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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七     名门财女txt下载     名门财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节 试做新菜式

    再过两三天,可就是六娘出嫁的日子了,照例席面也是由喜来登承办的,若是这酱油能用,仅这一罐子当然不够,还得再送几罐来才成,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可能添上不少新菜式。

    八娘对老王道:“王师傅,你先帮我准备点五花肉,切成拇指大小的小块,再帮我杀两条鱼,我先出去一下,回头来试做新菜式。”

    说着,便出了厨房的门,去了前堂里,却发现只有苍耳一人在那里闷头理帐,几个伙计也在为晚上的营业做准备,都在勤快的打扫着店铺里的卫生。

    “李大公子呢?怎么才一会儿,就不见了?”

    “出去了,说是晚上过来,让给留个雅间呢。”苍耳答道,“你寻他有事?”

    八娘听说他晚上还来,也就不急了,笑道:“是有点事儿,等他来了,你让伙计去厨房里叫我叫我一声儿,我有话要问他。”

    等苍耳应了,八娘正要回厨房,却见一位年青汉子进了门,穿着件白布短褐,脚上一双粗布鞋,一看就是个庄家汉子。见了众人,那年青人笑了笑,这才问道:“请问哪位是苍耳掌柜的?”

    苍耳从柜里抬了脸,见是一面生的,也不象是来吃饭的样子,便笑问:“我便是,请问这位哥儿找我何事?”

    那青年一愣,没想到苍耳掌柜的,竟是一十五六岁的娘子,等回过神来,忙回道:“小人是受陆公子所托,给饭庄里送些东西来,因陆公子说了,到了饭庄,交给苍耳掌柜的即可。”

    一边说,一边去了店外,招手叫了人来,却是两位穿着与他差不多的年青人,抬着两大筐东西,待入了店里,放在地上,八娘上前一看,却是满满两筐的青椒,个个如那小灯笼一般喜人,另还有一些小小的红尖椒,看着好不耀眼。

    这下好了,八娘大喜,忙招呼三个农家青年坐了,又叫了伙计上茶,热情的问道:“三位可曾吃了饭?还没请教三位尊姓呢。”

    才刚最早进店的年青人憨笑道:“小娘子叫小人管三就是。”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回这位娘子的话,因早上摘菜,来的迟了些,一路上又赶的急了,还没吃饭呢。”

    八娘忙叫了个伙计,去厨房里,让王师傅给做点吃的来。

    “辛苦几位了,你们先做一会儿,饭菜马上就来。”

    又问了管三几人些话,才道:“几位稍坐,一会儿敝开了吃,咱们这是饭庄,别的没有,吃的却是管饱的,晚上几位可还要赶回去?”

    管三回道:“要回去的,才刚收完地里的庄稼,还要忙着夏种。耽搁不得。临来时公子也吩咐了,问这些辣椒够不够用的,若是不够,还能再送些来,不过这是头茬摘的,若是想以后常用,还得再等个七八天才行。”

    若为着六娘的婚宴,这两大筐的青椒也足够了,因才过了祖母的寿宴,这回六娘的婚宴,曾家也未请太多的人,不过是些簇里的亲眷,还有些一城里的亲戚罢了,统共大概也就十来桌人,办到三天的流水席,几筐青椒,尽够用了。

    便对管三道:“这些尽够了,你们吃了饭稍一会儿再回去,回去后,也帮我给你们陆公子代过话儿,就说这青椒如今也卖不出,只能咱们饭庄里用,让他多留些种,再留些在地里等着熟了,多收些新鲜的红椒,到时候留做辣酱用。”

    那管三应了,八娘才道:“那三位先坐着,我这还得去厨房里,便不陪着三位说话了。”又叫了苍耳过来,好生招待着。

    那三人原还纳闷怎么苍耳掌柜的不吱声,却是这位看着更小些的小娘子在问他们话,等苍耳过来,才问:“掌柜的,刚那位小姐是?”

    苍耳笑道:“刚那位便是我们喜来登的主家,也是陆公子未过门的媳妇,怎么,你们陆公子没有提过?”

    管三忙笑道:“我们就是庄子里的帮闲,佃了些公子家的地种而已,得闲的时候,也帮着陆公子跑跑腿,做些田里的杂活儿,公子没事哪里会同我们说这些个。”

    再说他们就是听公子说了这饭庄是他媳妇开的,也不会想到,原来就是那么个小娘子而已。且公子生的好看,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虽然他也同自己这些真正的庄家汉一样,整天把时间化在了田地里,农事上头,又比自己这些种了十多年地的农人还要本事,可就他那一身的气派,谁又能真正把他当成个庄稼人?要认真说起来,刚那小姐只长相上头,就有些配不上陆公子了。

    可这种话,他们也只在心里头想想罢了。

    苍耳倒是不置可否,不时伙计就端了饭菜来,苍耳请三人吃了,那三人也是饿的狠了,一阵狼吞虎咽,才一会儿,碗里盘里,就见了底,苍耳又忙让伙计再去盛饭端菜,却被管三拦了:“谢谢掌柜的招待,小人们也吃饱了。”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虽小人们平日饭量也大,可平常也吃不了这么些,实在是贵饭庄的菜太好吃了,不免就多吃了些,叫掌柜的见笑了。”

    这人说话,倒有些不象一般的农人,苍耳笑道:“不必客气,我们本是开饭庄的,别的没有,尽吃的多,既是吃饱了,我了不免强几位了,再喝点茶水,歇歇再走吧。”

    那管三看了门外一眼,笑道:“谢掌柜的,不过天色不早了,我们还得再赶回去。这就告辞了。还请掌柜的代我们跟主家说一声儿,小人就不去打扰了。”

    说着,与苍耳行了辞礼,就领着另两人,一道出了门。

    那边八娘却是把红烧肉下了锅,一边与王师傅解说着这道菜的做法,火候,油盐的把握,什么时候入酱油,放多少酱油等要领。王师傅也在一边认真的听着。等盖上祸盖,让灶里烧火的婆子调成小火焖后,再开始做红烧鱼。

    如此又是一边做,一边向王师傅解说了一番。

    等两道菜烧好,起了锅,八娘叫小赵取了筷子来,挟了一筷红烧肉,尝了尝,才让几个师傅也一一尝了两筷,细细品了。

    几人对那红烧肉都赞不绝口,油而不腻,绵糯软香,且看着红油发亮,无论色,香,味,都是吃过的烧肉里,最顶级的。

    接着又尝那道红烧鱼,也是美味无比。

    王师傅感叹道:“真没想到把酱换成了这个什么酱油,同样的食材,所烧出来的菜,这味儿,竟是云泥之别,可见八小姐往常说的对,这厨艺一道,实在奥妙精深,我们从前也自以为自己手艺了得,现在想来倒是可笑,文人们都说学无止境,咱们做厨子的,这手艺上头,何尝不是?”

    便又勉励了几个小学徒一翻,就是另几个大师傅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八娘觉得这酱油味道上已经差不多了,只是这上色上头,还需改进,不过她倒也不失望,毕竟才试了半年而已,一样成功的产品,尤其是这种新兴的以前没有过的产品,没有数年甚至数十年百年的时间,在工艺上头,哪里能至臻境呢?

    等品尝了两道新菜,八娘又试做了几样,如红烧小龙虾,红烧排骨,红烧茄子,红烧狮子头等。她隔了数年,也是第一次做,再加上这酱油,毕竟无法与后世的名品酱油如海天,李锦记等名牌相比,因此口味上头,虽王师傅几人都十分称道,可却也是不尽如人意的,便道:“我也只是试着做做,味道还需要再改进,这个,就有耐各位师傅们钻研了。做菜一途,本就是需要不停的实践的,做的多了,才有心得,才能越来越好。就拜托各位师傅了,咱们是开饭庄的,菜的味道,才是立足的根本。”

    王师傅几人都连连称是。

    八娘才想起来那两筐辣椒,此时也到了晚上营业的时间,慢慢上了客,几个大师傅都忙了起来,八娘就让学徒工小赵给她单打下手,准备了些腌肉片,五花肉片,肉泥,牛肉丝,鱼片等,一一试做起来,做了青椒炒腌肉,回锅肉,油煎青椒裹肉泥,青椒牛柳,水煮鱼片等菜。

    等摆满了一桌子,得了闲的师傅也都抽空来尝了一回,开始时自是被辣的苦不堪言,再尝过后,却是被那有着魔性的辣味给征服了,不禁都伸筷再尝,不时一桌子菜就都见了底,连那些厨房里帮忙的婆子们,也分得了几筷子,一个个砸着嘴,红着眼,却笑的开怀。

    几个师傅也是高兴坏了,这下子又可添上多少新菜,且这些食材佐料,别人家也是没有的,谁还能再和喜来登竞争?王师傅大喜道:“这下子我们喜来登这头一份儿的位置,别人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抢不过去了。”

    八娘却是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世间的生意,谁也无法一口吞下,我都想好了,咱们这店里的菜谱,之前的,我要卖掉一部分。”

    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吗?几位师傅都急道:“八小姐,这可不行,若是别人家饭庄的生意也好了,对我们喜来登,可不是好事儿。”

    八娘笑道:“有我在,师傅们放心就是,咱们喜来登的生意,谁也抢不走,可咱们吃大餐,叫别人连粥都没得喝,就是不厚道了。你看,咱们如今不是还有酱油和辣椒吗?总归我们总会走在别人前面的,菜式是一方面,如何经营也很重要,咱们饭庄的服务,现也别的饭庄也一样做不到,别看那些都是简单的,谁都看的明白的,可要想做到,却不是件简单的事。”

    她前世时的肯德基麦当劳,全球也没几个快餐行业的竞争者能超越的,成功的经验谁都知道的,可真正能做到的,却不多。

    一样生意的成败,硬件固然重要,可软件往往才是那个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

    再说陆十七与她张罗这些,致富发财虽是第一目的,却不是最终目标,能在保证自家人生活幸福富足的基础上,改善整个大宋人民的生活质量,才是他们最想要做的事情。

    陆十七种田也罢,她做开饭庄做生意也罢,甚至她计划着的木器行也罢,还不都是为了这个理想?

    王师傅他们虽然不太能理解,可知道这位八小姐人看着顶温善,又整天笑嘻嘻的,就跟那邻家的小丫头一般招人喜爱,可也是最有主见的,她打定主意的事情,你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她,她定是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

    因此也就不再多说。

    八娘也知道自己不象个一般的生意人,只把盈利当成惟一的目的,可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也不方便与几位师傅多说。便也咸了口。又道:“王师傅,这青椒明儿十七哥的田庄上,还能再送些过来,不如咱们今天也给客人们加道大菜,全部免费赠送,也把咱们这青椒给推广出去,你觉得如何?”

    厨房里是王师傅管着的,这半年来,他看着八娘如何做生意,也是大有所得,听了这话,不由笑道:“自然成,只要吃的好,还怕他们以后不来吃?我看八小姐说的这道叫水煮鱼片的就不错,要不咱们今儿就送这道菜?总归今天买的青鱼多,尽够用了。”

    若说辣椒做作料的菜里,这道水煮鱼确实是最能刺激人的味雷并且也最易被人接受的。便笑道:“那就听王师傅的,这道菜也简单,只要作料熬制的好,再一点火候把握好就行了。”

    便把如果用蛋清等裹鱼片起嫩,如何熬制辣椒油等一一与王师傅说了,让他试做了一下,出来的虽不如八娘做的味美,却也有了那么点味儿,如此试了三四次,王师傅也算掌握了点经验,八娘觉得差不多了,也就丢开了手。

    厨艺一道本就如此,理论再好,教的再多,也不如自己实践,且王师傅于厨艺上头,除了见识,这个受时代所限,其它的,论刀工,感觉,经验,对食材的把握,都比八娘这个半调子厨师要强上许多。

    八娘又去前堂里跟伙计们把这道菜一一解说了一遍,回头上菜时,好与客人们介绍,省得到时候顾客人一入嘴,被辣的狠了,再生麻烦。

    等忙完了,才想起来要找李雍的事情,问了苍耳他在哪个雅间里,就叫了伙计去请他来说话。

    不时已经喝了几口酒,脸色微红的李雍就一摇一摆的晃了过来:“曾家八妹,你寻我有事?”

    八娘笑道:“我有话问你呢,今儿你送来的酱油,可还有?”

    李雍道:“有是有,不过因是试做的,我那里也只有三罐,你若是要,我明儿就叫人给你送来,就这几罐,也是我们试了多少次,才得的这么点,不过十七哥哥也说了,这还不成,让我继续想办法改良呢。”

    “确实需要改进,尤其是上色,不尽如人意,不过如今这些也能将就用了,总比用一般的酱料要好上许多,你明儿就叫人送了来,我有用处。对了,刚那道水煮鱼片如何?”

    提到这个,李雍大笑:“好,好的很,吃了那叫一个带劲儿,要我说,喝些鱼汤,竟比喝酒还带劲呢,可怜那几个混球,被辣的眼泪汪汪的,尽丢人了,你不让他们吃吧,还不成,尽还都长了胆子,和爷爷我抢呢。我说曾家八妹,那鱼,你能再送我一盆不?”

    “能,”八娘今日心情超好,“回头我就叫师傅再给你做一盆送去,不仅这个免费,今儿你李大公子所有的账,都挂我账上了,今儿我请你客。”

    李雍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哪里在意这一桌菜的钱,可这不是钱的事儿,是人家曾八妹的心意,因此笑道:“难得你曾家八妹请我次客,我要是不接受,那都对不起我这张脸,成了。”

    八娘一笑,眨了眨眼,才舔了脸,笑道:“李大公子,你也别应的这么快就应了,我这还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呢。”

    她能有什么事求自己的?李雍立时来了精神,总算曾八娘也有事求自己了,便挺了挺腰杆,扬了扬脸,豪气道:“甭管啥事,只要你曾家八妹妹开了口,我李雍能做的,上火山,下油锅,咱万死不辞。”

    听得一边的苍耳闷头大笑,心道就你那一身肥肉,还上火山呢,没上就化成油了,还下油锅呢,没等下到油锅里,只怕也成油了。

    八娘嘿嘿一笑:“那啥,哪能那么辛苦你李大公子呢,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我先问你,这酱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拿市面上去卖?”

    “这个么……”李雍晃了晃脑袋,陆十七可没说过什么时候卖的话,不过别的不说,只说陆十七费尽心思,试制了这么个东西,而曾八娘又明显的感兴趣,就知道这东西只要一在市面上推开来,铁定了大受欢迎,到时候只怕赚的钱,一点也不比那大豆油少。

    李雍也不是那没脑子的人,见八娘问这个,便问:“你问这个做甚?”

    八娘正色道:“这酱油还有待改进,若是这时候拿出去卖的话,效果未必好,我明人不说暗话,我刚好也需要半年的时间,来推广我用这些酱油做的新菜,如此呢,一来,我做了半年独家的生意,因着这独特的调味料,别人想仿,也仿不了。二来,有我这半年的推广,别人吃了这酱油作料做出的菜,也算是给你们酱油打了广告,还不需要你们化一分钱去推广,岂不是两边都有好处?这叫什么?这叫双赢。李大公子不妨考虑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节 这就成了朋友了?

    八娘这是纯忽悠人了,李雍岂有不明白的?半年的时间,若是把酱油推广上市的话,所得之利,足够他们启动市场的广告费用了,而所谓广告,广而告之,这个销售方法的运用,对产品销售的帮助,在大豆没上市售卖之前,陆十七已经深入浅出的给他科普过。

    且大豆油之所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大面积占领市场并且盈利,迅速的在大宋百姓们的生活中占居一席之地,甚至远远超过原先的几种油的销量,都是那所谓的广告的作用,因此李雍最近还在想着酱油若是上市售卖的话,他该如何打响第一仗,为此一向看见笔墨就烦燥的他,还花了几天的时间,认认真真写了个推广方案,打算让陆十七看看可行不可行呢。

    不过有陆十七在,他也乐得揣着明白装糊涂,虽说今晚他吃了几道酱油做的菜,觉得远比平常的菜美味,不过八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陆十七与她都认识这所谓的酱油还有待改进,那么证明这油确实还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是有改良的空间的。再则,有了喜来登这个活广告,以大宋人对新奇事物的热情,还有喜来登菜式半年的有力说服,不怕酱油一上市,不能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被南丰城的百姓一抢而空。

    有了百姓的口口相传,还真不怕这酱油得不到大宋百姓的认可。

    这半年,他等得起。

    见李雍只是笑着,却不出声,八娘才笑道:“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白等半年,你放心,我会让伙计们在这半年时间里,凡逢客人点菜,都会介绍一下这酱油的妙用,且,等酱油上市售卖时,我会奉上一份酱油使用方法说明,再好的东西,百姓们若是不知道如何使用,那这好东西,也不过是只能看却没用处的东西。就算他们买回去,也使用了,但因为用法不对,岂不是也使酱油的使用效果,大大的打了折扣?如此,对酱油的信誉,也会有影响的,信誉有了影响,自然会使你们的销量受损,李大公子,你觉得呢?”

    其实酱油如何使用,陆十七自然也知道,但与她这个专业人士相比,陆十七也确实没有发言的余地,再则,八娘相信,陆十七不会同他唱反戏,毕竟感情不论,这喜来登,也有陆十七一份子。

    李雍见好就收,听了八娘的话,哈哈大笑:“曾家八妹,你太客气,咱们什么关系?还说什么条件呢?这酱油,本就是我那十七哥哥为讨自己媳妇欢心才试制的,我哪能给哥哥拆台?就照曾家八妹你说的办。这半年,我也会想办法,把这酱油再好好改良,争取做到最好,曾家八妹,你若是有什么好建议,也尽可给我提,总归你放心,咱赚别人的钱,也不敢赚你的钱,你喜来登的酱油,我们作坊里,永久免费供应。我相信咱十七哥哥肯定也不会反对的。”

    这李雍倒会卖人情,一个喜来登,一年确实是用不了多少酱油的。而且以陆十七对大豆油坊的控制,估计这酱油坊的利润分配,大概和油坊也差不多,李雍本就占的小头,他乐得大方。如此还卖了曾八娘一个人情呢。

    八娘笑道:“那我可就承了李大公子的人情了,不过李大公子你如此仗议,我曾八娘也不是小气的人,以后凡是你李大公子来我们喜来登用餐,一律给你打上七折优惠,”一边说,一边叫了苍耳和陆长安过来,“你们两也记住了,以后李大公子大驾光临我们喜来登,一律七折。”

    钱不钱的,李雍是根本不在乎,就是天天来吃,他也承受得起,不过折扣这种事情,陆十七说过,那是面子问题,是贵宾才享受的待遇,这证明什么?证明他李大公子倍儿有面子。

    七折的优惠,南丰城里除了县令老爷,知军大人,谁在喜来登还有这面子?除了他李大公子,别人?没有!

    “哈哈,曾家八妹,你就是女中豪杰,我李雍平生最看不起什么女子,可我就顶佩服你。不说咱十七哥哥,就算你不是他媳妇儿,不是咱小嫂子,曾家八妹,你这朋友,我李雍也认定了。”

    其实相处久了,八娘觉得李雍这胖货,还是很可爱的。虽然有点儿二混,但性格之中也不失可爱这处,率真,仗义,认死理儿。见李雍说的热切,八娘也道:“我可一直把李大公子你当朋友的。”

    “哎呀,那就成了,老实说曾八妹儿,你可比曾老五那家伙强多了。你也别一口一个李大公子的,显得咱们多生份,以后你就叫我一声李大哥,别的李哥不能给你保证,可在这南丰城里,谁要是和你过不去,那就是和我李雍过不去。”

    “那可好,以后谁要是得罪我,我就报上李家大哥你的名号。你得给我撑腰。”

    “放心吧就,必须的。”李雍的胸脯拍的砰砰响。

    八娘暗暗好笑,却还是正式道了谢,这才道:“李家大哥,你也出来好久了,还是快些陪你朋友喝酒去吧,我再给你上几个好菜,对了,李家大哥,你这一向怎么瘦了?是不是忙着作坊的事太辛苦了?赚钱虽然重要,可身体也更重要,你得照顾好自己啊!”

    李雍一听,那个感动,心道瞧瞧瞧瞧,曾八妹这都关心起自己了呢,这朋友果真不是白交的,却不好意思的笑了,摸了摸头,道:“我这是在减肥呢,咱十七哥哥说了,男人得注重仪表。虽说我本来就身的仪表堂堂俊伟不凡,但咱做人,最要紧的就是要精益求精,更上一层。”

    事实是陆十七说了,姐儿爱俏,想要讨个漂亮的好媳妇,这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可少不了。他如今正为个漂亮的好媳妇在奋斗呢。

    八娘强忍着笑,也不知道陆十七家家伙是怎么忽悠这悲催的娃的,只得道:“是……是得注意仪表,李家大哥,你快回雅间里吧,要不你朋友可得等急了。”

    等李雍去了,八娘才冲入后院水榭的廊下,大笑了一把。苍耳也憋的难受,跟过来笑了一把,又骂了陆十七一回,这才板了脸回前堂的柜里,当她的掌柜去了。

    八娘笑够了,慢慢跨回了厨房里。

    等夜深了,客人们渐渐也散了,八娘又招了跑堂的伙计们,问了顾客们对今儿赠送的新菜式的反馈,有近八成的客人们都表示了对这道水煮鱼片的赞赏,还有近五成的客人们愿意掏钱再买一份吃个尽兴的。八娘对这结果十分满意,王师傅他们听了,也都对新菜式信心十足,便问八娘,明日要不要再添道新菜,被八娘否了:“不急,钱一天出赚不完,这几天你们多花了心思在我六姐的婚宴上,好好练几样过得去的新菜来,在婚宴上推出,到时候自有不少客人会来吃。另外,李师傅,你是负责白案的,咱们店里的点心,也得再推出几样新品来。”

    李师傅自然也卯足了劲,虽说老王才是当家的主厨,可也不能都让他专美了,他这白案师傅,也得给自己加加分了,便谦虚的问八娘:“八小姐,我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了,新点心我也一直在想,不过八小姐不是常说集思广益么?也给咱老李出点好主意呗?”

    八娘笑道:“成,等我忙完我家六姐的婚宴,我一准儿也给李师傅你想两个好主意来。”

    又开了会,这才散了。

    许十三因今日八娘回的晚,怕她一个人晚上回去不安全,也被曾子固打发了来接她。

    八娘忙了一晚上,也着实累了,上了许十三的马车,就闭了眼一边休息,一边把六娘婚宴上订好的菜式,重新又想了一遍,加了几道新菜式,打算把酱油和辣椒这两样菜,都成功的推广出去,如此的话,明年陆十七田庄上,仅辣椒这道菜,就可进项不少。而自己家的田庄,也可以种一些,为租户们增加些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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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昨天晚上加班回来码的这一章节,今天老爸七十大寿,要回家吃人团圆饭,晚上一定会赶回来码字再发一章节。大家按时看就成。谢谢大家支持了。另,七是个粗心的人,文里错别字不少,也欢迎大家捉虫子,我会去改掉的。

    最后推荐一本小九的新书《缈缈仙路》,我自己每天也在追的文,很好看。欢迎大家去投票收藏留言。

第一百五十四章节 下财礼

    想着想着,人已迷迷糊糊的,直到马车停下,许十三在车外轻唤了声:“八娘,咱们到家了。”八娘才清醒过来。

    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想着许十三那句“八娘,咱们到了家了”,不禁心中一暖。是呢,她有这么温暖又让人留恋的一个家。如果她的努力能够给家人带来幸福,那么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撩了车轿帘子,跳下马车,看着朦朦胧胧的灯笼下,那“秋雨名家”四个烫金大字,八娘不禁露出微笑。

    许十三一边上前拍门,一边笑道:“八娘,怎么这么高兴?可是又有什么好事儿?”

    “家和业兴,十三哥,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

    许十三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家和业兴这个字,轻轻击入他的心中,也是一暖,笑道:“天下可没比这再好的事儿了。”

    八娘轻轻点了点头,又仰起脸看着眼前这个扑实勤劳的青年,笑道:“十三哥,你来咱们家,也有快一年时间啦,如今我们都把你当成了自家人,我娘前些日子还说,想帮你找个媳妇呢,却不知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家总会越来越好的,你若是愿意,可以长长久久的,在我们家帮工。如今你日子也稳定,每月也有固定的进项,我娘还说,十三哥你是该到娶亲的时候啦。前些日子邻居王婶子还借故到我们家窜门,和我娘提起你呢,她家不是个有二娘还没出嫁吗,我娘觉得,王婶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看中你人踏实,又勤快,如今在我们家收入也还好,想把她家的王二娘说给你呢。你若是愿意,哪天我娘问你的时候,你就照直说了就是。你放心,你若是娶亲,家里帮你办婚事,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

    许十三没想到八娘说了这翻话,脸瞬时红了起来,那个王二娘,他也是见过几次的,是个勤劳稳重又善良的小娘子,人也长的很是周正,可是娶亲的事情,他从前还真是没有想过。象他这样要什么都没有人的,哪里敢去想娶亲的事情?

    便一边把马车赶入院子,一边嗫嚅道:“我什么都没有,怎好害了人家那么好的一闺女。”

    既是夸王二娘是个好姑娘,那心里定是愿意的了。

    八娘看着他挺大一个男人,还脸红害羞,不由抿了嘴笑,直笑的许十三脸越发红了,八娘才道:“十三哥有手有脚,凭自己的一双手赚钱,就是本事,且以后十三哥的日子只会更好,怎么能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呢?你若是不好,王婶子也不会看上你。你就放心吧,我娘还说了,六月里就给你再加月钱呢,你这几个月来也存了些了钱了,到时候我们家再给你添些,尽够你娶亲用的了。至于成亲的屋子,你若是愿意出去租也行,若是不嫌弃,我们家后园里不是还有两间空屋子么?到时候收拾出来,住着也挺好的。而且王家那二娘,着实是个不错的呢。我娘说了,那是个过日子的好姑娘。十三哥,你不妨好好想想哩。”

    许十三也被她说的动了心,却只是笑了笑,道:“我会好好想想的。八娘你累了一天,也快些去歇着吧。”

    黄老伯听着这丫头劝许十三娶亲的话,也是笑着摇头,关了门,催八娘去歇着。

    见许十三牵着马车去了,八娘才问黄老伯:“我爹娘都睡了吧?”

    “都歇下了,七娘叫我告诉你,热水都给你在后院里准备好了,炉子上温着呢,你直回后院就成。”

    八娘这才与黄老伯告别,去了后院里。

    就见七娘还在屋里点着灯,闲翻着本书等着她,见八娘回来,忙倒了杯水上前递到八娘的手上:“今儿是不是忙?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又见八娘一脸倦色,心疼的扶了她坐下:“你先喝杯水,若是饿了,我去帮你弄些吃的?”

    八娘笑道:“我这才从饭庄里回来,哪里就饿了?七姐姐你也别忙了,我洗漱一下,就睡,明儿不是王家过来下财礼的日子么?家里定要忙的。”

    七娘便道:“那你坐着,我给你准备洗澡水去。”

    八娘知道劝不住她,且这忙了大半天,也确实累,就随她去了。等一通收拾好,躺在床上,歇了灯,就听七娘悠悠叹了口气:“六姐姐这就要出嫁了,总觉得舍不得的很。”

    这一说,八娘也心酸起来,可是嫁人,总归是件喜事吧?好在南城县离的也不远,总比三姐姐要容易见的多。就安慰七娘道:“等六姐姐出嫁了,我们若是想她,便去南城县玩去呗,不是说咱们家在南城县还有套云庄别墅么?娘年前的时候,还说过那边的宅子得抽时间好好整修一下呢,到时候我们也刚好去住些日子,这样不就能见着六姐姐了?七姐姐也别难过了,看上回王家大舅和大舅母的样子,王家人应该不难相处,六姐姐嫁过去,定会幸福的,再说了,六姐夫不是爹千挑万挑的女婿么?听二哥哥说过,顶是个温润的人,想来也定会对六姐姐好的,且六姐姐又是个能干的,不怕与婆家人处不好关系。”

    “知道了,”七娘失笑,“我就是心里不舍,倒招了你这么多话。时辰可不早了,你也快些儿睡吧,看你累的。”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王家过来送下财礼的人就上了门,显是头天晚上就到了,在客栈里住了一夜的。

    等把东西都抬进来,一位头着冠子,黄包髻,背系青凉伞,身着红褙子的华服妇人上了前,对着朱氏行了礼,笑道:“王婆子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

    这样的装束,也算是大宋国中等人家请的媒婆的标准着装,一看就能知道其职业身份的。

    朱氏也轻轻颔首回了礼,笑道:“辛苦王婆了。快些坐下说话。”一边又示意阿蓝上茶。

    王婆笑道:“夫人不必客气,茶什么时候喝都香,还请夫人先把咱们的下财礼过过眼。”

    一边说,一边走到那一排整齐放着的箱笼前,让人一一开启,逐件儿的让朱氏和三夫人安氏过目。

    因曾家送过去的嫁妆单子上所列之财物十分丰厚,因此王家的聘礼也不薄,金钏、金、金帔坠这些时髦的下财礼物件儿一样不少,另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花粉盘、画彩线果等物品也是琳琅满目,可见王家也是用了心思的,东西如今的曾家人未必在乎,可要的是这份尊重和心意。

    朱氏和安氏都不由暗暗点头,不过纳采时王家作为男方所送的红素罗大袖缎、黄罗销金裙、缎红长裙、珠翠团冠、四时髻花、上细杂色彩缎匹帛、花茶果物、团圆饼、羊酒并着金五钱,银四两,彩缎四表里,杂用绢三十匹等等也是按着时下的风尚样样俱备的,当时的曾家可备不齐女方该回的双匹绿紫罗、金玉文房玩具、珠翠须掠这般的贵重东西和送给媒人缎匹、盘盏、纸币、花红礼盒等的等回礼,好在六娘女工十分出色,回礼中女工那一部分准备的东西也有不少,总算面子上过了去。

    当初王家的聘礼曾家再穷的时候,都未曾动用过,因那是六娘出嫁时,要带回去的嫁妆,即便不是原样儿拿回去的,也得换了等值的东西,否则到时岂非叫婆家笑话?曾家自然不会丢这样的人。

    这回曾家的嫁妆丰厚,王家之前都不曾失了娶媳妇的礼数,这回迎亲前的下财礼当然更是把事儿往足里做,往漂亮里做了。

    王媒婆照着单子,在朱氏和三夫人安氏面前一一点过了箱笼中的聘礼,见朱氏和安氏都极满意,这才笑着让人合了箱笼,朱氏也叫了扬婶黄婶子把箱笼抬去了内屋里,这边曾家请的媒婆张婆子自然就到了出场的时候,亦是请了王婆子去验看曾家的回礼,女方的回礼却是简单,不过是回赠男方的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物。

    不过回礼要看,嫁妆单上的嫁妆也要一一应验封箱,王媒婆验看之后,表示东西都是顶精致华美的,显见曾家也用了心,尤其是那一套样样具全且精美不凡的家什,饶是王婆子这个南城倒里顶有名的媒婆子也未曾见过,领着一众王家过来送下财礼的人,是看了又看赞不绝口,直夸别的不论,只这一套家什,满南丰城里的媳妇,再找不出谁的嫁妆能比得过的。嘴上如此夸赞,心里更是咋舌,从前两家订亲时,曾家可不是如此情形,这才短短两三年间,这曾家竟然前后有如云泥之别了,她们做媒婆的,对各家的女儿情形是了如指掌,虽非一城,可也听人提到过曾家八女儿是个能干的,不由就打量了人群里的曾八娘一眼,发现这曾八小姐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清丽秀美,虽相貌不能说顶美的,可她王婆子什么样的富家小姐名门贵秀又没见过?这曾家八小姐那落落大方的气度,就叫人看了觉得不一般。暗悔自己来曾家时,怎么就没有生了双惠眼,若是自己早发现这曾八小姐是个难得的,给寻了个好婆家,岂有那张婆子的事儿?到时候她岂不是也能得份媒人的大谢礼?心里不免遗憾起来。

    要说,曾家几位小姐可都不错,王媒婆不免不死心的看了才五岁还一团孩子气的十娘一眼,想着再过两三年,等这曾家小十娘也能议亲了,一定先下手为强,得为这曾家小十娘,也相看个好婆家。

    可怜的小十娘看着热闹,正在那里傻乐,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一个十分敬业的媒婆给惦记上了。

    且不说王媒婆的心思,只说这一回合双方都很满意,张媒婆也让人把东西一一仔细的入了箱笼。这才领了王家的人去花厅里说话。

    午饭用的极早,因南城县离南丰城毕竟也有几十里地,若是回的迟了,定然在落城门前进了不城。用了午饭,曾家准备前往男方去铺床的簇里女眷们也收拾齐备了,同着王家的来人一道,准备出发。

第一百五十五章节 大宋婚礼

    朱氏这也是二次嫁女了,算得有经验,却还是紧张,生怕到时候出了什么错儿,因此在去男方铺床的喜婆等人出门前,还是去检查了一下,直到一一点清奁盒器具,珠宝首饰一样不缺,这才让人出了门。

    待人都去了,家里总算清闲下来,安氏才笑道:“二嫂,女儿多可不就是又欢喜又闹心,说欢喜,是因着闺女总比儿子贴心,说闹心,是她们小时担心教不好,太温顺了,怕到婆家吃亏,太淘气了,又怕到婆家叫人笑话,因此时时胆颤心惊的,到了出嫁时,又舍不得,自己捧手心里养大的,转眼就要去人家侍俸公婆照顾姑叔,哪能不心疼呢?说起来,我就两个闺女,前头那个出嫁时,我也是操碎了心,现在就一个云贤,又是那么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想想就叫我睡不着,我从前还羡慕你,现在倒是觉得,我这日子,可是过的比你轻省呢。”

    朱氏直觉得这话说到了她心坎里,也笑叹道:“可不是,这些日子竟是睡不着,还好六丫头是跟着她祖母的,总比我教的要好些,女红礼仪,样样儿不差,我还不愁什么,七娘却是个象我的,性子软绵,不过好在说的是王家,总归婆婆嫂嫂,都是自家亲戚,也不会错待了她,我如今愁的倒是小八那丫头,这么个岂人发愁的性子,以后可怎好?”

    安氏就劝道:“那丫头你倒不用担心,我瞧着她那女婿十七郎是个不错的,不拘小节,两人又是打八丫头小时就熟悉的,且上无公婆,惟一的小姑子,与八丫头处的也好,再说她小姑子在家也待不上多久就要出嫁的,再则,八丫头看着跳脱,实是个知轻重的,出不了大错儿,你且放心吧。”

    自己女儿被夸,朱氏哪有不高兴的?便笑了笑,又讨安氏主意,再两日可就到了婚礼那日了,看看还有哪里做的不够的。两妯娌就在那一一商讨起来。

    转眼就到了二十八这一日。

    天刚亮,喜来登的师傅们就进了曾家的门,厨房里一应所需,都是前一日就准备好的,几位师傅和学徒还有帮厨的,这种大宴也接过多次,都算是有经验的了,因此忙起来也是按步就班,有条不稳,除了王师傅因着增加了几道新菜式而在那儿仔细的准备着,生怕出了差错,其它的人都神态自若的很。

    八娘去厨房里检查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也就去了后院的房间里,陪着新嫁娘六娘说话儿。至于外面的宾客接待,男宾是爹爹叔叔哥哥们的事,女宾又有娘和三婶张罗,她们姐妹反最轻省,只管陪六娘说话就成。

    说了一会儿话,也就到了新嫁娘去拜家堂并祖宗的时间,以保过门平安,六娘规规矩矩敬香行礼,就有族里有名望的老人在边上唱道:

    今朝我嫁,未敢自专。

    四时八节,不断香烟。

    告知神圣,万望垂怜。

    男婚女嫁,理之自然。

    有吉有庆,夫妇双全。

    无灾无难,永保百年。

    如鱼似水,胜蜜糖甜。

    待族老唱完,礼也行毕,曾不疑又告戒了六娘一番,六娘这才又被领回屋里,喜婆正在屋中候着,为六娘化妆着衣,正是:“房中巧妆画,铺两鬓,黑似鸦,调和脂粉把脸搽。点朱唇,将眉画,一对金环坠耳下。金银珠翠插满头,宝石禁步身边挂”。

    这一打扮,就足化了一个时辰,喜婆收了工,看着六娘点头笑道:“六丫头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了,这要到了婆家,可不就晃了王家人的眼?这可是天上掉下的俊媳妇了。”

    **遮掩之下,看不清六娘是否红了脸,可那低垂的眼睑,却让人看到了一个新嫁娘的羞涩。

    姐妹们都在笑,三娘因是成过亲的,也打趣道:“可不是?六妹妹也别羞了,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这折腾了一早上,还有几十里的路要赶,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能叫饿着了,等到了婆家,可就不是我们曾家的女儿,而是王家的媳妇了,总不好要吃要活的,你说说,想吃什么,三姐姐亲自给你做去。”

    六娘被折腾了这半天,哪里还有胃口,却也知道这会儿不吃点,过会儿就没时间叫她吃了,因此只点了点头,道:“不劳烦三姐姐,有什么吃的,随便吃点就成了。”

    八娘笑道:“不能随便,我早让厨房里单给六姐姐准备好吃的了,我还和小九说了,一会儿轿子来了,让他想法子偷偷放点儿吃的去轿子里,六姐姐放心,不是什么难吃的干粮点心,我特地让王师傅帮着准备的鸡汤过了的豆腐做的馅儿,做了蒸饺,弯弯顺嘛,又吉祥,又好吃。”

    “谢谢八妹。”有这样贴心又细心的妹妹,六娘窝心死了,一想到以后再不能时时见着她们,不免伤心起来,便红了眼。

    三娘就在边上打趣:“我就恨自己早嫁了几年,我那会儿可是干咽了一整盒的点心,渴的嗓子里都冒了火,偏没口水喝。且我路过多,足折腾了几天,小八,你那会儿怎么不对我也这么好?事事儿为我想足了?”

    八娘就倚到三娘身边,笑道:“我那会儿是想对三姐姐你也好的,可那会儿我不是话还说不全么?有心无力呀。我才一迈脚,想往厨房里去,六姐姐就把我抱住了,所以没办成。要不三姐姐你回头和三姐夫商量一下,叫三姐夫再娶你一回,三姐姐也再嫁一回?重新体验一下新郎新娘的甜蜜幸福?我保准儿给三姐做个满汉全席,专找了人抬着跟在迎亲的队伍后头,你想吃什么,专人送到,如何?”

    说的三娘又气又笑直捶她的肩,连正伤感着的六娘都扑哧笑出了声。又问:“什么叫满汉全席?”

    “一百零八样点心的席面呗。”八娘胡扯道。

    喜婆也拉着八娘的手直笑:“乖乖我的神仙唉,一百零八样点心跟着迎亲的,就是皇家女儿,也没那福气呢。我也是给不少人家做过喜婆的,就再没见过比你们家八丫头再会逗趣儿的了,只我们新嫁娘可不能尽笑,这要是毁了妆容,还得折腾呢。都说八丫头你一手厨艺了得,婶子我忙了半天也饿很了,有那点心,八娘你也上些来,孝顺孝顺我,回头你出嫁时,婶子我一高兴,定给你化个世间最漂亮的新娘妆。”

    八娘佯装红了脸,实是门缝里小簧儿在冲她做鬼脸,就甩袖掩面作害羞状,拖着袖子踩着莲步以飘移的姿态逃出了屋,一边逃,还一边娇嗔道:“婶子你再取笑我,我就不给你孝敬点心了。”

    就听喜婆婶子在后头笑:“还当这丫头不会羞呢,看看,原也是个脸皮儿薄的。”

    等出了屋里,八娘也被自己那娇差的样子恶心的哆嗦了一把,才低声问簧儿:“迎亲的来了?”

    “来了来了,八姑,你吩啥的事儿,簧儿哪敢不办的?我还给八姑找好了地儿,保管别人发现不了,你跟我走,我们偷偷看去。”小簧儿兴奋的满脸都写着激动两字。

    之前八娘就给簧儿交待了个任务,等迎亲的来了,过来通知她一声,她要看看大宋人婚礼的全过程。

    八娘就点着小簧儿的头,夸道:“簧儿你太聪明了,回头八姑肯定奖励你,你要的书袋包在八姑身上了,回头我还奖励你一身新书衫,还有好吃的,还有让你陆家十七叔带你出去玩一天。怎样?八姑姑是不是特别好?”

    “什么特别好?”簧儿都她那贫泛的词汇表示了一定的鄙视,“是天下最好。我家八姑,是天下最好的姑姑。”

    “哎呀簧儿,你真是太有惠眼了。”八娘抱着簧儿的脸,叭唧就亲了口。害得簧儿连忙四处乱看了一把,还好还好,没有人发现,这要是传出去,被同学知道了,他还不得羞亏死被同学笑死?多大个人了,还叫自己姑姑给亲了。

    两人鬼鬼嵬嵬的绕着夹道去了微院后的一处疙瘩里,踩着墙角堆着的废石块,刚好能越过墙头,看到前院里的情形。

    说起来,大宋婚礼是以欢天喜地的热热闹闹的面貌出现的,这与大宋以前的婚礼成了鲜明对比。

    早在《礼记》里就提出“婚礼不用乐”,其后也一直延续到北周,才开始出现“嫁娶之辰,多举音乐”的记截,可惜后来统制阶层为了表现他们那点子特权,民间婚礼用乐很快被禁断。

    后来到了唐代,嫁娶之时,虽也有广奏音乐,歌舞喧哗的热闹景象,但却很快又遭到了官方的取缔。等到了柴王室的大宋朝,柴室太宗皇帝大笔一挥,道:“寻常人家,娶个新妇,尚偷偷点几个乐人庆贺,如何咱们官家却用不得?不仅咱们官家可用,就是寻常百姓,也可用。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人生两大喜也,这婚礼一事,实乃人生平最大事也,岂能无音乐助兴祝福?以今日始,百姓们也不必偷偷越制去点乐队了,寡人今儿就下道旨,从此以后,凡是大宋百姓婚礼,皆可用乐,官府不得干涉。”

    因从此,这婚礼一日,才有了乐队吹打。

    此时的八娘和簧儿姑侄二人,就正饶有兴致的看着男方家的迎亲队各拿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青凉伞、交椅等物,跟着送“迎客”的车子,在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中进了曾家的大院。

    八娘就指着那身着红衣,披着红花意气风发正跳下高头大马的英俊青年,问簧儿道:“难道那就是我的六姐夫簧儿你的六姑丈?还说别,这一众人里,果然是新郎官最帅气啊。”

    她没见过王咎之,簧儿当然也没见过,就着八娘手指的方向,簧儿也细细看了一回,却犹疑问道:“八姑,什么叫帅气?”

    八娘正看着自家哥哥们把迎亲的队伍迎进了门,并且给迎亲队伍散着“利市钱”,以讨吉利,闻问,头也不回道:“看看你五叔的样子,那就叫帅气,回头你也得照着这个方向长,知道不?并且你得长江后浪推前浪,把你五叔这样的所有帅气前浪全给拍在沙滩上,惟有如此,往后你才能长成咱大宋国最英俊,最帅气,最有魅力的小儿郎,等你以后到了娶亲的年龄,才能有那既貌美,又智惠,且温顺的小姐愿意嫁给你。小簧儿,你有信心不?”

    簧儿细想一回,狠点了头:“有。”

    多年以后,等曾家小簧郎果真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儿郎,被大宋国多少女子追求仰慕,其进市井之热闹程度,甚至远甚他那大宋第一帅的八姑丈时,小簧郎才知道今日他家八姑这翻教诲勉励,对其人生,是多么重要而具有深远意义的一课。

    且不提曾小簧同学的美好未来,只说曾家兄弟们迎了新郎官和迎亲队伍,好酒好菜的款待着。八娘见没啥可瞧了,跳下石堆,与簧儿挥手作别,偷偷儿的溜回了厨房,叫人送了专给六娘准备的点心去了后院里,这才又溜回后院。

    却见喜婆正坐在外间吃着点心喝着甜汤,与朱氏说着话。

    “娘,你怎么在这里?”八娘上前问道。

    “我过来看看你六姐,”女儿出嫁,朱氏自然不舍,好在有老夫人坐镇,又有安氏帮着招待女客,她这才得空过来看看六娘,再说几句母女间的亲密话,“你不在这里陪你六姐,这是跑哪儿去了?”

    八娘笑道:“婶子要吃好点心,我便去了厨房里,这不,我又让人送了些过来呢。”

    喜婆听了,就把刚才的笑话说了一回,朱氏便点了点八娘的额,笑骂道:“她婶子可别在意,我们家这八丫头,就是个顶不知礼的疯丫头。”

    这位喜婆亦是曾家本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便接了朱氏的话头,笑道:“有这么个好闺女,你还不知足,你要是嫌弃,就把八丫头送我当女儿算了,我不嫌弃这丫头不知礼,有这么个顶疼人的闺女,我便做梦,也夜夜笑醒。这么多妯娌里,要我说,顶数你有福气,看把你得意的,我这知道的,当你谦虚,不知的,还当你跟我炫耀呢。”

    朱氏听了这话,欢喜的很,自是谦虚了一回,又赶着八娘走:“还不去看看你六姐姐和那堆子姐妹们说说话去,平日就顶爱听好听的,这回被你婶子这么一夸,你还不更上天了?”

    八娘忙做出谦虚谨慎的受教态度,给两人行了礼,这才去了内屋里,就见满屋里已经多了不少年纪相仿的姑娘,都是些族里的亲戚,有她认识的,也有面生的,齐齐挤了一屋子的人,正叽叽喳如云雀一般的说笑着,八娘上前和众位姐妹们才打了招呼,就见云贤偷偷朝着她噘了嘴,八娘忙上前安抚,云贤就拉了她,小声道:“哼,你是不是偷溜出去看新郎官了?还说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呢,竟还背着我。再不理你了。”

    八娘暗笑,说不理,这会儿还拉着她袖子偷偷叽咕个什么劲儿?只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若真说出来,估计她最近别的事也不用干了,只负责哄这丫头离家前能破啼而笑原谅她所有的过错吧。

    “贤姐姐,我真不是偷跑出去看看六姐夫了,总归回头六姐上花轿前也看得着,我真是去厨房里给姐姐们准备好吃的去了。”这才说着,厨房里果然送了点心瓜果来。

    云贤虽心头有疑,见她说的信誓旦旦的样子,也有几分信了,便别过话题,小声道:“哼,我就信你一回,不过总归你这丫头鬼精灵,就是骗了我,我也分辨不出,你得应我件事儿。”

    八娘忙道:“贤姐姐但请吩咐,只要妹妹能做到的,万死不辞。”

    云贤这才露出她那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儿,笑道:“我才不要你什么万死不辞,你只要应我,回头把你那菜谱,好做些的,容易学的,看着也漂亮精致的,给我多准备些就成。还有,我爹赴任前,你得负责教会我至少十六道菜。八菜四汤四冷拼。”

    还要好做,还要容易学,还要看着漂亮精致,还八菜四汤四冷拼,这个要求着实是既具体又有难度,关健是,这丫头她真不是个会做菜的料。八娘很想抚额叹息,却是不敢,这丫头揪起人来,下手还是挺狠的,她可不想自己胳膊上那统共没几两的嫩肉再受罪。便很识时务的做了保证:“没问题,肯定完成任务。”

    这才换得云贤放过她。

    不时,就有人来催着屋里的女孩子们出去入席,一时间环佩玉响,这些如五月花朵一般娇美明丽的姑娘们笑闹着出了屋,只余下八娘几个亲姐妹,屋里静了下来,都知道酒席一完,因着路远,负责婚礼礼仪的“择克官”就该报时辰催起轿了。

    三娘伤感的上前握住了六娘的手,七娘八娘和云贤也都围了上来,三娘含泪笑道:“你这一嫁,我们姐妹也不知何时能见了,姐姐只愿你从此过的幸福,在婆家凡事也别只知道忍耐,咱们都还有这么多兄弟可依靠呢,若有难处,别只自己掖着藏着,为难了自己。得闲时,也常给我们写几封信,三姐姐无能,也帮不了你什么,可心里却是记挂着你的……”

    要说几个姐妹里,三娘未出嫁前,七娘八娘都还小,惟有六娘与三娘长处的时间长,因此两姐妹感情也是最好的,六娘听了这话,忙哽咽道:“我知道的姐,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再说我离家比你要近,有什么事儿,得娘家的助,比你总多些,你也别只叮嘱我,倒是你身子不好,这在家里,总算养好了些,回头回了婆家,也得注意着,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姐妹间说着话,便是一向总最乐观的八娘也难过起来,这时代可和她前世时不同,女子一出嫁,就成了别人家的人,有些远的,甚至一辈子也回不了娘家,六娘虽与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血浓于水,且几个姐妹里,她又是顶喜欢六娘的性格的,自然不舍得,又见云贤这个一向笑嘻嘻的丫头出在边上垂泪,便强忍了心里的不舍,笑道:“两个姐姐都别怕,等我把生意做到你们婆家所在的地方的时候,我随时可以去看你们。到时候我充当你们的青使,叫你们时时都能得着姐妹间的消息,不就成了?”

    三娘就笑骂道:“就把你能的,好似你便不用嫁人似的。”

    八娘气势磅礴道:“不怕,大不了为着姐姐们幸福,能时时看望你们,我只专心经商,势必要把铺子开到所有姐姐们出嫁的地方,自己不嫁人就是了。”

    三娘几人都笑话她:“只怕人家陆家十七郎不愿意呢。”

    对于几乎盲婚哑嫁的其它人来说,陆十七和八娘这一对儿,也算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因此六娘七娘还有云贤都是很羡慕她的,知道自己嫁的人长的什么样,是个什么性格,最要紧的是,两人还似朋友一般,能相互理解,相互支持,那陆十七生的俊朗,对八娘更是宽容疼爱,两人又能时时相处,虽说陆十七未入仕途,可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家世又好,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

    可惜几人都不知道,这两个叫人羡慕的家伙,能订亲,哪关情爱?不过是相互打个掩互好多自由自在几年而已。

    又说了几句,厨房里给几人送了饭菜来,因六娘已着了妆容,不好喝那汤汤水水的,且直到晚上入洞房前,她也不能如厕更衣,因此也不敢吃喝,便催着姐妹们去外间里吃了。

    等几人都出了屋,六娘一人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那张似是从未如此美丽过的脸,也是一阵发呆,心里遥遥想着从前相看时,那只惊鸿一瞥,以后却要伴着她一生一世的夫君,不觉痴了。

    八娘几人还未吃完,礼乐又响,远远的已听到择克官的呤唱,喜婆进门,三娘忙吩咐阿蓝几人收拾了一下桌上的饭菜,随着喜婆一道进了内屋里。

    喜婆帮六娘上了花冠,搭了红巾,同媒人张婆子一道,挽着六娘出了院,三娘也自领着姐妹几人紧随其后。

    那正等着新娘出屋的茶酒司仪们一见新娘到了,便开始互念诗词酬唱,催着新娘上轿,等六娘被扶上了轿,落了轿帘,待要起轿时,娘家送亲之人却拦起轿子,不肯起步,就有人唱道:“高楼珠帘挂玉勾,香车宝马到门头。花红利市多多赏,富贵荣华过百秋。”哄讨起利市钱来。

    曾家兄弟们也忙打起了精神,笑容面满的再散起利市钱,等挨个个赏到了,尤其那抬花轿的轿夫,个个儿钱包里鼓鼓的,若不如此,轿夫路上故意颠簸,新娘可不受罪了?轿夫人拎着手里沉甸甸的荷包儿,乐开了怀,利索的把荷包揣进怀里,轿子这才被抬起来。

    礼乐再响,新人出门。曾子晔和曾子固追上新郎官,又是小声托付一回,这才目送着载着自家妹妹的轿子出了门,一时又是为妹妹嫁入了好人家高兴,一时又为从此兄妹难聚而伤怀。

    却也不能伤怀多久,兄弟几人忙着回身,嘱咐送嫁的族人们小心,那十六抬的送亲队伍也跟着花轿出了大门,这曾家兄弟姐妹们,也跟着拥了出去,目送着载着六娘的轿子,慢慢远了,直到不见。

    朱氏拭着泪,安氏在一边温声相劝,一家人这才回了院。

    因送亲的队伍去了码头,还要转船,曾子晔不大放心,生怕出了差错,有心想跟去看看,却被曾子固劝住了:“大哥还是打好精神吧,不少亲友还要你我招呼,我已让四郎和子简跟过去看了,再说,送亲的有族里的兄弟领着,足可放心。”

    曾子晔这才罢了。

    八娘却是有些遗憾,可惜不知道新郎家里又是怎样一翻盛景,想着等四哥五哥娶亲时,总能把个大宋人婚礼看齐了,这才满意。随着姐妹们回了院,看着满院亲朋,想着六姐姐真的嫁了,过些日子祖母若回临川,七姐也得跟着去,而云贤也会与三叔父三婶婶一道,去福州赴任,就是三姐姐这几日,也该同三姐夫回婆家越州山阴了,家里从些再不会有现在的热闹,不免难过起来。

    看着她难得焉头耷脑的样子,三娘到底年长,就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问道:“是不是不舍得你六姐姐?”

    八娘忍了泪,道:“连七姐姐再过两年也要嫁人了,我不舍得六姐姐,不舍得七姐姐,也不舍得三姐姐和云贤姐,你们都要走了,家里再没这么热闹了。想想就难过呢。”

    三娘安慰道:“那也不怕呀,以后你四哥和五哥娶了亲,有了嫂子们,家里还是一样热闹的。”

    “那可不一样,嫂子怎能和姐姐比?”

    三娘失笑:“可瞧你们和大嫂,不也一样亲?”

    话是这么说,但大嫂又不一样,大嫂年长,嫁到家里早,是看着她们几个长大的,那感情就如娘一般,岂是别的嫂子能比的?

    三娘自然也明白,不过白拿话安慰她罢了。

    八娘打起精神来,她这难过的什么劲儿?她歹她还能在家里多待几年呢,何况她还有陆十七那个靠山打掩护,总归嫁的不会早,倒是三姐过几日也要离家了,只怕心里其实比她更不好受,八娘就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她该让姐姐们离家前,都开开心心的才对。毕竟这样的日子,可不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节 家和万事兴

    扬起脸,朝着曾三娘璨然一笑,顾盼之间,那偶一绽出的流光溢彩倒叫曾三娘看的一愣。从前总觉得这丫头不过是中人之姿,却没想到,也有这样明丽的叫人晃眼的时候,就听八娘笑道:“走,三姐姐,我们去看看我那干姐姐武三娘去,我前些日子还托她让她们家泰瑞祥里,给订制一套头面呢,还有我娘也吩咐了我,给两个小外甥也各打了个长命锁,我去问问她有没有做好。”

    “什么头面首饰还有长命锁?”曾三娘皱了眉,前几天她去找继母朱氏还那五十亩的地契,便被朱氏说了一通,什么以前出嫁时,没给她备过什么好嫁妆,如今她日子艰难,又要操持一大家子的生计,她女婿关景晖一心向学,也帮不了她什么,难道家里看着她受苦受累的,还有坐视不管了?见她执意不肯收下,朱氏就抹了泪,凄然道:“难不成三娘觉得我是你继母,本不亲近,因此才不肯收的?若是如此,叫我百年之后,可如何有脸去面对你那苦命早逝的亲娘?我自己生的几个女儿都娇生惯养的,偏叫你个做姐姐的受苦?就是你娘地下有知,只怕也要怨我,再则,叫族里的亲友如何看我?你婆家若是知道了,我们如今日子明明好过了,却因你出嫁了,就不管你的死活,人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不高兴的,只怕很看不起我这个当后母的呢。”

    前面那几句话,实是诛心之语了,三娘明知继母以话拿她,却也再不敢提不要的话了,只能收了下来,又忙拿话哄了朱氏一翻,说什么从前未嫁时,朱氏待她之好,便是嫁妆,也是朱氏的体已给她办的,她就是再没心没肺,也知道母亲的好,更是一心里拿她当亲娘,如此这般哄了半天,朱氏才复有了笑脸。

    其实朱氏哪里又不晓得三娘的性格?这一家的女儿里,就顶数这孩子最是善良,且懂得疼人孝顺呢,在婆家得的那贤名,可不是作假的。只不如此说这翻难听的话,以她的性子,是必然死活也不肯收的。

    后来三娘便把这五十亩地的事情,与夫君关景晖说了,关景晖默了片刻,便劝道:“既是岳父岳母所赠,舅爷和你几个妹妹也都知道的,你收下就是了。往后我们多孝顺些,时常叫你来家里看看二老,也是我们的孝心了。”

    三娘这才放收下,这回八娘又提什么首饰头面的事情,她也知道八娘是武家的干女儿,且武家的首饰,都耐八娘画的图样,才有了如今的兴隆,且八娘还在武家铺子里有股,这一送,必然不是一般的东西,只怕价值,不会比那五十亩地低。便忙道:“这可使不得,怎好再拿娘家的东西,便是你三姐夫知道了,也不高兴,你休要再提了。”

    八娘无赖的眨了眨眼,前头她娘那翻话,还是她撮弄的呢,就笑道:“三姐姐同我说也没用,我可作不了主,这是娘吩咐的,你若是不愿意要,只同娘说去就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三娘头疼,便道:“这般的,可叫我以后怎敢回娘家?不知道的,还当我回家里打秋风呢。”

    八娘正色道:“三姐姐这话说的就不该,什么叫回家里打秋风?姐也说这是家里了,我们都是家里的孩子,嫁了出去了,也还姓曾呢,爹娘既有,为何不能补贴?给什么都是你应得的,怎么就叫打秋风了?何况那是爹娘的心意,再说了,大嫂都没说什么呢?给就拿着呗,难不成同样是兄弟姐妹,我们都有,只你没有,我们都过的富足安康的,就你一个人受苦,爹娘就心安了?我们就高兴了?姐,一碗水揣平,一家里才能和睦,家和,万事则兴。难不成姐希望咱们家也如外头一些人家一般,那点子利益,整日里鸡皮蒜毛的算计来算计去的?再则,你若是过的不好,我们也就不说了,你叫二哥和四哥五哥怎么办?他们不心疼?只怕二哥就顶觉得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前头故去的二娘呢。”

    提到自己早逝的娘亲,三娘不免落泪,又是心酸,又是幸福,便含泪笑嗔着打了一下八娘:“你这丫头,大喜的日子勾得我掉眼泪,我也说不过你,你这歪理多着呢,难怪六丫头说和谁讲道理,也不能和八丫头讲,绕来绕去的,最后总能气着自己。我也不管了,回头你们就是把金山银山搬给我,我也心安理得的收下就是。”

    八娘笑道:“姐这话可就对了,你只记得,这家里本来就什么都该有你一份儿就是。不过话说回来,金山银山的,现在可真没有。你要是想要,就多等几年,没准儿,我们家还真能赚几座回来呢,到时候一准儿给你一座。”

    三娘深谙再正经的话到了这丫头嘴里,也没个正经的,也就懒得理她,又见前头的云贤几人早不见了踪影,就道:“你去后院里,也陪着那几家小姐们玩会儿去,母亲刚嫁了女儿,一准儿心里不舒服,我去陪陪母亲。”

    “我与姐一道去,”八娘挽了三娘的胳膊,“等看过娘,我再去后院里找武姐姐她们玩去。”

    等到了招待女宾客们的薇院里,就见老祖母主位上坐着,朱氏和安氏分坐两边,小十一被朱氏抱在怀里,小十则依在安氏边上,一众女客们正坐着说话。

    武夫人和翰林夫人陆夫人都在,那翰林夫人最是端严的一个人,此刻却满脸含笑,正与老夫人黄氏拉着家常,一脸的和善,看的八娘很是诧异。突又福至心灵。

    这陆夫人,定是想来议亲的,曾家才嫁出去个女儿,若是趁着这大喜之事,再送个儿媳来,岂不是刚好慰了老夫人那伤感的老怀?这可是雪中送碳之举啊。

    虽说陆四娘极出色,且若无意外,曾家不至于不同意这门亲,可平常提,总不如这会儿提叫人贴心。

    八娘暗自佩服陆夫人办事儿会挑时机,实是个精明的人,难怪陆家几房人口那么复杂,也能在她英明的领导下,一派风平浪静之态。

    姐妹二人上前行了礼,就在老夫人身后站了,三娘怕朱氏劳累了一天,再抱着小十一吃办,就从朱氏手上接了小十一过去。八娘有心想听听陆翰林夫人说话,便也在老夫人身后给老夫人揉起了肩背,如此,也就不用走了,也不显得傻站着碍眼。

    又说了会儿话,别几家的亲眷见陆夫人今日言谈举止都不同平常,显是有话要说,武夫人是个生意人,最是能观言察色的,便打头起身告辞,说了一翻客气话,老夫人就让朱氏出门送客,另几家人见陆夫人安坐着,不急不躁的样子,心里也就有了数,虽不知道陆夫人有什么话要同曾家老夫人说,却也有眼色的一一辞了去。

    待人都走了,陆夫人对八娘笑道:“四娘一早就要来看你,想同你说话呢,估计这会儿和你家七娘还有贤丫头在后院里玩呢,你也去看看。”

    这是有心支开她了,八娘也知道男女议亲之事,她这小丫头也不便在一边旁听着,便笑着行礼告辞,小十娘坐的久了,也很无趣,就从安氏怀里跳了下来,跟着八娘出了门。

    八娘到了外门,见小十跟了出来,蹲下身去,正想让小十重回屋里打探去,再把两家说的话学给自己听,又一想,这可不是教坏了小十?便拉了小十的手,自去了后院里。

    就见武三娘,陆四娘,苍耳,七娘和云贤几个正在那里说笑,几人见八娘入了屋,都嗔道:“这半会儿不见,撇下我们,又是跑哪里去了?”

    八娘意味深长的看了陆四娘一眼,笑了笑:“我偏不告诉你们。”

    陆四娘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又听她说大伯母在老夫人院里说话呢,一时也会过意来,不免羞红了脸,苍耳刚好瞧见,慌道:“四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可是病了?或是热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节 横生枝节

    陆四娘原只是暗暗害羞,被她这一嚷嚷,根本是召告天下,再说家里想把她说给曾子景的事情,连她都知道了,想必八娘七娘还有云贤也定然是知道的,上回子端午去茶肆里,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后来哥哥问她觉得曾子景如何,她才晓得那天在街上遇着,又去茶肆里,可不是碰巧儿,而是刻意按排的。

    曾子景是什么样子,她着实没有特别留意过,总归也不讨厌就是了,倒是云贤她喜欢的很,想着能教养出这样的姑娘来,曾子景的娘,也当是个很好的人,八娘将来又是自己家的嫂嫂,要嫁到陆家来的,如此姻亲,若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倒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总比嫁到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里强。

    因此后来大伯母过来打探她意思的时候,她也只是羞红了脸,垂着头一言不发,大伯母见她这样子,也明白她心里大抵是愿意的。大伯母大概是这些日子,细细打听了曾家三房的情形,心里有了数,再加上曾三叔这几天只怕也要去福州了,这才趁着今天过来作客的机会,跟曾家提亲的。

    大宋国女方提亲不是稀罕事儿,但大伯母这人做事最求稳妥的,若是从前巴巴跑上门来,不免打眼,今日赶着作客的机会探探曾家的口风,哪怕事情不成,也落不了口实,这倒是大伯母的作风。且看刚八娘那鬼笑的样子,陆四娘如何心中没数?

    这会儿被苍耳这一嚷嚷,曾家姐妹又是知道的,饶是她一向大方沉着,也坐不住了。

    八娘见她实在羞的狠了,心道到底是个古代女子呢,再大方,临着终身大事了,也一样大方不起来,又怕陆四娘走了,以后不好意思见她们,就笑道:“瞧苍耳姐,做了这么久的掌柜的,也还是粗心,四姐姐这哪里是生病的样子?定是热的,四姐姐,我这就倒杯温茶给你解解渴。”

    武三娘并不知道两家议亲的事情,可也从来没见过陆四娘如此失态的时候,心知有情由,便也抿了嘴笑,等陆四娘喝了茶,八娘有心岔开话题,就问武三娘:“三姐姐,我前头拜托你做着做的那套头面,可做好了?”

    武三娘笑道:“自是做好了,本想今天给你送过来的,又怕你今日忙,明儿就叫人给你送来,不但首饰头面,那两个长命锁,也照着你要的样子打制好了,明儿一并送来。你这几天若是得了空,就去寻我,刚好有事要与你商议呢。”

    武三娘又问起她娘武夫人在哪里,因听八娘说是已经回去了,武三娘不放心她娘,怕武夫人在席上喝了酒,便也要赶回去服侍,几人送了武三娘出门,这才折回院里,就听陆家的小丫鬟小绿过来传话,说是陆夫人要回府了,问四娘是跟着一起回去,还是留在曾家陪姐妹们一处玩。

    虽说六娘已经出嫁了,可曾家这两日往送亲友,还有得忙呢,陆四娘自然不好在此添乱,也就与小绿一道,去寻陆夫人回府。八娘和七娘还有云贤就跟着过去送她和苍耳。

    到了前院,见陆夫人和自家三婶都脸色如常,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八娘心中不免嘀咕,若是事情成了,该是满面喜色才对,若是不成,也不至于这么平静吧?

    可这时候也不敢问,便挪到三娘身边,等送走了陆家母女,才要问曾三娘刚才陆大伯母可说了陆四娘与子景哥的婚事,三娘又被关景晖派了觉儿过来,给叫走了。八娘憋的内伤,只得随老夫人去了薇园里。

    六娘不在,她和七娘就得负责起照顾老夫人的重任,且这忙了两天,想来老夫人也极累了。安氏就同朱氏去应酬客人,让老夫人好生歇着。

    等到了薇院,服侍了老夫人上床躺着,老夫人就打发了七娘出去,单留着八娘给她揉肩,半响,老夫人才问八娘:“那陆家的四姑娘同你走的近的,你瞧着如何?”

    八娘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问:“祖母怎么突然想起来问陆四姐姐?要说陆四姐姐呢,人是顶好的,聪明,能干,端庄,操持家务上,可是一把好手,祖母也知道她和十七哥父母去的早,都是陆大伯父和陆大伯母照应着的,饶是如此,他们三房在陆家过的也不差,我每常去,见三房里的事情,陆大伯母竟是放手叫陆四姐姐管着呢。祖母问这个做什么?”

    老夫人嗯了一声,也没理她,又过了半响,八娘几疑老祖母睡着了,才听老夫人又闭着眼道:“你陆家大伯母,今儿是来咱们家提亲呢,想把你陆家的四姐姐,说给你三叔家的子景,可你三婶顶讲规矩的人,说是你子简哥比你子景哥大,也还没说亲,不好一下子就给你子景哥定下。”

    “那三婶这是不愿意了?”

    老夫人笑道:“都当你聪明,也有糊涂的时候,你再想想?”

    八娘就歪着头想了一回,犹豫道:“难道三婶娘这是拿乔?”

    “你三婶要是听到这你话,一准儿拿诫尺闩你。”老夫人失笑,“你三婶,这是想把陆家的四姑娘,说给你子简哥呢。却不知陆夫人听出那话音没有。”

    难怪刚才陆大伯母和三婶脸上都是不喜不嗔的表情,合着这是在比谁沉得住气呢。

    “可是祖母,三婶那理由也站不住脚呀,不说别的,我二哥因着二嫂年纪小,至少还得等几年成亲呢,难不成因着这个,就叫四哥和丹书姐也等几年再成亲?再说了,我五哥比子简哥还大些呢,三婶怎么不提我五哥?难怪三婶不提五哥,把话往子简哥身上引,是告诉陆大伯母,她也看上了陆四姐姐,不过却是想说给子简哥?就样就能给陆大伯母递了话?”

    这些官家夫人的长辈们说起话来,不显不露水的,却把意思给表了,可真够复杂的。

    想了一下,八娘便道:“我觉着,陆大伯母是心里有数的,要不刚出门时,怎么不喜也不恼的,想来是心里也愿意,却不知十七哥和陆四姐姐的意思,想回去问问呢。”又问老夫人,“其实陆四姐姐和子景哥要我们看来,性格倒是挺配的,三婶为何想把陆四姐姐,说给子简哥呢?”

    老夫人也点了点头,道:“你三婶想的也没错。看起来陆四姑娘稳重,在你们这差不多年岁的小丫头里,是极难得的,子景是个和你五哥一般的跳脱性子,才正好互补,若是成了,想来有个能管得住他的媳妇,与你子景哥也有益。只是你那子简哥,”说到这里,老夫人长叹了口气,“子简那可怜孩子,从前也是订过亲的,可那姑娘没福气,没两年就得了急病没了,也不知怎的,就传出你子简哥命硬克妻的话,因此子简于是婚事上头,就艰难了些。你三婶一直觉得当初明知道那姑娘身子骨不好,还为你子简哥定了那门亲事,所以很觉得对不起你子简哥,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个难得的好丫头,心里不免就偏心你子简哥了,这当娘的心……”

    原来如此,怪不得子简明明和五哥同岁,还小了几个月,却比不仅比五哥稳重,就是比四哥,也还要成熟稳重些。

    老夫人见八娘默着,又对八娘道:“你也歇一会儿吧,看把你累的,这才几天,这小脸眼见着有些肉了,这又没了。回头小十七郎见着,还当我们家虐待他那未过门的小媳妇儿呢。”

    “祖母为老不尊,怎能拿孙女儿开玩笑呢。”八娘嗔道,脸上却丝毫也不见羞色。

    老夫人也笑:“就知你是个皮厚的丫头,人家哪家小娘子听人提到自己的小女婿,脸不红的?只你是个听着当没听着的。”

    八娘便道:“哎呀祖母,我要是听到都脸红,那还怎么和陆十七见面呢?我不与他见面,咱这生意也甭做了。二哥说了,真名士,自风流。我是曾家教出来的女儿,最是知礼识仪的,心里无愧,自是坦荡,怕什么羞呢。”

    老夫人倒被她说的一怔,复又笑起来,摇头叹息了一回,便也睡了。

    八娘轻手轻脚的给老夫人掖了被角,这才轻轻的下了床踏,又去外间叫了阿蓝来守着,就去寻小九,看能不能想法子找了正家里的陆十七来,问问陆十七的意思,也好讨个主意。

第一百五十八章节 反季种植构想

    因约了在藏书阁里见面,八娘就自己先逛去了藏书阁,随手找了本书坐在椅子里随便翻着,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隔着窗户,一看,就见五郎同陆十七联袂而来。

    难得的,陆十七今天穿了一身宝蓝绸衫,腰系墨色腰带,虽没那往常的一身绯红耀眼夺目,却更显得英气勃勃,也更沉端了几分。

    八娘就迎了上去,扬了扬手里的书,道:“我在这儿呢。”又看着陆十七,笑问,“今儿怎么换了你那一身拉风的红衣,改穿这一身宝蓝了?”

    陆十七也只一笑,寻了个坐椅,坐了下来,这才道:“你让小九弟传话,找我有什么事?”

    八娘见他好似没有闲聊的心情,便直入主题:“今儿大伯母与我祖母还有三婶说了你妹妹和我家子景哥的婚事,不过我听祖母的意思,三婶虽看中了陆四姐姐,不过却想把四姐姐说给我子简哥呢,也不晓得大伯母听没听出三婶的意思来。所以我便想着提前告诉你一声,你也先仔细想想,你回去后,大伯母一准儿会找你说话,问你和四姐姐的意思呢。”

    “三婶怎么会想把陆四娘说给子简?”五郎奇道。

    八娘摊了摊手,当着陆十七的面,她总不好说子简那克妻的传言,虽说陆十七定然不信这个,但三婶若是因着这个原因,才想把陆四娘说给子简的话,那对陆四娘和陆家,到底是有些不敬。

    陆十七皱了眉,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邪火,怒道:“合着你们家当我妹妹嫁不出去么?任由你们挑捡,想给谁就给谁?若真这样,这亲不结也罢,就四娘那些嫁妆,那份品性,那份样貌,上杆子求娶的人多的是呢。我还不是看中你们家门风清正,嫁到你家四娘也不会受苦,才动的心思么?你们家倒是想如何就如何了。子简虽不差,若论起来,我也觉得子简和子景不相上下,各有各的优点,只事儿它不是这么办的。就是全大宋的女子都寻不到婆家,我也能给四娘她找个好婆家,我还就不信了。”

    五郎才要说话,就被八娘拉住了,也气道:“找你来,不就是想法子的么?你这儿同我们发什么火,照你这意思,倒是我们家不是了,议亲议亲,不就是个议字么?再说了,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把四姐姐嫁我们家,那还是你给面子下嫁了?若你真这么想,就一边儿去,我们家攀不上你们家翰林的门楣。我子简哥怎么就不入你的眼了?我子简哥好着呢,也不愁寻不着个好媳妇儿,没必要看你陆十七的眼色。你赶紧爱哪儿哪儿去。五哥,送客。”

    八娘一拂袖,就背过身去。

    却听曾五郎扑哧一声笑:“我说,你两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呢?这亲成不成的,长辈们还没发话儿呢,你两吵个什么劲?中午宴席上都吃多了?看你们两个那斗鸡眼的样儿,从前都说你两人好着呢,我看也不过如此,为这么点没影子的事,就吵上了?真要吵,也成,我出门给你们把风去,等吵完了,再叫我进来?”

    陆十七也知道自己这火发的有些莫名其妙,还好曾五郎与他是好哥们,八娘又是对他最知根知底的,不过想不到这丫头整日笑嘻嘻的,发起火来,倒也跟那小辣椒似的,不由又觉得好笑,便拍了拍曾五郎的肩膀,又对八娘道:“行了丫头,你也别和我生气了,我刚就那么一说,其实不关亲事的事,我这是心里不舒服呢。”

    八娘尤自道:“你心里不舒服,就对着我和我五哥发火啦,我兄妹两,可吃的不是你陆家的饭,你要耍威风,回家耍去呗。”

    见陆十七那一脸懊恼的样子,也不由笑起来,想着这家伙也有破功的时候,却不知是因着什么心烦呢,便道:“你若是告诉我们,为什么心烦,我和我五哥就原谅那刚那大放厥词的罪。”

    陆十七摊了摊手,笑道:“每个月的那几天而已。”五郎是个纯洁青年,没听明白,八娘却拿着手上的书招呼了过去。无奈陆兄身手太过敏捷,一下子就接住了,五郎忙道:“八妹,别闹,你要是把这书给撕坏了,回头二哥能心疼死。”

    一边说,一边拉了两人的手:“走,去院子里说去,总归这处平常也没什么人过来,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好好说过话了,刚好聊一聊,要不,我把子简和子景也叫来?”

    不提曾子简还好,一提,陆十七又郁闷起来,便摇了摇头,问八娘:“我大伯母回家去了?”

    “估计这会儿差不多也到家了。陆四姐姐也一道回去了。”

    陆十七想了一下,道:“那我也回去看看,晚上再过来,就不去前院同岳父大人还有几位哥哥们打招呼了,若是问起来,老五,你帮我遮掩一翻。”

    八娘想着他大概是想回去听听陆伯母的意思,也就不留他,等送出了门,陆十七回头又道:“对了,八妹,我想趁着夏季无事,做几个大棚出来,看能不能冬时反季节,利些蔬菜。你有什么好建议?”

    这倒是件好事,到时候她那饭庄里便是冬天,也能有不少蔬菜可吃,生意岂不是更加火爆?而且若是冬时真能种出反季的蔬菜来,也为百姓的菜蓝子工程,做了天大的贡献了。这会儿,连她都不得不羡慕起陆十七前世时的专业来。

    不过她前世今生也没种过地,哪里会有什么好建议,便摇篮了摇头,想了想又道:“建大棚的话,这会儿又没有……”一时又想起五郎还在跟前,总不好提那玻璃或是塑料薄膜等东西,便转了话题,“成本高不高?大概需要多少银钱?你那里若是周转不开,饭店里这两月的进项,你只管先拿去用,我们家还有些余钱,你若是要,只管吱声就是了。”

    钱陆十七倒不需要,再说以现在的条件,建个简单的大棚试种,也不需要什么花费,因是试验,面积也不会大,便笑道:“这会儿用不着,也没多少花销,等我弄出来了,再请你们去看。”

    等陆十七一走,八娘想想那反季蔬菜的前景,不由惊呆,这若是试验成功了,那种出的蔬菜,若是能在北方推广,那得带来多大的利润啊?到时候还开什么饭庄这么辛苦,只捣腾那大棚,就叫能他们发财发死了。

    五郎见她一脸梦幻的笑,伸也在她眼前晃了晃:“回魂回魂,你这又高兴什么劲儿呢?”

    “高兴什么劲儿?五哥,你果真是只读圣贤书,不知柴米贵,我问你,冬季的蔬菜,和春夏秋的蔬菜相比,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一样是蔬菜罢了,”五郎笑道,心中一跳,又突然会过意来,“价格,价格不同,我们这里因着气候温热,到底冬季里还能见着几样,而北方,不过是些白菘罗卜罢了,若是有各种蔬菜供应,只怕拿到皇宫里,也是要抢疯了的。”

    “五哥你还不算太笨。”八娘笑嘻嘻的惦起脚来,揉了揉五郎的双颊。被五郎打了手,笑骂道:“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这要是叫人看到,是你丢人还是我丢人?”

    八娘道:“这不是没人看到么?再说了,你是我亲哥哥呢,小时候我这一张娇艳如花的脸,天天把你揉成了菜帮子,要不然我肯定我现在会有武三姐姐那么漂亮,我这一生的幸福都被你毁了,我还没生气,我讨些利息回来怎么了?”

    “哪有人夸自己娇艳如花的,小八你这脸皮可真够厚。”五郎一脸鄙视,见她提到武三娘,心中一跳,又很快被他按了下去,便想着陆十七的反季蔬菜的事情,问八娘:“你觉得,这事能成?”

    陆十七前世可是学的农业,对田地最是熟悉,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专业的,不过他既然说出来,肯定就是有些把握的,便点了点头。

    五郎便沉思起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节 峰回路转

    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黯然,可没有逃过八娘的眼,心里便计较起来。不过武三娘和自己家五哥这事着实难办,身份门弟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武三娘她是家里的独女,是要招上门女婿的,而显然,曾家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家儿子去别人家当入赘女婿的。

    见五郎低头想事,八娘问道:“五哥,你想什么呢?”

    “十七郎曾和我说过,我们大宋最缺的,就是读书人,可除了读书人,其它的人才又几乎是个空白,从前太宗皇帝时,也曾兴办过军事学院,农田水利学院等学院,可最近几十年,历经三代帝王,那些学院又都没了声音,我之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看看十七郎的作为,便觉得,咱们大宋国,确实应该重视培养各方面的人才才对。”

    可惜如今的大宋朝庭,从上到下,几乎无人注重一些专业人才的培养,都把读书做官当作人生惟一的光明路途呢。

    不说明的,大宋也有明经科考,也有武科,可但凡能读书会读书的,还不是一样去考进士科?似乎只有进士科出身的,才能算是正经的士大夫,在官场上,腰杆子才能真正挺得直,挺的正。如陆十七一般不在意虚名,一心实实在在做些事的,大宋国又能找出几个来?

    偏世人都以为他玩世不恭,读书不成。真正是个笑话。

    五郎的话,八娘也赞同,不过这可不是她一个穿越走种田流的人能解决的,便笑道:“十七哥说的对,五哥这么想也对,如今大宋国朝庭各部都是文人把持,如司农司,便该由懂农来的人管。司务司,便该由懂经济税务的人管。枢密院,就该由懂军事懂战争的人管。提举司,就应该懂律法懂侦破的人管。可如今一杆子全是读着贤书的人管着呢。不是说读对圣贤书不对,可那些书中教给人的是理论,是思想,却没有教给人解决事情的办法。如今的现实情况就是,外行领导内行,甚至外行领导外行然后管着正事儿,又怎可能不存在问题?不过这可不是我们小民能管得着的,五哥你认真读书,等有一天,你走了到至高点,能管得起了,再想不迟。我呢,就安安心心的赚钱,让哥哥们有底气当清官就成。”

    话说的不错,五郎叹了口气,却不想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九郎接口道:“八姐说的对,五哥,八姐夫那翻话……五哥,所以你我才该好好读书,将来若能入阁拜相,不愁不能改变现状。空谈于事无补,所谓在其位谋其事,那就实实在在的让自己能有站在那样的高位手中有那份权力就是。”

    见八娘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小九皱皱小眉头,问八娘:“八姐姐,你这么副见鬼的样子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

    “对,天才,你说的太对了。”

    这么看起来,她们曾家未来的执宰,必是这位小九弟无疑了。

    八娘马上换了笑脸,也不计较小九刚才说什么鬼样子的话了,马上讨好道:“九弟,累不累?饿不饿?我看你都瘦了呢,想吃什么好吃的,八姐姐给你做?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八姐开口就是了。对了,你前儿不是嫌那书桌不好用么?八姐明儿就托刘二哥给你做个新的,八姐亲自给你设计个既好用双好看的书桌,还有你不是嫌那书袋不好用么?八姐明儿就上街给你扯点新蜀锦来,给你重做一个比五哥那个更好的?什么明天,姐现在就去,九弟你等着。”

    小九郎子宣被她那谄媚的样子吓的一哆嗦,疑惑的看向五郎:“五哥,我八姐这是怎么了?”

    “这孩子不是魔怔了吧?”五郎伸手摸了摸八娘的额,觉得虽有些薄汗,可体温也挺正常的,没烧着呀。

    八娘狠狠打开他的手,怒道:“曾五郎,别打扰我拍未来宰相的马屁。”

    五郎和小九郎都翻了个大白眼,相携而去,留下他们曾家的小财神,一个人在那里痴去。

    八娘觉得自己终于确定了自家未来最大的一个官老爷是谁,马屁从此后可以有的放矢,心情还是蛮愉快的。便也不和那两个不知不罪的家伙计较了。哼着小曲儿,就打算去后院寻云贤说话去。

    谁知才出了藏书阁大院的门,就见子景一脸失落的倚在院前的大树下发呆,而子简,却是一脸的尴尬,对着子景,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的样子。

    “子简哥哥,子景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见问,曾子景才回过神来,边上的子简免强笑道:“因前面有大哥他们照应,我和子景没什么事,想寻十七郎和五郎一处玩的,因听小九说你们都在这里,就寻过来了……”

    那也就是说,她刚和陆十七的口角,两位哥哥也应该听见了?看子景和子简的样子,必定是听清了的。且子景哥这样失落,只怕心中早就有了陆四姐姐呢。八娘满脑黑线,原本挺好的一件事,偏偏因三婶那点小心思,而成了现在这尴尬的局面。

    要说三婶错,她也没什么错,不过是想给自己心疼些的儿子找个她以为的好媳妇而已,可她哪里知道,不仅是陆家看上的是子景,就是子景心里,也很喜欢陆四娘呢,其实论性格,陆四姐姐和子简哥都是闷闷的性子,两人若是一起生活,自是能够相敬如宾,可夫妻相敬如宾虽是好事,只怕要少了很多乐趣,而子景却不一样,他性格活泼风趣,人又纯善,若能与陆四姐姐成了,曾家可没有娶妾纳小的家风,陆四姐姐又是个大气随和的女子,想必和子景哥能过的快乐幸福,这也是陆十七挑了子景哥的原因。

    他为陆四娘这惟一的亲妹妹,着实是想到了极致处。若是刚那些话子景和子简没听到也还罢了,可现在又听到了……

    八娘不由看向子简,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子简见八娘看向他,便笑了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又拍了拍子景的肩,道:“子景,你放心,我对陆家小姐并无奢望,再说陆家看中的是你,我回头就与娘说清楚去,不能因着我,就毁了你的好姻缘。回头我会说服娘亲自上陆家给你提亲去。既是好女子,就当珍惜。”

    “哥,我……”子景听了这话,很有些惭愧。可他什么都能让子简,只是陆四娘,是他心仪的女子,他不舍,也不能。

    子简笑道:“子景,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我曾子简自己够优秀,就不愁找不着媳妇儿,再说我如今才十九岁,二哥不也是二十多才订的亲?着什么急呢?你就放心吧,咱大宋国好女子多着呢,难道我曾子简就遇不上一个?我若是连个媳妇都混不上,也不配作我们曾家儿郎了,你呢,就打起精神,好好的等着祖母和娘给你娶上那陆家小姐吧。”

    “哥,谢谢你。”子景有些羞惭的对着子简抱了抱拳。

    “我们兄弟之间,说什么谢的?”曾子简摇头笑道,“打小都是你和大哥子阜让着我,这回我就不能为你也做些什么?再则,这也不算我为你做的,人家陆家原本看中的就是。只是,你心里也不要怪娘……”

    “哥,我怎么会怪娘呢?她还不是……”

    从前子简订的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和子简也算是青梅竹马的,若不是子简自己喜欢的紧,娘也不会为他订下那家的小姐,可惜那位小姐红颜薄命去的过早。自那小姐去后,原就沉敛的子简,就更少露出笑意来,娘想为他说门好亲,找个好媳妇,也是怕他沉郁于心,伤着自己罢了。

    子简挥了挥手,对八娘道:“八妹儿,你陪你子景哥玩去,我去寻我娘。”

    八娘觉得子简的背影落寞的很,不知为何,心里就酸酸的。便对子景道:“子景哥,我听祖母说,子简哥从前也订过亲的,可惜那家小姐因急病去了?”

    子景忙摆手:“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他和那家小姐感情极好,至那家小姐去后,我哥他就少见笑过,我娘也是因着这个,又见陆家小姐实在出色,所以才动的心思。”

    原来是因着这个,看子简哥的样子,只怕如今心里还惦记着那位小姐呢,这世上最不幸的事情,便是追而不得。然后那长漫长的一生,都活在那份回忆里。原来子简哥,也有他的伤心事。

    见八娘沉默,子景一顿,道,“八妹,你说,这件事,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八娘摇了摇头:“子景哥,这世上什么都可以让人,惟有感情不能。何况这也不只是你的事情,四姐姐她不是物件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感情和喜好,你若是当真喜欢她,就该努力去争取,若是不喜欢,则就放手,但便是你放手,你也没有权利决定她的选择。”

    说到这里,八娘又扬起笑脸来:“子景哥,你瞧,子简哥都帮你了,你自己是不是也当去争取一下呢?我觉得,你不能当没事人一样,把事儿都推在子简哥身上,你得自己去跟三婶娘说,男子汉大丈夫,得敢做敢当。”

    子景不过十七岁的少年,虽喜欢陆四娘,可想到自己亲口去与娘亲说这个,也很有些不好意呢,便红了脸,但经八娘这么一激,心中顿时生起豪气来。是啊,若是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能去争取,他以后又能办什么样的大事儿?

    但一撩衣裾,拉了八娘的手,道:“走,我们也去寻我娘去。”

    八娘却争脱了手,笑道:“我可不敢陪你,你自己去呗,要不,三婶见我去掺和哥哥们的婚事,要骂我呢。”

    子景一想也是,哪有妹妹管到哥哥的婚事上去的?便笑了笑,迈了大步,往前院而去。

第一百六十章节 说服

    薇院里,子简站在老夫人和三夫人安氏面前,求道:“娘,我听说我们家有意与陆家结亲,不知可是真的?”

    安氏点了点头,笑道:“我瞧着那陆家的四小姐是个不错的,样貌人品,样样儿拨尖,又极端庄沉稳,便想着与你很是般配,且陆家也正好有意。娘这正与你祖母说着,想把你找来,与你你说说呢,不想你消息倒是灵通,自己先就找过来了。”

    难得儿子主动提起自己的婚事,安氏原还怕他不情愿,见他主动,自然欢喜。

    子简沉吟了一下,才道:“娘,儿子不急着定亲,再说,我听说陆家看上的是子景,且子景与陆家四小姐,也比儿子熟悉些,平时出去玩,陆四小姐与子景也能说到一起去,若娘真对陆家四小姐满意,何不就应了陆家呢?”

    安氏脸一沉,道:“二郎,你是说,那陆四小姐和景儿……”

    子简一听他娘这话是误会陆四小姐与子景有什么私下授受的事了,忙分辩道:“娘,儿子当然不是那意思,陆四小姐最是温淑知礼的,又是大家小姐,平时一处玩,若论起言行举止来,竟是我们家几个妹妹也比不上的,儿子不过是觉得那陆四小姐的性格,更适合子景而已。娘,你想,子景性格跳脱,若是有陆四小姐那样端庄稳重的姑娘平日时时提点着,岂不与他也有益?何况我往日瞧着,子景对那陆四小姐的话,也是极听得进去的。再则,儿子这会儿真不想定下亲事。娘若真心疼儿子,就再容儿子两年,到时候,不论娘给儿子找什么样的媳妇儿,儿子都一定听娘的意思。”

    “二郎……”安氏心里也很矛盾,看二儿子这般求着,她也不忍心为难他,可是儿子的心,她这当娘的哪里不明白?可他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丫头,到底与他天人永隔了,总不能叫自己儿子一直这么消沉下去,且那陆家的四小姐,确实也是样样不比子简从前那未过门就去的媳妇差,她便想着,有这么个出色的,兴许子简就能从那痛失心仪女子的衰伤里走出来呢,却不想,儿子半分这样的心思也没有,如今又知道陆家想求的女婿是子景,且看他话里的意思,子景那孩子,大概对陆家的小姐很是上心的,若这般,她非要向陆家为子简提这亲事的话,岂不是叫这兄弟两人都为难了?一个不成,这门亲事也就不成了,若是当时就知道那两孩子相互看中了,她又何必从中提了子简?

    手心手背都是肉,安氏叹了口气,却又不免生起气来,难怪前些日子,云贤那丫头还引着她谈论那陆四小姐,把陆四小姐一顿好夸,原来是为着子景说话呢,可偏生当时就没告诉她,是自己三儿子看上了人家,而不是二儿子。

    正想着,就见子景挺着背大步走了进来,见二哥垂着头在娘面前站着,子景也忙上了前,与子简并立着,给安氏和老夫人都行了礼,这才开口道:“娘,儿子想请娘去陆家,为儿子求亲。”

    安氏差点被气笑了,便冷了脸,道:“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你若真心喜欢那陆家的小姐,为何早不说,偏生等到现在?难为你哥处处为你作想呢,你倒好,给自己求上了。”

    子景被她说的羞愧,却不肯退缩,上前一步,恳求道:“娘,才刚哥哥也同我说了,他并不喜欢陆家四小姐,就是真的结了这门亲,二哥不喜欢,岂不出委屈了陆四小姐?就是二哥自己,也不痛快。并非是儿子不为二哥作想,实在是,实在是儿子心里放不下陆家四小姐,且二哥也愿意成全我,就请娘答应儿子吧。”

    安氏还要说话,老夫人却在一边开了口:“三媳妇,既是子简对那陆四小姐无意,那孩子又与我们家子景两情相悦的,且陆家看上的,也是子景,你这当娘的,又何必叫几个孩子都为难呢?你当娘的心,他们都晓得,只是万事都求个缘份,强扭的瓜它不甜,就是陆家应了你,把陆四小姐真说给了子简,你说,是子简高兴了,还是子景高兴了,还是陆家那丫头高兴了?本是件好事儿,你何不顺从了孩子们自己的意思?”

    老夫人开了口,且说的在情在理,安氏哪好反驳?心里到底还是为子简可惜了,只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就见子简和子景看她点头,相视一笑,子简倒还好,子景就差点乐得跳了起来,忙上前拉了安氏的手,笑道:“谢谢祖母成全,谢谢娘成全,往后儿子一定好好努力,教顺祖母和爹娘。”

    安氏就嗔骂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这才多大?就惦记上娶媳了?你看看你四哥五哥,哪一个象你这样的?还说什么往后一定努力孝顺你祖母和我们,难不成你不娶媳妇,就不孝顺我们了?”

    说的子景立时红了脸,子简也难得的看着子景在那里偷笑。

    安氏又叹了口气,道:“瞧我这事儿办的,今儿是不成了,我明儿亲自去陆府里拜访一下吧,总归这事,是我们家不对,若是陆翰林夫人心里生了嫌隙,可就不美了。谁让我是当娘的呢,为儿子求娶个好媳妇,我也豁出去我这张脸了,便出尔反尔一次吧。”

    又看着两个儿子站在面前傻乐,便不耐烦道:“都快些出去,别站在这里碍我和你祖母的眼。”

    子简和子景忙行礼辞了出去。

    到了院里,子简道:“子景,你赶紧儿想法子,把这话递给十七郎去,省得夜长梦多,若是陆四小姐知道了今日娘的话,心里难免多想。明儿娘亲自上门去给你求亲,陆夫人心里总会舒服些的,你就等着好事儿吧。”

    子景只顾着傻笑,被子简这么一提醒,忙道:“哥,你帮我想想,陆十七已经回去了,我怎么才能把话送到?”

    子简笑道:“你可不是傻了?这事你得问八妹去,她对陆家熟着呢,又和陆四小姐要好的,递个话又不难。”

    “对,哥,那你先忙着,我去寻八妹去。”

    子景撇下子简,直奔后院而去,却见八娘几人正在后院的辛夷树下说话,满树的白花,偶有落下,沾在她们的头发上,衣襟上,便如一副美丽的仕女图般。

    见子景跨进了院里,一脸的喜色,八娘就知道三婶娘被他们两兄弟说动了,笑着朝子景招了招手:“子景哥哥,你过来,贤姐姐和七姐姐正比吟诗呢,你来评评哪个好,我诗词上头,可比上不她们,竟分辩不出来呢。”

    子景笑了笑,道:“自己家姐妹,有什么好比的,八妹儿,你出来,我有事拜托你呢。”

    定然是为着他的婚事了,八娘笑着拂了拂裙裾上落下的花瓣,又拈了一瓣在手里把玩,这才行了过去。

    子景拉着她出了院,才道:“我娘答应明儿帮我去陆家提亲了,只是,十七郎前头不是知道我娘想给我四哥说亲的么?你想个法子,赶紧把这消息告诉十七郎去,省得陆家那边,再出什么问题。”

    八娘就抿了嘴笑,歪着头想了想,问子景:“这个不难,可是子景哥,我要是帮你去递消息,你怎么谢我?”

    怎么谢她?子景挠了挠头,八娘似乎什么也不缺吧?

    “八妹,你自己说,你想要什么?”

    八娘笑道:“我现在也想不出来,不过子景哥哥,你记得你欠我个人情,以后得应我个要求就成。”

    “我便不欠你人情,你开口要我做什么,我还不做?我这哥哥难不成是白当的?就你事儿多。”子景敲了敲她的头。

    八娘瞪了他一眼,揉了揉头,便回屋里写了封信,又去了厨房里寻在家里帮忙的陆长安去。

    等寻到陆长安,便道:“长安,你先回趟府里,帮我把这封信送给你们家十七公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节 商议(求票罗)

    长安纳闷,他家公子不是一直在府上的吗?怎么又跑回家里去了?且这两人有什么话不好说的,还非得让他从中送个信。难不成,两人闹别扭了?可看着八娘的样子又不象。

    但主人家的事,他一个做下人的可不好问,便接了信,与王师傅说了一声,便出了曾府,直奔陆府而去。

    入了陆府,直奔三房所在的院子,才知道陆十七正在四小姐的院里说话,长安忙请小绿入院通报,他与小绿的婚事,也因陆十七从中说和,给定了下来,只等着秋时,就办婚礼呢。因长安一向在饭庄里忙,因此与小绿见面的时候少,这回见着,可又因八娘吩咐急着把信送到,因此也不敢多说。

    等小绿入了院,把信递给陆十七,又回了自己的屋里,把给陆长安做的一件新夏衫包好递给了他,陆长安心里甜滋滋的,想着他给小绿买的一支银钗,因未曾料到今儿有机会见着小绿,并没有带在身上,便有些懊悔,一边傻笑着接过小绿手里的包课,一边笑道:“我,我给你买了支银钗,回头得空时,给你送来。”

    小绿嗔道:“乱花那些钱做什么?我又不缺那个,平常四小姐也有赏的,尽够用了。”

    长安道:“小姐赏的,是小姐赏的,我送的,是我送的。那是我一份心意。且我如今一个月也有八贯的月钱呢,年底八小姐又有赏赐。等以后存的钱多了,我给你买金簪儿。”

    “就是再有钱,也得存下来,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小绿羞道。

    这般为他作想,长安心里一暖,就觉得自己为着她当初求到公子面前,没有求错。

    两人正说着,就见四娘送了陆十七出来,长安忙上前行了礼,问陆十七需不需他带封回信,陆十七笑道:“不用了,你只回去告诉八娘一声,信我收到了就是。”

    长安应了,自出府去。

    陆十七便欲携了四娘,去了大房院里,寻大伯母说话。却被陆四娘婉拒了:“哥哥有什么话,自己同大伯母商议吧,我只听你们的就是。”

    陆十七这才想起,这会儿可不是他前世生活的那个年代,女人对自己的婚姻,有绝对的话语权,便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陆四娘的肩:“哥哥就你一个妹妹,总会什么都为你打算好的,不过,你若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定要与哥哥讲,我是你惟一的亲哥哥,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在我心里,什么都没有妹妹的幸福重要。”

    陆四娘红着脸抿嘴一笑,心里暖暖的,虽哥哥看起来没个正经,只她心里清楚,这些年,他什么都紧着自己,但凡她提的要求,做的事情,他没有一样不应的:“我知道。哥哥只管去就是了。总归不管哥哥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陆十七揣着怀里的信,这才去了大伯母那边。

    陆夫人的丫鬟一通报,陆夫人忙让人领了他进来,倚在床榻上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正有事要同你商议呢。”

    “抽了个空回来的,回头还要去曾家呢。”陆十七在陆夫人身边坐了下来,一边示意丫鬟们退下,一边接了丫鬟手中的活,伸了手为陆夫人捶腿。

    虽是个侄儿,在陆夫人心里,却如自己亲生的儿子一般。且她自己生的几个孩子年纪都大了,出嫁的出嫁,在外为官的在外为官,反倒是这一对由她养大的侄儿侄女,陪她的时间最长。又怜他们早失双亲,反比自己的儿女,更多了几分宠爱和贴心。

    也就由着陆十七给她捶腿,又见他身上有酒味,笑道:“要不要叫丫鬟们给你煮些醒酒汤来?”

    “不用,才只喝了一点酒罢了,不妨事。伯母,你今儿和曾家老夫人提了四娘的婚事?”

    “正想与你说这个呢,”陆夫人欠了欠身,坐直了些,“我听曾家三夫人的意思,也是满意我们家四妹儿的,不过却想把四妹儿说给她家老二曾子简,其实我瞧着,那曾子简倒比你看中的曾子景性格更稳重些,不过我也没应下,说到底,这事儿得看四妹儿自己的意思,再则,你这孩子我也知道,看着没个正形儿,心里却顶清楚的,你既看上曾子景,就有你的道理,你与我说说,看那曾子景到底好在哪里?”

    陆十七就笑道:“其实那两兄弟人都不错,大伯母觉得那曾子简好,也有道理,长辈的肯定都更喜欢子简的性格,侄儿不过是觉得,子简话少,稳重,偏我们家小妹也是个一般的性格,两个闷嘴葫芦遇在一起,这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没话说,少了多少乐趣呢。倒是那子景,性子拓落,才学也不错,人又纯善,且他把我们小妹放在心上呢,我冷眼瞧着,以曾家的门风,以后对小妹也差不了,反是把小妹说给子景,以后过日子,也轻快些。我统共就这一个亲妹妹,咱们家又不愁吃穿的,不说子景以后如何出息,就只小妹的陪嫁,也尽够两口子过上不错的日子了,我也不指望别的,只望小妹一生平平顺顺快快乐乐的,如此,子景就比子简经强些,伯母你觉着呢?”

    这话倒也说到了陆夫人心里。

    她那老头子陆翰林,可不就是人太端严,几十年夫妻了,说起话来,也没个笑脸,叫人孤寂的很,她到也没觉得着什么,可到底没意思了些,便笑道:“你这想的,倒和别人不一样。不过今儿那曾三夫人的意思,是想把我们四妹儿说给她家子简的,这般一来,倒麻烦了些。不行我回头再上趟曾家的门,好好说说吧。”

    “那倒不用了,”陆十七一笑,把八娘给她的信掏了出来,递给陆夫人,“人家曾子景自己去争取了,倒也不负我当时看中他。八妹说她三婶也应了,明儿就会上门来呢,伯母你只管在家坐着,等曾家人上门提亲就是了,总归我们小妹也是难得的好丫头,他们曾家求也求不来的,这般遇上了,是曾家的福气,咱们既已先开了口,接下来,只管让曾家忙活就是。”

    陆夫人就笑道:“总归得给人些脸面,这以后日子可是要四妹儿自己过的,这会儿我们做的让人家心里舒服了,你四妹儿以后和公婆小姑也好相处,何必叫她为难?”

    陆十七就两眼一瞪,极有气势道:“我们这么好的一姑娘,嫁给曾家那是他家福气,若曾家敢对她不好,咱和离了就是,还愁找不到好婆家?不是有句话说的吗?若是和哪家有仇,只管教坏自己家女儿,然后嫁到这家去,指不定就能叫他家家破了,所以象我们小妹这么好的丫头,那是咱帮着曾家兴家呢,上他们上门求求怎么了?那也是帮着他们家,若不是因着曾家兄北和我交好,我还看不上他们家呢。”

    陆夫人被他这翻奇怪的论调逗的失笑,伸手直捶他的背:“你这孩子,尽胡言乱语,这话话又是哪里听来的?我怎就没听人说过?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说着,又长叹了口气:“想想我这心里还很愁怅,眼见着连四妹儿也要嫁人了,等以后你也成了家,我也算没什么大事再要烦的啦,只四妹儿一嫁,我……”

    陆十七忙道:“伯母也不必担心这个,哥哥们不在,我奉养你和大伯父也是该的,您要是觉得孤寂,那我也早点儿成婚就是了,以后多生几个,就交给伯母养着,到时候只怕您嫌烦呢。只您可得答应,以后就是哥哥们来接你和大伯父去养老,也不能答应的,您和大伯父若是走了,可叫侄儿怎么办?没您和大伯父时时教诲着,不定我又长歪了呢,到时候可有得您二老后悔的。”

    陆夫人一想到嫁女,原还有些愁怅,又被他这一翻话逗乐,便笑骂道:“你也只在我面前嘴强,到你大伯父面前,可怜的只晓得低着头挨训。”

    陆十七心道,咱可不是怕那老头,不过是给自己的耳朵省些事儿罢了,若他在老头子面前也这德性,不知要多听多少训呢。

    就听陆夫人又道:“既是这亲能成了,我也要早点儿为四妹儿准备嫁妆了,嫁衣首饰什么的,都是从前就准备着的,我这里也还有些体已,是单留给她压箱的,倒是你那边,打算准备多少银钱,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陆十就回道:“家里的帐,都在小妹那儿管着,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有多少,就是都给她,我也没什么,总归我一大男人,自己的老婆本,自己也能争,伯母你回头问一下小妹,看看还有多少现钱,就照着那些钱办就成。”

    陆夫人嗔了他一眼:“你有本事,伯母心里清楚,可也不能一些儿不留,你有这份心就好,我会照着看的。不过曾家三房这些日就该起程了,事儿也急,好在从前就一直想着四妹儿的婚事,该定的,我也都定了,我这两日再整理一翻,这几你日也别光顾着玩了,等我把嫁妆单定下来,你也看看。”

    “是,小妹的婚事,我岂有不上心的,保管伯母随叫我随到。”

    娘儿两又说了会儿,眼见天色不早,怕曾家那边要应酬,陆夫人就催着陆十七去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节 姐妹饯行

    第二天一早,曾三夫人安氏就请了官媒张婆子一道去了陆府,张媒婆刚为曾家嫁了个女儿,便又接了曾家娶媳妇的生意,心中自是大喜。因六娘出嫁时,她得赏挺多,此次自然也是卯足了劲,要把这门亲事给说成。

    而陆夫人见一大早,不单是安氏亲自来了,还带上了官媒,觉得曾家这回算是给足了自家面子,自然热情的接待了安氏,因之前也算是沟通过了,事情便直奔主题,彼此客气一翻,陆夫人就写了陆四娘的生辰八字,交给了安氏,便等合了八字,再寻个茶楼或者是园圃等雅致的地方相看,走个过场,再行定礼就成。

    安氏回去后,便拿了子景的八字并着陆四娘的八字,找人合了,道是良缘,一家人都很欢喜,只曾三老爷赴任在即,不好担搁,又因子阜决定留下来,过些日子去李觐的盱江书院里读书进学,因此安氏便让子简先随父赴任,一路上照顾老父,且又叫杨婶带着个小丫鬟跟着照顾他父子二人的饮食起居,她和云贤还有子景暂时留下,等定好子景的亲事,再随后去福州。

    一边是离别的伤怀,一边是子景定亲的喜事,曾家一门,是喜忧掺半。等过了两日,打点了行装,就送走了曾三老爷父子。而曾陆两家,也定下了相看的日子,因从前就相熟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到了那日,定在了如意楼里,曾家是男主,按着时下风俗,准备了四只酒杯,陆家两只酒杯,在如意吃茶吃酒之后,安氏插了支五尾凤簪于陆四娘的头上,这便是相看满意了。两家又经媒人约定了六月初八送小定礼的日子,这才挥手告别,各自家去。

    等到了六月初八,张媒婆领着人,揣着聘礼单,抬着盛了酒的大酒罐,八朵大红花系担,并八样头面首饰与佩饰,抬去了陆府上。不时,陆府的回礼也送往曾家来,却是两个装了淡水的瓶子,三五条活鱼,一双金筷,放在前头盛酒的大罐内,美其名曰:“回鱼筷”,以此回应男方的定亲礼。

    定了亲事,子景整日里脸上都是笑意,又与安氏商量:“娘,既是大哥留下,要入盱江学院,不如我也留在这里,与大哥一道去盱江学院里就读,可成?能有机会跟着盱江先生读书,我的学业,也能大有长进。再则,我若是下场入京考试,也要入州学里读书,总归一年也得回南丰就籍入学呢。现在留下,还省得来回多跑。”

    安氏一想也是,留在南丰,也还有子固帮着督促他们兄弟读书,不怕他们就此于学业上松懈下来,反而比去福州要好。毕竟那边老爷忙着公务,正真能管他们兄弟并指导学业的时候不多,何况名师难找,福州那边的学风,也与江西无法相比。且盱江先生也是整个江西最负声名的先生,就是子固,从前也曾拜在他的门下,如今既建了学院,何不就叫自己家几个儿子都跟着读上两年?

    “你有这上进的心,娘也高兴,那便留下来,只我和你爹都不在跟前,切不可就此松懈了,要同你几个哥哥多多学着,娘和你爹,也等着你们兄弟将来能一举高中,光耀门庭呢。”

    又对曾子固道:“二郎,我便把他们兄弟两都交给你了。既是子阜和子景都留了下来,回头等我去了福州,索性叫子简也回来,跟着你们一处读书就是。”

    曾子固忙应了下来。

    一旁的云贤眼巴巴的看着哥哥能留下来,她却要跟着爹娘去任上,很是不舍,可若是留下来,她也不放心娘跟前没有人尽孝。八娘就安慰:“总归福州离我们这儿,又不远。你与三婶娘哪天想回来看看了,就写封信回来,我们去接你和三婶娘就是了。我和七姐也常给你写信,就是陆四姐姐和武三姐姐那边,我也定叫她们常给你去信,保管闲不着你,说不定你以后看见我们的信,还嫌我们写多了,你烦呢。”

    如此曾家就打点起安氏同云贤的行装,因子景不跟着去,又派了许十三送母女二人并两个小丫鬟前往福州。

    那边陆四娘和武三娘几人听说云贤要走,便由武三娘作东,在八娘的喜来登里包了后院那最大的雅间,姐妹们一处闹闹,也算给云贤践行。

    陆四娘因成了云贤的嫂嫂,反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两人却又更亲近了些。待酒席散了,陆四娘还特意让小绿取了个包裹来,笑道:“这是早就为你准备的,是按着你身量做的件八幅的罗裙,用樱草色的烟罗纱,我见八娘有一件,穿着挺好看的,刚好前些日子,伯母得了些料子,因颜色太嫩,便给了我,我又不适合这色儿,就给你做了一件,本就是想你走时送你的,刚好天气热了,正好穿。上面还绣了蝶穿花的图样,我想着你定会喜欢,只是我针线上头,不能和曾家的六姐姐和七姐姐比,你若不合意,也将就着吧。”说到这里,脸色一红,又道:“里面还有双墨金如意绣的夏鞋,是送给三夫人的,还望你帮我送给三伯母。”

    云贤有心打趣:“还叫什么三夫人三伯母的,直接叫娘,多亲热。”可这会儿陆四娘可是她的亲嫂嫂,别说自己打趣了,就是别人打趣,她也得在一旁护着呢,因此眉眼里尽是笑,偏还正着个脸,点头道:“我一定给你送到,四姐姐可别谦虚,总归比我强的多,我娘总骂我女红上头,学了几年了,也没一点长进。”

    两人又说了会儿悄悄会,武三娘过来打趣道:“哟,这到底成了姑嫂,竟是比我们都亲热,再说下去,我和苍耳可都要吃醋了。”

    云贤只是笑,陆四娘却红了脸,就上前扭了武三娘的嘴:“叫你说嘴,我偏不信,你就没有叫我们说嘴的时候。”又想着武三娘婚事上头的不顺,怕她多心,忙转了话题,“你不说留下来同八娘说话的么?那我们先回去了。”

    便与几人告别。其它几家相熟的小姐听了这话,也纷纷告辞而去。

    八娘同云贤一道送她们出了门,各自上了呼家的马车,这才回了雅间里,云贤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看看陆四娘给她做的裙子,这一看,便是武三娘这般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由吸了口气。

    浅樱草色的罗纱绡银,远远望去,却如一片初春新绿上,跳跃着点点荧火一般。裙裾处,又用淡粉鹅黄浅紫,透了细碎的花朵和蝴蝶,细瞧之下,针脚细密,竟如映上去的画儿一般,偏她还自谦针线功夫不如六娘和七娘。且这罗裙,实在是花了心思的,真不知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如何赶制出来的。

    武三娘笑道:“这四丫头,可真正叫我们开了眼界了,这样美丽的裙子,哪里是用来穿的,真如那画儿般,是叫人用来看的呢,别说贤丫头了,就是那三分颜色的女子,穿上这件,也足显十分的颜色来。”

    八娘也故意噘了嘴:“陆四姐姐可实在偏心,要说小,我可比贤姐姐还小呢,说认识的时间长,我可认识她都近一年了,到底是亲小姑子哦,现在就晓得讨好了,却不想,我也是小姑子嘛。”

    武三娘笑骂道:“你也好意思说,你是小姑子不假,可再一说,你还是人家亲嫂嫂呢,你瞧人家四娘这嫂子当的,你再看看你自己,可曾给四娘也做过这么漂亮的件裙子?”

    八娘一笑,岔过话题:“三姐姐,你不是说找我有事要商议的么?这些日子我们家里事儿多,尽忙了,这都好久没与你好好说过话啦。”

    云贤和苍耳见她们有事要议,苍耳便说去前堂里看看,而云贤也避了出去,说是去厨房里跟大师傅讨教讨教厨艺去。

    等两人出了门,武三娘携了八娘坐了下来,又叫人辙了桌上的饭菜,换了茶来,才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忙,我便也没拿正事与你讲,可这眼见着你也能闲些了,又快入了夏,我便想着,咱们那木器行的事,也该着紧儿的准备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节 筹备木器行

    八娘其实心里也挺急的,不过她家里这些日子事情着实多,一件接一件儿的,先是祖母九十大寿,再则六娘出嫁,后又是子景和陆四娘定亲事,哪一样都算是家里的大事儿,便道:“都叫三姐姐一个人谋划了,这实在是我不该,等三婶娘她们走了,饭庄里的事情,长安又都接了去,我也不用再日日在那里盯着了,余下的时间,咱就考虑怎么把木器行给开出来。不过这事前头准备的也多,第一样,便是得有木工和漆工师傅。第二样,咱们得有铺面和作坊。第三们,咱们得有木材的进货渠道,这两个解决了,咱们的木器行,才能开张。且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做好的。现在要紧的,还要有间位置合适的大店铺,这也是要时间去盘的。”

    武三娘笑道:“你以为我这些日子,都闲着了?先说店铺,我早盘好了,广慈寺东边那条闾巷,住的都是些有钱人家,沿街铺子不少,人气也旺。刚好前一段有个铺子要出售,价钱也还适中,我找了牙人去谈,已经买了下来,共花了四百六十贯,一共八开的铺面,后面带着个小院子,既可作仓库,也能住伙计看店。至于作坊,我也在按着你就近的要求,在城东买了处三进的大院,虽说破败了些,可胜在地方够大,做作坊尽够了。我们也不是用来居家过日子的,到时候略行修整就成。”

    “那乔老伯那边,你可去谈过了?”八娘见店铺和作坊都定了下来,余下也就是人的事情了,便问道。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漆工师傅是少不了的,”武三娘嗔了她一眼,“乔老伯那边已经说好了,我们家漆盒的生意,他只交了大徒弟去做,乔哥儿也从旁看着,出不了大问题。乔老伯年前又听你的意思,很招了几个徒弟,他自己呢,再带几个徒弟,专管我们木器行的活。且之前我也照着你说的,与他谈了,平常是一月五十贯的工钱,徒弟们一月五贯,这个价也够高,再算乔老伯一成的红利。乔老伯原还不要这红利的,说是我们帮着乔家已是极多。只我也拿了你说的话去劝,咱们交情是一方面,生意则是长久的事情,所谓在商言商,这一成红利,也是乔老伯该得的。且你也说了,咱们所有的家什,到时候都打上乔家制漆的名号,红利什么的,乔老伯未必看中,可这打上乔家制漆的名号,才正击中了乔老伯的心,他还哪有不应的?因此这一项,也算解决了。倒是木工师傅,是个难事儿,我可不认识这方面的人,倒要好好想想办法呢。”

    八娘不得不佩服武三娘办事精干,两项重要的,她都俱已办妥,余下的便是木匠师傅和进货渠道的问题。

    便接了武三娘的话:“木工师傅我来想办法,我六姐出嫁时的陪嫁家什,都是我找的一位城南一处叫古庄刘的村里的木匠师傅做的,六姐的陪嫁家什,你也瞧见的,那做工,满南丰城也找不出第二家来,那老师傅还有个儿子,手艺也十分了得,如今就在李员外家的木器铺子乐得居里做事,我从前也透过意思,想请这父子两人做事,我见他们是乐意的,等送走了三婶,我便去寻刘老伯父子。不过光有这对父子还不成,刘老伯可没乔老伯那般,收了那么多徒弟,且原先乔老伯祖孙就有了作坊帮你们家做奁盒生意,人手尽够的。刘老伯和刘二哥就算来了我们木器行,咱们也得再招些儿木工师傅,这个,三姐姐还是由你来办吧。”

    武三娘笑道:“成,总归木器行我是不懂的,也只能给你打十手,跑些杂事儿。”其实她心里也顶纳闷,八娘不过是一个书香门弟的小姐,怎么做起生意来,反倒比她这个世代经商的强,还有,木器的事情,八娘又是如何懂得这么清楚的,看她往常谈起木材木器的事情,竟比那做了几十年木器生意的都不差。

    不过有些话当问,有些话却不好问,武三娘也不过心里想想罢了。

    想了想又道:“人的事情,不难解决,只要我们出得起价,就能请得到人,南丰不成,还有建昌军和临川,就是咱们整个江南路不成,还有大宋国呢,不怕找不到人,倒是木材的货源,是个问题,家什可不比别的,你也说了,木料不好,就是砸自己招牌呢。可我们家是做金银器生意的,与木材这个行当,当真不熟,就是我爹,也找不着合适的老关系想办法,这个,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才成。”

    八娘笑道:“这也不难,有钱就不愁做不成生意。就是一时找不着,咱们还可以采取关朴的手段,不过是成本高些罢了,且也只是权宜,不是长久之计。但有了关朴打头,就能有机会建立起自己的进货渠道,再则,我最终想的却是,咱们若想做的比别人好,木材就须得比别人好,可好木材,大多非是我们大宋国出产,就是我们大宋有的,也数量有限,又能有多少落到咱们手上?所以这货源,最终还得从别国想办法。我三叔不是去福州任知州了么?如今最大的港口,便是福州的闵港,我看看能不能通过三叔父的关系,与那些海商们搭上线,到时候,我们不仅可做木器生意,就是原材料的木材生意,也一样做得。”

    说到这里,八娘想象着那前景,脸上光彩四溢:“三姐姐,你可知道什么生意最好做?”

    武三娘笑道:“别人都做不了的生意,或者还未做的生意,你能做到头一份的,那就是最好做的生意。”

    八娘击节:“不错,三姐姐果非凡人,正是这个道理。如果能想办法搞到国外的好木材,那我们就是头一份,就算后面有人见着利,也跟着做了,我们也已赚足了钱,且他们就算跟上来,咱们也不怕,早在他们之前,咱们已经铺好了销路,有了稳定的客源了。我现如今正真愁的倒不是这些。”

    “那你愁什么?”三娘奇道。

    八娘摇了摇头,凡是有大利的生意,世人必然趋之若骛,钱是好争,可也得有命争才行,到时候若有那有强势后台的来抢生意,只怕她们就得避道,说到底,她们没有足够硬的后台,但这个如今可没办法,总归车到山前必有路,人生来便是注定有一日要死的,难道因着这个,就不活了?

    便笑道:“现如今说这个也没用,你以后就知道了。我们如今只管着手把作坊办起来,把铺子开起来才是。对了,那铺子,等我们家送走了三婶娘和云贤姐,你寻个时间,领我去看看。那铺子,得按着我的意思来装修。等装成了,三姐姐,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和如今咱们大宋国哪一家都不一样的木器铺。”

    武三娘知道八娘看着活泼跳脱,实际却是个从不扯胡话的人,但凡她出口的话,都必是说到能做到的。何况八娘当初帮她制的那套家具图样,打制出来的家什,着实是让人耳目一新,且连他爹都说,精美之处,哪怕是拿到京城里,也毫不逊色。就笑道:“那成,我也等着咱小八妹,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开开眼界。”

    正事说完,八娘又问了她干爹干娘武老爷和武夫人身体如何的话,武三娘笑着答了,见时辰不早,就告辞而去。

    八娘又去前堂里问了长安这几日饭庄里生意如何的话。

    长安笑道:“因着府上六小姐的婚宴,如今过来尝鲜的人又是不少,十七公子虽天天都要叫人送了辣椒来,可也天天都要用完,还有一件,上回六小姐婚宴上做的那些野味,如今客人们问的不少,只咱们店里又没这些货,使得不少客人失望而归,八小姐,你看,咱们是不是能添上几道野味?”

    八娘一想,便道:“这个和你王师傅商量去。对了麻姑山王家送来的米酒,客人们反馈如何?”

    长安笑回:“好着呢,那米酒极是酸甜可口,再加上最近新推出的几道甜品,也深得女客们喜欢,所以如今咱们饭庄里,女客可也不少。”

    八娘就道:“那不如下回王家再送米酒来时,你与王家商量,总归送酒也是送,再由他们帮咱们收购些野味一道送来,如此也省得你们自己再去市声上买了,至于价格上头,你看着定就成,只一点,我们要的货要好。”

    长安见越来越得八娘重用信任,如今饭庄里差不多的事情,都交到他手里,自然满心里都是要好好办差事儿,不叫自家公子和八小姐失望的心思。

第一百六十四章节 算帐

    八娘又交待了几句,想着如果忙起木器行的事情,饭庄里真得放手了,王师傅几人如今也能玩转整个厨房,长安又是一把好手,不单是她,就是苍耳也能从饭庄脱出手来,可帐不能没有人管,这倒是犯了愁。

    她若是忙起木器行,势必要常常外出,就他一人,家里肯定也不放心,许十三要从送三婶母女去福州,等他福州赶回来,只怕也得有些日子呢。

    正和长安说着话,就见阿蓝陪着云贤还有七娘从后厨里转了出来,眼前便一亮,阿蓝算帐可是一把好手,人也尽可信任的,不如让她接了苍耳管帐的事情。

    因时间不早,饭庄里的客人也散的差不多了,长安便催八娘早些回去。八娘左右待在店里也无事,就与苍耳说了一声,携了云贤,七娘还有阿蓝,上了早等在外面的许十三的车,回了家中。

    过了两天,便是六月十八,是个吉日,风和日丽,宜出行。一早,曾家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饭,四郎几人便把安氏的行李搬上了许十三的马车,几兄弟并七娘八娘又一道把安氏和云贤送到了码头,因走的水路,等雇好船,把行李全部送上船,七娘八娘与云贤话别,安氏又仔细叮嘱了子阜和子景一翻,这才让几个孩子都下了船,此时正是六月天热之时,安氏怕孩子们被日头晒狠了,便催着船家起船。

    直到客船驶出了码头,再看不到了,曾子固才带着兄弟们上了马车,因许十三跟着安氏去了福州,好在五郎没事的时候,也跟着许十三学会了驾车,倒也平平安安的载着车上的兄妹们回了家。

    因走的只是安氏和云贤,子阜并子景并未离开,老夫人倒也不甚伤怀。几人回到家里,去老夫人处报了平安,便各自忙去了。

    一时家里少了几个人,倒也清静下来,曾不疑便叮嘱子阜几人不可荒废了学业,跟着曾子晔和曾子固好生读书,切不可再如前些日子一般四处游玩。又因四郎子进和五郎子翊州学里的课时还未读完,便让两兄弟先回临川。

    老夫人干脆也提出一道回临川去,曾子疑苦劝一翻,到底老夫人习惯了临川那边的亲朋相伴,见老夫人坚持,也就让朱氏收拾了老夫人的行李,又让七娘跟着一道去照顾老夫人的生活起居。因八娘有心留下阿蓝帮忙,便叫阿蓝留了下来。好在六娘出嫁前,家里也从牙行里买了几个粗使的婆子并六个小丫鬟,便挑了个看着仔细,人也老实的婆子,跟着老夫人一道去临川,帮着黄婶操持家务,又挑了个机灵的小丫鬟,如此每日里在老夫人面前,也可逗逗趣儿,也能帮着七娘做些事。

    等送走了四郎五郎两兄弟,还有老夫人和七娘等主仆去了临川,曾不疑又让曾子固领着子阜和子景两人去南城县看望盱江先生李觐,办理那两兄弟入盱江学院的事情。

    朱氏又想着六娘除了九日回门时见着了一面,就与着女婿王咎之匆匆回了南城县,也不知如今怎样了,又让曾子固去看望一翻,八娘也准备了些东西,叫三兄弟捎去。

    曾不疑一想,若是子阜两兄弟入盱江学院的话,倒不如就曾子固也一道在那边交游进学,也比在家中能静心些,如此,南城县那处老宅云庄别墅也刚好乘着这机会好好修葺一翻。便又问朱氏家里还有多少钱。

    朱氏道:“原本年前家里就有四五百贯的,大郎二郎上回从京中回来,带回来的钱也未用完,还余了近两百贯,也都交给了我,再加上八娘铺子里的钱,上回也给了她嫂子三百多贯,儿媳也都一并给了我。后来娘生辰,花去的钱虽不少,可收回来的随礼也多,竟也没亏着,六娘出嫁,连嫁妆家什器具头面首饰并压箱的一共花了三百多贯,不过因酒席是八娘铺子里承办的,因此花销不多,算上亲戚们的随礼,反还余了二百多贯呢,这就把她出嫁的嫁妆花销也打平了大半了。再加上回周庄头把多出的粮食也都卖了钱,也有一百二十多贯,因此家里如今还有上千贯钱呢。只是三女婿和三丫头这两天也要回山阴了,这一路上够远,总得也叫他们小夫妻两个带上足够的钱才是,那孩子离家远,平日也顾不上她,她那身子我看着也不太好,我便想着,无论如何,咱们也得私下里给她个百十贯的,留着体已。”

    曾不疑点了点头:“这些事,你看着办就是,这一算,除了留给三娘的,家里还有近九百贯可用的钱,如今只要不遇上荒年,田庄上也有稳定的进项,八娘的铺子生意也红火,家里的钱就不紧了。你回头问问八娘,我听说她和武家的姑娘正在饬什么木器行的事,看需要用多少钱,若是家里的钱不够她用的,那云庄别墅就再等些日子修葺。叫他们几兄弟先在学院里寄宿,若是八娘用不了那么多钱,也看看能挪多少,我估摸着,那云庄别墅真要大修一下,怎么着,也得用上二百来贯。”

    朱氏应了:“我这就去把八娘叫来问问,若是能修,刚好这回就叫二郎去看看。”

    等叫了八娘来,把事一说,八娘笑道:“我那木器行真要开起来,可不是小数目,总归也不缺这二三百贯的,再说开始时,我和武三姐姐也只打算先开个铺子,慢慢再扩大生意,如此却花不了多少了。我心里有数呢。爹,娘,就把那云庄别墅修一下吧,哥哥他们在南城县进学的话,也有个好住处。三姐姐的钱,娘也照给就是。”

    曾不疑就道:“二三百贯,可也不是小数目了,你若是真需要,那边的老宅,就等些日子再修就是了。总归能节省些,就当节省些。爹娘帮不了你什么,可也不能拖你后腿。”

    八娘忙摆手:“爹,我都说了我心中有数呢,年前娘就念叨着,说爹想修修那边的老宅的,到底是祖父当年留下来的,再不修,以后修起来更麻烦,何况这一大修,等修葺好,哪天再请祖母去住些日子,她老人家也定然高兴。要我说也别小修了,就照爹想的大修一下,以后我们想出去放松游玩,还有个好去处呢。爹娘你们放心就是了,这木器行,一时半会儿的,也开张不了,要准备的还多着呢,再说我们如今的饭庄,一个月就有好几百贯的进项,我若要用,十七哥又不等钱用的,我到时候从他那里挪借一下就成。”

    曾不疑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个有成算的,既她这样说,就是心中有数,便点了点头,把曾子固和曾子晔叫了来:“大郎,你也同你二弟一道去趟南城县,等送了子阜和子景入了学院,你们两兄弟也抽个时间,去看看咱们家在南城的那处老宅,大概算一下,整个老宅大修一下,需要多少花销,若是二百贯左右能修好,就找人修一下。”

    曾子固便望了八娘一眼,道:“八妹,你不是说要开个木器铺的么?祖母寿宴,六妹出嫁,再加上子景定亲,大概也花了不少钱吧?若是再修宅子,你那边做生意需用的钱,岂不紧张?不若再等等?”

    曾子晔也在一边点头:“正是。”

    “这个大哥和二哥都不必担心,刚爹娘和我已经算过帐了,祖母寿宴和六姐的婚宴,因是我自己的饭庄办的,也没花多少,收回来的随礼份子,也打平了,子景哥定亲,大多是三婶自己花的钱,家里所出不多。如今娘那里也收着千贯左右呢,回头三姐姐回去,一路上要花一部分,修个宅子若有二百多贯能成,那家里还余上七百贯左右呢,我那饭庄每月都上数百贯的进帐,周转的钱尽够了,再说我们是与武家合伙的,他们家可不缺这点儿钱。何况我先也说了,一开始,我们也不指望办多大,用不了多少钱的。大哥和二哥只管放心去办就成。等那处宅子修好了,若是能赶上中秋前,到时候我们一家去云庄别墅里过中秋节去,岂不是好?再说了,家里因有学舍,每日里也吵得很,等那边修好了,哥哥们也有个安静读书的地方,离盱江学院又近,哥哥们平时也有讨论学问之处,不必总闷在家中。”

    曾子固暗叹了口气,身为家中男儿,一应家计,却要个小妹烦心,偏他们除了好好读书,竟是什么也帮不上。

    八娘看着两位哥哥的神情,笑道:“哥哥们书读的好,妹妹还等着哥哥们高中,以后做了官,妹妹做起生意来,也有些底气。咱们虽不想仗势欺人,可也要有能力不让别人欺负才是。哥哥们官做得大,妹妹的生意也才能做的更大。总归以后善儿就靠哥哥们啦。”

    “这丫头,”曾子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就为着你喜欢做生意,让你生意做的顺遂,你放心,我们也会努力的。”

    “那善儿就先谢谢哥哥们啦。”

第一百六十五章节 分配家事

    其实不说将来,就是现在,如果没有曾家这个家族作为后盾,她一个女子,又如何能在这大宋国把生意做的顺风顺水的?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她自身的软硬件,样样都过关,这生意,真是想做不好都难。

    不过,在南丰城里自然没什么,将来若真想做大,走出南丰城,甚至整个江南路,那么她现在所拥有的优势,就都不再是优势了,到那时,她的确需要哥哥们在背后的支持。

    八娘这些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

    曾不疑为官多年,人虽耿狷,却并非是真正的不懂庶务,自然知道八娘的话,也不光是安慰他们的。

    而曾子晔在外多年行商,更是尝尽人间冷暖,曾子固亦同兄长一般,这几年一直忙于家中生计,兄弟二人听了八娘的话,都心生感概,不错,他们的仕途之路,实不光是为了个人理想,报效国家,造福百姓,同样也是为家中弟弟妹妹们撑起一片天地,遮风挡雨。

    既定下来要把云庄别墅修葺一翻,朱氏就拿了三百贯钱出来交给曾子晔,又取出一百贯钱,等曾不疑和他们两兄弟去了外面,才让八娘去请了三娘过来,把那一百贯的交子递到三娘的手上:“这是我和你爹商量好的,这些钱,给你留作路上的开销。”

    三娘忙推了:“这可不成,回来一趟,祖母的寿宴我们也没准备什么,就是六妹出嫁,我也不过是亲手给她做了身衣裙,原就心里觉得惭愧了。上回八娘还给我买了五十亩水田,又送了我副头面首饰,还有两个孩子,她也没拉下送了两个金锁,这一算,便是二百贯钱下去了,怎好再拿母亲的钱。”

    朱氏拍了拍三娘的手,叹道:“你是家里几个丫头里最大的,原先你出嫁时,家里没有,如今有了,岂有光顾着她们,不顾着你的?这些话前头与你已经说过了,就不再多说。这钱你收下了,我和你爹落个心安,你若不收,我们岂不天天惦记着?若非你婆家公婆俱在,我也不舍得就叫你回去了。你身子骨又弱,这一回去,可得注意着。总要记得,我和你爹,还有二郎他们,都念着你呢。你也不必担心家里钱的事情,如今的状况你也看到了,给你的这一百贯,实在也不多,若是家里艰难,我和你爹也不会给你。”

    说着,就把那交子用奁盒装好,放到了三娘手上。

    见三娘还在犹豫,八娘依过去,笑道:“三姐姐,要我说,你这性格可真是面的很,这钱又不是别人给的,自己爹娘给的,凭什么不要?世上再亲的人,还有能亲过爹娘的?你们只看着我往后吧,娘就是不给,我死活也要要到我满意的嫁妆才成,至于哥哥们以后都做了官,能争钱了,我个个儿都叫他们给我准备嫁妆,不给都不成,谁让他们是我哥哥呢。祖母总说我这脸皮儿厚着呢,可脸皮儿厚,它有厚的好处嘛。这钱你收下,皆大欢喜,爹娘也高兴,你有钱在手,万事不愁,多好呢?你若是不要,那就给我,我一样给你置了地产,回头庄子里的收入,一年给你送一次?”

    三娘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若是再推拒,倒显得生份,也就笑着收下,嗔骂道:“娘,这丫头可怎教出来的?从前也挺乖顺的呢,这几年没见,整个儿变了样了。”

    朱氏也笑道:“哪里晓得她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性子,不过也好,且吃不了亏呢,也省得我以后为她愁烦了。十七郎也是个懂得忍让的。还好你爹在选女婿上头,是个有眼光的,要不,我都愁这丫头以后说不到个婆家。”

    娘儿三人说笑一回,八娘便说起家里前些日子买的几个婆子丫鬟的事情:“这几日我也闲了下来,便和大嫂好生把几个婆子丫鬟都教教,厨房里按排了一个婆子。扫洒的一个,桨洗的一个,另几个丫鬟,一个负责帮娘带小十妹和十一妹,两个跟着我学做事。余下的一个,我想等二哥他们去南城县时,跟着去南城县帮着哥哥们洗衣做饭。娘,你觉得可成?”

    “等你三姐姐他们也离了家里,你哥哥们也都不在家,家里其实也用不上这些人。真不知你当初花那些钱做什么。”

    八娘笑道:“说起来是没几个人,以前我和七姐都在家,好歹也能帮着大嫂。可如今不是七姐去了临川,我又忙么?娘还要照看十妹和十一妹,家务事只大嫂一人,哪里忙得过来?黄老伯年岁也大了,更是做不了什么事,如今在家里,我们就算给他养老了,黄老伯为我家也做了一辈子事,我们且叫他老人家也享几年清福。当然,也更想让爹和娘也享几天福罢了。再说大嫂嫁到我们家这些年,可受了不少苦,总也得叫她往后日子轻省些。”

    刚好吴氏进来,听了这话就笑道:“不枉我疼了你这些年,可没白疼,把我放在心上呢。”

    三娘也笑道:“岂只放在心上,上回六妹出嫁时,八妹还念叨以后家里清寂,我说以后嫂嫂们进门了,也会热闹的,谁知这丫头竟说,嫂嫂怎能和姐姐比?我就问她,既是嫂嫂和姐姐不能比,怎么你同大嫂倒是最亲的?你猜这丫头说什么?”

    吴氏笑问:“都说什么了?也叫我听听。”

    “这丫头当时就反问我,大嫂能和别的嫂嫂一样么?”三娘笑着揽了八娘,“就这一句,把什么都说尽了。”

    吴氏见小姑子心里亲近她,自是高兴,又觉得窝心的很,倒红了眼:“这丫头,不怪我疼她。”

    又过了两日,三娘和关景晖夫妻也打道回了山阴,曾子固几弟几人送走了三娘夫妇,也便去了南城县,学舍里又有陈兰屿管着,曾不疑静下心来,每日闷在书房里著书立说。家务事有几个婆子丫鬟帮着,八娘教了阿蓝几天,便把她送到了饭庄里管帐。而苍耳则同她每日一处,为着木器铺的事情忙碌起来。

    被八娘挑出来的两个跟着她学做事的丫鬟,一个叫了七月,一个叫了九月,因七月和九月刚好是她二人的出生月份,当然明面儿上是这么个理由,实则是八娘前世也曾小文艺过,喜欢某个女作家的一篇小说里,两个女主角中的一个就叫七月。因一个叫了七月,索性另一个,便叫了九月。

    七月是个十四岁的姑娘,性格有些儿向临川王家的丫鬟辛夷,长的也有几分像,八娘很是喜欢。九月比她小了一岁,人却更沉稳些,若非个子比七月矮了一点,看起来倒似比七月年长。这两个丫头都很聪敏,八娘也曾暗暗试探过,人虽聪敏,却很是本份,做起事来,也知进退,懂分寸,因此才被八娘挑出来跟了她。

    八娘和武三娘一道看过铺面,量了铺面尺寸,用了几日的时间,把铺平面设计图给做了出来,又拿去同武三娘商议了一翻,这上头,武三娘是个外行,见八娘处处计划的妥当,连她爹武老爷听了,也只是捻了胡须点头,再没二话,便定下了开工装修。武三娘这边忙起铺修的事情,八娘则与苍耳一道,去了古庄刘寻刘老伯。

    刘老伯本就想着若是自己父子能进城做活,少不得也可把两个孙子一道带进城里就学,如此对两个孙子未来的前程也有益。便与八娘道:“既是八娘相请,老头子我哪里不愿意的?这可是盼不着的好事儿,只我老头子也个不情之情,却不知八娘能否帮忙。”

    八娘忙道:“老伯但请开口,只要八娘能做到的,定然办到。”

第一百六十六章节 喜相逢

    刘老伯笑着摇了摇手上的那把破蒲扇,把刘婆子切好的一碟子西瓜推到八娘和苍耳的面前:“咱们自己种的西瓜,又甜又沙,来尝尝。”

    等八娘和苍耳都不客气的捡了片吃了,才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和你刘二哥若都去了城里干活计,留着两个孙子在家,也不放心,老婆子又是个心软疼孙子的,怕管不了那两个活猴,因此想问问八娘,能否叫铁蛋和狗蛋两个,也去曾家学舍里读几年书。咱们这乡下地方的私熟,怎能和曾家的学舍比?也是我老头子的私心了。”

    添两个学生罢了,这也不是难事儿,想来陈先生也不会介意,八娘就笑道:“这个自然,我们曾氏学舍里如今请的先生,是个很有才学的人,教书也认真,就是连我爹都很敬重他。到时候老伯和刘二哥都忙,怕是顾不上两个孩子。不如这样,我们家里哥哥们都在外求学,房舍大多空着,到时候就叫狗蛋和铁蛋两个,就住在我们家里,这样我家小九弟并两个侄儿,也有了玩的伴儿,狗蛋和铁蛋,也不必每天往学舍里来回,反能多省出些时间读书。”

    乔老伯忙道:“这可怎成?岂不是麻烦府上了?我和你刘二哥忙也不怕什么,总归家里若只剩下老婆子一人,这田地,可就种不了,等秋时收了这季,就把地佃给邻居们种,到时候让老婆子去城里照应着就成。”

    “不过是添两个孩子的嘴,哪里麻烦?既是刘婆婆也去城里,不如到时候就留在作坊里,帮着照顾老伯和刘二哥的起居就成,两个孩子,还是住我们家吧,对他们读书也好,刘老伯若是想孙子了,就叫他们隔几天去看你们一回。”

    能留在曾家,曾家学风鼎盛,对孩子们自然益处多多,这也是求不着的,刘老伯嘴上谦了几句,也就欢喜的应了。

    八娘这才和刘老头说起佣金的事:“……因是新开的铺子,还不知生意如何,这会儿也给不了多少的工钱,我想着老伯十五贯一月,刘二哥十贯一月的月钱,年底看生意如何,若是好,也会给老伯和刘二哥红包。此外还有一事要求老伯。”

    刘二郎如今在铺子里也不过才涨到三贯一月的薪金,这一下子便到了十贯,自己竟然也有十五贯一月,且生意好,年底还有红利,刘老伯一时听的瞪大了眼,也听不清八娘后面说的还有事相求的事了,只连连道:“八娘,这,这如何使得?”

    八娘笑道:“既许诺给老伯这么多,自然有我们的道理,老伯只管拿着就是,到时候,老伯就知道我给的,其实不也算多。想来老伯也知道,我们家从来可没有人做过木器行的生意,因此对这一行当并不熟悉,而老伯就是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从前老伯在这木器一行,是个行家,所以我到时候,还多有仰仗老伯帮衬的地方。其实我现在就有一事,想恳请老伯帮忙,帮我带出一批精于家什打制的伙计,一批精于雕工的伙计。另,因铺子开的急,我于木材的进货上头,也不熟悉,还得多需老伯指点,非为别的,货源乃是大事,别人我不信任。所以只能多赖老伯帮衬了。”

    真说起来,乔家祖孙算是技术入股,他家那祖传的推光漆艺,是千金难求的,八娘给了五十贯一月的薪水,并一成的红利,还算是沾了便宜了。而刘老伯仰仗的只是精湛的木工手艺,因此给他父子二人一个月二十五贯的薪资,则算是十分丰厚了,要知道,如今就是一般的掌柜的,也不过才五八贯的月薪。不论别的,就是堂堂一个县令大人,月俸也不过十两银而已,当然,县令大人还有禄田布帛碳敬等其它收入。尽管如此,两父子一月二十五贯,也着实是顶天了,不怪刘老伯心里震惊。

    其实八娘也是打算把木器坊那边交给刘老伯,所以才开的这个价。这老伯看起来是个庄家人,实八娘之打有了开木器行的心思,又见刘家父子手艺了得,便开始仔细留心观察过,发现这位老头看着淳朴厚道,实是个行事有成算,心中有丘壑的人,不过是善于藏拙罢了,最重要的是,宋人以诚实守信作为全民道德标准,而古代人大多对道德节操十分重视,这是后世的人无法理解的。

    一个名声不好的人,很难在这个社会准则下混得下去,这也是曾家之所以家徒四壁穷困贫寒,却还十分受人尊敬的原因,无它,名声好而已。

    而刘老伯,便是个十分有品德操守的人,从他教出的刘二郎那憨厚的青年,就可以看出。且在与曾家的几次交往中,也从不曾占过曾家半分便宜,曾家多付的钱银,他总能用他的方法,还了那份人情。

    由此,八娘才决定把木器作坊,交给这刘老伯去管,一是他对木器活的精通,有那管理整个木器制作的能力,二是本身手艺过关,足可让他带出一批优秀的木工来,三是,此父子二人,足可信任。

    刘老伯听了八娘最后那句“别人我不信任,只能多仰仗老伯了”心里彻底舒坦起来。便也不再推辞,正色道:“既是八娘信任我父子,别的老头子不敢与你保证,但木器活上,绝不会出一点差错。至于你说的木材的事情,老伯早些年也还有些老关系,倒是能帮着进些好木材,价格上,也能做到公道,不过,”说到这里,刘老伯一顿,“你当知道,城中李员外家也有木器行的生意,且算是咱们南丰做的最大的一家木器行,如今二郎就是在他家的乐得居里做事的,若是你的木器行开出来了,以我对八娘的了解,这木器行的生意,定然会比那李家的强,非为别的,八娘画的那些图样,如今大宋国里找不出第二人来。如此,在那李家看来,就是抢了他家的生意了,到时候免不了碰撞磨擦,八娘也要早做好打算才是。”

    既是做生意,竞争是免不了的,虽说她和那李雍,也算有几份交情,不过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何况李雍在李家他老子面前,只怕也说不上话儿。

    八娘笑道:“我心里有数,总归不能因着困难,咱就不做这生意了,再说别的地儿我不敢保证,在邻近几县里,那李家虽然霸道,也还做不到一手遮天,我们曾家倒是不怕这个,说到天去,只要我们生意正当,就不怕别人起事儿。”

    刘老伯虽心中不以为然,那生意里的龌龊事儿,他这大半辈子,也算见得多了,否则以他一身本事,也不会闲居乡间多年,不过主家既这样说,总有人家的道理,便笑道:“是这个理儿。”

    便又问八娘大概什么时候需要他和二郎去作坊里,八娘笑道:“铺子和作坊都在重新整修,估计总得要个把月的时间,不过还请老伯帮着先联系一下,看哪里能买到好木材的,就算是暂时做不了生意,等铺子能开门了,也需要先做出几套家什的样品放在铺子里才成。”

    刘老伯想了想,道:“这便很急了,这般,我回头就进趟城里,与二郎说一下,让他先把乐得居的事给辞了,我趁着这几天,也去各家木材行走走,先挑选些木材回来。八娘,我见你对木材也极懂,若是得闲,也可一道与我去转转。再说只我和二郎定然不行,我从前倒也带过几个徒弟,手艺都不错的,不过人却不在南丰,你若是同意,我得空也叫人送个信过去,看能不能把人请来。若是能成,开头倒也能省些事,你那边也爬紧也请些人,开始也不用多,有五六个人,就尽够用了,等以后看生意情况,再酌情加人。这般,也可省俭些。”

    八娘忙道:“还是老伯想的周详,要不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苍耳和老伯都被她说的笑起来。

    八娘便让刘老伯得空可先把铁蛋和狗蛋送到曾氏学舍里读书,道是回去后,但让家里收拾出两个孩子住的屋子来,刘老伯一想,先把两孩子送去,他和二郎也可省了不少麻烦,省得到时真忙起来,反顾不上那两个整日里调皮捣蛋的,也就应了。

    因是夏日里,正是一年里蔬菜最多的季节,刘婆婆见两人是雇了马车来的,就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儿,摘了两个西瓜,并两篮子蔬菜,尽是些黄瓜豆角类的,让八娘带回去。

    家里菜是不缺,可这菜胜在新鲜,八娘也不推辞,笑着接过,道了谢,刘婆子笑道:“老婆子我顶喜欢你这大大方方的爽利。”

    八娘笑道:“只要婆婆舍得送,我尽收的。这西瓜又沙又甜,就是婆婆不给,我也要讨两个回去,也叫我爹娘尝尝呢。”

    “真是个有孝心的。”刘婆婆一边夸,一边和刘老伯送了两个出了小院。

    八娘和苍耳又顺道去看了看木器铺子装修的进程,看了半天,见做的还算满意,便转了出来,因离家不远,便让苍耳先回去了,自己也一路回家。

    此时正是暮色四合时分,广慈寺中传出悠悠鼓声,暮鼓晨钟,因离的不近,那声音就显得悠扬,落在耳中,配上广慈寺广场热闹喧哗的世俗气息,还有夏时的熏熏暖风,天边激越壮阔的红云,广场上悠然而行的古装路人,那种感觉,恰如走在一个旷古遥远却又逼仄真实的梦境里一般。

    才一绕过广慈寺,正转向通往她家的那条巷子,就见眼前突然站了一位墨衣男子,正悠然地享受着这古代小城黄昏时安然欣悦的八娘很吓了一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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