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名门财女TXT下载名门财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名门财女全文阅读

作者:凤七     名门财女txt下载     名门财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七章节 两处相宜

    林昭庆见她脸然瞬间的黯然,却不知为何,转又一想,便明白过来,象他这样的小公子,平常的远行自然不至于不能,要出海那种博命的事情,家人又怎可能同意?

    才打算撇过话题,却已经到了云来客栈,便笑道:“曾公子先进去吧,早些歇息,我明日一早,便来请你。”

    两人抱拳作别,八娘上了楼,进了房间,就见苍耳与刘老伯父子二人并两位师傅都在外间里等她。见八娘回来,苍耳忙道:“你和那位姓蔡的到底去了哪里?怎这半日才回?也不知作人捎个信回来,叫我们好生担心。”

    若不是她平日行事十分稳妥,不说两位负责她安全的师傅担扰,就是苍耳都想出去寻人了。

    八娘笑道:“你们可知道今日的那位蔡先生是谁?”

    看她那得意的样子,就知道这位蔡先生定然不凡,要不她也不为因着结识这么个人,就高兴成这样,且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

    “是谁?”

    “福建路转运使大人?”

    不只苍耳,就是刘家父子并两位师傅,也都露出吃惊的神色,八娘这运道,可是好的有些离谱了,吃个饭而已,就叫她认识这么样的一个人。倒不是说转运使就如何厉害,但于八娘此次来泉州的目的而言,却是再没有比结识这样的人,更好的事了。

    便何况一路转运使大人,掌管着一方水陆商运,相当于八娘前世那个社会的一省之长,不单是现在,就是以后,对八娘这样的行商之人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助力。且早间几人也都在吃饭时就听了那蔡大人的话,这位蔡大人,对八娘的二哥很是赏识,又敬佩曾老爷的学问人品,看着对八娘也是很喜欢的样子,不怕他知道八娘此次来泉州的目的后,不会帮上一帮。

    刘家父子原还因着寻老友未果而有些颓唐,担心此次的事情,只怕要费些周折,这会儿全没了这担心,刘老伯高兴的问道:“那八娘这半天,便是陪着蔡大人去了?”

    “是,而且不但陪着义父……”

    “义父?”几人齐问。

    八娘笑道:“可不是义父?”便把去蔡君谟一道去李永兴的府上,认了蔡君谟为义父,得了李永兴帮助,还有遇上林昭庆的事情,一一与几人说了。

    苍耳和刘家父子虽不知道林昭庆是什么人,可郭钱两位师傅往来泉州数次,对泉州城里这位新兴的海商明星,还略有些了解。

    几人都未想到就这半天的时间,她竟然会有这样的奇遇,也是一阵感叹。八娘这才问起刘老伯下午去寻访木材行的事情。刘老伯惭愧道:“因是多年前的关系,如今那两家木材行都换了新的主事的,货物是没什么问题,只怕价格上要麻烦些。”

    八娘安慰道:“没什么,林昭庆已答应帮我解决木材进货的事情。后日就能给我回话。他是地头蛇,行事总比我们便宜些。就算到时不行,我们再自己去谈就是,也不损什么。接下来几日,我们只管看看泉州的风光,领略领略泉州这个海港城市与我们内陆城市的不一样之处就成。明儿林昭庆约了我去看海港和造船坊,苍耳姐与我一道,两位师傅和老伯还刘二哥,只管闲逛逛吧。等办完事情,我们直接打道回府,说不定还能赶上回家过中秋节呢。”

    几人听着有希望能赶回去过中秋,自是大喜,又说了几句,见夜实在深了,又连日赶路,都累泛的很,便各自睡去。

    第二日一早,林昭庆便来请八娘,两人才一坐下说话,李永兴的府上便派了人来,说是要接曾八公子过去说话。林昭庆无法,只得放行。

    八娘也是苦笑。她原还想趁着这机会,与林昭庆熟悉熟悉,若是永兴商行明年的木材收购没有问题,那十万贯的木材,她一家是不可能用完的,而北方木材虽多,可名贵木材出产却少,若是能搭上林昭庆的商队,就在泉州港口转运上林昭庆的海船,把部分木材运到北地,岂不转手就可盈利?也省了自己到时候再为运输的事情烦心,最重要的,是,林昭庆与北地各路商人熟悉,连买家都不必她再大费周章去寻找。心思一动,便邀请林昭庆道:“林兄,,原本我义父在李府上,我便该去接的,昨日与林兄相约时,倒把这茬给忘了,而今日永兴商行的李老爷请我,也不单只为我义父在李府。实是因有事要谈,我原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林兄昨儿不是问我,义父所说的生意合作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么?李老爷今日约我,怕是与此事有关,我与李老爷昨日谈了桩生意,不如林兄一道去听听?或许林兄也有兴趣呢。”

    林昭庆昨夜回去后,想着八娘的话,直至半夜,对自己未来几年也很有些想法,此时再听八娘提那所谓生意的事情,反倒上了心。他也没想到以永兴商行如此之势,竟然会与这么个小公子谈什么生意,且还是李永兴亲自谈的,不由好奇起来。再听曾公子刚才的话,很有些要分他一杯羹的意思,不由想去听听。

    点了点头道:“今日本就是要陪曾公子的,既是公子相邀,林某焉有不从的?”

    八娘一笑:“林兄别总叫我什么曾公子,显得多生份,我亦是诚心与林兄相交,又比林兄年少几岁,林兄若是不弃,便叫我一声曾八郎,或是曾老弟就是。”

    林昭庆看他文文弱弱的样子,说的话却与昨日酒后的软昵不同,很有些老气横秋的味道,便暗暗好笑,又觉得叫他曾老弟,感觉很对不起他那张俊秀斯文的脸,就笑着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八郎”。

    八娘想着时间还早,路上也可与林昭庆说些儿话,接下来与李永兴谈事儿时,才能叫林昭庆也上心,便先打发了李府的仆人,打算一路往李府逛去,出了客栈的门,才发现林昭庆是带了马车来的,便干脆上了马车,如此说话还更方便些,也省得再走那么些路。

    林昭庆的车驾,外面看着灰扑扑的,不想里面的空间却大的人,且装点的十分舒适,倒叫八娘十分意外,待坐到软榻上,林昭庆给他彻了杯茶,八娘接过吖了一口。入口绵醇回甘,有一种熟麦般的香气,因先前打量着车里,并未注意,这才细看,却见白玉瓷的茶盏之中,那茶汤汤色红亮,不由奇道:“林兄,这是什么茶?”

    与她后世极喜欢的滇红茶十分相似,只是口感上有些差别而已。

    “我们当地的茶,本还担心你不喜欢呢。”林昭庆笑道。

    “不,我喜欢的很。这茶倒是特别。”八娘又吖了一口,细细品了一番,与小种红茶的口感十分相似,难道,这就是小种红茶?

    红茶是女子的养身饮品,若这东西不贵,倒可以买些回去,给祖母,还有娘和嫂子每日里喝着。另外三姐姐身体不好,以后也可捎些过去。

    “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只是我们当地人喜欢喝罢了,我那里还有不少,你若是喜欢,我明儿着人给你送些过来。”

    “那可太好了。”八娘也不客气,笑着道了谢。

    见他大大方方高高兴兴的收了自己要送的东西,林昭庆也很喜欢,便又拿了盘中放着的龙眼,剥了递给八娘,八娘难得享受被人照顾的感觉,也就不客气的接了过来。

    就听林昭庆笑道:“味道怎样?”

    八娘一边吃,一边点头:“甜的很,这会儿怎么还有这个?”

    林昭庆也不答她,又指了指另一盘中放着的柿子:“这柿子也是我们这儿的特产,要不要尝一尝?”

    见八娘点头,便捡了一个,用素帕托了,递到她手上。

    八娘想起安溪的铁观音,便有些遗憾,可惜这样的好茶,大概还要六七百年才能生产出来,而她虽喜欢铁观音,只这茶是如何生产出来的,却是不知道,只知道是半发酵茶而已。

    林昭庆一边给她剥着龙眼,倒也没觉得自己今天这有违平常作风的举动有什么不对的,反看她吃的很欢乐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愉快的很,就听八娘问他:“我昨儿晚上问你的话,你可有想过?”

    林昭庆点了点头。还不待他说话,八娘便道:“咱们大宋如今商业发达,虽不能说全民皆商,可涌往城市讨生活的人着实不少,又经过五代动乱,正是恢复民生,休栖养息,社会形态呈往上发展之时。百姓们生活富裕了,手上有了钱,你觉得,他们最想做的,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八章节 尴尬相对

    置田产,置宅邸,中华上下五千年,只怕这是所有华人有钱后,都想置办,且一定会置办的东西。

    林昭庆这才有些明白,曾八郎之所以会购买那么多的木材。可,把海南的木材运往南丰,她未必就有多少利润,林昭庆有些不解道:“自然是置田产,置宅邸。所以你会购置木材?可我不明白的是,从泉州采买这些木材至南丰,并无多少利润,你怎会做这样的生意?”

    八娘摇了摇头:“林兄怎么会这么想?不过你想的也不能算错。只是我这次所以来泉州采购木材,那是因为我办了处木器行,我因为考虑到我的作坊与当地一家强势的木器行的竞争问题,怕木材的进货渠道将来受控制,为避免后期断了货源,且平常些的木材我也看不上,又刚好想来泉州见识见识,所以才来泉州采买。但正如林兄所言,置田产我们先且不论,置宅邸么,没有住宅府邸的,会买,会建。有了的,会翻新,会扩建。房子翻新了,扩建了,就需要置办家什,如此,不论是屋舍还是屋舍里需要配备的家什,确实都需要大量的木材。我以后想做的,正是木材的生意。我知道林兄心里纳闷什么,不过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等会儿林兄到了李府,先听听我和李老爷的生意吧。”

    如今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以木结构为主的。木材的需求量,不单是哪一个地方,而是整个大宋国任何地方,都十分惊人。自古以来,好的木材,都是有钱人争相抢购的东西。不单是活着的时候,就是死去,都得要副好棺木来打点后事。

    所以说,做木材的生意,只要自己不发疯犯二,就不可能不争钱,区别的只是利润厚薄的问题。

    李永兴之所以能爽快的答应与自己合作,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林昭庆奇怪的是,对于海商而言,珠宝瓷器丝绸茶叶的利润,要远高于木材,李永兴怎会与曾八郎谈起木材的生意?商人重利,无利不起早,绝不可能单单因为蔡大人的关系,就与曾八郎合作,如此,还不如直接送了银子给蔡大人,更直接些呢。

    见八娘不再开口,且说了等听了他和李永兴的生意后再论,林昭庆自然也不会再继续去问。两人于马车里吃吃喝喝,不时就到了李府。

    下了马车,被早候在仪门处的管事领进了李永兴的书房,李永兴虽未想到林昭庆会与八娘一道前来,却也没什么表示,八娘上前给蔡君谟行了礼,给执了晚辈礼见过李永兴,这才与林昭庆双双落了座。

    李永兴见八娘既带了林昭庆来,就是没有避着他的意思了,便与八娘论起生意的事情来,写清楚了所要木材的种类,名称,长度直径等各类要求,且八娘根据大宋国如今的木材价格,也作了从格上的预算和限定,这才正式立了字据,李永兴叫了管事来,拿去衙门里上档立契,这事儿便算是妥当了。

    八娘只有五千贯的订金,李永兴想着她来泉州做下这章生意原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且代垫几万的成本,予他而言,不过是件小事,因此也不介意只收了五千贯的订金。就是八娘最后不能如期交足余款提货,只要他收购的价格没有问题,他就不愁木料销不出去。

    谈完了事情,八娘便想告辞,蔡君谟与李永兴也是早谈好了事,便打算与八娘一道离了李府,李永兴留了一番,见蔡君谟执意要走,便亲送了几人出门。

    因蔡君谟也一道回客栈里,林昭庆与八娘便不好再出去游玩了,只得送蔡君谟一道回去。谁知蔡君谟到了客栈,便打发了两人:“我还得去拜访位友人,你们年青人自管玩去就是。”又看了眼八娘,笑道:“你好好跟着昭庆,多谈谈看看也非坏事。不过,你到底年幼,行事需得有几分分寸。”

    这是在委婉的提醒她是个姑娘家的,林昭庆到底是个男子,不可太过亲近了。

    八娘心道他这义父当的倒是合格,忙应道:“义父放心,八郎心中有数,定不会做叫林兄为难的事情。”

    又问蔡君谟:“义父晚上可回来晚膳?若是回来,八郎也好做上准备,晚上亲自下厨,为义父准备上一桌子好菜。”

    海鲜她虽不擅长,可是做几个清蒸和生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再则此时虽入了秋,但泉州地属南方,蔬菜也多的很,河鲜也不是买不到的。点心她也擅做几样,想整顿出一桌既好看,又美味,能叫蔡君谟大跌眼镜的的菜肴来,也并非难事。

    听得林昭庆在一旁惊异不已,君子远庖厨,大宋凡是男子,没几个能这么坦然的说要下厨房里洗手做羹汤的。真没想到这位曾八公子,看着娇弱的很,竟然还是擅长厨艺的,而蔡大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蔡君谟笑着挥了挥手:“你只管玩你的去,想表孝心不急在一时,这回我们爷两能在泉州见着,也是不易,我这当义父的,总得给你寻份好见面礼,才好生受你的孝敬。”

    难道李永兴这回给的木材生意,还不算大见面礼?八娘无语,且苍耳他们人都不在,只得和林昭庆一道行了辞礼,自出门玩去了。

    这一日几乎是八娘自穿越到这个时空以来,过的最海皮的一天,吹着海风,吃着各类小吃,看到了一千多年前东方第一港的泉州海港的热闹繁荣。那放眼望去,看不到边的整齐停靠在港口等着装卸货物的海轮,码头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各国商人,阳光下辛苦忙碌的搬运工人,还有开在码头,方便行商与码头工人们休息吃饭的食肆。

    因着泉州海上贸易的繁荣,便利的交通成了必不可少的条件,因此城里城外,都建有各类大桥。

    林昭庆指着那最是气派的一架桥,笑道:“八郎,这便是蔡大人亲自主持建造的一座桥,咱们泉州城里最有名的洛阳桥,你觉得的怎样?”

    她能觉得怎样?难怪泉州人待义父如此敬慕,他确实是个实实在在,懂得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直到黄昏时,两人才返回城中。八娘还想去逛逛南北街,这里是海口城市,南北街上店铺林立,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好东西自然也不少,女人天性里便有逛街的热情,而她这一世整日里活的高高兴兴的,看什么都稀奇的想一探研究,这泉州城最繁华的一条街,自然也得去逛上一逛,兴许能买到些他处不可能买上的好东西呢。

    再说出门一回,总得给家人还有朋友们捎回些好东西当礼物才是。

    林昭庆看着她那作为男子而言,太过瘦弱的身体,实在有些担心,便劝道:“今日玩了近一天,想你也累了,总归你又不是明日再走,想去街上看看,不如改日?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好好吃上一顿,如何?”

    被他这么一说,八娘也觉得双腿酸软,便笑道:“那就听林兄的。”又见林昭庆看着她笑,嗔道,“我这是第一次出门,泉州又与我们那里大不相同,我好奇些也是有的,林兄也别笑我。”

    “我可不是笑你。”予林昭庆而言,什么事情也不干,一整天就这么转转玩玩,也是个从来没有过的新奇体验,且眼前这小子,看什么都好稀,脸上永远挂着兴高采烈的笑容,连带着他自己,心情都好了一整天,竟比那做上一大单生意来的更叫人愉悦,“只是难得这么玩上一天,心情极好而已。说起来,我竟是托了八郎你的福,才有这浮生半日的机会。走,我们现在就吃东西去,晚上你早些歇息,明儿木材的事,就应该有消息了,泉州城不过这么点大,我派去的都是得力的管事,肯定能为你办好。等明儿办好木材的事情,咱们后日再在城里玩上一天,你这一出门,总要带些东西回去送人,到时我再领着你去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一天相处,又因年龄相仿,林昭庆又把她当作娇生贯养的公子哥儿,因此对她极是照顾,这么熟悉下来,林昭庆原本给人的那种淡漠冷硬的感觉,早就无影无踪,八娘玩笑道:“林兄,我竟看不出来,你比那女子的心还细呢。”

    林昭庆一愣。

    八娘见他变了脸色,忙道:“对不起,我绝不没贬低林兄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再说心细,会照顾别人,又不是坏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节 就这样分手

    林昭庆默了一下,见八娘误会,便道:“我怎会与你生气?只是一时想起别的事情而已。”

    一边说,一边请了八娘上了马车,因着八娘的话,林昭庆也纳闷起来。

    他从小在寺院过着清苦的小沙弥生活,每日晨起诵经,然后完成寺院分配的工作,定时吃饭,晚课过后按时睡觉。等出了寺院,又在外行商,每一天都忙忙碌碌,因年纪太青,开始时难免受人轻视,再加上天性使然,越发做出老练的样子来,如今日一般,象个少年人一样玩耍的时候,在他的生命里几乎没有过。更别说对一个陌生的小公子,如此体贴周到了。

    他这是怎么了?

    因着林昭庆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八娘很有些莫名其妙。这一整天都好好的,怎么这人突然就不高兴起来?又想了自己说的话,除了把他比作女子,实在也没什么不妥的,再说林昭庆,也不应该是那样小气的人,怎会因一句话,就恼了自己?

    就在两人都默不作声的闷了一路,八娘寻思着用什么话打破沉默时,马车夫在外禀道:“林爷,到了。”

    林昭庆这才回过神来,对八娘歉然道:“实在对不住,我一时想事,怠慢了八郎,你,是不是口喝了?”

    说着,便执了茶壶,欲为八娘沏茶,八娘笑着拦了:“都到了地方了,且吃喝了这一整日,哪里会渴?”

    林昭庆很有些不好意思的跳下了车,又扶了八娘下来。

    两人入了饭庄里,被伙计领着到了一间早订好的雅间里坐下,八娘职业病使然,才入门,就已四处打量了一番,这会儿更是仔细看了看,却见这店里伙计的服务态度一点不比自己饭庄里的差,装修上,也是别具风格,盘盏茶具,亦是样样精致,却不知菜色如何了,便深叹自己还是所见不多的井底之蛙,以为自己那个小店,就足可笑傲江湖了,事实上江湖处处有精彩,只是自己坐井观天而已。

    林昭庆见八娘四处看的好奇,笑道:“这是咱们泉州城里最好的一处饭庄,主营海鲜,不过也有些蕃国菜式,怕你不习惯,便没有点,若你有兴趣,我再叫伙计来?”

    八娘也是好奇的很,便不客气的叫了伙计来,又加上了些蕃邦菜式,等伙计退了出去,八娘解释道:“我自己也开了处饭庄,因此到了别人家的饭庄里,便想尝尝菜式如何,若觉得好的,自己饭庄也可引进。”

    “你还开了饭庄?”林昭庆觉得对眼前这位小公子了解的越多,便越是觉得糊涂。说实话,他见过的人也不少,可这曾八郎,却与他们任何一人都有些不同。可若说哪里不同,自己一时又说不出来。

    “是。”八娘一笑,“生意还挺好,算得上南丰城里最好的一家。等日后林兄若是有空去南丰城,请要去我饭庄里品尝品尝。与你们泉州的饭庄又不一样。”

    林昭庆笑道:“那日后有空,一定要登门拜访了。”

    白日想着让她尽兴游玩,因此并未提李永兴帮她去海外购买木材的事情,这会儿坐下来,林昭庆便说起正事来。因之前八娘和他谈过的那席话,林昭庆仔细想过,若海外的木材,果如她说的那样好,那么确实是有大利可图的。且他也知道八娘和李永兴的五年之约,从生意的角度而言,也不得不对八娘的眼光和魄力深为折服。想自己十三岁时,还不过是个寺院里的少沙弥而已,而曾八郎,却已开了一城最好的饭庄,又做起海外的上万贯的生意来。且,是与泉州,甚至也可以说是与整个大宋国,最大的商人合作的生意。

    八娘之所以早上会拉着林昭庆,便是想拉了林昭庆入伙,因她昨晚就细想过,与李永兴海口夸十的十万贯,她若想筹出,以她如今的实力,实在是难如登天。便给自己打气,想着一年的时间,她积累如今生意的利润,再想尽各种办法,集资借款,总能办到。可如今就有财主在眼前,而他显然有可能愿意加入,她又需要用他这几年建立起来的客户渠道,自然便歇了自己一人独做的心思,不会放过了眼前这么好的一个合作伙伴了。

    这会儿林昭庆主动提起,八娘便诚恳道:“……这其中利润,林兄也当清楚,我与林兄实话实说,十万贯予我而言确实有大难度,但我亦知道若我连十万贯的货都吃不下,李永兴也不会有兴趣与我合作,所以才不得不定下十万的契约。我原想着回去后用一年的时间来准备这些货款,虽不敢保证一定能筹到,然人生的乐趣原就在冒险拼博,何况是自己十分肯定有利可图的事情?不过,如今就有个好的合作伙伴在面前,我自不会放弃,林兄,你可有兴趣?”

    “你确定你的木器坊,能吃下这十万贯的货?”

    八娘摇头:“我的木器坊,不过是才开始而已,若全留作自用,两万贯的货足已。”

    “你的意思是?”

    “否则,我何以要拉上林兄?资金只是一方面,林兄如此聪明,我便不说暗话,想来林兄也明白,我看中的,是你手上所拥的客户和销售的渠道。”

    难怪蔡大人会说让他与自己合作的话。

    这分木材的生意,林昭庆脑中已过了一天,早就胸有成足,否则也不会问八娘是否是她留着自用的话。又见八娘如此坦诚,便道:“你若早说,何必十万贯?便是永兴商行六十多艘船全部运送,你我若是合作,也当能吃下。”

    八娘摇头:“一口吃不成胖子,凡事总得讲个水道渠成,先探探路总错不了,新的东西,也总得给买家个接受的过程,再说,我不是定了五年的契么?有这五年时间用来打基础,足够了。等五年之后,我们把市场占足了,别人就是想来分杯羹,也影响不了我们什么。生意虽无风险,却也没有必要把本可用来周转的银钱砸在货物上,堆在仓库里。”

    确实是这个道理。林昭庆点头,问八娘:“你希望我们如何合作?”

    “你我各出资五万贯钱,等木材到后,我留下两万贯的木材,另外八万贯木要材,由你销往北方。那八万贯木材的利润,你六我四。不过我也非全然不管。到时候我会搭一批家什请你代到北地售卖,而这些家什,全用蕃邦木材作料打制,有一点你足可放心,我木器行里所出的家什,非是我自夸,足可傲视整个大宋的木器行,不愁销不出去。如此,必将能带动你木材的销售,不须你费多少心思。而家什的利润一样是你我均分,你觉得如何?”

    便是她不出家什,林昭庆也不愁木料卖不出去,不过有家什搭配着售卖,打好市场基础,培养一批顾客,自然更好。

    自昨晚那翻叫他醍醐灌顶的话起,他已不敢小瞧她半分,但商行并非只他自己一人所有,在商言商,涉及到生意上的事,却不能不慎重,虽然那五万贯对现在的他而言,实在不是笔大数目,林昭庆依旧谨慎道:“一,我要看看你家什的样子,才好决定是否帮你代售。二,你立好字据,我们鉴下合约,此事才能算定下来。”

    “这是自然。”

    大事定下,林昭庆有心与八娘聊些行商之事,八娘为取得林昭庆的信任与看重,也是知无不言,且与林昭庆聊天,亦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听他聊些海上风光,并各地的风土人情,也觉得有意思的很。

    一顿饭很快结事,林昭庆送她回客栈里,想着云来客栈条般有限,且客栈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地,所住人等十分繁杂,便问八娘:“这客栈到底住着不堪方便,若是八郎不弃,不如与蔡大人搬到我一处别院里去居住?”

    其实所谓别院,是他新置的一处院子,才收拾好不久,一时还未搬过去,因此空着,倒是里面的下人都已备上,家什也都准备的妥当,住人倒是方便的很。

    八娘婉据。她倒是喜欢住在客栈,可以看到听到不少新鲜的事情。也是出门在外,增长见识,了解南来北往的世事最好的办法。何况若是事情顺利,这也住不了两天了。

    林昭庆也不坚持,两人告别,说好第二日林昭庆会带着管事一道来见她。

    第二日一早,林昭庆如约而至。只看他的脸色,八娘便知道事情顺利的很。待问清了哪家木才行出的货,八娘便领了刘老伯父子二人一同随着林昭庆与那位管事去木材行里定货付款。一切都很顺利,因条件都是林昭庆派去的管事谈好的,因此八娘只验了货物,看了木材,亦都是她要的楠木与柴檀木,且成色极好,刘老伯父子也点了头,便交了钱款。林昭庆还主动作了担保,再谈好送货的事宜,这件叫她愁烦了很久的事情,便算解决了。

    林昭庆见时间还早,便干脆约了八娘去他的商行里,把两人合作的事情拟定。八娘自是无异议,让刘老伯父子先回了客栈,她则同林昭庆一道去了。

    林昭庆商行办公的地方,却在城西的肃清门附近,因乘了马车,很快便到了地方。商行外表看去,不过普通的一处院子,上面挂了庆瑞商行几个黑漆烫金的大字,入了院,青石铺路,直通议事厅,院中一应装点全无,只几株虬根盘错的老榕树,显得十分悠静宜人。

    花厅之中也布置的极是简单,林昭庆叫人上了茶,因细款都是之前谈好的,两人相商着拟了契约出来,各种鉴字画押,又着人送去了衙门里公证上档。等办事的管事回来,各自把契纸收了,八娘笑道:“总算是把事情了了,如今才感到一身轻松。”

    林昭庆玩笑道:“这几日,我也没见你烦恼过。”便欲请八娘一道用午饭。

    吃了午饭,林昭庆便欲叫人领着她去休息片刻,却被八娘拒绝:“才吃过饭,正好走走消消食,林兄不是说要陪我逛街的么?不如现在就去?”

    林昭庆原就没有午休的习惯,虽奇怪这小子看着文弱,却不知哪里来的这股子活力,却也没有无异议。八娘也不要马车再跟着,两人并肩往南北街而去。

    也直到此时,八娘才有心情细细看看这泉州最繁华的商街。

    采买了好些新奇之物,打算给回去给几个孩子把玩,又因刺桐绸缎极富声名,挑着那喜欢的,也买了好些,不论是家里,还是送人,亦或是店里,都用得上。

    付了钱,林昭庆便留了云来客栈的地址,叫店家送过去。八娘还看中好些德化的象牙白瓷器,想着刚好放在木器铺中装点,也可顺道零卖,只是这云输上头,很是发愁。

    林昭庆待她说出纠结的问题,不由好笑,觉得她大事上头精明的很,反是小事糊涂,便道:“你只管买下就是,回头我让人送去木材行里,总归要给你运送木材,到时候帮你打包装好,一准儿给你送到就是。”

    八娘一听,可不是?便毫不客气的疯狂购买,若非自己手头带来零用的钱不多,只恨不得把喜欢的都买了才好。

    再等德化瓷器买完,算算帐,才知道自己真没多少钱了,再花下去,等付了客栈的钱,只怕一路上回去,就得节衣缩食,这才住了手。

    原本林昭庆见她买的欢,突然见她再去店铺时却也只看看,并不再下手,不免奇道:“这些八郎都没兴趣?”

    刚才下手太猛,些时荷包羞涩,八娘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一时忘了算帐,刚才发现钱不多了,我可不想回头乞讨回南丰,那可不知可走到哪年哪月了,只得忍痛割爱。”

    看她又是笑,又是一副咬牙切齿忍痛割爱的样子,林昭庆不由大乐,笑道:“又能买多少钱?你若喜欢,只管买就是,我总得行点地主之宜,送你又何妨?”

    “无功不受禄。”

    “谁说无功?你可不是帮我,做了笔未来大有可为的大生意?”

    “那是咱们互惠互利而已。”八娘笑道。

    两人说说笑笑,便把个南北街从南逛到了北,才想寻处茶肆歇歇,八娘就在路边看到一处地摊,满地上摆着各式木雕,不由扑了过去。

    守着摊子的是个二十多岁身着银红褙子的青年女子,八娘便问:“这些木雕是谁人所雕?”

    “公子想买?”那位红衣娘子问道。

    八娘点了点头。

    红衣娘子才道:“是我家夫君从前在家中无事时所刻。”

    “从前无事时?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红衣娘子笑道:“公子倒有意思,买是不买,倒与我打听起人来。”

    八娘只得笑道:“东西自是要买,这手艺出自谁手,我也好奇的很。能雕出这么精美的东西来,想来这位娘子的夫君亦是出色之人,所以还想要拜访拜访呢。”

    她如今正需要一位精于雕刻的师傅,刘老伯和刘二郎虽然木工上手艺精湛,可于雕工上,却只能算是不错了。

    那娘子笑道:“那可不巧,我家夫君出海还未归来。”

    八娘叹息,却是有缘无份了。而这些木雕,件件栩栩如生,任一样,她都是喜欢的,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只得苦了脸,对着林昭庆道:“林兄,这回你真得帮我了。”

    “什么帮不帮的,你喜欢哪些,买下我送你。”

    “可问题是,我样样都喜欢。”

    “全部买下?”

    “是,全部买下。钱款暂由你帮我代付,算是我借的。等下回木材行里送木材去南丰时,我再让人捎了还你。”

    林昭庆还真没见过这么疯狂的人。倒是没想到八娘买这些,可不是留着自己玩的,别说她如今没这财力,就是有,她又不是收藏家,喜欢买一两样把玩还不错,都买下来搁家里,那就是败家了。

    林昭庆也不与她纠结借不借的问题,只笑道:“那就全部买下来。”又转头问那娘子,“我们二人是空手而来,你可负责送货上门?”

    一次购下,那娘子欢喜不已,哪还不答应送货的?自是连连应道:“自然可以,两位公子只管告诉我地儿就成。保管一样不少的送到。”

    林昭庆就是一地头蛇,也不怕她耍奸犯滑,便问多少钱。那娘子算了一回,又因一齐儿买完的,自给了优惠价格,这一算下来,竟然也有一百八十贯钱。林昭庆数了交子递了过去,便报了庆瑞商行的地址,道:“只管把货送到,就说是林昭庆要的,叫他们收好就成。”

    “你是林爷?”红衣娘子道。

    见林昭庆点头,红衣娘子笑道:“早知是林爷,奴家也不敢算您这么多钱,便一百五十贯就是了。”一边说,一边数了六张五贯面额的交子递了回去,“知道林爷不在意这些钱,只是林爷是我们泉州城里有头脸的,您来买奴家东西,那也是奴家脸面。”

    林昭庆笑道:“这位娘子倒会说话。你是做小生意的,我怎好赚人钱个女人家的便宜,你记得东西一样不少一样不损到的送到就成。”

    “林爷放心,奴家就是再欺客,也不会欺您。”红衣娘子见他执意不收,也不坚持,利落的把交子收回怀中。

    生意做成,林昭庆拉了八娘就要离开,八娘却回头问道:“这位娘子,请问你家住哪里?夫君姓甚名谁?”

    “哎,小公子还当我跑了不成?哪有生意不做的?何况若不是家中急着用钱,奴家也不会把自家夫君多年的心血,拿出来贩卖。”便报了姓名。

    八娘这才与林昭庆离了摊子,对林昭庆道:“林兄,改日帮我留心这位雕工师傅,若是可能,看他是否愿意去南丰做事,薪金不用担心,每月至少二十贯的价,我坊中的大师傅,年底亦都是有红利的。”

    林昭庆笑道:“成,我回头就叫人打听一下,看他在哪家商行里做事,等出海归来,就帮你去问问。海上拼的是命,若有这般安稳,且收入也不错的事去做,想来人家是愿意的。”

    如此逛了一天,又托了林昭庆把这些雕刻工艺品同瓷器一道,帮她托运回去,吃了饭,便回了客栈,商量着回去的事情。

    到了晚上,蔡君谟才回来,也是打算要走。八娘原还想着给他做顿饭,以谢相助,只可惜第二日一早,蔡君谟便要领着随行的仆人入京上路,见八娘一脸的遗憾,笑道:“小丫头,不是说以后要把生意做到京城里么?义父我便在京城里等你。”

第二百章节 令人窘迫

    八娘噘着嘴,难得撒了回娇:“义父,人家昨儿晚上想了一晚上,要给你做什么吃的,可惜你却要走,吃不着也没什么,总归以后有机会,我先报了菜名你听听,这些菜式,都是我新近琢磨出来的,就是我饭庄里都没有上过。原还想叫您成了天下间第一个尝着的人呢,您先听听,都有哪些。”

    说着,便数了指头,一一报出菜名:“飞轮饺,青汁团子,紫暑银耳,楚凤凰,广陵炒饭,牡丹鱼片,荷花金鱼虾,葡萄鱼,水者鱼片,清炖狮子头,神仙鸡,聚德烤肉,水墨山河汤……”

    真听得蔡君谟哈哈大笑:“这还没吃着,光听这些名字,就勾起我肚里的馋虫了。倒也不亏是你们曾家书香世家的丫头整出的菜,个个儿听着就如山水画一般。可惜你义父我约了老友在路上等,若不是再不走,真耽搁时间了,怎么着,也得留上一天,吃你顿好饭食,还真想不到,你这丫头难怪有那吃篇天下美食的宏愿,原来不单爱吃,还会做。那义父就在京城里等你。”

    八娘见果真留不住了,想着这还不算老的老头儿,对自己实在挺好,倒生出些不舍来,便垮了脸,道:“那这几样菜,小八就留着,也每日勤练手,等以后做给义父吃了,义父不尝之前,小八绝不拿到饭庄里卖去。”

    就又想起她这义父,可非常人,又腆了脸,嘿嘿一笑:“义父,小八孝心表了,您的见面礼也该给了吧?别的女儿我就不想了,您总得赐我几副字才成。”

    “你这丫头,”蔡君谟自家女儿太过乖巧,想不到收了个义女,倒是这么个鬼怪精灵又脸皮儿够厚的,也喜欢的很,“也太没出息了些,好歹也是我收女儿的见面礼,岂只几副字画就成的?”一边叫了身边的老仆,去拿了几副字来,一边又道,“见面礼,我是给你准备好了的,你不是要做那木材的生意么?李永兴那边是立了字据的,也不怕他反悔,我倒是想着,你与林家那小和尚,也定携手合作了吧?”

    “是,义父给我搭好了桥,我哪有不走的?再说那小子小八心里也敬佩的很,他的生意也在上升的阶段,这会儿与他合作,是个长久双赢的局,小八又不傻,岂能辜负了义父的心意?当然得好好抓住了。”

    “那就成了。我也用了我这张老脸,给你们铺了回路,具体的,我也不告诉你了,省得你觉得有了捷径,自己就怠于努力。总归你以后会知道就是。”

    八娘见他不说,也就不问了,又打开老仆送来的卷轴,细细看了一翻,蔡君谟的书法,作为有宋一朝最著名的四大家之一,确实如二哥评价的一般,浑厚端庄,淳淡婉美,自成一体。

    赞叹了几句,心满意足的收了卷轴,又见天色不早,想着蔡君谟累了一天,实该歇下了,就告辞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八娘就早早起了床,让苍耳注意着蔡君谟房里的动静,自己则下楼与店家协商,给蔡君谟好生做了几个点心,一是留着上路时吃的一些,二则是早上给他饯行。

    蔡君谟领着老仆下楼早膳,又听那老仆说是住店的钱已叫人结了账,再见了八娘笑吟吟的端上的一桌子丰富又漂亮的早点,心道自己果真没有看错了人,这丫头实是个有心的。

    便美美吃了顿早饭,这才踏着晨色,在八娘和苍耳的护送下,悄悄出了泉州城。

    待八娘回到客栈里,就见林昭庆在等她。

    “一早上去哪里了?我这来的够早,却不想你竟出了门,原还想约你一道出去吃顿早饭呢。”

    八娘笑道:“我义父入京,今儿走,我去送他。”

    “蔡大人走了?这,早知我也该更早些过来,送大人一程的。”

    看着林昭庆一脸的遗憾,八娘笑道:“就是因为义父大人不想惊动他人,这才行的那么早,我可是半夜就起了的。”又道,“今日便不出去吃早饭了,今儿我请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又叫店家把她留了给苍耳几人的早点匀了些端了上来,因她自己已经吃过了,便坐在一边看着林昭庆吃完。

    心里却想着,自己女儿身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林昭庆,原本她着男装,也不过是为了方便,而非是掩人耳目,便觉得应当以实相告。

    等林昭庆吃完,八娘才要开口,不想林昭庆推了碗筷,便道:“这些都是你的手艺?真没想到,你做的东西,实在是我平生都未尝过的美味,可惜我身份底微,否则,你若是个女子家,我可真想娶了你家去。哪些也能天天尽饱口福了。对了,前儿我们逛了海港和船厂,昨儿又逛了商铺,可我们泉州的三座塔极为有名,一是开元寺东西双塔,东为镇国塔,西为仁寿塔,二是宝盖山的姑嫂塔,我从前在开元寺出家,对那里再熟悉不过了,今日便邀你去瞧瞧?”

    八娘被他那你若是个女子家的话一噎,便嘿嘿一笑,道:“这边事都办好了,为免父母担心,也想急着回去,那三塔,就留着下回来,再请林兄作向导,领我去看看吧,我想午后便回程,这几日也多谢林兄相助,若是林兄日后有机会去南丰,以权我地主之宜,我一定好好招待林兄一番。”

    说着一顿,又笑道:“其实呢,林兄刚说我若是女子家的话……我有一事,还真要和林兄说明,万望林兄听了后,勿要生气。”

    林昭庆心道你能有什么让我生气的事?便挥了挥手,浑不在意道:“八郎有话只管说就是。”

    八娘想了一想,觉得在客栈里说话不便,便笑道:“得了,还是午后我走时再说吧。”

    便叫了苍耳几人收拾行李,自己则与林昭庆说话。林昭庆自是要为她饯行的,便叫人去订了饭庄,两人说着话,因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不时苍耳几人就忙的妥当了。

    吃了午饭,八娘便要踏出归程,林昭庆亲自相送到城门外,八娘上了马车,这才撩了帘子,对车外正对她挥手的林昭庆笑道:“林兄,晨间不是说我有事要告诉你么?其实,我正是女子,在家行八,林兄以后不妨叫我一声曾八娘。不过我与你签契的名字,却是不假的,那些都作得数。”

    林昭庆当时就愣在那里,他虽觉得这曾八郎有些儿文弱太过,可只除了那晚上喝了酒时,说话的语气有些女气,其它时间行事却是一派大方,哪里想过,竟然是位小娘子?

    又一想这几日里,自己时不时的携了人家的手,还说什么要多亲近的话,还有早问说起人家若是女子,便要娶了她的话,腾的一下,脸就红的如那煮熟了的大虾,瞠目结舌的愣在那里。

    心里直念着自己这回可丢大了人,又见车内那张吟吟笑着的脸正看着自己,不由顿了顿脚,心一狠,总归自己做的那些事儿,也是无心之举,曾家八娘既是这会儿说了,想来也是不怪自己多次无礼,牵过她的手的,这一想,原是安慰自己,谁知就又想起两手相牵时,那异样的感觉,还有那日她不小心跌在自己怀中时的软玉温香,以及那双手推开自己胸口时的柔若无骨之感,脸上那股子躁热非便没去,反更甚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直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兄?林兄你不会真与我生气吧?我着男装,实非有意隐瞒,只为行事方便而已,之所以一直未与林兄言明,实在是怕林兄知我是个女子,不愿与我合作。还请林兄勿怪。八娘这厢给你陪礼了。”

    林昭庆被她说的回神,只得红着如大虾般的脸,点了点头,挤出句:“不怪你。八郎路上小心,我就不多送了。”

    说完一抱拳,就转过身逃也似的去了。直到耳中再无马车行去的声音,这才停了脚步回望过去,眼前哪里还有那张笑脸?一时脸上红意散去,心里却奇异的空旷,竟象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第二百零一章节 家中变故

    却说车里的八娘看着他转身就那么跑了,也是愕然,堂堂一个男子汉,走南闯北也有几年,还会害羞?实在颠覆了小林同学在自己心目中那硬汉纸的形象啊。

    直等车行的远了,八娘看了一眼正忍着笑的苍耳,耸了耸肩,极是无辜的笑道:“那啥,没想到他会害羞而已。”

    苍耳这才哈哈大笑,指着八娘,笑骂着:“人家好好一个儿郎,虽说年纪不大,可也是泉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叫你戏弄成这样,这要说出去,有多丢脸?岂不成了泉州城的笑话?还好他只身前来,身边不过一个随身的小厮,量那小厮也不敢说出去,否则,看你以后可还有颜面见人家。”

    八娘只得道:“大不了以后见他,我都着男装就是了。也省得尴尬。”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也很觉得有些对不起那老实孩子来。

    苍耳笑了一回,这才说起都买了什么东西回去,因八娘买的东西,除了刺桐绸缎,并些杂物,是自己带着的,其它的都叫林昭庆帮着托运了,便道:“我买了好些绸缎,到时候分你些,也好回陆府里送人。还有些雕刻的工艺品,极是难得,回头跟着木材托运到了,你也挑几样送给附府里的小公子们去。另还有些象牙白的瓷器,你若喜欢,也挑两件,除了送人的,我都留着铺子里用了。”

    两人坐在车里也无事,便又拿出些小玩意儿来评看,苍耳挑了些很漂亮的极剧异域风情的首饰,说是留着回头送给陆府里的姑娘们,在八娘眼里这些真不算什么,可毕竟是个新奇东西。倒也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翻。

    等到了天色快暗了,前面郭钱两位师傅并刘家父子二人乘的马车停了下来,钱师铺下来问八娘,是在驿馆里寻宿,还是去码头客栈里。

    码头客栈里人多混杂,自不如驿站的清静,不过胜在方便,总归这会儿身上也不过返程的一些钱,不必担心安全的事,何况有两个镖师,而苍耳身手只怕比那个镖师要强些,八娘想了想,觉得客栈里还热闹些,便决定去住客栈。

    如此过了两天,便到了要改乘船行的码头,便遣了两位车夫回去,因雇车的钱,是林昭庆提前付给车行的,八娘见两位马车夫服侍也算周到,又打赏了些,这才改乘船只,一路往西,因不赶时间,直到了八月十三,这才回了南丰城。

    刘家父子入城便回了作坊,郭钱两位师傅也自回镖局里复命,苍耳则和八娘一道,坐在马车上,先回了曾家。待到了家门口,让黄老伯叫了两个粗使的婆子过来搬东西,又问起黄老伯家人可否都去了南城县的话,黄老伯一边张罗着让人搬运东西,一边道:“没有,临川那边送了信来,说是老夫人身体有些不好,老爷不放心,就和夫人去了临川,大郎二郎也去了,大嫂带着孩子们在家里呢。”

    正说着话,吴氏听说她回家里,也赶了过来。忙张罗着叫人把东西收拾好了,苍耳送了八娘安全到家,又听说曾家老夫人病了,不好留着打扰,便说这些日子未回家中,怕姑母担心,也要告知而去,八娘付了车资,又请马车夫送她回去。这才和吴氏一道回院入屋,细问起祖母的病情。

    吴氏也是一脸愁容:“……七妹派了人家里来报信的,只说不大好,父亲和母亲他们就先去了,中秋节假,想来子阜和子景二人今日也当回来,若是不放心,明儿一早我们也一道赶到临川去看看?”

    八娘摇头:“我们还是留在家里吧,万一要是……肯定也要回来的。若是都去了那边,到时候反手忙脚乱的,实在不行,等子阜哥他们回来,我们再商议一下,让子阜哥拿个主意。”

    又问起是否给福州三叔还边还有大伯母并远在均州的五叔那边送信了。吴氏点头道:“公公行前,说是等去临种看了情况再说,就是这会儿送了信,三叔五叔都有官职在身,也不过婶婶们带着孩子先回,反是折腾。就是送了信,也只大伯母那边能早些赶回来。这些事不需要我们费心,父亲和你哥哥们会看着办的。倒是家里我们当准备好了,把房间都收拾出来,省得到时候一大家人回来,再忙不开。”

    八娘也忙称是。

    吴氏想着她才刚回来,便让她先去歇一会儿,又叫厨房里的婆子给她煮了碗面条,八娘歇了会儿,心里担心祖母的身体,草草吃了碗面,想着今年的中秋,是不能好好过了,见吴氏忙碌,就要过去帮忙,被吴氏拦了:“五月在照看着小十一,你要是不放心,就把小十一带你屋里去,好好歇着吧,离家这么多天,哪里有家里舒服的。我有几个婆子帮忙呢,粗使的事情,都是婆子们动手,我不过动动嘴的事情。你别管我了。”

    八娘只好叫了五月来,把小十一抱着,自己则携着小十娘的手,一道回了薇院里。

    不时小九和觉儿簧儿几人听说她回来,也从后院里过来寻他,刘家那两个孩子,因着学会里放假,则早被刘婆婆接了过去。

    这一算起来,也有十一二日未见着了,小九几人都很高兴,围着八娘,缠着她说那路上所见所闻,又问她带了哪些礼物回来。

    八娘便打开前头送到屋里的几个小包裹,把给几人买的小东西都拿了出来,小十的是小玩意儿,小九几人的,却是笔筒和毛笔,又因见着鹅毛笔,都稀奇的很,其实那是八娘自己买的一些,打算留着自己画图用的,见他们新奇又喜欢,便也叫他们一人拿了一支去。

    与弟弟妹妹并两个侄子玩了一会儿,又因才过了午时,到底离了这些天,不放心两个铺子,便叫了五月来照看着小十一,又叫小九几人在屋里看着,这才去寻吴氏说话,请着吴氏把带回来的东西归类整理一翻,挑出些绸缎还有些蕃邦舶来的配饰等物,给陆四娘和武三娘各一份儿,又加上想着县令家的二小姐,还有前头的秦家那位六小姐也都送了一份。吴氏笑着应了:“行,嫂子一会儿便给你整理出来。”

    八娘这才说要去铺子里看看,吴氏知道她离了这些日子,不去看看只怕不放心,就道:“让家里的马车送你,阿蓝每日回来时,得空也会与我说饭庄里的情况,倒没什么大事,生意也好的很。木器铺子那边,也没听七月和九月两个丫头说过什么,想来也还好,你若不放心,只管去看看,晚上早些回来,嫂嫂给你做些好吃的,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看着都瘦了。”

    吴氏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又叮嘱她天气渐冷,晚上不比白天,要她换件厚些的秋衫再出门。

    八娘自是应了,便去拿了件背子套了,这才出了门。

    木器铺里关门的早,八娘就先去了木器铺里,七月和九月一见她回来,也不顾店里人多,都围了上来:“八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这几日客人越来越多,也有不少是订大件儿的,我们到底不太懂,也不敢就接了下来,只得回了客人,说是等你回来呢。”

    八娘一边听两人说话,一边与店里另几个伙计打了招呼,因是午后,店里来的人多些,九月便叫七月去与八娘说话,她留下来招呼客人。

    八娘见她妥当,也是暗自点头,便去了原留着与顾客议事的小间里,七月把这几日的帐目拿给八娘看了,见帐上每日都有盈利,虽只是卖些装饰品,可卖的不少,倒确实也赚了些钱,便当着七月的面,把她和九月都夸了一通:“……还不错呀,账目清楚,铺子里生意也打理的不错,等再历练些日子,把铺子交到你们手上,我可省心了。以后你们多尽心,也好好学,将来不定都能当上女掌柜的。”

    七月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抿了嘴笑:“小姐也别夸,我还不如九月妹妹呢,大多难缠的客人,都是她招呼的多。”便又拿了些想订大件家具,却因八娘不在而拖着的客户名单过来,交给八娘看。

    八娘见上面都一一注明了顾客的要求,还有住处,又定了约见的时间,深觉这两丫头事情办的妥当。又问了七月几句,那边九月送走了拨客人,得了空也寻了过来。

    八娘这才问起:“这些日子,没什么人过来闹事儿吧?”

    两个丫头都摇头,八娘又道:“可有什么奇怪的客人,提过什么奇怪的要求?”

    七月和九月都认真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可疑的,便道真没有。八娘这才真放了心,才想着说要去饭庄里看看,就听九月突然道:“小姐,前两天还真有个来买了对玫瑰宝椅的客人有些儿奇怪。”

第二百零二章节 小别重逢

    八娘立住脚,因说两家铺子都没什么事,她就觉得这平静有些不正常,她可不信从那回饭庄的事情过后,那人就能收了手,便道:“你细细说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九月皱眉想了一下,才迟疑道:“认真说起来,好象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只是奴婢总觉得有些问题,那日来的那个客人,在铺子里转了半天,好象看上了好些东西,又问奴婢有没有新的一样的现货可提的,奴婢都说有,他反倒问过就罢了,只那对玫瑰宝椅,因做工太过繁复,且也无一样的宝物可镶,他反就拿了店里的样品,买了那一对。奴婢还说是可以订做的,只上面的饰品略有不同,可那人明明那般挑剔,反倒说没关系,就这个了。奴婢见他钱付的爽快,便问了地址,想着人送到他府上。可那人却从外面唤了随从来,自个儿搬家里去了。”

    这么一说,也确实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大概只是九月的第六感作怪了。可女子的第六感,往往都挺准的。

    八娘也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破绽来,便拿话安抚九月,笑道:“那对宝椅奢华繁复,有人喜欢也不奇怪,兴许人家觉得定制麻烦,又不愿意多跑这才拿了样件儿回去吧,你也别多想了,好生看着店铺就是了,这以后我每日都会过来,你和七月也轻松些。”

    便说要去饭庄里瞧瞧,七月和九月一道送她出了铺子。才要上马车,便见陆十七骑了匹高头大马,到了铺子前。

    出门一趟,此时再看他那一身拉风的红衫,很是亲切。八娘忙迎上前去,笑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认识他一年多的时间了,从前那怎么看都有些不大靠谱的少年,如今也有十八岁,整个人似乎都有些不同,虽说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如同从前,可里面到底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东西,似乎免强也能叫着“成稳”。

    陆十七利落的从马上跃而下,笑道:“听说你回来,估摸着你是来了铺子里,就来瞧瞧。”

    “你还未回乡下?”

    “你没回来,我既受你托付,哪里就敢跑乡下去了?”

    陆十七牵着马,笑着到了面前。

    八娘看到他,心情好的很,便道:“我要去饭庄里瞧瞧,你也一起去?”

    陆十七点了点头,道:“那成,你乘马车,我骑马还比你快些。晚上想吃什么?我刚好吩咐王师傅他们给你备上。”

    “我只去看看,顺道和你说会儿话,我父兄们都去了临川那边,估计今日两位堂兄也当从南城县回来,嫂子叫我晚上家里吃饭。你先回饭庄吧,我一会儿便到。”

    曾老夫人身大抱恙的事情,陆十七也是知道的,曾博士老爷临行前,因着八娘不在家中,还特地着人叫了他去,叮嘱他这几日子好生看着那两个铺子,那是八娘的心血,曾老爷嘴上虽未说什么,也从不曾过问过八娘生意上的事情,可哪里不知道经营两间铺子,八娘也是不易的,中间不定遇上过多少事呢,只是这丫头看着嘻笑不知愁滋味,实则是嘴紧的很,凡事都有成算,不轻易麻烦自家父兄罢了。

    陆十七本就得了八娘的嘱托,自然应了。他心里倒是想着曾家这一年才凡事顺当些,又遇上老夫人身体出了问题,毕竟是九十岁的年人了,若真是……只怕又是一翻波折呢,三年守孝,在外为官的那三房都得回来,曾三老爷这才去了福州的,便得因守孝而致仕了。好在孙子辈们只有一年的孝,那几个还未为官的,也不影响下一科的科考。

    心里想着,就上了马。见八娘也上了马车,就先行而去。

    等八娘到了铺子里,阿蓝也得了陆十七的消息,正望眼欲穿,远远看到曾家的马车停了下来,就冲出门去,跑到马车行扶着八娘下了车,笑道:“八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八娘点了点她的额:“怎么?想我给你带的礼物了?放心吧,少不了你的,还单给你买了些好绸缎,回头就给你做两身好衫裙,我算算,咦,我们阿蓝也有十二了,正到了爱美的年龄呢。”

    阿蓝原本见她回来,还高兴的很,被这一说,便呶了嘴:“八小姐又拿我打趣了。再不理你。”

    嘴上嗔怪着,手即未松开,亲亲热热搀了八娘入了饭庄里。

    因是午后,虽快近黄昏了,到底还未到上客的时候,见铺子里窗明几净的,伙计们都井然有序,八娘也十分满意。陆长安过来问了好,便道陆十七正在后院的雅间里等她,便领了八娘过去。阿蓝虽还想与八娘说话,也知道陆姑爷这会儿***,想必是有正事要商议的,便也不去打扰,只亲自沏了茶,端送过去。

    等阿蓝出了门,陆十七便躺到奇上,抱了个靠枕,舒舒服服的找了个合适的姿势,才懒懒笑道:“这一趟出门,感觉如何?说起来我竟是不如你了,到如今,还真没出过远门呢。”

    “感觉还行,泉州一趟,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哪天你若有兴趣,也可去逛逛。那里蕃商多如牛毛,若不是知道还是我大宋国的境内,若不是那些人身上都穿着古衣衫,我还真当回到千年之后的繁华都市了呢。”

    便和陆十七说了一通沿途所见所闻,还有遇着蔡君谟认了义父的事情,又说了与李永兴还有林昭庆的生意之事。

    陆十七道:“没成想你这丫头运气确实好到爆,这回是不用再担心你那货源的事情了,李员外虽有些关系,平常商人也不敢得罪于他,可既是蔡大人给你拉的线,李永兴和林昭庆虽是商人,却也不容小觑,又有蔡大人作保,李员外就是想找你麻烦,能把手伸到泉州去,那两人未必就肯卖他的帐,也断不了你的财路了。有你那专业的技术在,又有货源,还愁什么?就算有些小麻烦,你我两家也未必是吃素的。总归不怕他就是了。只是也当小心些。如今的环境,可与你我从前不同,尤其是这里,生意一道,不单是你有经商的天赋,有技术,有钱,就成的。”

    八娘笑道:“我知道。会注意的,我心里若是连这点都不清楚,这生意也不必做了,只等着头破血流吧。”

    陆十七又问起她余下的五万贯,一年如何筹出来的话。

    八娘就只看着他笑。

    陆十七长叹一声。

第二百零三章节 异世相惜

    见陆十七故作愁怅的叹气,八娘笑的越发灿烂。

    陆十七便道:“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总归不能叫我真把老婆本都拿出来吧?我就是想,我也没那么多钱。我和你算个账吧。酱油坊里最近是开始盈利了,不过一月也就是五六百贯利润的事情,这里还有李家的一份。我从前又说过,那钱至少有一半,是要投做公益慈善的,这份钱就不能挪作他用。大豆油坊里利多些,如今每月足有二千多贯,帐务和酱油坊是一样的,扣掉那些钱,一年算下来,两处作坊,就算从现在起,两个作坊都暂不扩建了,这般,我能余下来的,一年不过一万贯。当然,这是保守望的,油坊里实际可能还有多些。不过帐只能这么算。还有四万,你得自己想办法。”

    见八娘点头,陆十七才道:“我也给你算一下你那边的账,咱们饭庄如今每月一千多贯的利是没什么问题的,我算保守些,一月一千五,一年就有一万八,掉扣伙计和师傅还有掌柜账房的工钱,现有其它损耗也都算上,也有一万五,你也不用与我分了,都算借给你,如此加上我那两个作坊里的一万,也就两万五,余下的,就要看你木器铺里的情况了。既是合作,你这边出了两万五,武家那边,你就得想想办法。这么着一下子拿出两万来,武三娘只怕要有想法,就算她没有想法,两万贯可不是小数目。”

    钱的事情,八娘想了一路,和陆十七算起来的,也差不多。木器铺子因才刚开张,她实在没有把握一年能赚上多少。若是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她相信当绝对不会比饭庄里的生意差,等捂熟了铺子,一月两千贯的利,总要有的,不过木器行的成本,却要高出饭庄很多,毕竟现在才是开始的阶段,又养着那么多人呢。好在这一回她解决了未来一年的木材,余下的,再扣掉人工,还有些铺材料的成本,就是纯利了。若当真能顺利,一年下来,手上总能也结余下一万多贯才对。这就只差一万贯了。可是武家那边金银珠宝的生意,也正是在上升的势头上,这一年多来,可是开了不少新铺子,武家就是再有钱,未必就有这么多的现钱可动。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她原本倒没打算让陆十七把两处油坊的钱拿出来借她。万一自己要是失败了,岂不是真让陆十七血本无归?他们两人感情自不一般,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家人更亲。可,他和自己毕竟是两个人,他背后还有陆府,将来也要娶妻生子。

    当初应下李永兴那十万贯生意的时候,她就打定了主意,实在不行,就说服陆十七……

    见八娘不答话,只看着自己笑,那笑里算计的意味十足十的,陆十七后知后觉的警惕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可告诉你,我能叫你算计的,就只这些,别的主意你想也别想。”

    八娘殷勤的倒了茶水,递了过去,嘿嘿一笑道:“十七哥怎能说的这么难听,怎么叫算计?说不准未来我还是你媳妇儿呢,真到那时,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那啥……”

    “我不介意娶你,你若真敢嫁,我就真敢娶。这话我从前可就说过了。话说回来,娶你也不错。不过等你真嫁我时,你再说这话不迟。”

    陆十七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瞪了八娘一眼,这才不紧不慢的笑道。

    说到娶嫁的问题,八娘脑中闪过一张脸,一时心里倒有些失落起来。便摇了摇头,把那不合时宜的念头给踢了出去,只腻到陆十七边上,嘻嘻笑道:“十七哥,其实你也不用帮我帮的这么辛苦,诚如你所说,那些都是你老婆本呢,我是想着,其实有个生钱又快又便捷的法子,只要你愿意,那五万贯真不是个问题……”

    “八妹,你是不是在打酒的主意?”陆十七睨了她一眼,道。

    八娘一时也吃不透他话里的意思,便老实道:“是。”

    陆十七摇了摇头:“这个绝对不行。不说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我若真把制酒的办法给拿出来,以后还能想安生了?这和大豆油与酱油不一样。不说别的,就如今朝庭对酒水利润的看重,到时候我还能想如现在一般悠闲自在的过日子?且在这之前,可惹出的事情,就少不了。以你我如今的后台,想保住酒水之利不被人吐食,只怕难的很,到时不只是给自己找麻烦,而是给咱们两家找麻烦。一个不慎……再说,我从前就说过,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生产出来,是于民有利,还是于国有利?八妹,咱们努力赚钱,根本一点,不过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顺道做点于百性有益的好事,你别把本末给颠倒了。有些原则,无论何时,也当记在心里。至于酿酒的事情,我不是说一定就不能做,只是现在时机不对。”

    被他这么义正词严的一通说教,八娘一时也惭愧的很。心道自己果然是本末倒置了。

    忙收了心,道:“十七哥说的是,是我一时财迷心窍了。”

    因她刚才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黯然并未逃过陆十七的眼,陆十七见她想明白了关于酒水的事情,便也不提,只问道:“八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凡事不可对人言,又与陆十七亲厚,能有什么事瞒着他?八娘挥了挥手:“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连钱都和你借了。”

    陆十七被她说的失笑,一想还真是。也不见她从别人借钱去,就是她那几个亲兄弟,她只怕也从来没有与他们商议过钱财上的事情。且不论她那几个兄长都非是经营之才,只说她愿意有烦恼有麻烦的时候,能想到自己,以她的性子,还真是与自己亲厚,才这么不避嫌的。

    这么一想,心里到底暖暖的。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只有一个血缘上的妹妹,虽也亲厚,但到底和自己不是一样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个,能了解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些东西的?也只有遇上了八娘,他就象是自己生命里的一道裂缝,能让他偶尔说说那些无法也不能与人道的话。而自己予她的意义,想来大抵也是一样的。

    心底便觉得软软的,难得柔声对八娘道:“八妹,我是看我刚说到娶嫁时,你似有些不高兴。你若是看上哪家的小子,只管与我说,就你这样的丫头,谁娶家里去,不是福气?我还真不信有小子会看不上你。就算一时看不上,有你十七哥给你帮忙呢。你可别学这会儿的姑娘们,只要咱看上眼了,当下手是就下手。”

    他倒是观察的仔细,竟连自己偶一流露出来的那点子情绪,也没逃地他的眼。

    可是,有些话,有些感情,也只能埋在心底里。只因为那些太过遥远,既是求而不得,就没必要勉强自己。

    八娘笑道:“哪有这样的事?我若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怎么不见你看上我,真想把我娶家里去?”

    陆十七一本正经道:“这是一回事儿么?总之你记着我的话就是了。不过真到了哪一天,你实在没有人要,我娶你也是成的。”

    八娘气的只轮了拳手锤他:“你到底是要夸我呢,还是要损我呢?你才嫁不出去。”

    “我本来就嫁不出去啊。”

    两人笑闹了一阵,陆十七又说了关于那五万贯的事情,因刚才一算账,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武家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一万的缺口,也不是不能想办法的。便让八娘放心就是。

    八娘就又问起这些日子两个铺子里的事情。陆十七道:“倒没什么,不过越是平静,越当注意。你这几天既回来了,我田庄上的事情也不能再耽搁,过了中秋,我就须回乡下去一趟,处理些事情,你若是有事,就叫人去田庄里叫我去,总归离的也不算远,一来一回,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也不过大半天的时间罢了。你几个父兄们又都不在家里,凡事当心些,若是实在不行,你就找李雍那小子去。”

    八娘道:“找他能干嘛?”

    陆十七笑道:“你还真别说,有时候有些事情,那小子办起来,反比我们方便些。”

    因见天色渐晚,八娘就要告辞回去。又说了给他和陆四娘都带了礼物回来,等整理好了,明天就让人送陆府里去。

    八娘这才去厨房里与王师傅几人打了招呼。厨房里的众人也是亲热的围上来说了一通,因到了上客的时间,忙的很,八娘不便久扰,略说了几句话,又说给大家都带了礼物回来,只等明儿收拾好了就送过来,众人虽还未见着,素知她大方的,就高兴的道了谢,八娘这才出了厨房,打算回家。

第二百零四章节 子景受囧

    入了前堂,去柜上交代了阿蓝一番,晚上把账薄带回家她看看,便上了马车,一路往家而去。

    到了家门口,下了马车,车夫牵了马车绕去后院里,八娘自进了仪门,果听黄老伯说两位堂兄从南城县回来了,八娘便赶到屋里相见。就见二位哥哥正坐在前厅里与吴氏说着话。

    八娘上前行了礼,因听了祖母身体不好的事情,子阜和子景两人脸上都满是担扰。那份见面的喜悦,自淡了几分。

    八娘坐着听了一会儿,便懂事的去了厨房里,想着两个哥哥在外面求学这些天,虽说云庄别墅已修好,也不过是派了个婆子去照管几人的生活,而原先的两个老仆,只是留着看宅子的,想来也不顶事,他们大概也好久没好好吃过几顿饭了,便让陈婆子给她打下手,捡了吴氏着人为两兄弟买回来的菜,好生做了顿晚饭,给兄弟二人补补身体。

    做好了晚饭,八娘问了陈婆子,知道陈先生还留在学舍里并未外出,刚好七月和九月二人回来,就先捡了几样菜,使九月给陈先生送了过去。

    等到晚饭端上桌,又有孩子们在,虽是叔嫂,到底吴氏年长他们许多,也就不必避嫌,再加上有事商量,几人带着孩子,坐在一处吃了。

    子阜的意思也是留在家里,虽心里都盼着祖母能大好,长命百岁,可再好的愿望,也得着两手准备,是应该把家里的庭院都收拾出来,省得将来另三房的人到了,再无个住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反而误事。然子阜在三房,又是长子,父亲虽人不在,却不能不尽孝心,就留了子景在家里帮忙,他明日一早,还是打算赶到临川去,守在老祖母身边,兴许伯父和二位兄长,也有要他跑腿的事情。

    吴氏也觉得这样妥当。

    几个孩子除了小十一,也都到了懂事的年龄。就是小十娘,见家里这几日气氛低糜的很,也收了平时调皮的性子,很是乖巧。

    吃了饭,八娘亲自去帮两位哥哥铺了床铺,又让七月和九月帮着端了水来,准备了换洗的衣衫,这才打发两个哥哥去洗漱,又帮子阜准备了行李。这才坐了下来,等着哥哥们回屋里说会儿话。

    想着,又叫九月去薇院里取了给两人的礼物来,也不过是些纸笔玩物,那些绸缎自有两人的份,只是衣服还要赶制的。

    等七月和九月送了东西来,八娘想着她们忙了一天,也累了,就叫两人先回屋里带着小十娘休息去,小十一年纪太小,则是跟着大嫂吴氏的。

    子景先洗了过来,兄妹两人坐着一处说话。看了八娘送给他们的东西,才知道她竟然去了趟泉州,没有男孩子对外面的世界不向往的,不由就和八娘聊了会儿外面的事情,又听八娘说了一路上所见所闻,正说着话,子阜也过来了,子景原还想套套八娘的话,问问陆四娘这些日子如何,因兄长过来,便不好再问。

    子阜也知道了八娘去泉州的事情,略问了几句。

    听八娘说了那大手笔的生意,也是讶异。不过一想到她小小年纪,在如此家贫的情况下,能把个饭庄经营的风起水生的,如今这木器铺子,听说也不错,倒是不太担心。毕竟真论起担心,也轮不上他。二伯父和子晔大哥,子固二哥都不论的事情,原本就轮不上他说什么。再说回来南丰这么些日子,这位小八妹的行事,他也是落在眼里的。

    子阜生性就是几个兄弟里较沉稳的,心思也比子景要慎密的多,只关心道:“那么多钱,来处没问题吧?若是生意不成,总要想好退路。”

    八娘笑道:“子阜哥哥放心,那万贯多的钱,一部分是我们家里积余的,一部分是十七哥借我的,另一部分,则是武家的。都没什么问题。说起来,”八娘说着,就看了一眼子景,“十七哥送来的那些钱里,还有一部分是陆四姐姐的嫁妆里的压箱钱呢。将来要是争了钱,总有一部分要归了子景哥哥的。子景哥哥,所以你得盼着我争钱才是啊。”

    曾子景被她说的一时红了脸,只瞧着她笑。

    子阜也被子景的样子逗的笑起来,又骂八娘淘气:“明知你子景哥脸皮儿薄,还拿话臊他。该打。”

    三房的三个兄弟里,就他性子最跳脱,和五哥最象的,哪晨脸皮儿薄了?八娘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服气的很。

    兄妹三人说笑了一会儿,又想着子阜第二天一早便要去临川,八娘指了指收拾好的行李,道:“子阜哥,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里面也放了一百贯的交子,你路上好用,余下的回头到了临川,看祖母那边有没有用得上的。明儿一早,我起来给你做好吃的。”

    子阜忙道:“哪里能要你的钱,去临川又花不了多少钱,我这里都有的。”

    三婶娘给他们留的钱估计也有限,八娘嗔笑道:“咦,子阜哥哥这话该打,什么叫我的?我还是咱们家的呢。再说这不没分家么?”

    被她这么一噎,子阜倒不好再说,只道:“可你生意上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怎能乱花销?快收回去。”

    “生意上用钱,也不缺这一点,子阜哥哥只装着就好,万一要是去了临川,有用钱的地方,爹和哥哥们手上又没这么多现钱怎么办?到时候你再拿出来,留着救急吧。”

    子阜见她这么说,反不好再推辞,八娘又把给子阜的礼物拿出来给他看了,又说带了上好的刺桐绸缎回来,等过些日子,托了六娘给他们几兄弟各做身衣服。另也买了不少象牙白的德化瓷回来,只等托运到了,若有要送先生或者朋友的,到时候给他们留些。

    正说着话,九月见时间不早了,过来请她回去休息,八娘这才辞了两位兄长。又因曾子晔不在家中,两位兄弟回后院里居住,吴氏为着方便,便搬到了前院的厢房里住了,八娘顺道去看了一翻,见小十一已经睡了,同吴氏说了两句,这才回了薇院里。

    等她洗漱完毕,阿蓝也回了家,把带回的账薄交给她看了,八娘打发她去洗漱,待阿蓝收拾好了过来,八娘也看了账薄,又问了些账面上的问题,看着因天气越发凉爽,并中秋节近,饭庄里生意要比平常好了近一倍,又看到月饼在饭庄平日的推荐下,销售十分不错,这一个中秋,也能大赚一笔,十分高兴。等问了才知道都是城里较富裕的人家订的,便让阿蓝明日去铺子里,让面点师傅也多做些简单的成本也低的,派了人,拿到饭庄外销卖去,利薄些不要紧。

    阿蓝奇道:“八小姐,咱们饭庄里本就忙,为寻点再匀出人去,还要费事费神的去做,且又不赚多少钱,这是为何?”

    就是寻常人,亦有享受中秋团圆美好意愿的权利。八娘笑道:“我只想着家家户户都能团团圆圆的过个节罢了,咱们少赚些也没什么,富人能吃着的东西,寻常百姓虽未必有那口福,可美好的祝愿,则天下人都当是一样能享的。”

    阿蓝听了一怔,想到相隔不远的她从前的家,不禁有些难过。

    钱婆子虽经过上回来曾家闹事吃瘪后,不再来曾家寻事儿,却是时常寻她打饥荒的,只是她的钱都由八娘给她收着,她心里也知道钱婆子并不缺那点小钱,不过心贪罢了。又恨她当日狠心卖了自己,自是不理。可心底里却念着弟弟阿天,便时常背了钱婆子,给阿天些吃的,衣服也亲手做了几件,又告诉阿天,姐姐赚的钱,将来都会留给他。

    难得阿天晓事,劝她留给自己作嫁妆,又因姐姐在曾家过的好好的,且还做了账房女先生,阿天也为她高兴,直说将来等他有了出息,定会好好照顾姐姐。

    八娘见她发怔,知道她是想家了,笑道:“我说的事儿,你明日去了店里,转告给长安就成。对了,这眼看着快年节了,你虽没空回家里瞧瞧,却也别忘了给你弟弟阿天买些东西,我房间床头罐子里有些钱,你记得自己去取了用就是。”

    阿蓝这才回过神来,忙应了是。

    第二天一早,送子阜去了码头,八娘回家整理好了带回来的礼物,店里诸人的份儿,车夫送阿蓝去店里时一并送了过去,另外几家的,等车夫从饭庄里回来,又派了九月跟着,挨家送了。

    午饭前八娘和吴氏一道,把家事分配了一下,等到了午后,原想去木器铺里看看,又想了一下今年中秋只怕是要安静的在家里过的,饭庄那边如今也不需要自己多费心,索性就去了陈家,看看他家的新宅子。如此议定,她这边就能乘着中秋这几日,把家什都整理出图样来,好叫陈家过目。

第二百零五章节 应急办法

    因陈家和秦家都是要她亲自去的,因此礼物并未叫九月拿去送,八娘又问了吴氏那里,中秋的节礼都送的如何了,这才精心挑了一份,并着她带回来的几样,等车夫送了东西回来,去了陈家拜访。

    陈家因是北地搬过来的,虽说是祖籍,可并无多少亲友,因此节间倒也不忙,陈家婆媳二人听说八娘来访,便叫人请了过去,因是北地人,看到八娘送的礼,也觉得新奇得趣,欢喜的很,尤其是那刺桐的绸缎,与时下里最有名的蜀锦里的灯笼锦和江宁府的云锦比起来,也不差什么,陈夫人和陈少奶奶都连道破费了。

    八娘笑道:“因前头去了趟外地,看着喜欢,想着夫人和少奶奶大概也会喜欢,就带了些回来,其实另还有些蕃邦出产的棉麻料子,只怕入不了夫人和少奶奶的眼,这才没拿出来献丑。”

    就又说起陈家新宅子布置的事情,天色才过了尚午,时间早的很,虽说他们家是新搬过来的,到底也有几个老亲需要应酬打点,陈少奶奶也是素来行事稳当的,陈夫人就叫了陈少奶奶陪着八娘去了新宅里看看。

    陈家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她第一个真正的客户,八娘自是打足了精神,要把事情办的漂亮。因此准备的也十分充分,等到了陈家位于城北僻静处的新宅里,陈大少奶奶领着八娘转了主院的三进院,又看了两处跨院,并一一分说了哪住院子住哪些人,亦把家里的人口情况做了简介的介绍,并家中几个姑娘的大致喜好,还有几位小叔子的年龄性格,都简单说了。

    八娘也略问了几句,心里已大抵有了数。

    就听陈大少奶奶笑道:“这宅子是以后要长住的,我们家人口倒也不复杂,现在也只能大概的整顿一翻,若有差的,以后再补就是,别的也不论,我们家还有位老夫人,等这宅子都添置好了就会接回来,另我公公婆婆并几位小姑的房间要讲究些,其它的差不多也就成了。”

    又说了五千贯的预算,八娘大概算了一下,这处宅院陈家花的钱,大概也不过花了五千贯而已,面积上,要比自己家的院子大了两倍,且是新建的,后院有处还算不错的后花园,瞧着陈家这架势,对这新宅子,也是上了心的,只怕是真要长住,宅子置办花了五千贯,家具也花上五千贯,说起来着实不少了,可心里这一算计,觉得五千贯想要把每个主房间的家什都含上,这钱却是有些紧。

    就听陈大少奶奶笑道:“我也知道你们喜来登的家什不比他处,价格上自然也贵些,不过到底我们订的多,想来曾八小姐也会给些优惠的,另我的屋里,老夫人和夫人的屋里,大件的用的少,都是现成的,只装点上,索性就请曾八小姐帮着费费心,其它的公子小姐们的,则都要整套新做了。”

    若是除了这三位正屋里的大件,其它的再讲究些,这钱则宽裕些了。

    八娘笑道:“不用大少奶奶说,价格上也不会欺了大少奶奶。既是三处主屋里大件儿要用的少,五千贯钱我就有了把握了,木材也会给你们用顶好的。至于具体的格价,则要等我们定了图样和木料,再算出来给大少奶奶了,只大少奶奶放心,定不会超过五千贯的预算就是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拿了她自制的计量尺,请了陈大少奶奶身边的丫鬟帮忙,把每个房间的尺寸都做了标注,并且写清了什么人住,大概的需求等,陈大少奶奶见她如此认真,也极是放心,想着这回家里添置家什的事情,也算是找对了人。

    如此忙了一通,天色就暗了下来。八娘该收集的资料,也收集的差不多了,出了新宅的门,对陈大少奶奶道:“明儿就是中秋了,也不便再去府上打扰,等我把每一间的图样都画出来,到时候再请大少奶奶和陈夫人过目,等二位满意了,再定木料的事情,然后算出价格,若是二位能接受,这就可动工了。”

    陈大少奶奶见她事事妥当,按排的合情合理,自然笑应了,二人一道回到陈家暂居的院里,陈大少奶奶见她忙了半天,很有些过意不去,便留八娘在陈家用膳,八娘笑说家里事多,婉拒了一回,便与陈大少奶奶告辞,上了自家的马车,等回到家里,已到了晚饭的时间。

    一家人吃了晚饭,闲聊了几句,知道节礼也都送妥了,吴氏又说陈先生因曾老爷不在家中,自出门游玩去了,中秋并不在家中过节,如此家里成年的男子,也只有子景一人,吴氏便交待了第二天子景去拜访族亲的事情。而屋子的收拾,也非一两日就能好的,只等节后再慢慢收拾了,说了一回事,这才散了。

    八娘便叫了七月帮着照看小十睡了,等忙完了小十,让两个丫头自坐在那里看书学字,自己慢准备了纸笔颜料等物,自去准备陈家新宅的家什图纸。

    为了看起来直观些,八娘索性按平面效果图的办法,一一描画起来。如此一个晚上,也不过才画出了两张来,若将陈家的宅子需要置办家什的屋子全部整理出来,只怕没个六七天的时间,是弄不齐备的。

    画着陈家的图样,想起祖母的身体,若果真不好,饭庄倒没什么,可木器铺里离了她则不行,如今虽赶不上补救了,到底也可想想法子。便想着若是就照着这图样,成套的画出平面效果图来,拿到铺子里去让顾客选择,再把七月和九月好生培养一番,大概也能抵上些事。

    这么一深想,越发觉得这办法可行,可惜铺子实在太小了些,若不然再多做些样板间来,也更省事些。

    正想着,就见阿蓝回了院。

    因是节间,饭庄里忙的很,阿蓝这几日回来的本就迟,入院一看,八娘屋里灯火通明的,就知道人还没睡,再推了门一看,七月和九月都坐在那里写字的写字,看书的看书,八娘也是坐在案前描画着什么,屋里连个人声都没有。

    因听到阿蓝推门的声音,九月机谨,先回过神来,忙丢了手上的笔,笑道:“阿蓝妹妹,你可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上前把阿蓝让到屋里来,那边七月也丢了手上的书,这才想起竟然就这么看了一晚上,不由看向八娘的桌上,却见茶水早就凉了。

    虽说阿蓝比她和九月年纪都小,不过五月不提,几人里也是阿蓝在曾家时间最长,也最得八娘用的,七月不免有些心虚的看了阿蓝一眼,忙道:“我去给八小姐沏点茶来。”

    阿蓝本就看着八娘一人坐在那里,连个茶水都是凉的,就有些觉得七月和九月失了职,见七月心虚,反倒也不好说什么。九月也会过意来,心里很有些惭愧,想着自己到底还是没有阿蓝心细,便说要去帮阿蓝准备洗漱的热水。

    阿蓝笑道:“我也不累,和九月姐姐一道去吧。”

    她在铺子里忙了一天,哪有不累的?若是往日,九月定然拦了,可这会儿却知道阿蓝是有话要与她说,便笑道:“那成,阿蓝我们一道儿去。”

    等出了去,去了外间舀了些炉上热着的水,阿蓝才低声道:“九月姐姐,你们是不知道,八小姐从前身体不好,如今日这么晚还不睡的,若是被夫人和大少奶奶知道了,必然心疼的,你们两个是常跟在八小姐身边的,以后当多注意些,象今日这样,就当多劝着。就算是忙,不得不赶夜里做事,也当记得为八小姐准备些热茶水和点心才是。何况她这也才刚回来一日,在外那么些天,哪有不累的?”

    九月连连应是,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丫头这么教训着,也很是羞愧,可心里也是服气阿蓝行事处处妥当周到的。

    阿蓝见她听劝,样子也极诚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姐姐也别往心里去,我也是看八小姐待你和七月姐姐好,有心重用你们,这才忍不住多嘴一两句的,姐姐别怪我就好。”

    “怎能呢?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才好心提醒我们。”

    两人说着话,准备好热水,阿蓝自去洗漱,九月就忙回了屋里服侍八娘。

    第二天中秋节,八娘也未随七月和九月去铺子里,只留在家里帮着吴氏照看小十和小十一两个丫头,虽家里长辈们都不在,可族亲往来却是不少的,吴氏自然忙的很。

    这一日阳光极好,小十逗着小十一在屋里玩,八娘一连画着图纸,一边就就想起去年时还说今天家中也要搭上鳌山,挂满各色灯笼,叫那跟过的左邻右舍也好生观赏的,却没想到,今年过中秋过的竟如此静悄。

    正想着事,就听五月过来禀报,说是有人送了信和礼物来。

第二百零六章节 情不知所以 一往而深

    八娘还奇怪着怎会这会儿了,还有人送了东西来,就问五月是哪里送来的,五月答道:“听黄老伯说,好象是驿馆里送来的。”

    难道是给爹爹和二哥的?便让五月拿了来看,没想到却是给她的。一方不大的匣盒,打开蜡封后,面里用黑绸包着一对碧玉雕的树叶,叶脉分明,十分精美。匣内只寥寥几字:前次失约,情非得已,见谅。

    无题头,亦无落款。

    字虽不算好,却苍逸俊达。

    八娘就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的跳着。

    因五月送了东西就退了出去,小十逗着小十一正玩的欢。八娘看把那写着短短素语的信笺看了又看。又自匣内小心托起那两片栩栩如生的碧玉树叶,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手上,那两片玉叶躺在掌心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竟如那才受雨水洗涤过的真树叶一般清葱发亮。

    而八娘的心,也如阳光下的树叶一般,明亮灼人。

    一个人抿了嘴,唇角挂着淡淡的笑,站在窗前,看着八月清晨蔚蓝如洗的天空,心已不知飞到了哪里。

    “八姐姐八姐姐,”耳畔传来小十清脆的叫声,“快看看十一妹,她刚才叫我姐姐了哦。”

    小十欢快的跑过来拉她。八娘忙握紧手心里的那两片碧玉叶,小心的用锦帕包好,揣进腰间的荷包里,又把信笺收进怀中,这才合上匣子,小心的放好。

    待被小八拉到正坐在榻上咯咯笑着喊着“姐姐姐姐”的小十一云初面前,听到“姐姐”几个字,八娘也欣喜的一把抱起小十一来:“我们小十一会叫姐姐啦。”

    正抱着小十一转圈,就见子景进了屋,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老远就听到了你们三个小丫头的笑声了。”

    八娘只抿着嘴笑,却不答他的话,心里有一种似要溢出的喜悦,虽忍不住想与人分享,却又不如要如倾诉,亦不知那满满的喜悦从何而来。

    子景看着她的笑脸,奇怪的“咦”了一声,从她怀里接过小十一来抱着,也逗了会儿正笑的欢的小十一,才道:“八妹儿,你可有什么高兴的事?今儿你这笑,都比往常绚丽了几分呢。”

    八娘摸了摸自己的脸,脑海里不知怎的,冒出句“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的句子来。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慌往道:“我哪有什么高兴的事,只昨天做了单五千贯的生意而已,说起来,子景哥,你昨儿去陆家送礼,可见着陆四姐姐了?”

    子景听她提到陆四娘,脸色微红,按说是不该见着陆四娘的,他和陆四娘到底情况与八娘和陆十七不一样,但接待他的却是陆十七,去了大房见过陆翰林后,陆十七就带他回了三房的大院里,且还叫人请了陆四娘过去,三人还说了好一会儿话,陆十七原还要留他在家里吃饭的,子景虽然心里是千肯万愿,只见着陆四娘,看着她比从前还要美丽了几分,又似高了些瘦了些,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却也是心满意足的。想着家里事多,这才忍住继续待下去的**,告辞了回来。

    被八娘这么一提醒,子景才期期哎哎道:“八妹,中秋过后,是,是陆四娘子的十六生辰,我,我想送她件东西,却不知道要送什么,你与她素来交好,帮我想想。”

    八娘的手,就不自觉的摸了摸腰上的荷包。她的生辰是在人间芳菲尽的四月,只可惜那个人不知道,若是知道,他会不会也想着送自己一份生辰礼物?

    见他发怔,子景又唤了一声,八娘回过神来,想了一歇,笑道:“要说送什么,我也不知道,全看子景哥哥你的心意了。”

    子景翻了个白眼:“你这话白说了。”

    八娘笑道:“也不是白说,子景哥哥最想送陆四姐姐什么呢?”

    想送什么?他觉得好的,都想送她。可他是什么也没有,想了半天,子景才道:“我竟是什么也没有,若是去街上买的东西,又怕她看不上。”

    “子景哥哥画不是画的挺好?”

    子景眼前一亮。

    他一直想为她画一幅画像,只是一直不敢落笔而已。若是他亲手画的她的小像送她,想来她定然会高兴的吧。

    被八娘这么一提醒,子景顿时来了精神,把小十还到八娘怀里,笑道:“我先去书房里,等我画好了像,到时候托你帮我送给她。”

    说着,就跑了出去,八娘跟在身后追着笑问:“哪个她?哥哥好歹也与我说清楚啊。”

    正遇着吴氏过来,见一个跑,一个抱着小十一在后追出了门,不由笑骂:“八妹你又与你子景哥闹了?”

    八娘这才停了脚,笑道:“哪里是我闹他。对了嫂嫂,不是说子景哥今天要去拜见族亲的吗?怎么倒在家里?”

    “我给回了,就说老祖母身体不舒服,子景担扰,没心思出去应酬。再说今儿父亲母亲还有你哥哥们不在,到底子景也是男子,回头还要祭拜祖先呢。”

    一边说,一边接过小十一,抱在怀里哄了哄,听小十一冒出几个“姐姐”来,也惊喜道:“十一妹会说话了?”

    两人一入屋,就见小十正好奇的拿了那匣盒在摆弄,八娘忙去抢了过来,哄道:“十妹别闹,这个玩不得。”

    一边又对吴氏道:“嫂嫂先看一会儿两个妹妹,我去去就来。”

    便抱了匣子,跑回了薇院里。吴氏虽看那匣盒眼生的很,可惜她跑的快,竟也没来得及问。

    待回了房间,细细摩梭着匣盒,又把寻信笺和碧玉叶都取了出来,再看了几眼,薇院的安宁静谧,让人心里空空的,又似有着细细碎碎的喜悦。八娘发了会儿呆,这才念念不舍的,把信收好,又把那一对碧玉叶,仔细压在枕下,这才回到正院里。

    因吴氏忙着,就叫了五月来帮着看孩子,八娘和她一道去了厨房里看了一通,想着小九几人都是极爱吃月饼的,便看了看昨日家里准备的,到底觉得不够好,便又叫了车夫过来,去饭庄里取了些家来。

    到了时辰,虽长辈们不在,吴氏也叫了子景过来,领着小九和觉儿簧儿,一道拜祭了祖先,这才一起用了午饭。

    午后陆十七就过来寻子景出去玩。子景无奈,只得被她拉了去。八娘也回了薇院里,继续静了心,准备起陈家的画样来。

    陆十七因骑了马来,原就想拉着子景一道出城玩去的,子景见他骑了马来,想着家里午后不用马车,索性也套了马出门,两人才上了马,转出巷子,正打算打马而去,就见李雍骑了马匆匆赶来,见了二人,李雍先同子景打了招呼,才苦着脸对陆十七道:“哎哟我的哥哥,你可是叫我好生一通找。”

    陆十七以为他是寻自己出去寻欢作乐,也未在意,只道:“我想拉着子景出城散心,你要不要一道去。”

    李雍也转了马头,却道:“哪里还有心思出城闲逛?”

    这话陆十七和曾子景都听的稀奇,心想南丰城里最逍遥的混世魔王,竟然还生了烦心事儿了?这倒是奇闻呢。

    见两人脸上都挂着赤果果鄙视的笑,李雍苦了脸:“我的哥哥,我真寻你有事呢。前些日子曾家八妹不是把两个铺子托付我照看么……”

    什么叫托给他照顾?陆十七听了这不要脸的话,直想抽他。

    这近十天的时间,就从来也没见他在两个铺子里露过个面儿,这就叫照顾了?便不耐烦道:“捡那重点的说。”

    李雍不服气道:“兄弟我说的就是重点。曾家八妹不是托我留心两个铺子么?上回的事,哥哥你心里也清楚,大抵和我家员外老爷有关,这不,我既应了曾家八妹,自然就得做到,所以我这些日子很是留心我家员外老爷的动静,这不前几天我派人盯着的员外老爷那几个办事的人里,果有一人去了木器铺子……我说哥哥,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寻个清静地儿,好好说去。”

第二百零七章节 背后付出

    陆十七笑道:“找什么清静的地方?照旧出城散散心,今儿中秋,哪里有清静的方让你去寻。”

    李雍一想也是,索性拉了马疆,三人并行。

    陆十七道:“具体什么情况,你先说说。”

    李雍道:“说起来也没什么,只是我发现家里一个管事派人去曾家八妹的木器铺里买了对玫瑰宝椅,我便把人看了起来,可买东西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儿我家员外老爷昨晚上得了信,把我叫过去骂了一顿,说我是个吃里爬外的。”

    陆十七笑道:“你觉得你是吗?”

    李雍一听这话,立时瞪大了眼,气道:“哥哥你这么说可就不厚道了。诚然员外老爷是我老子,我吃了他这么多年的饭,原不该与他作对。但明显这事儿他不对,再说我李雍会是那对不起朋友的人?我既应了曾家八妹,咱就得帮她。”

    “成,你继续说。是哥哥我说错了。”

    “我原还奇怪那管事的买两个玫瑰宝椅做什么,后头才知道,是想用便宜的木材照着仿一对,然后拿去铺子里闹点子事。”

    被他这一说,陆十七也有点而愕然,心道李员外也曾是堂堂五品官员,朝堂里的勾心斗角他的极溜,怎么整出这么一脑残幼稚的把戏出来?这是有脑子的人能干的事么?

    便问李雍:“这事是你家员外老爷叫管事去干的?”

    “不是,管事的自作主张,已经叫我给骂了。员外老爷虽骂了我,不过也被管事的办的事气的够戗。”

    “这不就完了?那你还急巴巴的来找我。”

    李雍道:“这事儿是完了,可我瞧着我家员外老爷的样子,似是还有什么后着,所以过来提醒一声儿。”

    陆十七夸了他一句有心了,见他担扰,反安慰道:“你小子就别跟着担心了。八妹既开了这铺子,总有她的算计,这世上没有什么生意是没有竞争的。就算没有你家员外老爷也有别人。她若是应付不过去,那铺子也别开了就是。既是开了铺子,该面对什么,就得面对。你若能劝着你爹就劝着,不能劝着只随他去就是了。”

    李雍一想可不是?总归他跟着急上火也没意义。只要陆十七信他就成了。

    想通这一层,便高高兴兴的问起陆十七:“哥哥们这是要去哪里玩?”

    “就是出城随便逛逛。”

    一边一直未曾出声的曾子景倒是皱了眉头,心里不免心疼起八娘来,每日尽见她的脸上的笑,虽不至于把她的生意想的太过简单容易,可若不是听了陆十七刚才的话,也是真没有想过,八妹明里暗里,一个人还不知道面对过多少难处呢。

    又一想,还好有陆十七帮着,伯父为八妹寻的这门亲,倒是不错。若没有陆十七,只怕八妹也没如今这么容易了。

    看向陆十七的眼神,不免就多了丝感激。

    三人一路说笑着出城而去。

    如今家里有了几个婆子丫鬟,八娘也不需要再帮着做家务,一整个下午便在屋里画图样,直到快准备晚饭的时间,吴氏才过来寻她:“你这也坐了半天了,屋里光线暗,怎也不晓得点个灯?”

    八娘这才发现天色惭暗,笑道:“这一忙,就没注意。十一妹没有闹吧?”

    吴氏笑道:“小九弟帮着照看呢,五月丫头也是个细心的。”因临川那边也没个消息,今儿又是个团圆节,想着不能一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过个节,不免有些怅然担扰,便道,“也不知道老祖母身体怎样了?”

    八娘也担心,却不想吴氏节日里心情不好,便笑着安慰道:“既是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嫂子也不用担心,昨儿子阜哥哥不是去了吗?过两天总会送消息家来。”

    又问起晚饭准备的怎样了。

    才说着话,就见子景回了家,八娘笑问:“不是被十七哥叫出去玩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子景笑道:“我是作哥哥的,大节里怎好抛下你们几个小的自己玩去?晚上我们一处儿赏月。”

    又与吴氏说玩了半天,饿的很,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吴氏忙叫人端了水来予他洗漱,自己则去了厨房里:“食材一早准备好了,我这就叫做去,一会儿便好,你们兄妹一处说说话。”

    等吴氏出了屋,子景才收了脸上的笑,看了八娘一眼,才道:“午后出门时,遇上了李家公子。过来寻陆十七的。”

    “李雍?”八娘奇道。

    子景点了点头,看着八娘道:“八妹儿,叫你为难了。”

    八娘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一时怔住,慢慢品出子景话里的意思来,便知道李雍对陆十七,定然是和自己铺子的事有关了,看着一脸惭色又带着几份郑重的子景,不由想到春天时初见他的样子,那时候的子景,看着还好些孩子气呢,这会儿也不过过了半年而已,原醚跳脱的少年,身上已有了几份沉静。

    原来他们都在一天一天成长。终有一天,会成为她身后的大树,在她累了倦了的时候,也能为她遮风挡雨吧。

    而现在,却是她能够为他们付出的时候。只因为他们都是她的家人。给她温暖疼爱,因此值得她努力回报。

    再说,现在做的事情,亦是她喜欢的事情。

    八娘脸上就绽出暖暖的笑来:“哥哥说的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呢。哥哥们学业也一样辛苦。不管是我做生意,还是嫂子操劳家务,还是哥哥们一心进学,为的都是我们这个家。”

    “对,我们是一家人。”子景揉了揉她的头。

    晚上祭了月,一家人围着吃了饭。因原本几处来邀请八娘一处去玩的,都被八娘推了,子景也拒了约,便欲带八娘,小九郎,还有觉儿和簧儿一道出门玩去。小十娘也闹着一道去,因只子景一人带队,吴氏不放心,哄了十娘好久,十娘委屈的很。八娘看着不忍,便道:“嫂嫂,你难得出门玩一趟,家里自有婆子们看着,不如你也一起出门一道看看?我们也不走远,就在广慈寺转转,看看花灯,若有好玩的,给十娘和簧儿买些就成。”

    吴氏见小十闹着,也不忍心,又怕两个小姑子太小,万一带出去要是有了闪失,她可担不起,正犹豫着,就听五月过来,说是陆家的公子小姐们过来拜见。

    八娘和子景忙迎了出去,就见陆十七领着陆四娘,还有苍耳,后头跟着二十一那个小尾吧一道进了院。

    两下里见了面,八娘笑道:“四姐姐,苍耳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约你又不出来,便过来寻你呗。”陆四姐红了脸,笑道。

    她如今可是曾家的媳妇了,这还中订亲后,第一次登曾家的门。

    正说着话,小九郎也从屋里踱了出来,明明见着陆十七很是高兴,偏装出一副沉稳有度的样子,对陆十七抱拳行了礼,老气横秋道:“见过十七哥,见过陆四姐姐,苍耳姐姐。”

    直待二十一拿眼看他笑,这才忍不住也笑了出来,上前照着二十一的肩打了一拳,笑道:“你怎么也来了,对了,我上回得了个好玩意儿,还想着送你呢。回头拿你看。”

    两个孩子亲亲热热说到一处,八娘把几人让进屋里。

    吴氏见有客来,也招呼人上茶,被陆四娘拦了:“嫂子不必忙,我们是想来约你们一道出去逛逛呢,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嫂嫂也与我们一道去吧,把两个小妹妹也一道带上。”

    吴氏一想,有陆家的人跟着,她再带个细心周到的婆子,也没什么问题,就笑道:“难得四娘有心,才刚八妹也劝我一道去,我正怕这几个孩子一起上街,再有闪失,有你和苍耳,还他们十七哥在,我就放心了。原也没准备出去,你们稍等,我去换身衣服来。”

    因是穿着家常的衣服,吴氏就去了厢房里。几个孩子,尤其是小十娘一听可以出门,高兴的就拉着八娘道:“八姐姐,你给我买个小白兔的花灯好不好?”

    八娘哄道:“买的有什么意思?你让你九哥哥去猜灯迷,帮你赢一个多好?”

    小九立时哼道:“不就个花灯么?小十妹放心,你想要什么,九哥哥都帮你寻来。”

    等吴氏出门,再加上曾家的马车,一行三量车,浩荡的出了门。

    这一走,便不只是去广慈寺了,行的有些远。

第二百零八章节 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也是去年中秋时去过的地方,陆家人准备了放生河的花灯,吴氏怕有闪失,又因着天凉,让婆子照顾着小十娘,自己则一直抱着小十一未松手,这么行了一会儿,子景怕嫂子累,就接了小十一抱在怀中。

    他这一时长时间抱着家里最小的妹妹,手臂虽有些酸,可小十一软软的小身体窝在怀里,又有婴儿特有的奶香气,小十一从未出过门,一时看哪里都带着好奇,不时举些粉嫩的小手咯咯笑着摸他的脸,又叫人心里软和熨贴的很。行了一会儿咱,忍不住就去看陆四娘,刚好与陆四娘的眼神对上,心里一阵晃忽,想着将来若是他和她也有了这么漂亮可人的小宝贝,又该是怎样的情形?

    这一想,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

    到了放生河边放了河灯,许了愿,一行人四处走着,听歌观舞,倒也自在。玩了一会儿,八娘怕嫂子累了,便提出要回去。吴氏也不放心家里,又见小十一在子景怀里睡了,怕受了凉,而小十娘被八娘搀着,也止不住打起哈气来,自是点头。

    其它人虽还未玩的尽兴,也只得回家。

    吴氏想着子景难得与陆家小姐见一面,便叫子景留下来陪着陆十七几人一道玩,晚些再回去。子景虽然心里不舍,又怎会图一人自在,不顾家里在的弟弟妹妹们?自然是要和吴氏几人一道回了家。

    等小九几人念念不舍的和陆家的二十一那小魔王告了别,因有苍耳看顾,陆十七也不担心四娘几人,自送了曾家人上了马车。这才回头来寻他们。

    等吴氏领着几人回了家,婆子们也早准备好了夜宵,一家人一处吃了,才各自散去。

    阿蓝直到夜深,才被接回家来,与八娘略说了铺子里的情况,才去洗漱安息。

    月花星稀,枕着月色睡去。倒是一夜好眠。

    到了第二日,八娘就去了作坊里,与刘家父子说话,因估计着泉州那边的木材,这几天也要运到了,不好再耽搁,便让刘家父子帮着把她在城北准备的仓库给收拾出来,再派几个得力的人去看守。刘老伯笑道:“前儿昨儿两天,二郎已经领着人去收拾过了,看守的人也挑了几个机灵可信的,八小姐放心就是。”

    说了一会儿话,八娘才去看望乔家祖孙,因见乔老伯在忙着,乔俊生也在一边帮忙,八娘也不叫他们停手,只在一边陪看着说话。

    又想起乔俊生的学业来。这一向因为两处生意都忙,乔俊生大抵在作坊里帮忙,等乔老伯忙完手头的活,与八娘入了屋里说话,八娘看着依旧在院子里忙活的乔哥儿,对乔老伯道:“老伯,乔哥儿的学业,你老是怎么打算的?”

    乔老伯脸上露出伤感来:“春天时,也不知这孩子怎么了,说是不再参加科考,如今一门心思帮着老头子做事呢。”

    乔老伯的伤怀,八娘也能理解,据四哥和五哥说,乔哥儿的书读的不错,若是能在科举一途上走下去,未必没有高中的希望。如此,乔家便能出个官身了。

    只是若乔哥儿想走科举的路,为着入州学,也当回原籍才是,但明显乔家祖孙两个,是不可能回去的。

    春天时八娘就听小陈哥说过这件事,当时也想着若能有办法帮着乔家祖孙才好,后来事情一多,便拖了下来,现在她有心问起,也是想着能不能想想办法,见乔老伯伤感,便道:“我这般问老伯,也是因听家里哥哥们说乔哥儿书读的不错,若是科考,未必没有希望,若是作坊里的事情能忙得开,乔哥儿也愿意,不如回头请我二哥看看,能不能让乔哥儿先去盱江先生的书院里读一段时间,等年后若有希望,我们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走别的路子,让乔哥儿去州学里,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乔哥儿的未来,是乔老伯的一块心病,若是乔哥儿出息了,将来便总有扬眉吐气返回家乡的一天,如此,他们祖孙二人这些年背景离乡所受的苦楚,便不算白受了。而他那早逝的儿子儿媳,大概九泉之下,才能心安。

    象乔家祖孙这样的人,骨子里自有他们的骄傲,就算八娘和武三娘素度出手相助,乔老伯也不过淡淡道了谢,心里未必不知道人家看上他们,也不过是因着他们有可用的价值罢了。只八娘这话说出来,乔老伯再也淡定不下去,宋人不兴跪礼,男子膝下有黄金,也不过跪天地跪祖先而已,此刻乔老伯虽未跪谢,却是起身行至八娘面前,抱了老拳,长长一辑,深弯下腰去,道:“便是事情不能成,八娘这份大恩,老头子也会永记心中,老身代哥儿谢谢你了。”

    八娘忙笑着扶起乔老伯,笑道:“八娘是晚辈,哪里当得起老伯这样的大礼,没得折了我的寿,老伯快快坐下说话吧。我也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让乔哥儿忙着作坊的事情,浪费了他这样的人才罢了。何况如今作坊里也不缺他一人。”

    就又说了些话,八娘要告辞,乔老伯出了门,因刚好有伙计寻老伯有事,乔老伯便让乔俊生送送八娘。

    乔俊生低着头应了,一路出了作坊的门,也没有一句话。

    八娘也有些奇怪,乔哥儿从前话虽不多,斯文俊秀处,却也颇通人情世故,也不至于今日一般无话可说,是从什么时候起,乔哥儿与自己生份若此的?

    直到八娘要上马车,乔俊生微一沉吟,对八娘道:“八小姐。”

    八娘驻足,回身浅笑道:“乔哥儿有话当讲,你我虽不熟,却也不当如此生份。”

    乔哥儿一愣。

    他们从前也不算熟悉,相见不过数次,他那份故意的疏运,他以为她不会觉察的。心里颇有些酸胀愁怅,却堆了笑,道:“八小姐误会了,今儿八小姐与我祖父的那翻话,我在窗外路过,略听了一两句,科考入学之事,就不劳八小姐费心了,我已决意一心帮着祖父做事,那也是我作为乔家子孙,应该承担的责任。”

    秋日的阳光下,乔俊生直直站在那里,周身的疏离之意,让他原来俊瘦的身影,显得越发孤绝。

    八娘默了一下,笑道:“是我多嘴了。只是,你的意思,可与老伯商议过了?老伯想来是不愿意的吧。”

    一直垂着头的乔俊生抬起头,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目,乔俊眯了眼,才看清眼前八娘的样子。

    穿着樱草儿的秋衫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即便是这样近的时候,他也知道她离自己远的永可可触。

    “我会说服祖父的。”

    八娘看不懂他眼里沉静中所蕴含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只微叹了口气,道:“乔哥儿,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旁人确实无法左右,即便是你祖父,也未必能够。可是乔哥儿,正因为如此,才更当慎重。或者你以为,你们家如今的作坊,离了你又如何?若你果真有孝心,就该知道,老伯他对你期望的,真正是什么。王候将相,宁有种呼?”

    说完,也不待乔俊生作答,便撩了马车的帘子,上了马车。

第二百零九章节 临川来人

    直等车行的远了,一直站在阳光下的乔俊生,才抬头看了一眼秋日那蔚蓝的天空,长长吁出了口气,随着那口气吐出,心里竟轻松空阔起来,脚步沉实的走进院里。

    乔老伯见孙子回来,笑道:“乔哥儿,你过来,祖父有话要与你讲。”

    祖孙二人进了屋,乔老伯语重心长道:“乔哥儿,虽说你春时说了不再科考的话,祖父是不赞同的,可也没有逼着你。如今也过去了半年了,你可想明白了?果真要放弃那条路。你若放弃,祖父也允你,只一点,从此以后,哪怕我死了,你也绝不可再回咱们的家。就当你生在南丰城,长在南丰城,以后,亦老死在这里吧。有咱们祖传的手艺在手,想来曾武两家,都亏不了你,以后,也能护你。可是乔哥儿,你以后,还有几十年可活,就当真只想生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下?你今儿就给祖父一句话,不管是什么答案,祖父以后,也绝不会再与你提第二回。”

    一时屋里静的落针可闻。

    默了片刻,乔俊才道:“从前是俊生不懂事,叫祖父您担心了,从此以后,俊生会把丢下的学业再捡拾起来。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曾八小姐说的不错。我也不会一辈子躲在别人的身后。我们乔家,也终有扬眉吐气的一天。祖父,总有一天,孙儿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到家乡。”

    看着孙子那张脱去稚气满是坚毅的脸,乔老伯露出既欣慰,又感伤的笑,把乔俊生拉到面前,叹了口气,心中也不知道这般是对是错,若是苟且偷生,兴许这孙儿一生也能平平遂遂,但百年之后,他又有何颜面,面对乔家祖先?便道:“非是祖父逼你。可堂堂男儿,就当活出个气节来,否则,又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祖父等着你,有一天,也能带着祖父这一把老骨头,回家去。”

    “孙儿,定不会叫祖父久等。”

    乔老伯笑了笑,这才与乔俊生说起八娘寻他说的话:“……盱江先生也是江南有名的大儒,你徜若真能进去盱江书院,也是你的福份,且曾家几个哥儿,亦在那里念书,你与他们一道,也更能长进,我听八小姐说,就是子固先生,此后亦长住南城县的,有曾家人照顾你,且你又是打小就能照顾自己的,祖父也就放心了。曾八小姐也说了,改籍入学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曾家到底是官身,既八小姐开了口,必定是能帮你想到办法的,有机会入了州学,你便能参加秋闱春试……如今咱们家缺的不是钱,祖父身子也还好,将来去了,你也不必担心祖父,不管是曾家的八小姐,还是武家三娘,也都对祖父多有照应,再则我收的那几个徒弟,也有几个不错的,作坊里的事你尽可放心,祖父只望你能把心都放在学业上,将来我也便能含笑而去了。”

    祖孙两说了会儿话,这才各自忙去。

    第二天午后,八娘把陈家的图样草稿都打的差不多了,只等着这两天细画出成稿来,就去陈家商义,正描画着,就听五月过来,说是临川那里派了人来,吴氏叫她过去说话。

    八娘心下大惊,也顾不得桌上的东西,忙起了身跟着五月去了正院里,就见吴氏正与临川过来的人在说话,八娘上前,待那人表明身份,才知道是王家得力的一位管事,又忙问起祖母的身体,那人笑道:“才刚与府上的大少奶奶说了,老夫人病虽来的重,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到底年纪大了,还需要调养些日子,曾老爷派了小人过来,便是报个平安,也好叫家里放心些,别惦记着。曾老爷说了,等过些日子,老夫人的病情再好些,便回家里来,到时候把老夫人也接南丰来。”

    吴氏笑着道了辛苦,问了王家诸人好,又留了子景与管事的说话。

    因管事的午后才到,想来是急着赶来的,知道午饭大概还没吃呢,便叫了厨房里的王婆子好生准备了午饭,待做好了,这才请了管事的去吃了。

    吴氏才对八娘道:“既是祖母回来,薇院里还当好好收拾了。”

    八娘也道是,老人家最怕冷的,薇院里夏日住着最好,冬天不免冷清,八娘便道:“我上回从泉州寻来的几张毡子,到时候就铺祖母屋里去,另外,咱们家如今也不缺那点钱,就托人想法子,从北边买些银碳来,总归要叫祖母过的舒服些。”

    吴氏自然赞成,子景就道:“刚好我有一个朋友家里是做竹碳生意的,应该有些路子,我回头就去问问。”

    吴氏也说好,索性就去屋里拿了一百贯交子来:“家里近时钱上紧张些,你只管托你朋友,过些日子,田庄里的管事也当能交回来些,先尽着这二百贯买就是。”

    子景笑道:“嫂子钱先收着,等碳到了,再送钱也不迟。”

    说到田庄,子景又道:“既是祖母大好了,我在家里也是闲着,就是去书院,也得等哥哥们回来,左右我在家里无事,这会儿又正是秋收的时节,十七郎不是说要去田庄的吗?我刚好也一道去看看咱们家的田庄,哥哥们不在,我也是家里男子,总归不能什么事都不管,只吃白食。”

    吴氏笑骂:“说的叫什么话,说什么吃白食的。不过你去看看也好,因着祖母的身体,近些日子咱们家田庄上的事情,尽麻烦十七郎了,你便是不懂,去看看说不准也能帮上些忙,再说到底是家里的田庄,你看看,多了解了解,也不是坏事儿。”

    那管事的吃完饭,又被五月领了过来,便要告辞回去,吴氏留了一回,那管事的只说还要回去复命,吴氏不好多留,就叫八娘去命了两张五贯的交子来,说是给他的路资,那管事的死活不收,道是来时,王家的大少奶奶是赏了钱来的。吴氏笑道:“那是你们府上大少奶奶心细,到底是为我们家跑腿,怎好委曲了王管事,这钱只管收着,若是不收,咱们家以后有事,岂好再劳烦你们家。”

    那管事的这才收下。便告辞了回去。

    虽说听了老祖母无碍了,可八娘心里到底还有些不大放心,若是真无大碍了,祖母在临川住惯了的,又岂是容易就被说服回南丰的?不过这担扰,也只自己在心里想想罢了。免得说出来吴氏和子景担心。

    第二天子景便随着陆十七去了田庄里。八娘也自忙起来。等把陈家的图样都整了出来,就去了陈家,这才见到陈家的三位小姐,陈家婆媳并几位小姐见了那图样,一笔一笔都清楚的很,就是色彩都配的极好,重要的家什,除了那各房间摆放出来的效果图,也都一一画了细样,陈家诸人都十分满意。几位小姐也喜欢的不行。

    八娘见东西满意了,才把价格报了,一共是四千三百多贯。如此比他们家的预算还少了六百多贯,陈夫人和陈大少奶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高兴的,很爽快的付了八娘二千贯的订金,又问了什么时候能做好,八娘笑道:“冬天打制,着漆只怕要等明春,不过肯定不会耽搁府上搬迁的,最迟明年四月底肯定全部交付。虽说夫人信任我,不过到底是生意,回头若是陈大少奶奶得空,也去我们铺子里坐坐,我会把契书写好,到时候与陈大少奶奶签了契,若我到期交不了货,只管罚我就是。”

    陈家人倒没想曾家八娘做事如此规矩仔细,其实一般买订东西,是不需要立契的,不过陈大少奶奶也是个爽快人,心里想着总归立了契书,对自家反是有利,也就笑道:“那成,若是曾八小姐方便,我明日午后就去。”

    八娘笑着道好,又约了陈家三位小姐得空去自己铺子里玩去。陈夫人见省了六百多贯钱,心情大好,便道:“成,只你不烦她们几个丫头聒噪,我就叫她们寻你玩去,刚好我见你铺子里些小玩意儿,想来这几个丫头也是喜欢的,到时候也叫她们挑些。”

    这正合了八娘的意,她约几个小姐,意即在此,便喜欢陈夫人上道,笑着道了谢,这才告辞,陈大少奶奶送了八娘出门。

    八娘见陈家的事定,便去了木器坊里,寻了刘家父子,把图样一一取了出来,和刘家父子细细说了,因是第一个客户,务求要叫客户满意,刘家父子也极上心,把所有的细节,都和八娘一一讨论了一翻,如什么样的家具,用些什么样的木料等。等所有的事情都敲定下来,已是黄昏。因也到了学舍里入学的日子,八娘索性一道,把铁蛋和狗蛋两人带回了家。

    想着小九和觉儿见两个小伙伴回来,定然会十分高兴。

    到了家,因两个男娃对家里也熟悉的很,自去后院里寻小九郎他们去了,八娘去了正屋里,看见屋里坐着的正和吴氏说话的人,立时惊喜的扑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章节 张婶子议亲

    “六姐,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先来个信,我好去码头接你。”八娘几乎喜极而泣。

    又打量六娘脸色,虽未比从前胖些,可也没有瘦了,脸色红润,一身大红绡金的秋绸衫裙,整个人神采奕奕,不知和吴氏前头在说什么,脸色带着些可疑的红晕。显是在婆家过的不错。

    六娘脸上带着笑,一双明亮美丽的杏眼,看着眼前黑了瘦了,却也高了的八娘,笑着打趣:“为了给你惊喜,看来我的目的是达到了。”

    一边说,一边拉了八娘在身边坐下。

    吴氏坐了一会儿,笑道:“除了回门时,六姑奶奶这可是头一回回娘家,八妹你陪着你六姐坐会儿,也说说姐妹间的体已话,嫂子就给你六姐姐张罗吃的去。”

    八娘起身要亲自去坐,被六娘拦了下来:“总归在家里要待上几天,不急在这一顿,我与人一处好好说会儿话。”

    等吴氏去了,八娘才道:“姐,王家的人待你还好吧?”

    这话也是白问,只看六娘的样子就知道了。

    果然六娘笑了笑,却嗔道:“你这一向可都尽忙些什么呢,看人瘦的,也黑了,女孩子家,总要爱几份容颜,便是人家十七郎不在意,你自己也当在意,着就是大丫头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

    八娘白了她一眼,笑道:“前些日子去了趟泉州,想是海风吹的。养些日子就能白回来,再说咱们家里姐妹皮肤都好的很,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我说,黑些还显得精神健康些呢。”

    六娘笑骂:“你这又是哪里来的怪论调。”

    八娘就问道:“六姐夫呢?该是和你一道回来的吧?还有,那两个陪嫁的丫头可还好用?对了姐,我什么时候可以抱小外甥?”

    提到小外甥,六娘的脸又红起来,扭着八娘的脸,嗔骂道:“越发没有规矩了,这话也是你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当讲的?”

    “你是我姐唉,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六娘也不与她计较,说起王咎之来:“你才出门,我们就到了,是昨儿就过来的,因不赶时间,夜里在船上宿了一宿,你姐夫才进门,因哥哥们都不在,便出门去见朋友去了。”

    “怎么想着这会儿回来?”

    六娘笑道:“你六姐夫来南丰有些事儿,就顺道带了我家来,公婆也允了行,家里有些田庄,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我原也不好回来的,又想着你上回写信去说的绣坊的事,该和你当面聊聊,便回来了。你说你也是,祖母身体抱恙,你怎也不晓得写个信与我说一声?”

    她才出嫁的新妇,就是写信与她说了,也不能自由自在的想回家看看就回家看看,不过白害她担心罢了,何况她打小就在祖母跟前长大的,与老祖母的情份,比自己这个孙女要深的多,她都担心的不行,便何况是六娘?

    八娘笑道:“这不是又好了么?也就没告诉你,省得你白担扰一回。对了六姐姐,我这回带了好些泉州刺桐的绸缎回来,都说不比蜀锦和云锦差什么,到时候你全带回去,留着作坊里用,我前些日子也准备了不少绣样,到时候你们按着图样绣成,送了来就行。”

    一边说,一边拉了六娘去看。

    因被吴氏都打点收拾好了,又差了五月去拿了库房里的钥匙来。

    等打开库房的门,从箱笼里取出来一一细看,那流光溢彩绚丽如朝霞一般的绸缎,六娘也是看的惊叹不已。

    因刺桐的绸缎,也是新进才有名气的,又是外销蕃邦的多,因此虽泉州离建昌并不算太远,南丰也是少见的。更何况从前曾家穷,就是有,他们家也买不起。

    赞了一回,六娘可惜:“这么好的料子,竟只为装点,着实可惜了。”

    “再好的东西,也不过是给人用的,有什么好可惜的?能赚回来钱,更好的也买得起,六姐也不用可惜,总归这里有单送你的,到时候你也留些送婆家的人。”

    六娘笑笑,知道八丫头是顶懂人情世故的,就是不说这话,也知道这里少不了自己的份儿,就问起六娘生意上的事,还有去泉州的话。

    八娘一一说了,待六娘听到她这一趟,竟然结识的蔡君谟几人的事,还有那一手笔就是十万贯的生意,直咂舌:“你胆子可真大,这万一要是出了问题,就咱们家,可哪里担得起?可别毁了你这两年的心血。”

    “姐姐放心,有义父蔡大人的关系在,何况永兴商行也有利可图,也不了错儿,姐姐只等着看妹妹三五年后能赚多少钱吧。到时候别说十万贯的生意,就是百万贯,我也做得起。”

    六娘听她毫不心虚的夸下这偌大的海口,又好气又好笑,待再想想从前,别说十万贯,就是十贯,也是家里的巨款了,一时也感概的很:“……若不是你能干,咱们家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呢,我就是出嫁了,也不能如现在这般自在。虽说王家不是那市井人家,但到底嫁妆多,在婆家就有底气,就算下面的叔子们以后娶了媳妇,也大不过我去。若是借你的光,绣坊真办的红火,我以后便更不愁了。对了,翻了年,你六姐夫想着家里如今一切稳当,想出门游学去呢。”

    大宋文人游学,蔚然成风,确实多出外行走,于人情世故见识胸怀上,都是历练,可他和六姐这才成婚,就是明春再走,也不过一年而已,八娘道:“总也得等姐姐有了宝宝六姐夫才能走吧?”

    其实她私心里,倒是希望六姐能迟些怀孩子的,毕竟这里的医学水平,实在有些坑爹,女人生孩子,不说是现在,就是她生活的那个时代,难产而死的人也大有人在,六娘不过才十七岁而已。且王咎之年纪也不大,只比六娘大了两岁,汗,两人的身体……就是古人早熟,八娘也觉得再过两年生的好。

    姐妹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叫了婆子来一道把绸缎重新归放好,便回了屋里。

    小九他们下了学,也一一过来见面,六娘把带回来的礼物分了,几人才欢喜的一道玩去了。

    不时吴氏做好了饭,姑嫂几人吃了饭。

    又有婆子来报,说是邻居张婶子过来寻吴氏说话。

    张婶子是个热心人,从前也常来往的,吴氏听她来,心里大概已知来意,忙笑着叫人请了进来。八娘问道:“张婶子怎么这会儿来?”

    吴氏笑道:“这不是你当问的,快些回屋里歇歇去,把你六姐也请你屋里去也歇一会儿吧。”

    张婶子过来,定是想说许十三的婚事的,她家的大丫头确实也到了要定亲事的年龄,张婶子是很看上许十三人憨厚勤免的。虽说年纪大了点,可秀娘也有十七岁了,于一般人家儿言,这年纪就有些大。

    许十三虽无家人,但到底不是曾家买来的仆人,而是雇用的,若她本人不愿意,吴氏也没有办法。

    但张婶子那个闺女,人长的俊秀不说,性格也十分贤惠,又是个能干的,吴氏便觉得若是配许十三,倒是门好亲事,只春天时候一直忙着,再等闲下来,许十三又送三婶娘和云贤妹妹去了福州,倒是耽搁了。

    议亲的事情,八娘是未出阁的丫头,总不好叫她在一边听着,这才打发了她。

    八娘也会过意来,便请了六娘回了薇园。

    那边张婶子出进了院,迎面遇上,八娘问了好,张婶子因有事相求,自然是满面笑容,又见着六娘回娘家,把姐妹二人都一顿好夸。

    姐妹二人被夸的汗颜,忙逃去了薇园里。

    吴氏把张婶子迎进屋里坐下,这张婶子倒是个爽快人,笑道:“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婶子有事求你。”

    吴氏笑道:“还是为着秀娘的亲事吧?秀娘确实是个好姑娘,我看着也是喜欢的。”

    张婶子笑道:“可不是?为这事儿,我也愁了好久了。大家街坊邻里处了这么些年,我们家虽说不能和你们家比,小门小户的,只秀娘那丫头,她嫂子你也是看着长大的,不是我自己个儿自夸,那丫头当真没话说,理家持事,一把好手,几个弟弟妹妹,都是她带大的,性格你也晓得,最是贤惠。我们也不图别的,只图人老实本份,能待秀娘好就成,这孩子从小在家里吃了少苦,我就看上你们家许十三的人,上无公婆需侍奉,秀娘嫁给她,以后日子能轻省些。我们家这两年也比从前好了,嫁妆虽不多,可总归有点,不会叫许十三吃亏就成。”

    吴氏忙道:“许十三也不是个图女子嫁妆的。张婶子也不要急,秀娘人品是没得说道的,春时我是探过他的口风,倒也没有不愿意的意思,只说他无家无业的,怕委屈了人家的姑娘。等他回来,我一准儿再和他好好说说。”

    张婶子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了些底,便道:“那就麻烦她嫂子了。至于无家无业什么的,你只管与那孩子说,咱们家不在意这个。实在不行,秀娘的嫁妆,买处院子虽不成,租个象样的,总是成的,以后我们家里要是好了,也帮着他们小两口置办。”

    吴氏听她这话,事儿还没成呢,就说起小两口的话,也有些好笑,只道:“看张婶子这话说的,许十三人顶老实,咱们家给的工钱虽不多,可也不少,他又没个用钱的地方,就是没秀娘的嫁妆,日子也能过得去。若是真能成,又哪里要租什么屋子?许十三总归是在我们家做事的,我当初也和他说了,若他成亲,就后书院后头的空院子也收拾出来,到时候随他们挑间屋子住就是了。”

    张婶子听了这话,大大放了心。便又掏心掏肺说了一翻好话,这才留下带过来的些点心:“这些都是我们秀娘一早做的,虽和你们家吃的不能比,可胜在丫头用了心,留着给家里几个小哥儿尝尝吧。”

    说着就要告辞。吴氏送了她出门。才一回屋,老黄伯过来说话,说是泉州有人过来寻府上八小姐。

第二百一十一章节 暗涌

    吴氏想着定是生意上的事情,不敢耽搁,忙让黄老伯把人请了进来,又叫了五月准备茶水,自己则去薇园里寻了八娘。

    八娘一听,便知道当时她采买的那些木材,还有托林昭庆运送的那些货物到了。想了一下,还是换了男装便宜行事,刚好觉儿的衣衫还在屋里,便寻出来穿上,又重新绾了发髻,随吴氏去了正院里,待把人请了进来,倒是八娘在林昭庆的商行里见过的一位林管事。

    那位林管事的原听着林昭庆让来寻曾家的八小姐,还有些奇怪,只见着八娘一身公子装束出来,不免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翻,因他也是走南闯北有些见识的,这一暗暗细看,倒看出些不同来,心道没成想从前那位曾八公子,竟然还真是位小姐,原就对这位年龄比自家商行老大还小的公子哥儿有些敬佩,这一发现,竟然还是位小姐,就更不敢小瞧了。

    待八娘叫他坐了,才恭恭敬敬道:“小人受林爷吩咐,来给曾公子送货物,且上回子曾公子托我家林爷捎的蕃邦棉麻料子,刚好前儿有船队回港,得了些成色极好的,这回也一并带了过来。不过林爷吩咐了,说是曾公子的木器铺里家什不错,货物的钱,八公子就不用另付了,有那现成的家什,让小人捎些回家,就抵了货物的款就成。”

    八娘问了森昭庆好,心里想着大概是林昭庆明知她现在资金紧张,才想的这折中的办法吧,不免对林昭庆行事的周到,生出些感激来,那好感便多添了几分。

    笑着说了一会儿话,那位管事只说货物还在码头,等着运送到地,他这差事才算能完,又因新近得了不少的货物,商队要赶着去山东,等货物一装卸完,他便要赶回去。

    八娘见他话说的明白,急着要走,也不好再耽搁,一面派了人去作坊里请刘家父子,一面跟着这位管事的去了码头。

    因不是大海里行的大货轮,因此虽只七千贯的货,也足装了有四艘,待她到时,船队已雇好了码头上的搬运工人,因事前就说好要送到地的,八娘也不奇怪。

    只除了木料,其它的东西,都是要先运回家里的,八娘便说了地址,让码头的搬运工人,送到了曾家,而刘二郎也很快赶了过来。八娘交待了事情,便把木料运送入库的事情,交给了刘二郎。

    因林管事的说了要拿家什抵那布料还有她上回欠林昭庆买木雕的钱,便请了林管事去了木器坊里,也是有心让那林管事看看她木器坊,好叫林昭庆放心的意思。

    两人去了木器坊,管事的也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翻,见整个了大院里虽堆着零零碎碎的各类半成家什和木材废料,看着杂乱,可工人们行事却有条不紊,待再进了摆放成品的库房里,就见各类他从未见过的或精致典雅,或浑厚端庄,或繁美奢华的家什,分门别类,摆放齐整的,罗列在那里。透过窗格的阳光照落在上面,那漆面如有如丝绸一般泛着迷人的光泽,也不免面带惊讶,不由赞道:“实在是没有想到,公子的木器坊所出的家什,竟然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器形别格,做工讲究,以曾公子对木材品质的要求,想来用料也绝计是差不了的,小人虽无多少见识,可小人也算是个商人,这些家什若是拿到市上售卖,不举大宋国哪处,都是抢手的货。”

    一边夸着,一边心里已有了计较。想着回去后,定当与林爷商议,若是能拿到这些家什的售卖权,无疑能给他们带来绝大的利润,将来若是能运售海外,那利润更是……

    这般想着,神色里更是恭敬了三分。

    他脸上的神情变化虽细微,可也落在了八娘眼中。八娘笑道:“林管事仔细挑挑,看有哪些是需要的。至于价格,我欠了林爷大人情,自然是按着成本的价算给林爷的。若是方便,林管事也可告诉我林爷要这些家什用在什么地方,论起家什来,我是个行家,总归我推荐的,错不了。”

    林管事笑道:“自然相信曾公子的推荐,林爷新置了宅子,先前因忙着,便未尽心收拾,对前头的家什不堪满意,想补些缺的,前头置办的也换些,因此所需家什不少。至于银钱的事,林爷来前,也给了小人两千贯,曾公子就照着价儿,给挑选些就是了。”

    八娘一笑。

    之前林管事可没有提这两千贯的事情。

    不过她也能理解,再有情份,人家总不能拿自己辛苦赚来的钱乱花,何况她和林昭庆也不过是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而已,本无什么情份,就更不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白砸了两千贯过去。

    诚然,两千贯对于现在的林昭庆而言,或许真不算什么,但再不算什么,那钱也不是天上白掉下来的,是拿着命在海上拼来的。林管事作为他雇用的管事,为主子看好钱袋子,理所当然。

    八娘又问了林家的新宅有哪些屋子要添置家什,又问了什么人住,这才照着钱,给配了两千多贯的货。好在春天时准备木器铺起,就做了不少样成品出来,因此尽够挑捡的。

    挑好了货,又让码头雇来的工人打包好运到码头停放的船上,再等那边的木材等物卸解完毕,天色已经黑透了。八娘便请了送货的诸人,去喜来登里用饭,管事的原还要推辞,道不好叫她破费,八娘笑道:“总归难得来上一趟,又是乘了林爷的情,才为我办事的,一顿饭总要请,再说那饭庄本就是我经营的,破费不了什么,也好叫林管事带着兄弟们好好吃顿饭,连日里路上劳累,总该歇上一歇。”

    她自然不好作陪,便叫了陆长安来招呼。

    林管事是林昭庆的心腹,此次跟来,也是有心想看看曾八公子的实力究竟如何,毕竟两下里,以后是常有生意往来的重要合作伙伴。了解的越多,便越稳当。因此便留了下来。

    八娘又叫店里的伙计去给林管事订了客栈,交待完事,这才回家。

    待到家里,王咎之也回了曾家,两下里见了面,因说起子景去了乡下的事情,八娘便道:“说起来,那边也有六姐姐陪嫁的田庄,这会儿又正是秋收才过的时节,六姐夫若是无事,能在南丰多呆上几天,不如也带了六姐去乡下看看收成,全当是散心了。”

    王咎之听了心动,倒不是在意六娘的那陪嫁的庄子,而是听说陆十七在试种双季的占城稻,且据闻收成比单季的产量还高,有心想去看看,若确实收成极好,他们家也有田庄,取了经,跟着种,岂不于自家也有益处?

    再则六姐在家时,作为长媳,一直忙的很,他这回求了父母,把六娘带回南丰娘家来,也是有心想叫她轻松一下,去乡下,享受享受田园之乐,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便看向六娘:“娘子,我明日事情就可忙完,八妹的提议不错,不如我们就去田庄里看看?刚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跟陆公子请教。”

    因他说有正事,六姐自然不会反对,只道:“那你去便是了,家里又没个人,我留下来帮嫂子收拾收拾院子,等过些日子祖母回来,到时候好住。”

    其实她私心里极想去临川看看,只时间太短,怕提出来王咎之为难。

    八娘跟着劝道:“六姐姐只管和六姐夫一道去就是了,家里的事,有婆子丫鬟们帮着,哪里需要你搭手?难得轻松几日,你只管放开心就是了。再说你就不想看看自己的田庄是什么样子?”

    王咎之也知她担心老夫人,极想见的,便笑道:“我行前与爹娘说了,大概多留些日子的,等我们从田庄回来,若是老夫人未回,我再领你去趟临川不就是了?”

    做人家媳妇,不比在自家当女儿,六娘犹豫道:“耽搁久了,不太好吧?再说家里如今也忙着。”

    王咎之怜惜的看了她一眼:“就是再忙,一大家子人呢,少了你事情就没有人办了?你只管听我的就是。”

    六娘这才不说话。心里却是感激王咎之处处体恤的。

    一边八娘看着姐姐与姐夫两情相悦,相互体谅,也为六娘高兴。

    第二天一早,八娘送走了林管事,又去了城北的仓库看了满库的木材,一颗心定定的,只觉得这秋日的阳光格外明媚,而自家一家人那美好的生活,也就在不远的前方,正向自己招着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2274/ 第一时间欣赏名门财女最新章节! 作者:凤七所写的《名门财女》为转载作品,名门财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名门财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名门财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名门财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名门财女介绍:
二十一世纪的名门之女,穿越到柴家王室的伪宋朝。 历史上那些名人们,也未曾因历史的改变而被掩住风华,虽然有些小出入,却还是一个一个闪亮登场,作为一个旁观客,曾云善表示这将要演上一生的长篇古装戏,她身为群众演员,台上台下都很海皮。 可问题她所落之家,虽名满大宋,却穷困贫寒,家中兄弟个个才华卓绝,姐妹们个个秀外慧中,作为资深专业人士的曾云善,该怎样带领兄弟姐妹,走向男升官女发财,人人奔小康的康庄大道?名门财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财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财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