约在了午后,在木器铺子里面谈。

    如此上午便没什么事情。虽想着该和武三娘谈谈她的计划,只这也不急,她相信自己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武三娘,反是现在把手头上新饭庄的工作给落实了更重要。

    因此吃了早饭,便回了院,继续画她的设计图去了。

    这一画,又是到了中午。才放下笔打算休息一会儿,就听五月来报,说是陆家四小姐有事,想请八娘去趟陆府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节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第二百四十五章节

    “可说了什么事?”八娘问道。

    她如今是在孝中,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陆四娘也不会来请她过府。且陆四娘又知道她刚从泉州回来的,积下的事情不会少,既是打发了人来请,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与她商议了。

    她名议上虽是陆十七的未过门的媳,到底还未过门呢,陆四娘自然不会因为陆家的事情寻她,这么说来,肯定不是陆家的什么事了。

    难道是陆十七出了事?

    这么一想,八娘也焦急起来。

    五月哪里知道陆四小姐来请八小姐有什么事?何况陆家的丫鬟也没有说。只茫然的摇了摇头。

    八娘忙换了出门的衣衫,和五月一道去了正院里,来的是陆四娘的贴身丫鬟小绿,也是陆长安年底要娶进门的媳妇。

    八娘与朱氏说了一声,便随着小绿出了门:“四姐姐寻我可是有事?”

    小绿笑道:“回八小姐的话,是好事儿。我们家公子好事儿。”

    “十七哥?”

    他整日里尽待在乡下的田庄上,严然把自己当成了个田舍翁,过的悠然的很,还曾听胖青蛙打趣,道是他在乡下藏了个叫美树的美人儿呢。他能有什么好事?

    就听小绿笑道:“正是,小姐说咱们家公子得了司农司的嘉奖,连皇帝都下了旨,叫我们公子进京面圣呢。”

    “你可知道原因?”

    小绿就笑道:“听说是我们家公子试种双季亩,推出了改良土嚷的办法,提高稻子产量的事情被朝庭知道了,还说就是制出了大豆油,也是于百性大功一件,如今是天家金口玉言,要亲自召见咱们公子呢。”

    原来如此,这可确实是好事儿。

    八娘松了口气。

    若是真得了这天下第一大的皇帝的赞赏,将来甭管陆十七为官还是为民,有这层光辉在身上,寻常人自然不能怎么着他,倒是给了他一个顶有用的护身符。官员们见着天家一面自然不难,尤其是那些朝中近臣,可是陆十七以一介平民之身被召见,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且陆十七如今终身所愿,也不过就是能做些于民有利的事情,若是他于农事上的能力能得重用,也就意味着他所掌握的先进的农业技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大面积的推广了。这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吗?

    想来陆十七这会儿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

    “那十七公子现在可回陆府里了?”

    八娘笑问。

    小绿摇了摇头:“咱们府上也是今儿才收到的诏书,公子这会儿还在田庄上呢,大老爷已经派了人去通知他回府了。”

    这么说,陆十七午后肯定是能赶回来的。

    等到了陆府,被小绿引进四房陆四娘的小院里,陆四娘听到动静,已是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八妹妹,快屋里坐。”

    “恭喜四姐姐。”八娘笑道。

    陆四娘笑嗔了她一眼:“恭喜我作什么?咱们可是一家人。”

    八娘一笑。两人坐下,小绿亲自端了茶水来,便退了出去。

    陆四娘才道:“请了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哥在田庄上饬的那些农耕上的事,也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司农司,后来就被报到了天家面前。如今要召我哥去京城里面圣呢。虽说是好事儿,只是来的突然,心里就有些忐忑,所以想寻你来说说话。我大伯父也说大哥不喜读书,科举一途是指不上的,我爹娘去的早,也没什么功绩,大哥也轮不了荫恩得官,若是此次真能叫天家喜欢,说不定会赐个官身呢。”

    虽说陆十七对当官从来就没什么兴趣,但若真能因着这个,得个官职,予他而言,绝对是件受益终身的好事儿。

    要知道,陆家陆大老爷陆翰林虽说致仕,却也是个官身,且有好几位如今正在外为官的,如今没有分家,陆十七自然能沾些儿光,等到了以后分了家,陆家四房可就只是个富裕些的平头百姓了。

    而在这个时代,官与民的社会地位,有如天地之别。不仅是社会地位不一样,实际生活中所享受到的待遇,也是千差万别的。

    不谈别的,你家有人做官,至少种田是不用交春秋两税的。这就是最基础的实实在在的利益。

    还有寻常人出门,若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货物,哪怕你是给人送的礼,并非拉出去买的,对不起,税务官们可不知道你这是去买还是送人的,经过别县别城的地盘,就得交上行商税,若你是官宦人家的家属,就能直接放行。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说白了,有了官身这一重身份,就是让你在社会生活的层面上,有了一屋护身符。

    “不管从哪方面看,这都是好事儿。不用我说,四姐姐也知道。再说如今是司农司嘉奖,天家召见,大抵上是因为希望十七哥把种植技术在民间推广运用罢了。这原就是十七哥的宏愿,如今能得以实现,他不用说也是高兴的。至于入京为官,我看倒不用担心。司农司不比别处,做的都是些实际的事情,也牵扯不到别的,大抵上是连京城都不会过久逗留的,如此四姐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要说有什么不好,只是十七哥他再也不能同从前一般轻闲就是了。”

    陆四娘对自家哥哥倒也了解,听了这话,反笑起来:“只怕这回不高兴的,反倒是他自己了。我哥这人,最喜欢的可不就是自在么?”

    八娘就又问题那位翰林伯父怎么说的。

    陆四娘道:“伯父也说是好事呢。我其实也就是想寻你来说说话,心里好定些儿。”

    这种心情,八娘倒是理解。

    陆家人再亲,在陆四娘心里,到底也不一样的。何况这时候拿这个说事儿,倒有些显摆的意思:看,大家都觉得我那哥哥是个不靠谱的哥哥,可他如今以以一介白身,得天家亲召,谁还有这样的福气?陆四娘素来行事稳重,自然不会予人话柄。

    而她在陆四娘的心里,是将来要嫁到陆家四房的,是她的亲嫂嫂,予陆四娘而言,她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再则两人打小要好,不便与人说的话,与她说却是再自然不过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陆四娘便说起昨日曾家派人送来的东西,伯母婶们都极喜欢,二十一那小子,更是对那把的据说来自倭国的精钢***爱不释手。还有单给大伯父的白瓷莲花睡枕,大伯父用了两晚,也说是舒服的很。

    八娘就笑道:“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图个新鲜而已。对了,我还买了好些碧玺,被我婶娘和嫂嫂们挑了些,还有点成色极好的,昨儿不方便送那个过来,等哪天有空了,我再叫陆长安给你送过来。说起陆长安,我听他说,年低你身边的小绿要与他成亲了?”

    四娘应了是:“我哥说陆长安人倒能干,年纪也大了些,成个家的好。他又托了我哥跟我要小绿,我见他人还不错,又得你们重用,这才应下的亲事。”又道,“听说陆长安这一向,正在忙着新饭庄的事情?”

    八娘笑道:“可不是?我前些日子忙,刚好陆长安说起来,我就让他着手去准备了,也没赶上和十七哥商议,正想着十七哥什么时候回来,再与他说这事儿呢。过几日,估计还得去趟泉州,也顾不上,还好陆长安是个得用的,事事妥当。等他成亲事,我也给他备份大礼,四姐姐回头帮我问问小绿,想要什么。送他们东西,实在最重要。咱们也不需要那些虚面子。”

    四娘又问她怎么才回来,就又要赶往泉州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八娘笑道:“还能有什么事?一切都顺利着呢。再去也是因生意上的事,才得了个消息,需要去一趟再办些事儿。”

    陆四娘见她不愿多说,也未追问。

    因在孝中,便也未到大房那边给陆夫人请安,陆四姐留八娘在府里用饭,刚好八娘也有话要同陆十七讲,也就留了下来。

    那边陆翰林夫人听说曾家八娘来了,中午的时候,也着人送了两样菜来。

    下午陆十安果然回了府,自是先去陆翰林那边说话,等说完话,太阳都偏了西,好不容易才把他等来。

    彼此见了礼,八娘笑道:“如今等你可是难。”

    “也难得能叫你等上一回。”陆十七也笑着,一边说,一边寻了张舒服的椅子倚了过去,慵懒闲适一如从前,仿佛天家亲召的事情,予他而言,不过是邻居家请去串个门那般平常,“你这趟泉州之行,可是耽搁了不少日子,怎么,遇上事儿了?”

    “商队迟归,我的货没回来,我自然就得等着了,若是出了问题,我那木器行,可就成了无米之炊了。说起来,这回泉州的商人们,可是损失巨大,至少折损了一半实力。”

    “遇上风暴,还是海盗了?”

    “两者皆有。”

    “那可真够喝一壶的。”

    “不过也有好消息,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八娘说着,看了四娘一眼,陆四娘心知他们有事要商议,也就笑道:“哥哥,你陪八妹儿坐坐,我去看看厨房里都准备了些什么,你也好久未回来了,八妹如今更是难得来一趟,咱们今儿晚上好好吃一顿。”

    陆四娘出了门,便只叫小绿守着,把其它人都打发了出去。

    陆十七这才不紧不慢的吖了口茶,笑道:“既能被你称道是好消息,想来又是赚钱的门路吧。你说说看。”

    “天灾加**,泉州的商人们如今正是忙重新洗牌的时候,偏在这会儿,朝庭正打算在泉州设立市舶司,我提前得着了这消息,自然想分杯羹。十七哥你次次帮我,咱们有钱大家赚,我有了能一本百利只赚不亏的生意,哪里敢忘了你?”

    八娘低声笑道。

    “得了,你知道我对钱没那么大兴趣,就象你爱做生意,我呢,这辈子只想做个庄稼汉。就是要赚钱,我也是为着四娘,不过四娘将来他可是你们曾家的媳妇,这转了一圈儿,我欠了你的情,回头好处还是你们曾家的。咦,我说小八妹,你这算盘,可是打的越来越精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节 交峰

    八娘嘿嘿一笑,虽然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陆十七说的也是事实。既是提到他自己,八娘便正式问道:“十七哥,你对天家亲召之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十七坦言:“如果这是我们历史上的那个北宋,我绝对不会出仕担任任何的官职的,我不知道八妹你对历史了解多少,可是我却十分了解。这个时代出了一批放眼整个中华历史,都十分璀璨的人物,可也正是这些人,把大宋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而他们的个人荣辱,即便是放到后世,也是没有办法去作出评从和定义的。因为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的出发点也正是为了这个国家。我还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无论胸襟还是谋略,都比他们强,所以我玩不起。可是现在的大宋是不一样的。虽然它也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可是我相信,至少以目前几国的情况看,不会出现靖康之耻那样的灭国之灾,且天家虽也有改革朝政的想法,但社会矛盾并不尖锐,只要相公大臣们没有脑子叫驴跌了,这个国家在一定的时间内,只会越来越强盛。我一直觉得,真正推动社会发展的,并非是政治和政权,而是科技与文明,而这个时代的科技和文明,也正以连我都觉得吃惊的速度在发展着,我甚至觉得,咱们大宋的开国太祖皇帝其实。。。。。。”

    说到这里,陆十七话峰一转:“能够用自己的一己所长而造福百姓,这便是我这多出来的一生,惟一想做的事情,现在既然能有这个机会,我所担心的,也大抵上不会发生,至少短期内是不会发生的,所以八妹问我是怎么想的,”说到这里,陆十七笑了笑,“我也觉得对我而言,这是个机会。如果我真的有幸能得到司农司的官职,我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大面积推广农业种植技术,让百姓们过上更好的日子,这样的好事,我自然不会拒绝。”

    “可是,十七哥,即便真的入职司农司,你就一定能保证你的理想能实现?”

    陆十七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往无阻的。端看我们在中间如何谋求最利于自己的有利条件罢了。再说推广农业技术,几乎损害不了任何集团的利益,相反,是对谁都有好处的事情,如果单单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我相信没有人会反对的。当然你的担心也有一定的道理,你放心好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我只是一个种田的。你只记着这一点就是了。”

    既是为官,且一旦他的农业技术真的为整个大宋国的田产带来增产的话,这样泼天的功劳,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动心?到时候只怕陆十七想独善其身,也会身不由已的陷入权利的纷争之中的。他就有信心,自己一定能够不涉入朝中势力的任何一方?若是如此,别人既不能争取,想必会也破坏的。不过再转而一想,其实想那么多也是白搭。

    她家的那几个哥哥,可不是都憋着劲的要走科举一途,出仕为官么?就是她那已经致仕的老爹,多大年纪了,嘴一不说什么,却也有一腔酝酿在心中几十年的报国热忱正愁着没处使呢。

    只要她和陆十七的亲事还在,陆十七和她家的哥哥们就是一条船上的。

    而她和陆十七,谁能保证,她哥哥们将来也能独善其身?

    “十七哥可知道,是谁向司农司举荐的你?而天家又是如何知道的?”

    见八娘这样问,陆十七挑眉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些惊讶又赞赏的神情来,却未回答,只是笑了笑,反问起八娘:“你刚不是说有事要与我商议么?”

    八娘这才把泉州要设立市舶司的事情还有其中隐藏的无限商机,以及自己的利弊分析一一与陆十七说了。

    陆十七便道:“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时机,且诚如你所言,宜早不宜迟,上回你不是退还给我一万贯么?我这里还有秋收的两千多贯。我估计着,你那边现在也应该有四五千贯的可用资金。这事你既对我说了,想来武三娘那边你也不会拉下,如此也能凑出个三万贯来。三万贯虽不多,可是你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玩的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先机,那么这三万贯,就能顶三十万贯用,尽够了。我给你一万两千贯,六千贯算是我入股的钱,一半我的,一半四娘的。另六千贯算是借你的。如何?”

    “这可是太好了。我这边木器铺子里可是收回了不少的钱,且又有客户交了些订金,再加上一个中秋饭庄里的盈利,若是再凑凑,一万贯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你的六千,我可就有一万六了。然后算上武家的,我估摸着,勉强也能凑个近四万。等我这几天把事情都按排好,我便再去趟泉州,你的钱早些送来。”

    陆十七笑道:“我这里都是现钱,随时可以给你的。”

    八娘就与他提起新饭庄的事情。

    陆十七笑道:“饭庄的事情,你以后也别问我了,只你自己看着办就是,其实我也就是前头投了千把贯钱而已,成本是早就收回来了的。随你折腾去吧。总归你手上握着超越这个时代的餐饮管理理念和菜谱,我还能担心你亏钱不成?你又不是个傻姑娘。”

    八娘上去就是一拳:“你才是傻姑娘。”

    两人闲聊了一阵,陆四娘过来问什么时候摆饭。因八娘说了事,急着回去,就让陆四娘摆上。吃了饭,这才家去。

    第二天又去让人请了武三娘去铺子里说话。把事情和武三娘也一一细说了。

    以武三娘的精明,哪会拒绝这样从天而降的天赐良机?当时就拍板投入一万五千贯,只是她如今手上现钱不趁手,还需要三五天筹钱的时间,问八娘等不等得。八娘刚好还有新饭庄的设计图纸要做,原也要等上两三天的,便让武三娘最好三天之内就送了钱来。

    武三娘自是应了,也不耽搁,自加去筹钱不提。

    八娘回了家,也一门心思忙起来。

    过了三天,陆十七和武三娘的款项也都送到,八娘没日没夜的赶工,新饭庄的图纸也如期交给了陆长安,又把要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好了,这才去拜访了木器铺里约好的客户,谈好了事情,这才准备前往泉州。

    因怕林昭庆随船队北上,因此前几日已送了信给林昭庆,叫他无论如何在泉州等她的。因此倒也不必担心林昭庆不在。

    这回没有别的事情,便只带了许十三和苍耳两人。可巧那日秀娘去给她量尺寸,道是要亲手帮她做两件秋衫,八娘还笑着道许十三还没回来几天,这就要借走了,还望秀娘嫂子勿怪她,回来时定叫许十三给她买两件好首饰。

    秀娘倒是落落大方的笑道:“说什么借不借的,他可是每个月里拿着月钱呢,给的不少,做什么不是应该的?男人整日里待在家中,可没本事,我恨不得他见天儿在外跑,也省得我照顾他费心呢。”

    八娘就笑:“秀嫂嫂这样说,十三哥听了指不定多伤心呢。”

    秀娘虽说是她家雇的人,可打小两家就是街坊,又比八娘年长了五六岁月,算是看着她打小长大的,自也不象别的雇的婆子们一般,听了这话倒是打趣:“哎呦,咱们八小姐倒是知道不少。”反说的八娘不好意思起来。

    三人出行,陆路上便只骑马,自比乘马车要快上许多,如此日夜兼程,水陆交替,也只五日便赶到了泉州。虽说累的不行,可想到即将要办的事情,八娘却是半分都觉不着累。

    才到泉州,便悄悄入了林家,略吃了点饭,便与林昭庆关起门来议事。

    八娘卖了林昭庆一个消息,却提了两个条件,一,林昭庆的庆瑞商行如想参与木材原料的生意,只要喜来登木器行还存在一天,庆瑞商行便只能与八娘的喜来登木器行合作。二,为八娘出面,购买码头的土地。

    至于城中南北街的铺面,八娘也想拿下几间,不过这却是她自己就能办的。于城中买几个铺子,不管是谁看了,也不至于多想。

    木材生意,林昭庆原就打算要与八娘继续合作的,虽说加了个永远作为期限,可林昭庆也不在意,他原先连说服股东们的借口都找好了的。无它,八娘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前是蔡大人的义子,后又有她那几个才名昭著的兄长们作为后盾,相信不久的将来,她那几个人中龙凤的兄长,即便不敢说能出官拜相,但也绝对会成为曾八公子经商的依仗。有了后台,商队才能走的更远。再说不说别的,若曾八公子不是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内幕消息?林昭庆出身贫寒,能创下现如今的这一翻事业,凭的虽是自己的本事,可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后台,他现在拥有的这些东西便不劳靠。

    这世上雪中送碳永远强于锦上添花。

    他便想做那雪中送碳的人。且以他对曾八娘的了解,他相信她值得他去投资。

    再说,虽然如今泉州要设立市舶司的消息还不能透露,但林昭庆也有了信心和足够的理由去说服商行里跟着八娘置地了。

    假若林昭庆原先与八娘合作,单纯只是看中八娘这个人的话,如今却多少有些因为她身后所依仗的家庭。

    即便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但这世上没有任何投资是没有风险的,单看曾家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林昭庆就相信,曾家的儿郎们当更出色。何况子固先生的才名,却非是浪得虚名。

    彼此都有意愿,自然谈的就顺利,林昭庆二话没说就应了八娘的条件。他也是个办实事的人,第二天便领着八娘悄悄去看了码头四周的地,挑中要买的,便叫八娘安心在他家中歇着,他则去打听地价,又寻衙门商议并办理购买码头闲荒地的手续。

    虽说这回的大手笔,就是连知州大人都惊动了,可林昭庆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因此不过三天的时间,便拿到了地契。

    因着泉州商队实力的大折损,正是庆瑞发展的好时候,大批量购地建仓库,也无可厚非,何况他又说要建仓库将来租给其它商行。所以大家虽说觉得这样投资于资金利用上头并不算合理,但也没有人怀疑别的。

    倒是永兴产行得了林昭庆在码头大量购置闲置田地的消息,李永兴亲自请了林昭庆说话,可林昭庆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且关于市舶司的消息,便是李永兴已经知道了,他也不会承认的。

    再说那些地,他已经议定价格,且交了钱款,立了契约了,不怕李永兴从中破坏。

    两人说话都是滴水不漏。李永兴没从林昭庆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林昭庆也没搞清楚李永兴对泉州要设立市舶司的事情到底知不知情。

    等林昭庆告辞后,李永兴便叫了大管事过来:“去查一查,林昭庆这小子最近有没有和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

    “是,老爷,小人这主去办。”李大管事恭敬的应道,“那码头置地的事情,我们?”

第二百四十七章节 抑郁

    “买。”提到码头的那片地,李永兴也觉得十分抑郁,打鹰的却叫鹰啄了眼,他才得了泉州要设市舶司的消息,正想利用这个消息,在未来几年里大赚一笔,如此一来,今年商行在外海上的损失也就不算什么了,不想却叫人捷足先登了。“以林昭庆的为人,就算他真的得了消息,也不会把事做绝的。”

    码头那里,想来还会有些位置不错的地。不过林昭庆也不会留下太多就是了。

    他现在好奇的是,林昭庆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商行,是如何得了这样密秘的连朝庭都未作最终定论的消息的,并且他既然如此迅速的行动起来,想来那给他透露消息的人地朝中的地位绝对不底,否则林昭庆怎么可能如此信任他?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那些闲置的地,因不在城中,所以虽说是码头上,因着码头原本的商圈,比一般的农田要贵上许多,但除了最近码头那片商圈的地一亩兴许能值上五十贯左右,那些离商圈较远些的地,大概一亩地不会超过三十贯,再加上林昭庆一次性买了足有五倾地,包括离商圈远些的荒地,想来总价不会超过一万贯。

    因所需不多,也难怪他的行动能这么快了。

    其实李永兴只怕做梦也不会想到,那曾八娘和林昭庆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他们计划的,根本就是利用港口得天独厚的条件,自己打造出一个全新的商圈出来。即便是李永兴,也不敢作出这样旁大的计划来。

    “还有,城中南北街的商铺,你抓紧些,就是南北街的商铺不多了,其它的地方,只要位置便利的,你也看看,能多买些就多买些。”李永兴交待道。

    李大管事得了令,连忙去了。

    林昭庆回了家,便与八娘说了李永兴与他所谈的话。

    八娘笑道:“他可是个老狐狸,就算没得着消息,鼻子也绝对够灵。这码头的地,我们是占了先机了。好在咱们事情也没有做绝,虽说除了现有的码头铺子占着的地,最好的,也都叫我们买了,但总算也留了些不差的。他也不至于就生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对付我们。不过如此一来,城中的铺子,咱们大概是买不到原先预想的那些了。要我说,将来若是码头能发展起来,未必就比城中的差。如果我们能把码头的商圈按预想的打造出来,只怕城中的南北街,就成了鸡肋也未可知。因此我倒觉得,林兄不如放一放,买上几间做个样子就成。码头我们买了那些地,若是不发展起来,反对不住我们自己。我看,我们把精力主要还是放在码头那边吧。离港口最近的地,我们就按计划规划出一条商业街来,全部盖上商铺,到时候自己用也成,租给别家也成。商街后面的地,建上房舍,到时候租与别家开客栈和饭庄酒肆,最远的那些地,全部盖成仓库。一来咱们自己以后也用得上,二来,全国的客商们到时候囤积货物,只怕没有一家不需要租仓库的。总归那些地,不过是才五六贯一亩,盖个仓库,也花不了多少钱。只要有人租,就不愁没有钱赚。岂不是比在城中与人争利,要轻省的多?”

    林昭庆笑道:“就照八弟说的办。城中原就是李永兴的天下,若论实力,十个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们如今另辟蹊径胜了他一回,若真把他逼急了,也没有我们的好处。”

    两人详细又说起如何建设那大片田地的事情。

    一共六百七十亩地,八娘分了三百七十亩,林昭庆的庆瑞商行三百亩。最近码头的五十亩地,以码头为界,保占一半的地,不过两人却议好,到时候建了商铺,形成商街,八娘占东街,林昭庆的庆瑞商行占西街。但不管是东街还是西街,两人除了留下最好的商铺自用外,其它的可任由对方挑捡租赁。

    其实这也是八娘卖给林昭庆的好处。

    她顶多需要几间大铺面来开个饭庄或者木器铺而已。而林昭庆本身做着商贸生意,他的基业又全在泉州城中,真正需要大量商铺的,是他林昭庆。他占西街,未必就愿意放弃东街好的商铺,到时候免不了自己要租几间铺子与他。而对他而言,那些西街略次些的铺子,则可租于别人。

    对于这一点,林昭庆自然也是心中有数,笑道了一声“承情”。

    只要铺子盖好,不怕没有人过来做生意的。

    买地,八娘一共是花了七千多贯,她共带了三万七千贯来,还余三万贯。有这三万贯,虽说想把所有的铺面还有街后的仓库等都建好,确实有些紧张,但她后面也不是不可以投入资金的。

    两人议好如何建设那大量的铺子,自是要着手装备了。

    第二天一早,林昭庆就领着八娘在许十三和苍耳的陪同下,一道去了码头察看如今已经属于他们的地。仔细堪察了两三天,商议了各种方案,最后才确定下来把商街建在什么位置,离码头距离多远,街道上的商铺如何建等等问题。

    八娘对家具上头是个专家,可是建筑行业她虽说有些了解,却不专业,便把事情推给了林昭庆,找些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

    两人又预算了一下盖商铺仓库存,还有整个商业基础建设所需要投入的大概资金,真仔细一算,八娘也吓了一跳。

    她那三万贯,只怕连那规划中商来街的街道地面,下水道还有商铺等基础建设的费用都不够。更别提街后的客栈酒店饭庄了。

    林昭庆倒是能拿出这些钱来,可一来他明春要组织般队出外海,内陆的生意也不能放手,如此就需要不少的钱财,他自己于商业街上的投入,也和八娘一样,别说抽资金借给八娘,他自己的钱都未必能够。

    “可惜我如今实在是爱莫能助,若是不行,你与我一道先建好商街,后面客栈酒庄饭庄茶楼,等以后资金充裕了,再想办法?总归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

    八娘一想,也惟有如此了。

    若是生意顺利,她如今两个铺子一年的利润,不出意外的话,也有两万多贯,不愁后归期资金链会真的断掉,再说还有新饭庄年后也能盈利了。另外还有武三娘那边每年还有她近两千贯的红利呢。

    再则,因着之前担心林昭庆的商行中断与她合作木材原料的事情,她与永兴的契约,也不过由今年的十万贯增到了十五万贯的木材而已,这部分钱,到了明年底,未必需要她掏出多少现钱来,她相信以林昭庆商行里如今的实力,之前的十万贯木材,林昭庆拿出去配合她的家具售卖的话,所赚的钱,绝对不会低于二十万贯。

    这么算起帐来,她心中也有了底。

    虽说家中的铺子也叫她忧心,但有武三娘帮着照看木器铺,饭庄里本就走上了正轨,陆长安也是个事事妥当的,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而泉州这边的事情,却是她整个事业发展最重要的一步,若是能成,她也必将从一个小小的商铺老板,而成为能在大宋国的商人之中,稍能占了一席之地的存在了,八娘不敢不尽心。

    有泉州作为起步点,她将来又何愁自己的生意不能做大?

    因此八娘便安心待在了泉州,由林昭庆出面找了不少精于建筑的人来,她跟着一起讨论规划,且一张一张过的画出图纸来,再一张一张的讨论,提出新的建议和方案,不停的完善,直到最后大家都没有异议,并且具有实际的可操作性,这才能最终拍板。

    如此直过了一个多月,才把整个商街和街后的饭庄客栈等规划方案拿了出来。

    接着便是与请来的建筑师傅们开始做详细的预算,最终的结果,虽说因着后加入的许多规划而比她和林昭庆预计的高出了不少,但她和林昭庆商议了一下,觉得也能承受,这才整个大商圈的方案最终确定了下来。

    因大事终定,八娘这才长舒了口气,时间也到了十一月末,眼年着就要到了元旦节了。

    八娘原想回南丰,却被林昭庆留了下来:“总归都到现在了,你看看你的样子,这般回去,岂不是叫曾老爷和夫人担心?不如好生在这里歇上两日,等养足了精神再回去。”

    八娘一早起来时,也终于有闲照了把镜子,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委实是称不上好看,面颊峭瘦,双眼深陷,连头发都好久没有好生梳过了,这般回去,还不知她那一家子叔伯父兄亲娘嫂嫂们有多心疼呢,到时候光是劳叨,估计就有得她受的。

    便觉得林昭庆这建议不错。

    才好苍耳回了一趟南丰,才过来没几天,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忙活着,倒也没顾得上问她话。便叫了苍耳过来,问她家人可好,铺子里有没有什么事情,新饭庄开的如何了。

    苍耳一一笑答了:“别的都没什么,只是你不在,新饭庄里倒是全都装好了,桌椅什么的,也全照着你的要求到了位,只是饭庄里的装饰,陆长安一时拿不了主义,让我过来问你,是等你回去再置办,还是他那边先将就着弄好,好赶着年前开业。我见你这忙的一刻闲也没有,想着这边的事情就这几日也差不多了,估摸着就得回去,因此也未与你提。”

    其实不是苍耳不提,是根本就找不着机会与她说话。

    八娘笑道:“成,也不赶着这一天两天的,饭庄里需要装饰的东西都是现成的,需要的字画我也叫陆长安先寻着了,只等我回去布置一翻也就成了,说不准还能赶上腊八就营业呢。”

    因想着新铺子装饰的事情,一时闲下来,尤其睡觉,还不如上街逛逛买点儿国外的装点之物,回去好用。

    便让苍耳装备着,道是上午她得好好歇上半天,下午去买东西。刚好也要新年了,再给家里人也都买些儿礼物什么的。

    “上回不是才带回去不少东西么?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咱们能省则省些。”苍耳笑道。

    “上回是中秋节礼,这回是新年礼。”八娘笑道,“再说钱可不是省出来的,是赚出来的。”

    林昭庆见她说要歇上半日,想着这些日子,她确实够累,正需要好好休息,也就不打扰了,告辞要走,道是中午时再来叫她一道出去吃饭。

    才要出门,就听林太太在门外笑道:“出去吃什么?难得八郎今儿有空,我在家里准备了好些菜呢,中午就在家里吃吧。”

    八娘忙上前迎了林昭庆的娘,笑道:“又劳烦婶婶了。”

    林太太拍了拍八娘的手:“难为你忙了这些天,一刻也没好生休息过,看人瘦的,这要是回去,你爹娘若是知道你住在咱们家,我这当婶婶的,却要被你爹娘埋怨没有照顾好你了。所以婶婶今儿一听庆儿说你忙完了,我这才赶紧的做些好吃的叫你补补。”

    嘴里与八娘说着话,眼却满是笑意的瞟着苍耳。

第二百四十八章节 焉坏

    八娘也是注意到了林太太的眼神,里面有喜欢,有满意,不由抿了嘴笑,心里却是有点儿奇怪。

    苍耳也是被林家婶婶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心道这林太太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这一向看自己的眼光实在是有点奇怪,往常只要她一得闲,林太太就过来寻她说话,且一说话便要捎上林昭庆,直把他儿子夸的跟一朵花似的,苍耳虽是腹诽,他林昭庆就真是一朵花,也是朵狗尾巴花,嘴上却是客气的。

    只不过她的性子素来不耐烦家长理短,因此只要林太太一出现,她便想开溜,偏生生这位婶婶缠人的功夫是一流的,每次不拉着她念叨个个把时辰,就丢不开手。

    苍耳一见林太太一直盯着自己,忙免强笑了笑,林昭庆那边也有些尴尬,一听苍耳说要去收拾东西,他也拉了他娘:“娘,你不是说中午要请八郎在家里吃饭的么?厨房里可都准备好了?”

    林太太一听这话,才想起锅上正炖着鸡汤呢,虽说有小丫鬟看着,可她到底不甚放心,忙跑了开去。

    林昭庆这才无奈的出了门。

    他也不知道她娘是怎么看上苍耳的,竟是在他们面都念叨了好些回。可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那苍耳姑娘人是不错,只是。。。。。。

    这般想着,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院,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如此八娘又在泉州待了两日,买了不少杂物,这才把所有的款向交与林昭庆,并立了字据。第三天赶了个早,与许十三并苍耳打道回府。

    因着过了新年,她还得往泉州跑,分别倒也不算伤感,倒是林太太在他们行前,私底下寻了机会问了八娘苍耳的事情,八娘也一一笑答了,林太太想着苍耳原来竟是个孤女,倒是心疼起苍耳来,又一想,若非如此,那苍耳若也是个官家小姐的话,只怕自己家儿子未必配得上人家,怜惜之余,满意的送了三人出府。

    出了泉州城,八娘这才笑道:“苍耳姐,林家婶婶今儿早上可是问了我不少关于你的事呢。”

    苍耳皱眉道:“她问我做甚?说起来这林家婶子好生奇怪。最近总是看得我不自在。”

    八娘就丢了个你懂的眼神给苍耳,抿了嘴直笑。

    可惜苍耳不懂,。

    许十三却道:“苍耳小姐,小人估摸着,林太太是看上你了,想讨你做他家儿媳妇呢。在小人看来,林爷人不错,是个有本事的。”

    苍耳被两人说的一愣,十分难得的红了脸,却有些不相信的道:“不会吧?”

    心里倒是闪过林昭庆那张脸,一时也有些怔然。

    她确实年纪不小了。亲事姑母也念叨了多回。

    可她是个孤女,虽说也有些财产,但她如今寄居在翰林府上,身份不尴不尬。她这样没有双亲的人,且父亲生身又是个行镖的,好人家哪里会寻她做儿媳妇?那差的人家,姑母又看不上,且她自己对出嫁的事情,也从未放在心上,这才拖到了现在,连个亲事也没定下来。

    其实,若是真嫁给林昭庆那样的人,兴许也不错?

    苍耳摇了摇头,丢开心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吓了她自己一跳的想法,见许十三和八娘都看着自己笑,便撇了撇嘴道:“林家婶婶要不要眼光那么差?哪有人愿意找我这样的儿媳的?你两可别拿我打趣。否则。。。”

    一边说,一边还装模作样冷冷的哼哼了两声。

    许十三到底是个男子,不好多说,倒是八娘见她面上不屑,耳朵却有些可疑的红,便笑道:“要我看来,这林家婶婶的眼光实在是好呢。”

    苍耳忍着揍她的冲动,打马而去。

    八娘奇道:“十三哥,你看,苍耳姐竟然也会害羞呢。”

    许十三哈哈大笑:“八小姐,哪有小姐子不害羞的。你可别再说了,回头真惹恼了她,动起手来,我却是帮不上忙的。”

    八娘就觉得连老实的许十三都变得精明了,或者是他对自己焉坏焉坏的德性,越来越了解了?

    一路欢声笑语,回到南丰城,已是腊月初三,八娘歇了一宿,把在泉州办的事情,一一与老爹曾不疑和两位叔父并曾子晔和曾子固作了汇报。

    行前家人可不知道她要去办的,是这样的大事。

    曾子华见父亲和叔叔们都是一脸的担扰,也道:“八妹,这么大的事,怎也不与家里人商议一下?你一个人,如此岂不辛苦?我和你二哥到底是兄长,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与我们说说,便叫我们去办,你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八娘也有些惭愧,觉得自己确实是太独断专行了些,如此忽略家人的意见,实在是不应该的事。

    还好爹和哥哥们只是担扰,并非责怪她,且大哥说这话,也是心疼她辛苦。便忙做出诚恳的态度,道:“实在是善儿想的不周到,因事前去的时候,也只是计划着买些地,后来买了地,才与庆瑞的东家商议出盖建商铺的事情的,因此才未来得及与爹还有三叔五叔禀明。只是爹爹和叔叔们也不用担心,这事儿万无一失的,就算泉州不建市舶司,在那里盖商铺,以泉州港口的繁华,也做得起生意来,顶多投本的本钱收回的时间要拉长些,倒是亏不了本钱。”

    如此三位老爷听了,这才略放了些心,三叔父便道:“如此一来,你手头上的现钱可不就紧张了?我看,咱们家置办田庄的事情,也缓上一两年再办吧,总归也不急在一时,虽说那些钱对你泉州的生意未必能有多大的帮助,但钱用在刀刃上,不定什么时候就用着了。若是你一时不凑手,岂不为难?老五,你觉得呢?”

    五叔也忙表态:“是这个理。总归我们如今住在家里,都过得去的。小八你有这心就成。”

    八娘想了一下,她现在还真是需要钱,便笑道:“那我就听三叔和五叔的。只要事情顺利,三年内必能回笼前期投进去的本钱,那时再置办田产不迟。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多置些田地呢。爹和叔叔们只要相信善儿和哥哥们能把咱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就是。”

    曾子固便道:“这么一来,泉州那边是离不开人的,可总不好叫你一人常住在泉州,若是有需要的,你只管与我和大哥说声,到时候泉州那边,我们去帮你看着去。”

    曾子晔也跟着道:“二弟,后天就要开科了,你只管一门心思读书求学,八妹便是真有事情需要我们去办,也当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事情。你只管领着下面的几个兄弟好好准备科考就是。”

    八娘可不想因着自己争钱的事情,害得两位兄弟浪费时间,丢了书本,她之所以如此赚钱,不就是希望能让哥哥们没有后成之忧么?

    见两兄弟争起来,忙插话打断:“大哥,二哥,那边有庆瑞商行的林昭庆看管着,我去的话,也是因着建铺子的事情,那原就是我一手参与的,也只有我最了解,哥哥们又不懂盖屋子的事情,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还真有事情要求大哥,从前大哥也在外经过商的,明年我定然大部分时间都要泡在泉州,家里的三个铺子,还要大哥帮着多照应着。妹妹赚钱,原就是想让哥哥们无后顾之忧的,若是因着我的事情,耽搁了哥哥们的学业,岂不是有违我的初衷了?那这生意不做也罢。再说,我上回还叫大哥帮我买地建作坊呢,只要真的需要哥哥们帮忙,我可是不怕开口的。”

    曾子晔笑道:“我是大哥,有事自该我去办,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也一样只管与我说就是了。”

    能帮上妹妹的忙,他心里总是能舒服些的。

    见曾子固一脸的愧疚,八娘又道:“我以后生意越做越大了,以后还得依靠哥哥们给我撑腰呢,可别叫我被人欺负了。这些生意都是我们一家人的心血,是我们一家人将来过好日子的保障,我们可不能丢了。所以哥哥们可都得快些当了官,也好叫人不能轻易欺负了我才是。”

    曾三叔笑道:“这丫头,人不大,见识倒是不少。你放心,你背后是我们曾家,定不会叫人毁了你的心血的。叔父还等着以后告老归乡,享你的福呢。”

    正说着话,就见一个新买的八娘还不知道名字的小丫鬟过来禀报,说是武三娘过来寻她,曾不疑这才打发她出了书房。

    八娘出了门,这才问那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鬟倒是个活泼的,嘴也利落:“回八小姐的话,奴婢叫小福,上回奴婢被送来时,刚好六娘子也在,大少奶奶便叫六娘子给奴婢几个起了名字,因奴婢生的胖了些,脸又圆,六娘子说我看起来倒有福相,因此就叫了奴婢小福。”

    八娘看这丫头圆圆一张脸,还带着婴儿胖,一笑起来就露出两个小酒窝来,很是娇俏可爱,便笑道:“这可不象是我六姐姐取的名字,不过小福这名字确实不错。”

    又问与她一道入府的,有几个丫鬟,小福笑回道:“一共六个,奴婢一个,还有夏榕,秋蔚,冬白,春芽,小喜儿。奴婢和小喜儿年纪最小,负责在夫人屋里当差,帮着照看十一小姐和十二小姐,夏榕还有秋蔚两个姐姐因年龄比我们大,便被大少奶奶按排去负责照顾公子们的院里。秋白被分到三夫人那边服侍,春芽是在五夫人院里当差的。”

    小福嘴里的十二小姐,当是江来了。

    而三婶和五婶原先院里各有便有带回来的一个婆子,一个大丫鬟,再添上一个人手,也差不多了,毕竟家中桨洗的活计,都是另有人做的。

    这小丫鬟人不大,话却是说的明白,八娘很是喜欢。

    等回了薇园里,就见七娘正陪着武三娘说话。

    “三姐姐,我原还想今儿午后便去寻你呢,想不到你就来了。”八娘上前行了礼,这才笑道。

    “我是听苍耳说你们昨儿回来了,听说你这一向可累的不轻,哪里还舍得叫你再跑腿?这不巴巴就跑过来看你了?”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八娘,“你说你也不知道照顾着些自己,看这又黑又瘦的,婶婶看了,不知有多心疼呢。”

    两人坐了下来,七娘知道她们有话要说,否则武三娘以未来曾家儿媳的身份,也不会轻易上她们家的门,因此陪着说了两句话,就避了出去。

    “武姐姐,你可知道我用那三万多贯,做了什么?”

    武三娘嗔了她一眼,笑道:“苍耳那丫头提起来,也是这么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偏我问她,她还什么都不肯与我说。你倒说说,做了什么大事,就叫你高兴成这样了?竟是如个小孩子般。”

第二百四十九章节 情动

    待八娘把她在泉州谋划且已着手落实的事情一一与武三娘说了,武三娘也是咋舌。

    之前只是计划着在泉州买地,建些铺面,且在城中也买上几间铺子,却没有想到,她和林昭庆竟然直接胆大到建一个新的商街出来。

    便是她也算打小就做生意的,这样的几近异想天开的事情,却是她想也不敢去想的。

    咋舌过后,想到其中能带来的利润,又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若是果真一切顺利,只那泉州港,一年所能创下的盈利,便足能顶得上自己家如今所有铺子一年的收入了。

    “到时候留几间铺子,咱们把铺子也开到泉州港去。你的饭庄,咱们的木器铺子,还有我家的泰瑞祥。”

    “这是自然。到时候整条街的铺子都是咱们自己的,想挑哪间好的,就挑哪间好的。将来那里将会是全大宋国的商人云集之地,还愁没有生意做?三姐姐只管整日里愁着你的货够不够卖就是。”

    这般自得的话,也只这丫头能说得出来了,武三娘不由失笑。

    因想着这回的动作太大,武三娘到底是个生意人,便问八娘:“如此一来,只怕咱们先前的那不足四万贯的银钱,是顶不了事儿的吧?若是缺的钱太多,当提前想法子才成。实在不行,我回去后与我爹商议一下,今年所有的开新铺的计划都停下来,以保证你泉州那边的事情能顺利进行。前期既已经投入了那么多下去,可千万不能因为后期的银钱不到位而影响了进度。”

    八娘笑道:“我已算过帐了,以我如今饭庄一年的盈利,还有木器铺的盈利,是可以保证资金陆续到位的。不过为了稳妥,三姐姐刚才的话也不失是个办法,但全停下来也没有必要,只要保证你那边能保证手上有一万贯随时可以抽调的周转资金,再加我这边的,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毕竟咱们手上都有铺子,每日都有流水。还有我原先留给家里的三四千贯置田产的钱,我爹和我叔叔们刚也说过了,田庄先不置办,以保证我手上有充足的周转的现钱呢。”

    武三娘听她这么说,心中也有了数。

    两人高兴的说了一阵,武三娘此来便是打听八娘在泉州的事情的进展的,没想到八娘做的比他们原先预想的更好,自是喜不自禁,说了半天话,才突然想起来道:“差点还忘了件事情。明年周县令的任期便要结束了,周夫人想赶着年前,再为城中的百姓们做些事情,这不过几天就是腊八了吗?我们便商议着搭棚施粥。原你没回来,我想着先为你把钱垫上,并派了丫鬟与大嫂吱会一声的,你既回来了,我便问问你,这回你打算捐上多少钱?”

    这种事情,她虽然每次都参与,甚至有些还是她牵的头,但她平常却是不愿意冒尖的,便问了武三娘别人都出了多少,武三娘笑道:“同去年一般,每人都是五十贯,不过秦六小姐这回多添了一百贯。道是她明春便要出嫁了,以后便不能再与大家一起,这回就多出了些。说起秦六娘,她上回见着我还念叨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如今没事在家中守孝,也知道你不能如从前一般出来大家一处玩的,与我说了,等你得空,想请你去茶肆里坐坐呢。”

    八娘笑道:“难为她惦记着,我这回也带了些东西回来,等过两日就叫人给她送了去。”

    秦六娘虽说人有些傲气,可那份傲气却是骨子里的,并不与有些官家小姐富家小姐一般娇柔做作,且她人虽傲些,性格却很直爽,相较于陈家的三位小姐,八娘更喜欢她一些。她原是今年就该出嫁的,但因前年年底时,夫家的一位兄长去世,那边因是兄弟,得为兄长守一年的孝,这才把婚期拖到了明春。

    想着这么才情出色的一位,也要嫁人了,将来只怕连见着都难,八娘倒有些难过起来,不知怎地,又想到了云贤和她那难得一见远嫁的三姐姐,不免有些伤感。

    还好与她顶要好的陆四娘和武三娘将来都是要嫁到自己家的,这么一想,又高兴起来。

    武三娘笑问:“怎么一会儿脸上不高兴,一会儿又笑起来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八娘叹了口气:“提到秦六娘,我便想到明春她出嫁时,我还在孝中,是不能去送送她了,因此才有些儿伤感。说起来咱们也都慢慢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便又想到我三姐姐和贤姐姐,如今也不知道她们在婆家过的如何,信里都道是好,可,,,,还好你与陆四姐姐将来是要嫁到咱们家的,要不然我到时不知得有多伤心了。”

    这会儿不比她前世,哪怕嫁到国外去,想见了也就是一张飞机票加上几个小时或者一两天行程的事情,这会儿说不定一嫁,就是永生难见呢。

    武三娘听她这么说,便玩笑道:“什么叫我们嫁到你家来?好似你便永远要在家作小姑似的。你将来不一样要嫁出去?还好是嫁的陆家,也不算远的。”

    八娘打心底里就没觉得自己真会嫁到陆家,听了只是笑笑。

    就听武三娘又道:“再好的姐妹,也没有一生作陪的道理,也不可能天天在一起的,就是将来,,,好比我和陆四娘,也未必将来就能天天在一个屋檐下相伴的。”

    不管是子景哥,还是五哥,若真考中了进士,总会到外地作官的,难道陆四娘和武三娘就真的能一直在家中,不随他们去任上?

    两人都不由叹了口气。

    尤其是八娘,她将来还真不知道嫁到何处去呢。

    若只看这个,其实嫁给陆十七倒是好处多多。

    这么一想,不想伸手摸了摸胸口那藏着衣襟下的碧玉叶,一时心里空的很。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即便她在泉州最忙的时候,也留心打听了云西的情况,知道云西那边倒是传出打了几场小仗,好在都是朝庭的军队得胜。他大概是不会有危险的吧?

    却不知道他还能否记得,再给自己写一封信来。

    见她突然出神,武三娘笑道:“又在想什么呢?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施粥的事情,你打算出多少钱呢。”

    因着自己的特殊际遇,即便她从前是个只相信科学的无神论者,如今也不得不对鬼神之事有些敬意。

    假如自己多做些善事,是不是也能护佑他平安?

    “我捐一百五十贯吧。和秦六娘一样,多添一百贯。”八娘便强打起精神道。

    武三娘却觉得有些不妥:“周夫人也不过才出了五十贯,秦六娘是因着是最后一次同我们一道做善事了,所以才出了那么多的,不过是个腊八粥,哪里要这么多?就这些,也是用不完的。每次总能余下的钱,我们还商议着这些钱都留下来,将来给那没有人领养的女娃儿做嫁妆的。”

    “姐姐也别说了,这回我就出这么多。到时候姐姐帮我想个借口就是。”

    武三娘见她坚持,自是笑着道了好。非是她心疼钱,只是凡事都应该有个度,县令夫人才出了五十贯,秦六是因着有原因的,八娘这般,若是县令夫人多想,好事可就成了坏事了。不过八娘既坚持,她就想办法帮她寻个好理由,也没什么难的。

    两人又说起孤儿堂的事情,武三娘道是那边孩子们的冬衣都各做了三四套可换的,岁数大些的孩子,也请了先生给启蒙了,等再大些了,便当入学堂了,到时候再想办法。

    八娘便说起自家要建义学的事情,其实如今的曾家学舍也没比义学强哪些,大多族中的孩子,也都是免费入的学。

    如此自然是好。武三娘笑道:“虽说是你家开的义学,但到底那些孩子不是曾家族中的子弟,到时候纸笔墨砚的,就由我们孤儿堂出吧。”

    这些事情也未到眼前,再说也不是只她两人能决定的,因此也只是提了一提。

    见时间不早,武三娘便要告辞,却被八娘留了下来:“难得来一趟,等吃过饭再走不迟。若是干娘不放心,便派个人去家里说一声就是了。”

    武三娘也不好推辞,笑道:“成,总归你们家的饭菜比我们家的要香,我就留下来蹭一顿。也不用着人去家里说了,我娘知道我来你们家的。”

    八娘便打趣:“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难道我们家不是你家么?”

    武三娘被她取笑,伸手就作势要打。

    八娘又笑:“我五哥哥也顶爱揍我,你们两还真是挺默契。都可着劲儿欺负我这个做妹妹的呢。”

    正笑闹着,就见五郎兴匆匆的一头撞了进来,嘴里还念叨着:“八妹,我昨儿回来的迟,也没来及得寻你,你一早上又被爹叫书房里去了,我托你帮我捎的几样东西,你可带回来了?”

    这么一头冲进屋里,才看见武三娘正坐着,不由涨红了脸,一时懊恼自己刚才的样子全没半分形象可言,一时心里又因见着朝思暮想的人而心喜不已。只觉得心里立时被什么充的满满的。

    武三娘此时的情形也和他差不多,两人不期然的目光相撞,一个低下眼睑,一个扭过头去。

    八娘看的暗暗好笑,便咳了一声,假嗔道:“五哥哥你可真是,进门前都不晓得先问一声的么?”又道,“五哥哥先坐着吧,东西我是捎回来了,只是放在七姐姐屋里呢,我这就去取来,你先帮我招待会儿三姐姐。”

    说着,也不等两人说话,就轻飘飘的出了屋里。

    一时屋里只剩下这一对珠连璧合般的玉人儿。

    平时顶顶俊朗洒脱的五郎站在那里半天,只觉得手足都不晓得往哪里放才好。

    武三娘是垂着头等了半天也没动静,一抬头,却见五郎还站在那里,只一双眼,满是深情的看着自己。

    这是两人自暗中议亲事以来,第一回见着。

    象是隔了千年,又象是他一直就陪在自己的身边。

    那目光,竟叫武三娘也扭不开眼去。

    就这般对视了半天。因听到屋外不知道道哪个小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个花盆的声音,两人这才惊醒过来。

    武三娘一时脸色更红。

    看在五郎的眼中,却如那九天上的朝霞,美好的叫他愿意就这么看上一生一世。

    “五,五郎,还请坐下说话吧。”

    五郎这才紧张的踱到她对面的椅上坐了下来,看着她,柔声道:“这些日子,你还好吧。”

    武三娘点了点头,她有很多话想说,可一时都堵在心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正犹豫着,就听五郎又道:“你放心,将来,我会对你好的。只有你一人。”

第二百五十章节 初吻

    第二百五十章节诺言

    武三娘一时心里五味陈杂。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和他的亲事真的能成真。有时候午夜梦回,生怕醒了,一切就又都变了,偏那份揣揣不安,就是父母也是无法说的。

    就象从前虽也幻想过很多次,他和自己能这样静静的坐在一处说说话,可也没有想过,他会对自己说,我会对你好的,只有你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人。

    人心易变,可有这一刻的承诺,她便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满满的思念,都化作这一刻心中那又酸又甜的感觉,只一瞬,就叫她红了眼。

    抬起头,只想看一眼这个曾叫她把所有的恋幕都深藏在心中的,象阳光一样每每想起,都能让她心暖的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越是想用力看清,眼中的泪却越涌越多。

    看着她那一张绝美的脸,梨花带雨,从前的英美全然不见了,眼中象蓄满了水,嘴角却扯着淡淡的笑,没有了从前英飒,却一样美的让他觉得惊心动魄,

    这是他未来的妻子,是他需要用一生去呵护疼惜的人。五郎心疼的伸出手,想帮她拭掉眼角的泪:“别哭别哭。”

    低喃的温柔,却让她原本还噙在眼中的泪,无法控制的汹涌起来。

    肌肤相触的刹那,两人都怔在那里。

    他觉得她的脸冰的象是无暇的美玉,却让他想拥在怀中捂的暖些更暖些,而三娘,却贪恋着他掌心里的温暖,生怕自己一动,这样的温暖再不可寻。

    五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想把她揽入怀中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执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

    紧紧的拥住,恨不得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她的脸贴在他胸前,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武三娘闭上了眼。

    “五郎。”

    “嗯。”

    五郎松开手,捧住她的脸,叹道:“别哭,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以后我再不会叫你流一滴眼泪的。”

    就见怀中的人儿,脸上挂着笑,眼泪却越落越多。

    五郎心痛的很,低下头,一点一点的,舌尖轻舔她脸上的泪珠。明明是咸的,他却觉得是世上最美的甘泉。

    直到触到她那柔软唇,五郎再也忍不住,一边轻吻,一边再次拥紧了她。

    武三娘的脑海,在他的唇上触上自己脸的那一刻,已是一片空白。直到双唇相触,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五郎似是被鼓励和诱惑,原本温柔的动作变得激烈起来。

    便如溺水般的窒息,可两个初尝爱情的人,在这窒息之中,亦不愿意醒来。直到五郎的声息越来越粗重,且怀中的武三娘惊觉了他身体的变化,才如触电一般,在五郎毫无准备之下,一把推开了他。

    五郎这才清醒过来。

    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体内翻滚的**,看着眼前自己深爱的人那宜嗔宜怒宜娇宜俏的脸,红如朝霞,双眼氤着薄雾一般,似清醒,又如梦如幻。尽管实在留恋刚才那美好到比梦境还美好的感觉,五郎也立时又懊悔起来,她不会生气吧?不会觉得自己太猛浪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

    武三娘先还又羞又怒又甜密又幸福,听了他语无论次的话,也不由“扑哧”笑出了声,扭过脸去,低声嗔道:“谁与你生气了?”

    眼中含着泪光,露出这样璨然的笑,有如霁月风光,五郎再次看的挪不开眼去。心里却是很松了口气,原来她不生气,原来她喜欢自己这样对他,一时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甜蜜。便也露出了傻傻的笑。

    八娘进屋时,就见着屋里的一对璧人正相互傻笑着,只那眼里的爱意,让她都有点嫉妒起来。

    且武三娘的头发有些乱,珠簪也斜了开去。心中了然,不由抿了嘴一笑,在外面道:“咦,五哥哥,你怎么不陪三姐姐说话呢?”

    一边说,一边捧了个大匣子进了门。

    屋里的两人这才转过脸来。

    两人都想着,若是八娘看到刚才的情形。。。。。

    不由的,同时脸都红了起来。

    八娘装着豪不知情的样子,奇道:“咦,你们这是怎么了?”

    五郎虽恨不得一直陪着武三娘,此时也不由得夺了八娘手上的匣子,夺门而逃。

    逗得八娘大笑:“三姐姐,我五哥哥竟然还会害羞呢。”

    武三娘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也扑哧笑了起来。心里却道:他若是害羞,刚才又怎会。。。。。。

    这么一想,不由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又怕被八娘发现不妥,忙放下手,一本正经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八娘眨了眨眼,凑到武三娘身边,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三姐姐心里是怪我来的早了点吧。”

    见武三娘伸手欲打她,忙跳了开去,笑道:“既是要留下来吃饭了,这半天还没去与我娘说话呢,走,去我娘屋里坐坐,刚好看看小江来,这丫头如今也能说几句清楚的话啦。只是三姐姐坐了半天了,我去叫小福打点水来,你先洗漱一下。”

    武三娘也怕自己脸上的妆化了,自然应了是,又去了八娘的内屋里,在镜子前理了理发髻,等重新洗了脸,这才随着八娘去与朱氏见礼。

    用了午饭,八娘便叫了五郎送武三娘回家,之前武家跟来的人,早被她先打发了回去,为的,便是给五郎这么个机会。五郎自是心领,两人出了门,安氏对朱氏道:“看这两孩子,真正天作之合的一对儿。”

    又一想,子景的媳妇陆家那四娘子,也是个顶出色的,虽说样貌比武家的三娘子差了些儿,可放在各家的小姐中,那也是个顶尖的美人儿,且家世比武家又强了些,也是欢喜,再一想子简的婚事尚还没有着落,不由就叹了口气。

    等到了腊八,新年就算是真正开始了。

    虽说家里中守孝,但今年不比往年,多了两房的人口,家中也添了些丫鬟婆子,忙的事情就比往年多了不少。

    且又听大嫂说秀娘有了身孕,许十三这几日整日里都端着张笑脸,八娘想着她以后用着计十三的地方多着呢,秀娘又是个能干的,便叫大嫂给许十三封了二十贯的红包,且放了他二人几天假,让他二人去秀娘的娘家小住几天。

    因与秀娘的娘家张家本就离的近,张婶子也是常上门来看女儿的,因此秀娘和许十三只在家里待了一天,便回了曾家。

    吴氏奇道:“怎也不在家里好生歇几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秀娘笑道:“又不是金贵的人,歇什么的?年节里大嫂也忙,我娘家又没什么事儿,大弟也娶了媳妇了,我回来给大嫂搭搭手,大嫂也好轻省些。”

    吴氏笑道:“可别,头胎总归要当心。针线也不必动了。咱们家如今又不缺人。前三个月最是要小心的,你只管歇着,我若有忙不过来的,自会分派给你。”便劝着秀娘回了她和许十三的屋里。

    爆竹声中一岁除,除夕里虽说不能与往年一便挂上各色精美的灯笼,贴上红春联,可门神总是要贴的。且虽不能参与别的娱乐活动,只能守在家中,可因着人多,倒也热闹的很。

    朱氏给小一辈的人人派发了红包,簧儿,小九,小十,十一和江来,都是八娘特地画的银裸子,请了泰瑞祥打出来的,小小的十分精致,有百花样的,有动物的,有如意的,有元宝的,就是觉儿都羡慕起来。

    八娘就笑道:“觉儿,祖母不给你,八姑姑可是想着你呢。”

    一边说,一边递了个“马上封侯”的银裸子给了觉儿,笑道:“好好读书,八姑赏你的这个,叫马上封侯。”

    觉儿道了谢,五郎道:“连侄儿都想着,却忘了我们这些作哥哥的?”

    小九也蹭了过来,想拿他手上那小小的如意裸子和觉儿换,觉儿哪里肯?

    八娘就暗给小福使了个眼然,不一会儿,阿蓝领着七月和九月,抬了个匣子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却是和觉儿手上差不多的银裸子,只是寓义又各不同,便是连曾子晔都得了一个。

    一时除了曾子晔和曾子固还有子阜三个兄弟,其它的人,就是一直郁郁寡言的子简都去抢了起来。

    逗的一屋子人都笑。

    过了新年,八娘便开始忙起来,新饭庄里生意因赶在了年前营业,又因新年里正是广慈专寺一年客流最多的时候,且喜来登的名声在那里,新喜来登走的又是高端路线,虽说价格比老店里高了些,但菜然更精致,环境也更好,又带着异域的风情,深得最爱猎奇的大宋文人雅士们的喜欢,生意反比老店还要火爆上几分。

    陆长安也是尽心,事无巨细,样样办理的妥当,大婚的第二天便开始投入了工作,新年过后虽说生意淡了一些,他却也没松懈。

    八娘因想着过了正月里,她便得去趟泉州看看那边的进展,因此一过了元宵,新年算是正式过完了,便一头扎进了木器坊,重新设计了一些家什的款式,又与刘二郎讨论了之前家什哪些受欢迎,哪些买的差了些,家什的打制上,哪里还有可再求精的地方。等到了二月,一批新的图样已被她精心绘制了出来,交给木器坊里打造了。

    因这回去泉州,只是跟进前期的事情,苍耳如今也是个得力的,便把苍耳留在木器铺中负责,有她打点,又有七月和九月两个人从旁协助,八娘也甚放心。

    便带着许十三,直奔泉州而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节 流光最易把人抛

    “八姑,八姑,你可在屋里?”

    屋外雨倾如注,下的畅汗淋漓,击起地上阵阵涟漪。八娘正倚在窗前看着这秋末爆烈的雨出神,空气中泥土的味道,混合着院中各色菊花的淡香,让人不由心脾清明通体舒适。

    因是秋末,雨中的空气带着些微的凉意,八娘正抱着肩,却又不愿意回身去取件外衣披上。

    听到叫声,抬头朝着风雨中的院门处看去,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撑着青油伞缓步进了院,因着雨势太大,他白色的夏衫衣裾早已被雨水打湿。

    能在这样的大雨里还走的这么从容的,除了觉儿,还能是谁?

    八娘忙开了门,对着比她只小了数月,却比她高了足一个头,如今已是十六岁的觉儿嗔道:“下这么大的雨,有什么事叫小福她们来说一声就是了,你怎么跑了过来?快进来说话。”

    “八姑父从京里回来了。”觉儿收了伞,迈进屋里,笑道,“如今正陪祖父和叔祖父们在书房里说话呢。我才好知道,便想着过来和八姑说一声儿。”

    八娘笑着拿了巾子帮他脸上沾着的雨水,觉儿去撇过脸去,接了巾子自己胡乱擦了擦,这才继续道:“我刚好听见祖父与八姑父说,想让和八姑父也早些儿成亲呢。祖父说,今年赶的时间急了些,若是陆家那边没什么问题,就把婚期定在明春。”

    春去冬来,岁月如梭,离老夫人去世,已过去三年,曾不疑几兄弟已在夏时除了服,因怕三叔父和五叔父离家就任,因此曾家索性把子景,四郎和五郎几人的婚事一道给办了。因家中住不下,便把原先的后园也建成了两处院子,一处四郎和范丹书夫妻二人住,一套五郎和武三娘住,而子景和陆四娘则住在八娘和七娘她们原先住的薇院里。八娘和小十娘,十一娘并着江来,则搬去了薇院后三叔三婶院子里的东西厢房里。

    原本想着二哥曾子固的婚事也一道办了的,晁家小姐晁文柔也到了十六岁,该是能成亲的时候了,且二哥也到二十八岁了,再拖不得。可因着晁家毕竟远了些,两下里一来一去的商议,便把婚期定在了明春。

    而七娘,也在哥哥们成婚后,紧跟着就嫁到了临川的王家。

    八娘原还庆幸着陆十七这三年里在京为官,要不然只怕她和陆十七的婚事也要被提上议事日程,虽说她只有十六岁,可毕竟陆十七已经二十二了,也差不多到了要成婚的年龄。

    谁知七娘这才出嫁还没几天呢,老爹就想着把她也嫁出去了。

    听了觉儿的话,八娘一慌,忙道:“你可听到陆十七是怎么说的?”

    觉儿笑道:“八姑丈说,他也想早些儿完婚,只是他此次是请了假回来的,在南丰只能待上十天左右,婚事是赶不及办的。”

    他倒是忙的很。八娘听了这话,长舒了口气。

    连四娘和子景哥的婚事,他这惟一的亲哥哥都没来得及回来。四娘的婚事,还是陆家大伯母一手操办的。

    因听说这会儿两人的婚事一时成不了,八娘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朝着觉儿笑道:“就为这个,你就冒着这么大的雨跑过来?”

    又想起小时候,和南城县王家十四郎议亲的事情,也是这小子巴巴跑来给他透露消息的,八娘不由抿了嘴笑。

    就听觉儿道:“这可是姑姑的终身大事,再说……”

    “再说什么?”八娘看着这个越长越英俊的侄子,笑问。

    觉儿挠了挠头,纠结道:“我觉得八姑姑若是能不嫁人,一直待在咱们自己家多好。”

    这傻小子。

    八娘既觉得好笑,也觉得窝心。

    姑侄二人正说着话,就见小十娘也撑了把伞,顶着风雨,歪歪斜斜费力的进了院子,八娘生怕她那小身板儿跌倒在地,忙下了榻,才到门口,小十娘已冲了进来,看到觉儿也不奇怪,只收了伞,胡乱的扔到了门槛边上,冲着觉儿道:“我与你八姑有话要说,觉儿你去我屋里坐会儿去。”

    觉儿抬头看了看外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的雨,道:“小十姑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这么大的雨,我脚上的鞋正湿着呢,不愿意跑。”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十姑姑就叫十姑姑,为何还要在前面加上个小字?”

    觉儿看着这个岁数只有自己一半大的小姑姑,也是头疼,暗暗撇了撇嘴,可平时也是怕了她,只得不情不愿的起了身,撑了伞,对八娘道:“八姑姑,我先回正院去了。再过几天,我就得回临川书院里了,你帮我装备几身衣衫,还有纸笔,也要好些儿的。”

    觉儿夏时就入了临川的州学,虽说临川那边如今只有黄叔并黄婶子两人看着宅子,但有七娘在王家,也能照看着他些,且四嫂的父亲范先生也对觉儿照顾的很,因此把他一人放在临川,倒也不用担心。

    八娘笑道:“还要你说的?早给你准备好了。连书袋都给你做了新的,我特地托了你六姑姑帮你做的。前几天才托了人捎了回来。”

    等觉儿满意的去了,那边十娘也已脱了沾了水的绣花鞋,爬到了罗汉床上,自己沏了杯热茶喝了下去,嘟哝道:“这天越来越凉了。”

    八娘这才回身,也坐到了床榻上,问小十:“这么兴冲冲的跑过来,还撵走了觉儿,到底有什么话?”

    这丫头人小鬼大,才只八岁,已如个小大人一般,凡是都有自己的主意,因打小被宠大的,又一直当男孩子一般教养,如今也和簧儿小九一般,在学舍里读书,又因书读的好,作起文章来花团锦簇,深得范先生的喜爱,性格很有些傲气,

    见八娘问她话,小十的眉眼里都是笑意,一边伸过脸去叫八娘帮她擦脸上的雨水,一边道:“爹和十七哥正议着你和十七哥的婚事呢。”

    这事儿八娘已听觉儿说过了,因此也不奇怪,便道:“这也是你该打听的?越发没个样子了。”

    小十就皱了眉:“八姐姐,七姐姐这才嫁到别人家,爹便又想着把你也嫁出去,咱们家又不是没地方住的,你去和爹说,不嫁给十七哥。”

    八娘奇道:“你不是一直喜欢十七哥的吗?”

    “喜欢是喜欢唉,”小十娘皱着两弯秀眉,很是愁怅,“可是我再喜欢他,也不想八姐姐嫁人。若是八姐姐再嫁了,家里可就只有我和初儿还有江来了,那两个丫头烦人的很。”

    八娘点着额头,笑骂道:“你如今也晓得烦了?你小时候,可是比她们两个更烦人呢。”

    这话小十娘可是不信:“我能和那两个小鼻涕儿一样?我能每晚睡前不讲两个故事哄哄就要器闹的?”

    八娘也只是笑。

    小十便蹭到八娘身边,抱着她的肩,央求道:“八姐姐,你别嫁人好不好?你嫁了,我在家里就孤单了。”

    八娘笑道:“不是还有嫂嫂们么?尤其是四嫂嫂,你不是顶喜欢她?”

    四嫂范丹书不亏是出身书香世家,一手簪花小字写的十分漂亮,又很有些才情,小十平时顶爱粘着她。

    “那不一样,嫂嫂是嫂嫂,姐姐是姐姐。”

    八娘便道:“放心,我一时嫁不了。你十七哥没时间成婚。”

    小十娘这才高兴起来,高兴了一会儿,复又愁道:“可是十七哥总有不忙的时候吧,要是他一直忙着没有时间成亲多好。”

    八娘失笑:“你这话要是叫你十七哥听了,他一定不乐意。”

    小十得意道:“不叫他听到,不就是了?”

    又与八娘商议:“姐,不是说过些时候,你要去趟泉州的么?带我也去一次好不好?我很想看看大海的样子。觉儿就曾与你一道去过,每次回来说起,都一副得意的样子,我也要去。”

    “等你再大些儿的。明春的时候再带你去。”

    见八娘答应,小十一声欢呼。

    姐妹二人正说着话,小福过来请道:“八小姐,老爷叫你去书房里说话呢。”

    大概是和陆十七说完话了,因此叫她过去见上一面。

    她和陆十七也算得青梅竹马了,打小就常见面的,到现在,也就没有了回避的必要。

    与陆十七还是新年时见的面,也有大半年未见了。八娘听了小福的话,又见雨势也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如此在雨中走上一圈,也是件风雅舒适的事。

    便换了身简单的衣裙,套了木屐,随着小福一道去了正院的书房。

    这几年,泉州港的发展惊人,泉州市舶司自去年春开设,到了今年,所交商税便仅次于广州市舶司了。而八娘和林昭太的那条商街,在市舶司成立之前便已完工,去年末,便是街后的客栈等并远些儿的仓库都一一投入使用。除了自己的喜来登饭庄和木器铺都开到了泉州港口,就是武家的泰瑞祥,今年春时也在那里开了新的分铺,生意都好的很。不说自己铺子的生意如何,一年下来,光铺子仓库等租金,就十分可观了。

    如今她的喜来登家什,严然成了大宋木器铺的顶级品牌,和林昭太的原料批发生意也是蒸蒸日上。虽说也有些小商行从海外贬了木材的,但到底也才开始,自无法比他们相比。木村原料这一块的利润,竟占了她所有生意盈利的三分之一。

    因这边的生意才上了轨道,资金回笼的不错,铺子的收益也十分稳定,八娘便想把铺子开到京城里去。

    所以春时就给陆十七去了信,托他了解一下那边的市场。

    想来陆十七禀了父亲,与她见面,谈的也应该是这件事情。

第二百五十二章节 如何退亲?

    人家作官都是养尊处优,可是大半年未见,陆十七却是比从前黑了不少,只身形却比从前更健壮了,早不是他们刚相识时那慵懒闲适的少年,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举手投足间亦见岁月沉演后的风度,见八娘入屋,只颔首笑道:“八妹,你来了。”

    八娘上前行了礼,笑道:“见过十七哥。一向还好吧?”

    陆十七点了点头。

    曾不疑便道:“善儿,你陪着你十七哥说话吧,总归你们说的生意上的事情,爹爹我也听不懂,我坐着,反碍你们说话。这雨也停了,我出去走走。”

    陆十七忙起了身:“岳父您慢走。”

    曾不疑回头道:“晚上就留在家里吃饭,老四老五和子景他们若是知道你回来了,定然要寻你说话的。你岳母刚也吩咐了丫鬟,去了子景他们院里,与四媳妇说你回来了。晚上你们兄妹也一处好好儿的叙叙。”

    陆十七笑着应了。等曾不疑出了屋,行的远了,才与八娘一道坐下,苦着脸对八娘道:“刚才岳父催我们早些儿成亲呢,你怎么看?”

    提起这个事情,八娘也有些烦愁,虽说有陆十七打掩护,她是很逍遥自在了几年,但这不是长久的办法,这不,如今他们两的婚事,就摆上了议事日程?

    两人打小要好的,两家人都看在眼里,如今想退了亲事,都寻不到借口。

    “还能怎么办?你帮我想些办法,再拖拖吧。”

    陆十七摇头道:“我如今还好拿着公事忙做借口拖上些日子,但也拖不了几回了。你如今也十六了,就算我不回来,难道家里还不能把你送到京里去与我完婚?何况你这不正打算着进京打天下呢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八娘叹了口气,“总归现在也想不出好法子来。”

    陆十七默了默,笑道:“实在不行,你就嫁我得了。”

    八娘嗔了他一眼:“然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再日日同床异梦?你觉着这样有意思么?十七哥,你的心在哪里,你我都知道的。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你未必也想。”

    陆十七笑着伸手摸了摸鼻子,才刚的正经样子全不见了,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也跟着叹了口气:“说的也是,人生本来无奈就多了,总不能连个要陪着自己一辈子的人,都不叫自己合了心意。”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两封信来,扔到了八娘面前:“呶,有人托我捎给你的。”

    八娘的心立时狠跳了两下,却是风清云淡的从桌上捡了起来,收进了袖笼里。笑问陆十七:“是狄公子和逸郡王的信吧?他们。。。可还好?”

    陆十七点了点头,一双慵懒的美目,却是盯着八娘脸上的表情,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便府过身去,凑到八娘面前,低声道:“逸郡王去年大婚了,娶的郡王妃,乃是河东柳家的女儿,真正的名门之女,听说美貌才情兼具,夫妻二人也相处的十分和美。至于狄咏,前年因随夫出征,也立了些军功,如今也升了职,狄大将军也升了枢密使,位置宰执,狄二郎出身在这样的门庭,加上狄二郎模样俊郎无二,如今可是京中贵女们人人都想嫁的俏郎君。”

    顿了一顿,陆十七又道:“我听说,圣上想把清河郡主许配给他呢。”

    八娘按住心中的翻腾,还有那涌上来的酸涩,扬了扬眉,装着不经意的笑问:“十七哥和我说这个,是为什么?”

    陆十七盯了她一眼,收起眉眼中闲懒之态,正色道:“我想说的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你什么也不做,只等着,就能从天上掉下来的。你我都不是那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人。你说我心在哪里你知道的,难道你的,我就不知道么?你既喜欢,就当去争取。”

    怎么争取?

    他是宰执之子,京中贵女们人人争嫁的天子骄子,圣上最喜爱的青年才俊。

    她不过是个江南没落家族的平常女儿,谈家世,和人拼不起。论相貌,这世间大半女子比她貌美。女工德淑,她更是一样都靠不上。她有什么资格,去争取?

    何况狄咏是给她写了些信,只那信里不过是寻常问候而已。

    八娘笑了笑。

    “听说清河郡主美艳无双,倘若是这门亲事真成,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若是圣上真的赐了婚,十七哥就帮我代为给狄二公子捎句祝福的话吧。”

    陆十七听了,皱起眉头。复又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为何要帮你捎话?你若真心祝福,自己亲口说去就是。”

    一边说,一边就甩了袖子起了身:“我去看看五郎他们去。”

    八娘知道他恼自己这般无能,可有些事情,着实不是想争取就争取的,也忙跟着站了起来,笑道:“十七哥,你还没与我说我托你打听的事情呢。”

    陆十七长叹了口气,复又回身坐了下来,道:“我公务太忙,又常出公差,在京中的时候也并不多,所以只是抽空大概帮你了解了一下,家具的生意肯定是能做的,逸郡王的府上我也常去,狄家也一并出入了几回,他们两府上的布置,在京中虽不敢说无人能比,但肯定也是一流的,若只谈家具,非是我夸你,确实和你设计出来的那些无法相比。所以你的铺子若能在京城开起来,生意是不用担心的。只是,能在京中经营生意的,多少都有些后台,我呢,无权无势,你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个我帮不了你。不过你的生意也不是不能做。逸郡王十分尊重二哥,你是二哥的妹妹,二哥又是欧阳公的得意门生,且你义父蔡大人便是两府执宰,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要我说,你的后台真论起来,也不差什么,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就算他们都不帮你,只把这层关系暗中宣布出去,没点真正实力的,谁还能冒险与你较劲了?只是京中水深,虽说有这些依仗,自己凡事也要谨慎些。”

    这些都在八娘意料之中,其中利弊,她也是想清楚了,才托陆十七去了解的。

    就听陆十七继续道:“至于铺子开在哪里,要我说,如相国寺那样的地段,你是想也不用想了,在略偏些的地段寻几间铺子,倒是可行,酒香不怕港子深。京中文会盛行,到时候想办法让那几家最有名气茶楼里换上你的家具,就不怕打不开名气来。再则,京中贵女们娶会也不少,她们才是家具的实际购买者,到时候若能打进某一名门之家,你的家具就不愁没有人来买了。。。。生意的事情,你比我懂,总之一句话。这生意能做。”

    “行,我心里有数了,谢谢十七哥。”

    “你我之间不必谈谢。我过些日子便要回京城,你若是真有意打入京城市场,不如这回随我一道去京里亲自调查调查市场去。与我一道走的话,有我一路照料着,岳父和岳母也能放心些。”

    八娘一想,汴京城是大宋最繁华的城市,就算不为生意上的事情,她也是想去见识一翻的。而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确实应该自己亲自去看看,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便道:“那行,我回头就与父亲商议一下,刚好你还有近十天才起程吧?我这几天,也把这边的事情好好交待一翻。”

    想到入京,她心中也生出少许的期待来。便觉袖子里收着的两封信都沉沉的。

    却又有些疑惑。

    陆十七对外,可是她的未婚夫,逸郡王柴十九托他给自己带信过来,倒还好说,阿咏的信,怎么也托了他的?

    便问出了口:“十七哥,逸郡王和狄二公子怎托了你捎信给我的?”

    陆十七瞥了她一眼,只笑了笑便出了屋:“我去寻五郎他们说话去了。”

    见他不答,八娘也没办法,又想着回屋里看信,便由着陆十七去了,自己也出了书房的门,打算回她屋里去。

    出了门,守在廊下的小福忙福了福身:“八小姐要回院里?”

    一边说,一边撑了伞。

    外面已只有些毛毛细雨。

    八娘摇了摇头,对小福道:“不用你送,这雨也没什么,我才好想一个人走走。”

    小福不知道未来的八姑爷和八小姐说了什么,只见她脸上似有愁意,便也不敢多嘴。只把伞递到了八娘手上:“那八小姐还是撑着伞吧,这天有些寒凉,别淋了雨再生病。”

    八娘接了过来,撑着伞,一个人慢慢回了屋。

    因着江南冬来的迟,虽说已是秋末了,院中的花草树木依旧青葱碧郁,雨水洗后,越发清亮逼人。看着便叫人心中舒适愉快的很。都说秋日萧煞,可江南的秋天,却清凉喜人。

    等回了院,就见三夫人安氏在丫鬟秋白的搀扶下,出了正屋的门。八娘忙上前见礼:“三婶娘是要去正院么?”

    安氏笑着点了点头:“午后睡了一觉,又在屋里坐了半天,也闷的慌,去寻你娘和你五婶说会儿话去。”

    八娘便与秋白一道,扶着安氏出了院,这才折回屋里。

    一时整个院子都静静的,惟有屋檐上的雨水落在地面上,发出滴滴答答有如音乐的声音。

    八娘从袖中抽出信笺,挑出柴十九的信,撕开信封,展开信纸,入目的便是熟悉的柴十九那看着端正俊秀,却暗透着峻奇苍劲的字体。

    信中说了他已大婚的事情,又道听陆十七说她可能入京,希望她入京后,能去他郡王府上作客,又说郡王妃性格贤雅,定与她能成为朋友。

    八娘微笑着看完,折好信纸,便看着另一封信,出了神。

第二百五十三章节 放弃吧

    若是平时,八娘收到他的信,定然欣喜的折了开来。

    可是陆十七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他兴许是要被招为郡马的人。

    清河郡主的贤名美名,她远在江南都如雷贯耳,也只有这样出色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吧。

    与那样的女子比起来,自己当真算不得什么。她虽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不好,可一样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好。好到能够让狄咏那样的人对她动心。他或许是把她当朋友一样的,可朋友不是恋人。

    这一场莫名的暗恋,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摸了摸胸口那藏在衣襟下的两片叶子,她随身戴着,从来不舍得拿下来。原想着取了下来,犹豫片刻,却依旧舍不得。

    在她把心交付给旁人之前,就这么戴着吧。她做了这么久的梦,也许该是醒着的时候了。

    八娘微笑,把那尚未拆开的信笺同柴十九的信,一并收到了匣子里,锁进了床头柜的抽屉中。

    深吸了口秋日雨后那清凉入脾的清净空气。

    便觉得自己从目到心,都无比清明。

    一个人在窗前站了许多,直到觉得冷了,才返身回了榻上,既是计划着同陆十七一道去京里,这边的事情也当好好按排一下了。

    武三娘管着武家的泰瑞祥的事情,对家中其它的生意并不插手。木器铺一直是苍耳管着,饭庄有陆长安负责,漆坊和木器坊更是不用烦心,说起来,就是离了她,一切也都会正常动转的。

    只是这回她想带着苍耳一道去汴京城。

    这两年苍耳的婚事也是被陆家的六婶娘,苍耳的姑母一逼再逼。可苍耳却是个有主见的,自然不会轻易妥协。八娘也曾私下里问过她,想嫁个什么样的人。苍耳也只是淡淡一笑。

    林家婶母却是看上了苍耳,每回八娘去泉州,若是苍耳没有一道去,林婶婶都要在她耳边念叨很久,可尽管如此,林婶婶却也未把话讲明。

    是林昭庆不愿意?

    可明明林昭庆与苍耳相处的也是不错的。

    八娘摇了摇头。

    若是这回让苍耳与她一道去汴京城,苍耳也算是能躲开一阵子她姑母的念叨了。想来她必定是十分愿意的。只是如此一来,木器铺中,光七月和九月两人,若是时间去的久,就叫人有些不放心。

    八娘一想,还是托了五嫂子武三娘帮着看顾一二吧。

    许十三自然也要同去,只是如今秀娘正怀着第二胎,已是五六个月的身孕了,这时候把许十三叫走,到底有些不厚道。

    八娘想着,便打算先去寻武三娘说说去。

    才要出门,就见一身大红裙衫的武三娘已入了院,正朝着她屋里走来。

    八娘迎上前去:“五嫂,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寻你呢。”

    “你五哥陪着陆十七说话呢,我一人在院里左右无事,家里的事情我也插不上手,索性过来寻你说话。”

    一边说,一边随着八娘进了屋,八娘便执了炉上正烧着的水,帮她沏了杯热茶,递到了武三娘的手上,两人在榻上坐了下来。

    就听武三娘问道:“我寻思着,你这回大概是想进京去看看吧?有陆十七一道,想来公爹和婆婆也能放心。我听你五哥的意思,想把你们两的婚事尽早给办了呢。”

    八娘笑了笑:“还是五嫂嫂知道我的心思,才刚被爹叫到书房里与十七哥说话,他也说京城那边的生意能做,劝我先亲自去看看呢。我也有这个打算。我原还想寻你去的,不想你来了。我若是走了,便想让苍耳姐与我一道去,这样一来,木器铺子的事情,七月和九月肯定是顾不过来的,五嫂不如帮我看顾着?”

    “这个自然,总归你争的钱,将来也有我和你五哥一份儿,帮忙是应该的。”武三娘笑道,“只是木器铺子的事情我到底不算太了解,回头你走前,把要注意的,和我仔细交待了就成。”

    八娘听她这话,便假嗔道:“原来五嫂嫂是看在家产的份上才出手的?那到时候可别怪我出嫁的时候,死活撮弄着哥哥们狠给我嫁妆了。”

    武三娘便扭着她的小脸,笑骂道:“真正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的。别说多给陪嫁了,就是公爹要把家产都陪给你,还有谁能说个不字的?说到嫁妆,陆十七打算什么时候娶你过门?早说家里想叫你们早些儿成亲,可要我说也别太赶着,到时候多留些时间,咱们家也好准备起你的嫁妆来。”

    提到这个,八娘默了一默,才道:“我若说实话,五嫂你帮不帮我?”

    武三娘听着这话里有话,不由挑眉:“八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八娘心一横,便道:“其实,陆十七从来就没打算娶过我,我也没打算嫁给他。当年之所有定了亲事,是因着他总归要定亲,我也不想家里把我随便就嫁给什么人,因此我们两才私下里达成了协议,这才顺着两家的意思定了亲的。我们就是想着彼此能多留几年时间,过几年不用提心吊胆的被家里逼着定亲事的日子。”

    武三娘听了这话,直觉得象听了天书,一时竟不明白她的意思:“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合着这是逗两家的长辈们玩呢?这要是被家里知道了。。。。你们两人可真正是胡闹。”

    武三娘越说越气:“我这就同你五哥说去,若真随着你们两个胡闹,总有一天要出大事儿。这眼看着两家就要定下你们的婚期了,你现在却说这门亲事压根儿就是你们胡闹出来的?公爹和婆婆还不得被你气死?”

    八娘忙死命拉住武三娘。

    她心里也委屈的很,若不是这年头婚姻不自由,女子身子不由已的。成亲又那么早,她何必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三姐姐,你听我说。”

    武三娘被她一声“三姐姐”叫的心软,不由就住了脚。

    自打她嫁进曾家,八娘可一直叫她五嫂嫂的,这“三姐姐”还是第一次叫出口。想起两人打小的情份,武三娘不由叹了口气,又见八娘也红了眼,又心疼的很。

    便回身坐了下来,道:“不是我说你,这终身大事,也是能开玩笑的?到了如今这一步,我看你们两怎么收场。哪有没有个因由就退亲事的?你们两若是真退了亲,一边是亲哥哥,一边是小姑子,叫四娘怎么在家里自处?”

    说着,武三娘便皱起眉头:“八妹,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喜欢上什么人了?”

    以八娘和陆十七的关系,其实两人若是真成了亲,八娘一辈子也能过的和美幸福,总归陆十七不可能错待了她。再说两人看着,也是无比般配的。假若不是八娘喜欢上了别人,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让她不愿意嫁给陆十七的。

    又或者是,前些年传闻的,陆十七和万香楼里那位柳大家柳如水的事情,是真的?

    可那位柳如水前年便出了万香楼了。也没听说陆十七金屋藏娇,和那柳如水有什么来往呀?如果真有,五郎兄弟几个,怎能轻饶了他?再说如果陆十七果真对柳如水有意,也不可能什么动静都没有。

    正疑惑着,就听八娘道:“我能喜欢上谁?五嫂别多想。我就是不想嫁人而已。”

    一句话,倒把武三娘逗笑。

    哪有女子不想嫁人的?这丫头怕是没遇上叫她喜欢的,这才能说出这么硬气的话吧?

    “别说这话,你想不想嫁,最后都得嫁。不是咱们家容不下你,是公公和婆婆不会舍得你真一辈子在家里不嫁人的。要我说,其实陆十七是真的不错,也不怕他以后错待了你,再说他也不是那样的人,你两又从小要好的。别说家里人,就是我,也想不出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这事儿你自己再仔细想想。你若是真喜欢上了什么人,就与我说说。你五哥不是最疼你么?总归只要是那人不错,我们就帮你想法子就是了。”

    八娘听的心中一暖。便朝武三娘笑了笑:“五嫂就让我五哥帮我想法子,把婚事拖上一拖就成。”

    武三娘便道:“要我说,你们两若真没这个意思,趁早把婚事给退了。别拖到最后,两人都耽搁了。陆十七也二十多了,就是你不急,难道陆家不急?何况陆家的三房里,可就陆十七这么一个儿子,陆家还指着他撑着三房的门庭呢。不说别人,就说四娘,不也急着想抱娘家侄儿?”

    可退亲,哪有那么容易的?

    武三娘也知道这个理,说着,便只能叹气了。

    八娘也不想多说,便与武三娘说起生意上的事来。

    不时天色就暗了。

    就见小福过来请了两人去正院里,道是要开饭了。

    如今随着几兄弟成了家,家中人口越发多了。平常都是女眷们一桌,男人们一桌,分开用餐的。

    听说到了晚饭的时辰,两人不好叫长辈们等着,忙下了罗汉床,趿了鞋子,小福帮着两人把雨屐套到脚上,这才出了院。

    正院的廊下,已挂起了灯笼。虽说天色黑了下来,小路倒也看的清楚。

    两人很快到了正院朱氏的屋里,就见范丹书和陆四娘正陪着朱氏妯娌三人说着话。小十娘依在范丹书的怀里,陆四娘则牵着小十一的手,不知在哄着她什么,江来则依着朱氏,睁着一双好奇的眼,兴致勃勃的看着屋里的众人。

    两人入了屋,给长辈们行了礼,八娘就从朱氏身边抱了江来。一边笑道:“不知道大嫂今天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这天慢慢凉了,人也容易饿起来。”

    陆四娘听了这话,便起了身,笑道:“我去厨房里看看,刚好给大嫂搭把手。”

    武三娘也道:“我也一起去吧。”

    见她们这么说,范丹书自然不好再坐着,也欲起身,却被三婶安氏制止了:“四郎媳妇,你只管安生坐着,都一道儿去了,你大嫂反嫌你们占了地方呢。”

    范丹书闻言,也就笑着坐了下来:“三婶娘说的是,我本就笨手笨脚的,大嫂总嫌弃我呢。”

    才好吴氏进屋,听了这话就笑道:“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咱们家总算有了个才女媳妇儿,我这当嫂子的,多疼你还疼错了?老五媳妇和四娘要是有意见,就叫她们寻我说去。”

    陆四娘和武三娘在院里听了,便回头朝吴氏笑道:“可不敢有意见,大嫂你只管疼你那才女弟媳就是了,回头二嫂也进了门,那也是个才女,看大嫂是不是一样疼,若是不疼,我们就寻二嫂告你的状,说你偏疼四嫂子,从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呢。”

    “这几个,可没一个嘴上省事的。”安氏笑骂。

    吴氏便问:“饭菜都好了,这会儿就摆上?”

    朱氏点头:“摆吧。你公公们那边也都准备好了?今儿十七郎过来,可添了酒菜?”

    吴氏管家这些年,这种事情自然办的妥当,笑道:“母亲放心就是,媳妇还能连这一桌席面也整不好的?”

    一直笑着没有吱声的五婶娘徐氏听了这话,也笑起来:“从前老大媳妇话最少的,叫那几个带的,如今话也越发利落厉害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节 一室旖旎

    吴氏便道:“五婶说的是,几个弟媳个个儿比我强,小八妹说了,我也得与时俱进,要不然可就镇不住她们了。”

    听了这话,边一向文静秀气,轻易不大说话的范丹书都掩了袖子笑:“大嫂真正是……别说我了,就是五弟妹她们,又哪个敢不敬着你的?若是没有大嫂张罗着一家子的事情,我们哪里就能过的这般自在?上回五弟妹还寻我和四娘说,说过几***晴了,也请了大嫂出去游玩两天呢,好叫大嫂轻快几天,也是我们对大嫂的孝心。”

    吴氏听了自然高兴。

    原还担心几个弟媳一道进门,妯娌多了,不举哪个有个若有些小性子,她这大嫂都难当。不想这几个弟媳虽说性子各不相同,却相相处很是愉快,对她这个大嫂,也很尊敬,家务上头,从来都是她说了算。

    范丹书是个不问事的,子景媳妇陆四娘倒是个理家的好手,很能帮得上她的忙,但凡事又都会先问她的意见,从来不冒尖掐强,老五媳武三娘是个厉害的,但她心思和八妹一样,在外面的生意上,内院的事情从来不管,虽说不管,却也体谅她辛苦,没事就拿出些体已出来买些昂贵的时令果鲜,犒劳一家人。且还特地给她置办了几身行头,道是家里的事情帮不上,大嫂辛苦,她也只能这么表点意思。话说的让吴氏不收都觉得对不住她。

    如此一家和睦,吴氏虽说劳累,日子却很舒服。下面的弟媳们敬着她,凡事以她为大,上面的婆婆们又不管事,也从来不刁难她,她就是尽日里忙,也是忙的高高兴兴的。

    且如今家中,可比从前热闹了许多,每日里见着的都是笑脸。人说家和万事兴,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朱氏笑道:“都别贫了,快些儿上饭菜去,今天下雨,天黑的早,吃了饭,也好叫你婶娘们早些儿回院里好歇着。”

    吴氏笑着这才去了。

    娘儿几个围着吃了饭,吴氏怕男人们那边有什么需要添办的,便把这边交给了陆四娘,自己则出了屋里。

    八妹也帮着四娘和丫鬟婆子们收拾了桌子,若是平时,武三娘饭后总要与她一处说会儿话的,可心里想着八娘午后与她说的那些话,便盘算着早些儿回屋里,若是五郎回来的早,也好与他商议一下。看五郎怎么说。

    因着陆十七才回来,知道他今日得回去的早些,曾不疑吃了饭,便先和两位兄弟去了,又叫他们几兄弟也别多喝,因此那边也结束的早。陆十七自是被子景请去了与陆四娘叙话,众兄弟约了明天再见,五郎想着娇妻还在等着他,便回了院。

    武三娘听丫鬟说五郎回来了,便迎到了外间,见他身上虽有些儿酒气,看着却不象喝多了的,一边进了内室里帮他换了外衫,一边道:“要不要叫新月帮你去厨房里弄点醒酒汤来?”

    五郎看着眼前越发娇美的妻子,顺手就把她拥到了怀中,按着她坐到了自己腿上,摇头笑道:“我可没有喝多。”

    说着话,便吻了上去。

    武三娘忙撇过脸,低声嗔道:“你可真是,丫鬟们都在外面呢。别闹,我有话要与你说。”

    五郎低声笑了起来:“不怕,让我亲一下,咱们再好好说话。乖溪儿,你要乖乖听话,要不然,晚上看我怎么罚你。”

    声音低沉暧昧,饶是结婚已快两个月了,听了这样的话,武三娘依旧脸红心跳,便仰起脸嗔了他一眼。五郎刚好乘机捉住她的下巴,撷住了那娇艳欲滴的双唇。

    这一吻,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停了下来,五郎忍不住便抱起武三娘,放到了床上,任是武三娘推他,也不放手,武三娘只得轻嗔道:“门还没关呢,五郎,好五郎,快放开我,这若是被人看到,我明儿还要不要脸了?”

    五郎笑着轻啄了一下她的额,柔声道:“我与自己的妻子亲热,有谁好说的?不定四哥比我们还粘呼呢,寻常只要四嫂在,四哥的眼便挪不开,还有子景他们……不许跑,等我。”

    一边笑着,便起身关了内屋里的门。

    待回身,放下大红的床帏,把武三娘拥进怀中,一手扶着三娘的脸,吻了上去,一手却不老实的探进拥中人的衣裙内。

    一室的旖旎风光。

    直到事了,两人赤身相拥,五郎一手搂着武三娘的细腰,一手抚握着她胸前的珠玉,这才柔声道:“你刚说有话要与我说,是什么事儿?”

    武三娘被他拆腾的全身一丝儿力气都没有,虽说还有些羞涩,可因着五郎每次都坚持这样肌肤相拥,便也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他怀中,嗔道:“是关于你妹妹的终身大事,这会儿满足了,才想起来问?”

    五郎低声笑:“嗯,谁说我满足了。”

    说着话,因紧贴着,武三娘已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不由扭了扭身子,想离的远些。却被五郎翻身压在了身上,柔声道:“别动,你这样,我会忍不住的。咱们好好儿说话。”

    这些日子,他似是对她这身子越来越喜欢了,几乎每天都这样,武三娘也怕他坏了身子,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再动,便用话吸引他的注意力转到别的事儿上去,道:“嗯。你也不许再想了,对身体不好。我是想说八妹的事儿。”

    “八妹怎么了?”五郎一边吻着她的额,一边含糊的问着。

    “你真的不知道?我听八妹说,她和陆十七的婚事,只怕不成呢。”

    五郎听了这话,心里的那点旖旎的念头全没了,立时翻身躺到武三娘的里侧,奇道:“这是怎么说?八妹与你说什么了?”

    武三娘便白了他一眼,道:“你先听我说,不许生气。”

    见五郎点头,才道:“八妹说,她和陆十七的婚事,是当初怕家里给她寻个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所以才和陆十七暗中说好,先把亲事定了,两人并不打算以后真成亲的。”

    “八妹的意思,陆十七这家伙也是没打算娶她,合着两人这是拿家里人开玩笑呢?”

    武三娘道:“八妹是这么说的,这不今天和我说了实话,叫我们想办法把婚事再拖一拖,兴许能想出办法来,退了亲事。”

    “这不是胡闹么?”五郎翻身而已,寻了衣衫就要套上,“我去子景那边问问这混小子去。到底怎么回事儿。这可不只是他们两人的事,是关两家,不是小事儿。”

    武三娘也顾不得身上没穿衣服了,忙起身拉住了他:“你小声些儿,这事儿闹出来,八娘少不了一顿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的,拧着呢。这事儿得好好说。”

    五郎怕她着了凉,也不好真就甩手走了,只得回身,把她按进被子里,道:“好了,你可别着了凉。我去子景那边先问问陆十七到底怎么回事儿。”

    武三娘这才点头:“你去了好好说话。”

    五郎道:“我知道,你放心吧,就是不顾着那混蛋,我还能不顾着小八?还有子景媳妇杂在中间呢。你回头洗漱过了,早些儿歇着,不用等我了。”

    等五郎出了屋,武三娘也忙着起身,叫了丫鬟们送了水来。

    子景也没想到五郎会寻了过来,见他脸色不太好,忙道:“五哥是这怎么了?”

    “十七人呢?”

    “在里面陪四娘说话呢。”

    五郎点了点头,跟着子景进了屋里,对陆十七道:“你随我去书房里,我有话要问你。”又对陆四娘道,“弟妹,我和十七说会儿话。”

    陆四娘见他沉着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向子景,子景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只得笑道:“那五哥和我哥先去吧,我回头给你们送茶水去。”

    五郎点了点头,便先出了门。

    陆十七跟了出来,道:“吃饭时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见五郎并不理他,只得跟着五郎去了书房。

    一进门,五郎便道:“我问你,你和小八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知道了?”陆十七笑道。

    一看他全不当回事的样子,五郎就火大:“我现在问你呢。”

    陆十七见他是为着这事儿跑过来兴师问罪,就懒懒的坐到了椅上:“你既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其实我不介意娶八妹的,是她不愿意嫁我,你叫我怎么办?”

    “这主意,当初是你跟八娘提的吧?”他自己的妹妹他还能不知道?谁说胆子大了些,但也不至于会想出这么不靠谱的事儿来。

    “可我没逼着她呀?”陆十七故意忽略了他那张阴的象要吃人的脸,“小八妹是自愿的。”

    他这么一说,五郎更是来火:“你多大,她那会儿才多大?”

    见陆十七只笑吟吟的看着他,五郎强按住很揍子小子一顿的冲动,又想反正自己打是打不过他的,只得继续道:“这事儿,你想怎么了?两家都知道你们两打小要好,亲事是那么好退的?再说退了亲,你是没什么,八妹是个女子,叫她以后怎么办?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陆十七敛了脸上那无谓的笑,正色道:“我若说我真愿意娶八妹呢?”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从前你们什么狗屁协议我不管,你愿意,就娶了八妹。我就当这事儿我从来就没听到。”

    “可现在不是我不愿意娶八妹,是八妹不愿意嫁我。”

    五郎奇道:“她不是一向与你好?有什么不愿意的?”

    “你还说你顶疼她,那你可知道,八妹有她喜欢的人。”

    “这。。。。”五郎蒙了,“这怎么可能?是谁?”

    “狄相的二子,狄咏。”

第二百五十五章节 怒斥

    “开什么玩笑?”五郎怒道。

    狄相家的二公子,那个被无数京中贵女们追捧的大宋国最有名的美男子?他和自己家的小八妹?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去的好不好?

    “不管你信不信,这事儿都是真的,我还能骗你?”陆十七见他一脸震惊,只得开口。

    “我去问问八妹去。”打死五郎,他也不信八妹会喜欢上狄咏那样的人,再说这两人天南地北的,怎么喜欢得起来?

    陆十七一把拉住了他:“你问她有什么用?她会承认?你也别冲动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坏,而且照我看来,那狄咏对咱们小八,也不是没点意思的。”

    五郎至此很是惭愧,觉得自己妹妹若是真喜欢上了别的男子,无论如何很是对不起陆十七,再说陆十七现在这个态度,还把小八当成自己妹妹,这就让五郎对自己刚才的态度,更是觉惭愧了。

    五郎回了身,看着陆十七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狄咏也喜欢八妹?你先与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两又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你明明知道她们两不可能,为什么知道了还不阻拦?合着你从来没把我们小八当自己以后的娘子是不是?”

    陆十七无奈的摇了摇头,先把五郎给按在了椅子上,这才道:“你先别急,前头的事情,是我有错,但你要说我不关心小八妹,这话我就不同意了。在我心里,八妹的份量未必比在你的心里轻。甚至不比四娘在我心里位置差。我同你一样,把她当亲妹妹的。真论起来,你对八妹的了解,未必有我深呢。”

    见五郎瞪他,陆十七笑道:“得,不说这个,说正事儿。要说八妹是怎么和狄咏认识的,这我倒知道,有一年逸郡王,也就是你那同窗柴正纯,找了狄咏给八娘送了些东西,这才见的面,当时我也在,还是我在喜来登招待的狄咏。至于后来怎么的,我就真不清楚了,我只知道狄咏和小八妹,这几年偶有通信。说起民来我从前还真是没注意,更没往这上头想。后来有一次逸郡王问起我和小入妹什么时候成亲的话,当时狄咏就变了脸色,我这才想起,他虽不曾主动开口问过我八妹的事情,可每常和逸郡王聊起八妹时,这小子都在边上听的特别认真。而且每回见了我,对我的态度又是亲近,有又些儿别扭。去年五月里,八妹及笈礼,我捎东西回来庆贺时,逸郡王不是托我一道捎了东西的么?结果这狄二公子也拿出了东西来。我当时因心里早起了疑,回去后便打开了看,却是一对点翠金簪,这东西贵重我且不说,只是男子送女子金簪,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自那以后,我回南丰时,故意当着他的面问逸郡王有没有要托我送的东西,狄咏倒再未开过口,直到这回我主动问他,他才托了捎了封信回来。”

    “可这也只能证明狄咏那厮对小八妹有点想法,你怎说小八妹心里也有他?”

    陆十七嗤笑:“瞧你也是成过亲,苦恋过的人了,我问你,若是小八妹心里没有他,那支金簪,她可会留下?可会不托我退回去?”

    话是这么说,可五郎依旧有些不相信。便道:“就算八妹喜欢他,但这小子在京中是什么情形,你也知道的,连公主都放话想找这样的驸马,他不是我们小八妹的良配。咱们家也配不上。十七,我一向当你是兄弟的,这回的事情,你得想想法子,若是八妹真有这心思,也得叫她断了。至于狄咏那边,”五郎说着哼了一声,“就是他真喜欢八妹,他的亲事,只怕他自己也作不得主。”

    陆十七想了想,问五郎:“徜若让你和武三娘分开,从此以后你是你,她是她,咫尺天涯,互不知道,你会怎样?”

    五郎一怔。

    他会觉得生不如死。

    “八妹,真的那么喜欢那小子?”

    陆十七叹了口气:“其实不用你我担心,八妹聪明着呢,你想的那些,她自己何尝不知道?我今儿与她说了,若真喜欢,我们都会帮着她,是她自己不肯承认她对狄咏的感情,既是不承认,就证明八妹根本从来就没想过要和狄咏在一起。只是,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是身不由已的。也正因着这样,我才想帮着八妹。五郎,人生一世,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得不到,那就算得了天下,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八妹和狄二郎,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在人为。现在重要的,是狄二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五郎自己的感情,也是经过无望的煎熬的,被陆十七这么一说,自是感同身受,想想八妹那笑起来纯明可爱没心没肺的样子,便心疼的很,默了默,便道:“你回京后,想法子探探狄二郎的口风。”

    陆十七笑道:“这是自然,不过这事儿也不易,我可是八妹名义上的未婚夫婿,虽说我和狄二郎关系还算不错,可就算狄二郎真有什么想法,他也绝计不会与我说。我看逸郡王倒是对八妹关心的很,不如从他那边想折子,我与他把话说明了,让他想想法子,兴许这事儿就能成。”

    惟今之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五郎又道:“这事儿先撇开不论,你和小八妹的婚事,两家里都急着办呢,咱们得先把这事儿给囫囵过去才成。”

    “你又糊涂了,这事儿不急。若是咱们小八和狄二郎的事情不成,你舍得把她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我呢,至少我不会叫她这辈子受任何委屈,吃任何苦。先看着吧,我和她的亲事退不退的,以后再说。”

    五郎一想也是,只是这般,确实是对不住陆十七的很,默了一下,无比认真的看着陆十七,道:“十七,你与我说实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小八?”

    陆十七也憋了他一眼,这才敛了脸上那一惯的对什么都似不经心的笑,正色道:“我对小八的感情,不是爱和喜欢那么简单,有些感情,你未必明白,你只要知道,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更希望她幸福就是了。”

    话说到这份上,五郎也不好再说什么。

    因夜色已深,陆十七还要回陆府,便把陆十七送去了子景夫妻的院里。

    武三娘直等到五郎回来,因见他脸色不太好,等亲自服侍他洗了澡,两人躺在了床上,才道:“五郎?”

    五郎无限珍惜的把她抱进怀里,叹了口气,才道:“溪儿,我现在觉着,我们能这样在一起,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怎么了?”武三娘把手搭在他的腰间,柔声问道。

    “小八好似喜欢上了狄相家的二公子。”

    “这,这怎么可能?”从来也没听小八说过,认识什么狄相家的公子的。再说,这两人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怎么会喜欢上?

    五郎便把陆十七的话与武三娘也说了一遍。

    武三娘也是无语,想不到八娘这丫头,看着整天笑嘻嘻的,原来却藏着这样的心思。再想想自己的曾经,武三娘不由心疼起来。

    八妹她,心里怕是也一直很是无望无助的吧?

    “五郎,我们帮帮八妹好不好?”武三娘脸贴在五郎的胸口蹭了蹭,叹息道。

    “放心吧,我们会想办法的。”五郎安慰道,“说起来,陆十七倒是对八妹一片真心,即便遇上这样的事情,也知道为八妹着想,我现在倒深觉得对不起他。”

    武三娘就笑道:“说你傻你也真傻,其实我从前就觉得陆十七和八妹有些不对劲儿,两人要好是要好,只是感觉总是,怎么说呢,他们若说男女之情,只怕是真没有。陆**概和你一样,把八娘当妹妹一般看的吧。他若是心里有八妹,也就做不到这么淡然。你想想,若是我喜欢别人,你可能成全?”

    五郎翻身而上,把她压在身上,府在她耳边发狠道:“成全?若有人想与我抢你,我定杀了他。”

    惹得武三娘闷声直笑。

    第二天一早,武三娘还想去寻八娘说话,却听吴氏说她一早就出了门了。

    武三娘想着她大概是去铺子里了,倒也没在意。

    如此过了两天,八娘就趁着陆十七在的时候,说了要随陆十七进京的话。

    曾不疑自然不放心,陆十七便给老泰山作了保证,说是一定会照顾八娘的安全。再说八娘这几年也没少往外跑,曾不疑虽觉得京城不比别的地方,但有陆十七这个稳妥的照看着,也就同意了。

    如此八娘就开始着手准备起进京的事情来。

    因这一年的木材原料,永兴已是交会了的,她也无需再往泉州,便给林昭庆那边去了信,把她的行程与林昭庆知会了一声儿。

    又与陆长安细细交待了饭庄的事情,让陆长安没事在泉州多待着,陆四娘自嫁到曾家后,陆长安的媳妇小绿并没有随着一起进曾家,八娘让他若不放心,也可带着小绿去泉州,总归她在泉州那边盖了一处小宅院,小绿若是去了,两人还能顺道帮她把宅院看管一翻。

    又把木器铺子交到武三娘手上,让七月和九月若有难拿的主意,就问武三娘讨意见。

    最后去了木器坊和漆坊里,把年前的事情都一一交待了,这才打点了行李,同着苍耳和许十三,打算随陆十七一道,去看看大宋国的京城。

    朱氏怕她一人在外,没有人照应,阿蓝和七月九月三个忙着铺子,自是没空,可五月是家中几个丫鬟里照顾她时间最久的,朱氏便叫她把五月一道带上,生活上也好有人照应。

    八娘无法,只得应了。小福几人很是羡慕五月能有机会出去见识一翻。惟有五月自己愁的很,京城虽是叫人向往,可她却没有七月姐姐她们那么能干,若是拖了八小姐的后腿,岂不是有负自己照顾她生活的责任?

第二百五十六章节 世界第一大都市

    原本朱氏还想叫个厨房的婆子跟着的,八娘真正哭笑不得,她连五月都不想带着,何况是厨房的婆子?

    只得耐心劝道:“娘,我听说京城里普通百姓在家吃饭的时候少,都在是外面吃的多,我这一去,只是去京城里看看,又不打算长住的。还着丫鬟婆子的,岂不麻烦?再说到时候就是住的久些,十七哥不是在那边置了处宅子么还能没个做饭的?就是真没有,我自己最擅长的,可不就是厨艺?还要带什么婆子,没得一路麻烦,若是再是个水土不服的,到时候别说照顾我了,不要我照顾已是谢天谢地。我向娘保证,回来我一定养的白白胖胖的回来可好?”

    陆四娘打小是在京里住过的,闻言也抿了嘴笑,跟着劝朱氏:“伯母,八娘说的是,就是我哥在京里,自己开伙的时候也少,京城不比我这小城,那边什么都有得的买的,酒肆饭庄通宵营业,什么时候想吃一口,都找得到地儿,寻常人家自己家做饭的时候反少。若不放心,大哥二哥都是在京城待过的,叫了两位兄长过来问问,不就是了?”

    朱氏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放心而已,八娘毕竟是个丫头,和大郎二郎他们男子怎好比?

    不过她也是听劝的人,婆子是不必叫跟着了,五月却一定要让八娘带上。因着五月心细,极会照顾人。

    八娘无法,也知道那是她娘最大的让步了,只带上了五月。

    一路上五月倒确实尽心,连苍耳都被她念叨的烦了,饭吃的少了,要念,衣衫薄了,要念。睡的晚了,要念。坐的久了,也要念。直到转了陆路,这丫头本就身在南方,船自然是不晕的,可怜她晕马车。到了陆路上,一天马车一坐下来,骨头都被颠的散了架,许十三和陆十七是骑的马,八娘和苍耳坐的马车,苍耳是不必说了,八娘再忙,这几年也坚持着每日练会儿武,打架未必多强,可强身健体的,身体是好的很,坐几天马车,自然没什么。

    可怜五月两天马车一坐,整个儿就焉了下去,别说念叨了,每日里打尖歇在客栈里,她下了马车,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苍耳就笑她:“这回不念了吧?好好儿的歇着,再过几天,咱们还要转了水路的,再一路往北,就不必再走陆路了。你要是再整日里不停的念,我们就转陆路。”

    吓的五月只拿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八娘。

    八娘知道这马车坐的不易,也实在怜这丫头,别说五月是个素不出门的,就是她,这两日也觉得累的慌,估计这丫头这会儿定是全身酸痛,胃里翻腾的,难受着呢,便忙安慰道:“别听她的,再忍两天,等转了水路,你就不必再受这罪了。”

    过了几天,上了船,一路转过瓜州,途经江宁府,再往北,便是扬州。

    那是八娘前世生活多年的地方。

    是她梦中的故乡,是她前世的心安处。

    陆十七见她痴痴站在船舱上,翘首看着遥遥的扬州城。

    初冬的阳光昭在身上,暖暖的。暖的叫人想流泪。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可,这个地方就在眼前,千百年后的那里,有她最爱的两个人。

    爷爷,奶奶,你们可还安好?

    “我们也不赶时间,不如在扬州滞留两日?咱们在扬州城里好好转转?”陆十七站在她身后,柔声问道。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

    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可如今是初冬。

    柳絮早被寒水消尽,妖娆的垂柳,想来只余那光秃秃的枝丫了,且,没有琼花,没有她曾经住过的小院,没有那两位慈祥的,给了她所有的爱的老人。

    那里并非故乡。

    只是她依旧情怯。

    摇了摇头,叹息道:“不了。”

    是时黄昏,水面上波光鳞鳞,有如洒落了满河的金粉。熠熠生辉。

    陆十七拍了拍她的肩。

    八娘觉得自己是草,春风吹又生。不管到了哪里,只要她想好好活着,她就会去努力。然后活的很好。

    诸如乡愁,怀念。那不过是她偶尔的软弱。

    她会在这里活的很好很好。事实上也却实很好很好。有爱她的家人,有相知的朋友。有她的事业。

    因不急着回程,几人倒也算一路游玩而北。等到了京城,已是十一月初。

    在南方住的久了,汴京的冬天,那寒冷似是无孔不入。陆十七这两年大概是习惯了,倒没觉得什么,可是五月却是受不了。别说五月了,八娘裹着裘衣,也一样觉得手足冰凉。

    好在总算到了地方。

    虽是寒冬,汴京城的繁华,也让人目不暇接。穿过外城的护龙河,进入外城国城的南薰门,再往北去,便是内城的南门朱雀门,入了朱雀门,穿过州桥,便是汴京城赫赫有名的御街。

    不仅是许十三和苍耳还有五月,八娘骑在马上,亦是真正的目瞪口呆。

    这条御街,从州桥直通皇城,也就是内大皇宫的南门宣德门,听陆十七之前说过,这条御街便是整个汴京城的中轴线。很宽。

    可是也不是这么个宽法吧?就是在她的前世,老实说她是真没见过这么宽的街道,足有二三百米宽。听说从前就是普通百姓亦可通行的。后来为了显示皇家威严,这才在中间盖了两行朱漆杈子,中心御道,两边御廊,杈子之外,才是行人走路的街道。而在杈子里,用砖石砌了两条御水沟,水沟中植种莲荷,两边则满植桃李梨杏,杂花相间,听说春夏之时,望之如绣。可惜此时正是隆冬,却是见不着这样的美景了。

    一边听着陆十七介绍,几人一边感叹。

    陆十七笑道:“再等几月,入了三月,新树发芽,便能见着美景了,左右你们一时也回不去的。对了,州桥最有名的是夜市,咱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今日好生休息一日,以后晚上都可以出来逛逛。这里的夜市可不是咱们南丰城能比的。”

    八娘就指着御街两旁的广厦大殿,问陆十七:“那些气派高伟的宅院,都是公侯之家?”

    这个当世世界上最大也最繁华的城市,绝非浪得虚名。

    陆十七摇头笑道:“非也,因皇城容量有限,放不下太多的官衙,因此这御街两边,大多是中央官署。你可知道如今开封府伊是谁?”

    见她么问,八娘就是不知道,大概也能猜出来了,心中不由一阵激动:“青天大人?包大人?”

    “正是。”

    神呐。

    八娘两眼都快冒了星星:“你,你见过真人版的?”

    陆十七含笑点了点头:“可惜无缘说话,只是远远瞧过罢了。你若是有兴趣,回头五更天起来,在宣德门外守着,一准儿能见着。”一边说,一边遥遥一指,“瞧着没有?那一栋就是开封府衙,你若是有兴趣,又懒得起那么早,就在那儿候着也是一样,肯定能见着活的。”

    八娘扑哧笑出了声。

    因两人马离的近,声音又小,苍耳和五月正坐在马车里撩着帘子看的专心,自然没有听到。倒是许十三问了实际的问题:“十七公子,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离住的地方还有多远?”

    陆十七笑道:“都是说居京城,大不易,我若真只是个司农司的小官,别说这内城了,就是外城也轮不着,只所要住到东郊外去了。可惜咱不差钱儿,因此住的离这里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陆十七在京城是买了宅院的,虽说不大,只是个点过不足三亩的两进小院,可因着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假山亭阁花草树木样样都有,也花了他一万多贯。

    他如今确实是不差钱儿。大豆油和酱油这两年卖遍全大宋,几乎所有重要的城市全开了作坊。曾经南丰城的两霸王,一个作了司农司的八品小官,一个严然成了大宋国最有名的商人。

    李雍那只青蛙,如今别说没事儿就去喜来登逛了,只怕他亲娘老子想见他一面,都得排队儿呢。

    只凭着那两处作坊,除去每年捐出去的一半利润,陆十七一年也足有七八万贯的进项。他又怎会把这一万多贯放在眼中。

    若不是觉得买个大宅院太过打眼,没有过硬的后台就只能行事低调的话,以这家伙那热衷享乐的本性,怕是所置的宅子,也不会比当朝相公家那御赐的宅子差到哪里去了。

    一路看过去,几人惊叹了半天,往东转过几条巷子,进入一条十分静谧的小巷,又行了一会儿,这才停了下来。

    眼前青砖墨瓦,朱漆大门,大门立着两座石狮,虽院子看起来不大,却也还算气派。

    陆十七下了马,正要上前拍门,就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穿着月白杭绸袄身形高大的男子从里面跨了出来,看到门前的一行人,愣在那里,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先是诧异,再是惊喜,然后便苦了脸,复又露出夸张的笑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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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财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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