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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七     名门财女txt下载     名门财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七章节 精贵的牛肉

    八娘遗憾道:“说起来你还是我五哥好友呢,你可半点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我估计我五哥,是有看上的姑娘了,你最好还是问问我五哥的意思,或者看看别家的青年才俊,多项选择才是王道。”

    听了这话,陆十七不乐意了:“我说,你是不是也是打着拿我作晃子,然后另觅高就的主意呀?这就不厚道了啊,就我这样玉树临风天人之姿的,除了上回狄偶象他儿子,你再见过比我还英俊潇洒的?狄偶像他儿子咱是没办法比,人家爹是大宋丝不假,但人家成长为了高富帅,不仅自己高富帅了,人家儿子也是高富帅的官二代,可别人,你想找着比咱再好的,亲妹唉,哥就给你一个字,难!”

    “贫吧你就,”八娘被他说的扑哧笑出了声,她是越发感觉到在这个穿越的世界里,有这么个知根知底的朋友陪着,也算是个幸事,至少他两对上,说话可以可了心的说,“再说,咱两那亲是咋定的?你还有脸说,我心甘情愿叫你利用上一把,还没找你讨利息呢,这情份你先给我记着,别回头不认了啊。说起这个,对了,上回清时明,我和武三姐姐她们一道去郊外游玩,你妹妹四娘也在的,还遇上柳如水了呢,她当时还撩了轿子,冲我们点了点头,那个美,连我们一众女同胞都看的眼直,你就真舍得?其实……”

    其实柳如水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她所受的教育,也许没有因着那森森的真爱,就必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刚性需求吧?

    有时候,以她和陆十七的价值观念在这个世间行事,未必是对的。有些时候,有些对错,其实并无一定的绝对准则。

    甲之良药,乙之砒霜。

    水榭廊亭上挂着的灯笼,与廊栏下的一池碧水遥相互应,淡淡的灯光下,陆十七脸上的笑有些寂寥。

    八娘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两人都有些默默的。

    八娘就笑道:“对了,我几位哥哥都在家中,你明儿若是无事,就去找他们玩去,大后天,就是我祖母的寿宴了,原是想着酒宴,就在我们喜来登里办的,可是后来一想,祖母的九十寿宴,是大事儿,不办也则罢了,要办,就办的隆重风光别俱一格,因此便定在了荣亲园里。荣亲园,想必你也知道的,和我们家可谓颇有渊缘,因此后日始,我想让喜来登暂时歇业两天,厨房里的师傅,还有店里的伙计,到时候都要去帮忙,你觉得可行?”

    宴席是早就定下的,如今问一声,不过是个通知罢了,再说喜来登歇两日也没什么,就是歇上十日,总归这饭庄从头到尾,他除了帮着租了铺面,还真没管过什么,都是八娘自己折腾的,他是无所谓,又不在乎那一天两的利润。

    陆十七点了头,因着八娘提到柳如水的事,一时也没有心情却八娘再逗趣,可这饭庄里,吵吵闹闹的,突然又有些厌烦,便道:“你去忙吧,我想出去转转。”

    八娘也就不管他,自转身入了厨房里。

    等进了厨房,才突然想起一事还要求陆十七帮忙,忙又追了出去,可前党里却没见陆十七的身影,便问苍耳:“十七哥呢?刚才见他来了前堂的?”

    苍耳正送一席刚结完帐的雅间客人,等送走了人,才回道:“说是要出去转转,才刚出门。”

    八娘便出了喜来橙,远远的,就见陆十七正在街角,看着天上那轮峨嵋月在发呆。

    四十五度的忧伤啊。

    那如水月色下的身影,寂寂的红。

    八娘突然有些心酸,隐隐的后悔自己刚才提起柳如水的事情。

    有时候,人往往看不到自己的真心,等别人提起时,躲不过去了,看到了,却又不愿意去面对。

    她和陆十七,毕竟是生活在一个现实的社会里,这里有它必须尊守的规则。

    他们不是在梦里,是实实在在的在经历着另一个一生。需要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小时每一天每一年,去柴米油盐实实在在过下去的一生。

    八娘拍了拍自己的脸,露出个自以为自然可爱的笑容,才跑过去,冲着陆十七喊道:“十七哥,寻了你半天呢,刚有件事忘了说。”

    陆十七这一刻,正在天人交战着,他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渴望见到一个人的**。

    从他与八娘订亲那一日起,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柳如水,有时候所谓天涯,不过是互不知道。

    可是就在刚才,看着天上的那轮弯弯的下弦月,想着两世为人,若是连一份自己珍惜的感情都无法去争取,一个自己喜欢,亦爱慕自己的女人都无法照顾,那自己又算是个什么男人?这样的两世,又有什么意义?

    若非八娘叫住他,他大概已经拨腿冲去如意楼了。

    “什么事?”

    掩去眼底的那丝寂寥,陆十七扬起笑,问道。

    “是这样,我祖母的寿宴,还缺些牛肉,你能不想想法子,这两天帮我寻些过来?”

    大宋的富贵人家,是基本上不吃猪肉的,肉食主要以羊肉为主,而牛肉,这时候却是稀罕东西。虽然价格是由官府控制的,不贵,但问题是一般时候根本买不着。没办法,这是以农业为立国根本的时代,而耕牛,是国家法令规定,不许宰杀的。

    在不违法的情况下,想吃到牛肉,只有三种可能性,一是病死的牛,二是老的没有办法为民服务的才会宰杀的牛,三是意外受伤,无法医治,经过衙门里确认后,才能宰杀的牛。

    而且就算是这三种,也不允许私自宰杀,必须交由衙门里的相关部门处理,所以想寻点牛肉,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禁止宰杀耕牛这个规定,和许多规定一样,某些阶层其实是可以无视的,但不幸的很,曾家显然不在这个阶层之内。

    再说了,寿宴上,你总不好选择病死的或者是老死的牛肉吧?那就只能是第三种了,而这第三种牛肉,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陆十七一时也有些为难,便问八娘:“非得新鲜的?”

    “新鲜的自然是好,可若实在不行,腌制的能搞到些也不错。”

    陆十七道了句“知道了”,便与八娘告了别。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八娘才郁郁的转身回到饭庄里。

    “这是怎么了?”苍耳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忙问道。

    八娘摇了摇头,冲着苍耳笑了笑,这才回了后院。

    第二天傍晚,陆十七便领着人送了足有三十斤牛肉来,不仅是新鲜的,还是活杀的一头年轻的牛,也是巧了,他一早为着这事,去了趟李家,寻了李雍帮忙,结果李雍一听,当时就笑了:“这是天意,十七哥,昨晚外我去效外,刚好遇着辆马车行的急了,撞着了个因牛腿伤着进城寻兽医馆治伤的老汉,结果这头牛伤上加伤,当时就不成了,这会儿估计早成了一堆牛肉了。你等着,我这就托人给你弄些牛肉来。不过僧多肉少的,估计顶多也就能弄个二三十斤。”

    “什么僧多肉少的?”陆十七一听当然高兴,敢情他最近运气要爆棚?可惜这会儿也没卖彩票的,要不倒好投两注去,笑骂道,“怎么说话呢,谁是僧了?这万丈红尘的,我可不想出家修练去。我说你能读几本书么?以后说话也显得有格调些成不?”

第一百三十八章节 范家丹书

    “成成,都听你的,”李雍是个行动派,也不等陆十七茶喝完,就拉着他出了门,别说这小子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还真叫他寻着了县令大人家的公子,托了那衙内,给弄了三十斤上好的里脊肉和牛腩来。

    那小衙内倒还有些不好意思:“李雍,这回不凑巧,只得这些了,你也别怪我没尽力,实在是托了关系想弄些牛肉的人太多了。”

    “知道知道,这情弟弟我记着。”李雍连忙道谢,又说了其实这肉他也是给曾家张罗的,这一说,那小衙内倒笑了:“那就成了,这三十斤,也不算少了,其实我爹听说曾老夫人高寿,这不后天就办寿宴了么?如今咱南丰城里,总共不就曾老夫人这么位浩命老夫人么?还是个四品的,我爹这当县令的,还能没点表示?想着曾家大概需要,就弄了三十斤叫人送了过去,这一凑,足六十斤,干啥还不够用的?”

    李雍高高兴兴的道了谢,说好了改日请他喝个花酒,这才叫人搬了那三十斤肉,去不远处的茶楼里,寻了正等着他的陆十七,两人一道去了曾府上。

    其实要说那小衙内之所以最近同李雍走的近,也是因碰上油坊的事情,这大豆油坊一开,价格又卖的极低,于他父亲而言,也是一大政绩,一是他父亲治下,出了个事关民生的新产品,二是价格低廉,而且李雍在陆十七的建议下,还在油坊开业时,特地请了县令大人前去剪彩,搞的挺隆重的,那县令大人也算是个廉洁的好官,一听这是有利百姓的好事,且大豆油也是个新奇的东西,自然愿意。

    且他虽是小小一个县令,但比竟为官多年,很有些政治嗅觉,当时就觉得这油坊,若是办的好了,于自己的官途,说不定就是个机会,因此不但赴了宴,还大笔一挥,给大豆油坊亲自题了个匾额。

    这可是个意外之喜,李雍当时就乐了,很上杆子的私自否定了陆十七给那豆油起的什么“福临门”的名字,话说这名字虽然也不错,可能借机给县令大人拍个马屁,岂不更妙?

    那县令大人一听李雍这小子还让他起名字,哪里不清楚他心里那点弯弯绕,就笑道:“你们原本就没想过给这好油起个名?”

    李雍老老实实答道:“陆长卿倒是帮小人想过,他想着叫福临门,但小人觉得,若是让县令大人亲自给题个名,岂不更是我们油坊的荣幸?所以小人才斗胆肯请县令大人,给赐个名的。”

    县令大人捻了捻他下巴上那几乎不存在的几根胡须,笑道:“福临门,这名字起的不错,我看,叫这个就很好。”

    李雍也就不再废话,当场给县令大人一个长辑,十分诚恳的道了谢。

    因有着这么个原因,县令家的公子,这才和从前不太看得上的李大公子来往的密切了些。

    且说陆十七和李雍入了曾府,八娘见了这几十斤牛肉,再加上县令大人命人送来的那些,一共足有六十斤,也是高兴的很。心里立时计划起这六十斤牛肉,该做些什么菜肴才好的事情。

    罗宋汤和西红柿炖火牛吧没胡罗卜和西红柿,土豆牛肉吧,没有土豆,黑椒牛柳吧,没有辣椒,咖喱牛肉吧她哪里去寻咖喱去?

    得,还是来个寻常的红绕牛肉,牛肉丸,牛肉白菜煲和牛肉水饺吧。虽不出奇,但,胜在她可以把味道做足了,可惜木有酱油,只能用酱代替,八娘又怨念了。

    不行,得让陆十七抽空,把那酱油给造出来才行。

    她如今的喜来登以淮扬菜为主,很多红汤菜,根本就做不出原汁原味来。

    转眼就到了老夫人大寿这一天,一家人除了留了黄伯在家里接待有些不知曾家把寿宴办在了荣亲园的亲朋,其它的人都早早就去了荣亲园里,老夫人更是一身华丽气派的浩命礼服,带着头冠,被女眷们围着,说笑个不停。

    说起这荣亲园是南丰城东郊一处风景秀美的花园,和黄老夫人的婆婆,宜兴太君周夫人大有关系,这荣亲园的名字便是因当年祖父曾正臣官监越州酒税那个肥差时,回乡探亲,正逢周老夫人在这处园子里摆席宴请亲朋,见归来的曾正臣衣着朴素,车马赢劣,那些亲邻便讥诮他太寒酸了,结果周老夫人却很欣慰,她说:“我儿子当了官还这样朴素,那才是给咱这当妈的争气,我觉得光彩的很。若是他鲜衣怒马的回来了,便是辜负了我多年教导他的一翻苦心,那是我绝不愿意看到的。”

    此话传开后,感动了不少人,慢慢的人,南丰城的百姓,便开始叫这处美园为荣亲园。

    如今黄老夫人的寿宴,能在此设办,且高朋满座,所有的亭阁屋舍和花厅之中,都是往来的亲眷,老夫人也觉得脸上有光。

    南城县的姻亲,还有曾家族亲,临川的姻亲,族亲,还有南丰城里的族亲们,全部到场不说,且还有不少子孙辈的好友,并南丰有头有脸的人家,还有县令大人等,一个不缺。

    老夫人做梦也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办起这么风光的寿宴来,那因子晔兄弟几人未中进士的抑郁之情,也就冲淡了不少。

    虽责怪这寿宴太过浪费铺张了,可心里想着子孙们的孝顺,又开心的很。

    四郎的岳父范先生也携了夫人与女儿前来。

    虽说两人已订了亲事,可一切都是老夫人操办,因此曾家父母,还真没见过四儿媳范小姐,这也是第一次见。

    那范家小姐同七娘差不多的身量,长的浓眉大眼,很是英气,性格也开朗,举手投足间,一派落落大方,并没有一般书香门弟家的小姐那娇弱之气。她原与六娘也是见过几次的,自然说得上话,又见婆家的几个小姑子,七娘温婉柔美,堂妹云贤灵动可人,那据说很能干的八妹妹却不知何故还未见着,因有长辈的在场,不好多话,等给长辈们行了礼,恭喜了老夫人高寿,说了会儿话,就被得了闲,怕她无聊拘束的云贤给拉走,寻了处安静的角落里说话去了。

    范小姐名丹书,有个姐姐叫丹樨,比她大了好些岁,已出嫁不少年,因此丹书小姐自小没有姐妹一处玩闹,见云贤纯真可爱,很快便成好友,云贤见她开始时还有些紧张,就笑道:“你以后嫁到我们家就知道了,大嫂那人顶好相处的,又比我们大好些,都把我当小孩子一般宠着,我伯母人也最温柔和善的,是个再好不过的婆婆,至于六姐姐,你们原就熟的,七姐人最温柔,八妹妹你一会儿也能见着,她正在厨间帮忙呢,谁叫她做一手好菜呢,”

    云贤说着咯咯笑起来,“八妹妹顶可爱,又能干,又聪明,长的也好看,你肯定一见就喜欢的。”

    范丹书听她这么一说,原还有些揣揣不安的心,终是轻松了不少,也笑道:“我们家人口少,前头有一个姐姐,出嫁多年,还有一个哥哥,如今也在太学里读书,并不在家中,只我一个陪伴父母左右,我娘总嫌我没有个书香门弟的女子该有的温婉,我原还有些担心,你们家人太多,怕万一你们不喜欢我呢。刚一见你和七娘,还羡慕的很呢,觉得你们这样的,才算是世家小姐的样子,不想云贤妹妹,也同我一样是个直爽性子,就是七妹妹,也可亲的很,且你又那么夸八妹妹,想来八妹妹也极可人,我总算……”

    “总算不怕了,对吧?”

    范丹书抿了嘴一笑。

    云贤也笑:“那王家和我们家还是亲戚呢,我七姐姐还整天担心嫁入王家,不能叫婆家满意呢。其实也没什么,我娘说了,只要我们自己处处行事没有错处,就不必担心别人不喜欢。对了丹书姐姐,虽说我们家在临川也有老宅,可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临川呢,那里可有哪些好玩的?”

    两人这边絮絮说着话,那边厨房里,八娘却是忙的热火朝天,生怕自己一时疏忽了,有哪里做的不到位的,搞砸了祖母的寿宴,反倒是王师傅劝她:“难得今日老夫人生寿,八小姐你是做孙女的,就当去老夫人面前陪着,厨房里的事情,这几日我们准备的十分充分,绝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八小姐放心就是了,且这些菜式,除了那几个新出的菜式,这两天试做了几次,其它的都是做过数十次的,出不了错儿。再说,这么大的宴会,小的人就是多几个脑袋,也不敢马虎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节 仇人相见

    八娘想了想,又细细叮嘱了几句,去打了水简单洗了手脸,又因一身的油烟,找了个原先准备让客人们换洗的屋子,由阿蓝服侍着,换了身事先准备好的新衣衫,又重梳了头发,装扮了一翻,这才打算去前面给祖母祝寿去。

    却又被阿蓝拉了回来,找了剪刀,三两下的,就帮他剪了朵小小的黄梅,欲让她贴在额间,到底八娘没有同意,觉得她才十三岁的人,清清爽爽的就好,阿蓝虽然失望,却也知道八小姐爱美,却又不喜欢贴戴这些花花朵朵的,只喜素净,只得随她。

    二人一道去了前面待客的地方,老夫人那里,已是花团锦簇的,围了一屋子的人。

    阿蓝引了她进屋,因大宋人膝下有黄金,不兴跪礼,哪怕是见着皇帝,也可腰杆子挺直了说话,因此八娘规规矩矩的给老夫人福了福身,说了一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祝词,老夫人就笑着把她拉到怀里,对着众人笑道:“这就是我那八孙女儿,是个顶懂事能干的孩子……”

    又把身边的一众女眷,给八娘介绍了一下,有些八娘是熟悉的,如干娘武夫人,翰林夫人陆伯母,还有自己的三个姑姑,临川王家的老夫人并七姐的婆婆等人,另一些如南城县的王家,大嫂的娘家亲眷,还有临川并南城县的一些簇亲,却是没见过的。

    三姑姑嫁在临川,最是嘴利,见八娘给众人一一行了礼,也笑道:“我那二嫂是个温善的性子,生出来的几个孩子,可个个儿伶俐,尤其是这八丫头,上回去临川时,看她那一双灵气的眼,我心里就觉得这孩子将有在女公子里头,也是个能干的,结果吧,我这话才说不到一年呢,这孩子才多大个人,就开了南丰城里如今顶好的饭庄,我听说,生意还挺好,特别受我们南丰城百姓喜欢,我这当姑姑的听了,都觉得脸上有光,又觉得这孩子,实在不象是我们曾家的人。”又打趣八娘,“你这丫头,不会是你娘捡来的吧?”

    八娘就笑道:“三姑姑,我就是捡来的,总归也吃了祖母和爹娘十多年的饭,你们想不认我,也不成呢,我就是曾家的女儿了。”

    见她小小年纪,也不怯场,话又说的俏皮,一众人都笑起来。

    尤其是陆翰林夫人和武夫人,看着八娘那眼里就写了“满意”两个字,一个是深喜自己当亲儿子一般养大的侄子找了个好媳妇,一个是自觉捡到宝认了个好干女儿,原她还觉得在这一众人里,有些儿气短,再看八娘,想着自己可是她干娘,如今也是曾家正经的关戚了,瞬时那因自家身份有点自惭的心,也有了底气。

    老夫人到底心疼孙女儿,顾惜着她忙了一早上,有心叫她歇会儿去,就对八娘道:“你云贤姐拉着你范家姐姐先出去了,才刚你六姐七姐,也和武家姑娘一道儿玩去了,你也别在我们这里站着,去寻你姐姐们玩去吧。”

    八娘一听范家小姐同云贤在一起,也很想看看未来的四嫂,四哥心仪的姑娘是个什么样子,就笑着给众人行了辞礼,领了阿蓝出了门。

    才转过一个假山,上了道通往北边湘妃竹林的青石径,就见乔俊生掸着身上的泥灰,脸色通红,匆匆迎面而来。见着八娘,乔哥儿忙侧身施了一礼,给八娘问了好。

    八娘回了礼,才问:“乔哥儿这是怎么了?乔老伯可也来了?”

    “回八小姐的话,我祖父在前面呢,我,我刚遇着了李员外府上的公子,不小心摔了一跤……”

    话还未说完,就听竹林那边的路上传来苍耳的怒斥声:“你这个死肥猪,我苍耳今天若是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还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李公子?难道就是乔哥儿遇上的李雍,怎么和苍耳又起了争执?这是闹哪样?

    八娘忙看向乔俊生:“乔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待一脸莫名其妙的乔俊生回话,就听竹子一阵哗啦啦的响,接着响起李雍的喝声:“你这个女霸王,爷爷今天若是怕了你,就把李子倒写给你看。”

    苍耳噗笑道:“你能正着写好,我也敬你是个人才。”

    八娘也顾不得再问,转过弯跑了过去,就见苍耳正握着拳头杀气腾腾,而李胖子,则四腿八叉的背靠着竹杆,那一众竹子,也被他压的弯下腰去。

    李雍一见八娘跑了过来,忙跳起来站好,对着八娘嘿嘿一笑,刚还一脸怒容的脸,瞬间就充满了喜气。

    “这是怎么了?”八娘奇道。

    “你问问他(她)!”两人同时指着对方道,见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又同时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八娘看的好笑,也不管这两人,总归现在也打不起来了,就转头问跟过来的乔俊生:“乔哥儿,你刚可见着是怎么回事了。”

    乔哥儿歉意道:“不关苍耳小姐的事,都是我不对,刚才不心小撞着了李公子……”

    苍耳一听,抢着道:“什么不小心撞着了李公子?明明这是死胖子没事找你碴儿,故意撞的你,你倒替他说话了。”

    然后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原来李雍见着乔俊生,想起当初他家找他爷孙两到自己家木器铺里做事,结果这爷孙二人不识抬举,不但不愿意,还把去说合的人给骂回来了,其实李雍当大爷当惯了,哪里会意识到自己请人的方式不对,他家府里的那些下人,一个个狗仗人势惯了,只当这爷孙二人不给他李家面子呢,哪有不生气的?

    他又是个横惯了的,便派人去,想吓吓乔家祖孙,结果下面那帮人,没事还能找出点事儿来呢,更何况有事?见乔家祖孙二人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就在夜市上把乔老伯给狠打了一顿,如此一来,也就结了仇。

    可李雍哪知道他家人把人给打狠了,乔家又转眼就和武家做起生意来,他再无法无天,也不好没事找事找武家闹去,那武三娘也是个厉害的,虽心里气恨,也干脆就撒手不管,权当没这回事了,结果今天见着乔俊生竟然也来了荣亲园,哪里看得下眼?就想找乔俊生个麻烦教训乔俊生一顿,所以故意把乔俊生撞倒在地。

    前恨新仇,乔俊生也是恨不得把李雍给活剥了的,但他知道今日是曾老夫人的寿宴,不好闹起。就忍了下来,想着下次若是遇上,不揍这胖子个半死,他也不姓乔,改姓孙子得了。便也不理李雍,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身上的泥灰,就头也不回的匆匆走了。

    谁知道刚好被苍耳在后面看到,就上前与李胖子理论,于是才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李雍还在念叨:“小嫂子……”

    见八娘瞪他,忙改口:“曾八小姐,你说,我当初诚心请他祖父给我们家铺子做事,开的工钱也高的很,他祖父不愿意也罢了,还骂我们家,我见着他能不生气么?”

    当初乔老伯被打成什么样子,八娘是看到的,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气,便冷哼道:“李大公子,人家不愿意受你家雇用,就是死罪了?犯得着当初把乔老伯一位老人家,打成那样?断了手臂,养了足半年才好你知道不知道?人家是靠一双手艺吃饭的你又知道不知道?再说,乔老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就是年轻人,还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要是不能理解,要不,我让苍耳也把你的胳膊给扭断了你试着理解理解?你非但不觉得自己错了,不,你那不是错,是犯罪,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打……打人?我没叫那帮王八蛋打人啊?再说我李雍虽然横了些,可我总不会动手打个老头吧?”

    八娘觉得和这货讲道理讲不清,便道:“我不管你们从前是怎样的,总之呢,现在乔老伯和乔哥儿,是我们家的贵客,麻烦你李大公子也给些儿薄面,别在我祖母寿宴上生事儿,就是以后,乔老伯,我也当自家长辈一般的,乔哥儿,也当成自家哥哥的,还请李大公子勿要再为难。”

    李雍心道,就这祖孙两就成你家贵客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再说有武三娘那厉害丫头,我敢找他爷孙麻烦么?

    便嘿嘿笑道:“我这不是以前不知道乔老头儿和这小子,和你们家认识么,要不我哪至于?你也别生气了,回头我给乔老头道个对不住去总成了吧?”

    “你把人打了,一个对不住就成了?”苍耳眼一瞪。

    “你不是想着,让我给这小子打一顿吧?我倒是肯呢,我家员外老爷估计不乐意,员外老爷那人,哎哟,子不言父过,总之,这事是我不对,我不对成了吧?”

    说着,就看向乔俊生:“乔俊生,你说,你要我怎么办吧?你说个道道来,只要我能办得到的,我今儿认了。”

    八娘没想到李雍竟然还能认错,也有些诧异,倒是苍耳觉得这还差不多,于是几人都看向乔俊生。

    乔俊生有些晦涩难明的看了八娘一眼,一时之间,心中突然就感觉到一丝难言的酸涩。

    不错,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又如何同他们相提并论?

    八娘再善良,待他们祖孙再好,她也是和那个混蛋胖子一样身份的人。他们,才是一类人。

第一百四十章节 热闹寿宴

    “不必了。”乔俊生冷冷的吐了这三个字,又朝着苍耳和八娘抱了抱拳,举步而去。

    李雍摸了摸头,看着乔俊生转过竹林的身影,奇道:“这小子竟然不打算找我诲气?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我说小嫂子,我这可完全看在你的面子上啊。”

    又看着八娘身后的阿蓝,叫道:“咦,你不就是从我家逃走的那丫鬟?怎么在这里?合着真躲到曾家去了?”

    “什么逃走的丫鬟?”苍耳莫名其妙道,新年里,阿蓝她也是见过多次的,怎么突然成了李雍家的逃奴了?

    “别听他的,”见阿蓝站在一边垂着头,一副胆膻心惊的样子,八娘不忍,就拉了阿蓝的手,哼道,“什么从你家逃走的丫鬟?你有她卖身契?还是有人牙子卖她时在官府里上过档?咱大宋国可是讲律法的,别满口胡言。她可是我们家的丫鬟,卖身契还在我祖母那儿呢。”

    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当初若不是他娘硬塞进他房里,他还不乐意要呢。

    他们家那点儿破事,他也不乐意想,这几年,她娘哪年不给他送几个小丫鬟来?他不是不知道原因,可他能怎么滴?李雍挥了挥手:“我也就是这么一问,一个丫鬟而已,我说曾八小姐,你值当为这个生气么?行了,我还是先走吧,省得陆十七知道我把他小媳妇给气着了,又寻我麻烦。”

    苍耳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才问八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听祖母说贤姐姐拉了我四嫂出来闲逛,想看看我未来的嫂子,所以找了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四娘呢?”

    “和武三娘她们在那边亭子里说话呢。”苍耳远远的一指,八娘抬眼去看,就见那边亭阁里,坐了不少人,笑道:“还真挺不少人的。”

    “你不说要找你家云贤的么?也在那里呢,你那未来的四嫂范家小姐也在。”

    “那我们过去吧。”八娘拉了苍耳,和李雍点了点头,便去了那处亭子里。也不管李雍在身后直嚷嚷:“哎,女霸王,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苍耳冲着身后挥了挥拳头,笑吟吟问道:“我拿它和你道歉,你接不接受?”

    李雍看着那拳头,垂头丧气道:“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先忍你一回。”

    八娘看的好笑,就是一直很害怕的阿蓝也忍不住笑起来,害得苍耳狠瞪了两人一眼,气道:“有什么好笑的?对付这样的混蛋,拳头才是硬道理。”

    众人一见苍耳和八娘一道来了,忙拉了八娘入了亭,云贤亲热的给八娘让了让座:“八妹妹,你坐我身边来。”

    又转头对身边的范丹书笑道:“这就是我们八妹妹,八妹妹,这位是范家小姐。”

    八娘不知她排行,就笑着朝范丹书福了福身,叫了声:“范姐姐。”

    范丹书见她小小个人儿,果象云贤说的那般,清秀可人,脸上的笑明亮的很,心生好感,又见她叫的亲热,也便笑道:“八妹妹好,刚云贤妹妹还夸你呢。快坐下说话。”

    八娘又和武三娘和陆四娘打了招呼,这才坐了下来。

    几人就问她怎么从厨房里这么快就出来了,累不累,八娘一一笑着答了,几人闲话起来,不时六娘赶来,说是到了开宴的时间了,都请去就席去。

    众人纷纷起身,往前园赶去,武三娘就落在后头几步,同八娘道:“等忙完这阵,那木器铺子的事,你也该上上心了,我上回已问过乔老伯,他那边是愿意帮忙的,再说这半年,他那几个徒弟也教的不错,我们家这边的奁盒,有乔哥儿照看着,就差不多了,乔老伯也能腾出手来,帮着我们准备木器行里油漆方面的事了。”

    “真的?”

    八娘喜道。

    武三娘指了指她的额头,笑道:“这还有假的?不过乔老伯也有个条件,我想问问你的意思,因此并未答应。”

    “什么条件?”

    武三娘笑道:“过几天你闲了再说,总归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

    刚好云贤回头叫她,八娘也不好往深里说,就上前与云贤说话。

    一会儿,便到了女眷们的宴席厅里。里面已聚齐了一屋子的人,因曾家没什么下人,负责照应的,是饭庄里的伙计和陆家武家借来的丫鬟婆子们,而女眷这边,负责倒茶送水的,自然是两家的丫鬟婆子了。

    几人入了厅里,就有丫鬟迎上来,把她们领进了西厢年青女宾客们的席位,已有不少小姐在坐,就连出嫁的三姐云逸也在,见八娘她们到了,忙把在座的又一一介绍了一便,大家这才坐下,几个桌子上,都上满了菜点,看着这么丰盛的菜肴,众人都看着八娘道:“听说老夫人的寿宴是八小姐准备的,这些,就都是你准备的?”

    八娘谦虚道:“哪里是我,我不过是整了个菜单而已,都是我们喜来登的师傅们忙活的。”

    说实话,这里有不少人都生在富贵人家,什么样好的又没吃过?可这一桌子菜,也叫她们都开了眼,看着琳琅满目,每一碟每一盘都那么精致漂亮,竟似用来看的,而不是吃的一般。

    三姐因出嫁后除了回门,还未回过家,当初她出嫁时,八娘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呢,这才几年的时间,就这么能干,又见祖母的寿宴,好的人人赞叹,自觉得脸上有光,忙笑道:“都快快坐下,我这当姐姐的,从前都没这口福呢,今儿我承祖母的福,也放开肚子,好好吃一顿,要不是祖母寿宴,我哪里有这个口福,单看了这一桌子的菜,我都恨不得以后只住在娘家了。”

    就有那已嫁人的年青娘子调笑:“曾家三娘,你这话可说满了,你倒是想的好,只怕你家夫君不愿意呢。”

    曾三娘伸手就扭她的脸,笑骂:“这一屋的小姐呢,瞧你这张嘴,没遮没拦,尽说些有的没的。”

    那位娘子也不恼,笑道:“啧啧,这一嫁了人就不一样,从前你三娘子可不是这样的,从前我们姐妹们一处玩笑几句,你就脸红呢。”

    那边六娘到底维护自家亲姐,在边上拉过三娘,对那个娘子道:“吴家九表姐,你也别欺负我三姐姐了,你家小妹,以后可得管我三姐姐叫一声嫂子呢,以后若是我三姐姐欺负你小妹妹,可别怪我家三娘娘。”

    那位吴家的表姐,看着六娘道:“得了,三娘,表姐我今儿就让你一回,谁叫咱们六表妹厉害呢。我说六表妹,我看你以后嫁了人,在六表妹夫前,也敢这么嘴利?你这也没几天,就要出嫁了吧?”

    六娘红了脸,也不理那吴家表妹了,只招呼了人坐下,又有年长的说了几句话,就开了席。

    虽是女宾,席上也有果子酒,原大家还不熟悉,未出嫁的小娘子们又大多腼腆,话还不多,这一喝了点酒,慢慢话也多了起来,每上一道新菜,都叫八娘解说上一翻,八娘想着这时候不打广告,更待何时?就把每一道菜的妙处,都一一细说,这一顿饭下来,主客尽欢,不说她们这边,就是长辈们的席宴上,也是欢声笑语。

    等吃的差不多了,又有几道甜品上席,岂又是春末夏初时分,时令瓜果不少,每一道果盘,都是八娘亲自设计花样,又让负责冷拼的师傅精心雕出来的,精美非凡,最受女客们欢迎。

    见大家说的热闹,曾三娘就悄悄拉了八娘的手,抚着八娘的头,眼里慢慢就蕴了泪,低声道:“八妹妹,谢谢你。”

    “三姐姐?”八娘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着自家这位和二哥四哥五哥一母同胞的姐姐,对她几乎全无印象,但她和二哥子固长的有些象,又拉着她炫然欲泣,那种血缘的天性,瞬间就击中了八娘的心,只觉得眼前这位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姐姐,是那般可亲。

    曾三娘拭了拭眼角的泪,才道:“你二哥每回来信,都要把你夸上一通,说你要是个弟弟,以后也必定成大器,我自嫁出去后,平常也难得回一趟家,一是嫁的远,实在不方便,二是我那边的情况,你兴许也知道一二,并不宽裕,又有公婆在上,哪能轻易就回娘家,若不是这次祖母九十大寿,只怕也回不来,可哪里又不惦记家里的呢?爹致仕这些年,家里全没个收入,当初我出嫁时,母亲又把她陪嫁的补贴了我不少,我总纠心家里艰难,又有那几个兄弟要读书,还有你和六娘七娘几人的嫁妆要准备,哪是容易的?却没想到,出了你这么个能干的丫头,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两个哥哥还有四郎五郎,也不必再为家里的生计发愁,爹也能过的舒心些,母亲也不用日日为难,我这没用的姐姐,在婆家也能心安些,所以姐才说声谢你。”

    八娘看着面色不好,极是清瘦的姐姐,笑道:“看姐姐说的,我也是曾家的女儿,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姐姐也别整天担心我们,如今都好着呢,倒是八妹妹看姐姐的样子,极是心疼,姐,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还有,我听娘说,你生了两个儿子呢,今天怎么也没带小外甥回来?”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可能是这些天累着了。说起你那两个外甥,太调皮了,且我婆婆怕路上有什么闪失,就没叫我和你姐夫带来,主要也是怕家里如今忙的很,这两小子来了,添麻烦。”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帕子咳了一声。

    “姐你真没事?”八娘总觉得这三姐姐的身体实在不好,一边帮她拍了拍背,一边担心的问道。

    见三娘摇头,八娘就让阿蓝倒了些水来,让她喝了两口,因人多,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就想着等回家后,再让娘好好问问。总归来家一趟,也不会立时就走的。

    正想着,三娘就推了她:“行了。我没事,你也去陪姐妹们聊一会儿去。一会儿这宴席也该散了。”

    八娘点了点头。

    一直到了未初时分,这宴席才辙了,众人又是一通闲话,有些急着归家的女眷们纷纷告辞,也有那留下来的,园子里准备了戏班子唱戏,还有杂耍相朴表演,就让人领了众人过去。

    因晚上还有一顿饭要准备,八娘到底不放心,给众人告了罪,同阿蓝一道,去了厨房里看看。

    见厨房里也一切妥当,她这说了这么大半天的话,也着实累了,就与阿蓝一处,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这才歇了一会儿,就见自家五哥,子简哥和子景哥三人,同陆十七一道,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因也不是外人,八娘就上前打了招呼,五郎奇道:“八妹,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八娘嗔道:“什么一个人,不是有阿蓝陪着么?对了,你们几个人不在外面陪客人,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子景笑道:“总归前头有大哥二哥还有四哥还有我哥照应着呢,我们被吵的烦了,就出来转转。对了,云贤呢?”

    正说着,就见李雍跌跌撞撞的赶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嚷嚷:“哥哥,哥哥,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扔下弟弟就跑了?”

    陆十七无奈皱眉,只得道:“你不是同那些公子哥儿一处,说要出去玩的?”

    五郎见阿蓝在,也怕这小子喝的有点多了,一见着阿蓝,再生出些事儿来,就拖了他,往另一条小径上去了,一边还道:“我们想着找个僻静的地儿,论论最近写的诗,你也想去?”

    “得了,曾五郎你又骗我,就我那十七哥,他是块写诗的料么?”

    子简和子景听了这话,看着陆十七直笑。又怕八娘看了护着自己未来的夫婿,恼了他们,就扭了头,追着五郎同李大公子身后去了。

    陆十七摸了摸鼻子,凑到八娘身边,低声问道:“八妹,跟你打听个事儿,你家那三个堂兄,可订亲了?”

    “你不会是想把四娘配给我堂兄吧?”

    “有什么不行的?你三叔父虽是知州,可我伯父还是翰林学士呢,配得上吧?”

    “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三叔父一家以后又不住在南丰,如果真和我堂兄订亲,以后四娘是要远嫁的,这你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又不跟娘家过一辈子,女人结婚了,主要还是老公得靠谱,你们曾家人都不错,就看你家那几个哥哥,哥也相信你堂兄弟也差不多了,再说我今儿也看了,三个都不错,尤其是子景这小子。”

    八娘见他认真,就道:“子阜哥是订了亲事的,子简哥和子景哥倒应该是没有,不过我觉得这事儿你最好还是问问四娘的意见,毕竟要嫁人的是她不是你。”

    “那是自然。没定亲就好,我回头也探探子景的意思。”

    “你探子景哥的意思有什么用?这事儿得我三叔和三婶同意才行。不如这样,回头我找个机会,拉四娘去见我祖母,顺便让我三婶也看看。”

    “行,那就这样办。你回家再问问你三婶的意思。”

    陆十七说完就奔着五郎几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八娘也拉了阿蓝,去寻陆四娘等人,路上见着陆家的丫鬟问了,才知道陆四娘正同武三娘还有云贤几人,在园子里看戏。

    八娘同阿蓝一道赶了过去,就见几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认真的看着戏楼里正演着的戏。八娘悄悄儿拉了云贤,低声道:“贤姐姐,问你个事,我子简哥和子景哥,没订亲呢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云贤奇道,“没定亲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再问你,你觉得陆四娘怎样?”

    云贤就是再傻纯,也知道八娘问这话的用意了,忙嗔道:“这也是你关心的事情?你个未出嫁的小丫头,怎能谈这个?传出去多不好听?”

    “哎呀,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个事儿,这不是陆十七看上两个哥哥,想把四娘嫁到我们家的么?再说了,我又没同别人说,这不是只问了姐姐你嘛?”

    这话云贤爱听。

    那陆四娘,在一众小娘子里,无论样貌还是品性,都极出众,且她小小年纪,就当了陆家三房的家,自然是个能干的。而且家世也不错,且陆十七就这么个妹妹,陪嫁更是没得说了。云贤怎么想,都觉得哥哥要是娶了陆四娘这样的媳妇,她有这么个嫂嫂,是个好事儿,也就来了精神,贼贼笑道:“我觉得也不错。只是陆四娘能看上咱们哥哥?”

    “看你说的这话,我们哥哥怎么了?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学有才学,这样的女婿哪里去找?陆家要不下手快,说不定还抢不着呢?”

    “看把你得意的,你这话要叫陆十七听到,可不乐意。”云贤笑着揪了揪她的小脸,“不过这事我们想可没用,得长辈们同意才成。”

    “所以呢,一会儿我两拉着陆四姐姐去祖母那边转一下怎样?三婶这会肯定陪着祖母呢,先叫三婶瞧瞧陆四娘,然后你明天得闲了,探探三婶的意思。”

    “是个好主意。”云贤拍手。

    那边正哄着小十娘的六娘云晴看着两人道:“你两嘀咕什么呢?”

    小十娘也跑过来拉着八娘的袖子:“八姐姐,我喝了,想喝你中午做的那个银耳羹。”

    “行,”八娘趁机搀了小十的手,“你也别在这里闹了,害得姐姐们看不了戏,八姐这就带你去厨间找银耳羹喝去。”

    一边说,一边朝着云贤使了使眼色,又往陆四娘那边抬了抬下巴。

    云贤会意,就挪到陆四娘身边,对正专心看戏的陆四娘附耳道:“陆四姐姐,八娘说亲手给我们准备了点好甜烫,一起去喝些去?因不多,就不叫大家一起去了,就我们两先去。”

    陆四娘嗑了半天瓜子,正感到嘴里干的慌,点头道:“成。”

    云贤也不惊动旁人,拉着陆四娘,两人一起悄悄跟在八娘的身后,就出了戏亭里。

    八娘笑道:“这半天也没见着祖母了,四姐姐,你先陪我和贤姐姐一道去看看我祖母去?等看完我祖母,那边甜品也差不多好了,一会儿刚好去喝一碗。”

    陆四娘自然不反对。

    三人拉着小十娘,就一道去了前面的老夫人处。

第一百四十一章节 被人算计尚不知

    到了老夫人歇息的屋里,大概是一早到现在应酬亲眷也没停过,老夫人也实在困泛的狠了,正躺在卧塌上,三夫人安氏在一边帮她老人家揉着腿,听到动静,三夫人朝着撩了竹帘轻手轻脚进屋的三人点了点头,低声道:“怎么不在后园里玩,跑这儿来了?”

    “看看祖母,”八娘笑回,又拉了陆四娘的手,对安氏道:“三婶婶,这位是陆家的四小姐。”

    陆四娘忙给安氏行了礼,安氏看着,不由点头,夸道:“真是个标致的小姐,都坐下吧。”

    三人坐了下来,只小十娘跑到床边,仰着脸问安氏:“三婶婶,祖母是不是累坏了?三婶婶歇一会儿,十妹儿来给祖母揉腿。”

    “哎哟,看你这小丫头,心疼死人了。”

    安氏低声笑着,把小十抱到了怀里,这个鬼精灵一样的小十,她实在喜欢的很。八娘见三婶脱了手,就指了指外间,意思叫云贤领着三婶和四娘去外间说话去,也好彼此增进了解嘛,她这里留着给老祖母揉腿。

    云贤会意。就上前拉了娘亲的手,又朝陆四娘点了点头,几人一道去了外间。

    八娘一边仔细给祖母抒着胳膊腿,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间里几人说话。

    就隐隐听到到安氏以长辈的口吻,问了陆四娘几句平日都喜欢什么的话,又听陆四娘答了,云贤在边上凑趣,把陆四娘好生夸赞了一翻。安氏是个见过世面的,官家小姐,她相看过不少,却也不得不承认,即便与那些州府人家的小姐相比,这陆四娘也丝毫不逊色。

    又看云贤那热情的样子,自己家的女儿,自己顶了解不过,心里就有了些数,瞥了云贤一眼,云贤心中一跳,也不敢多说,就对窝在她娘怀里的小十娘道:“小十妹,你不是说想喝甜汤么,我们这就去厨房里寻去?”

    “好,”小十娘听着她们闲话,早憋不住了,可三婶面前,要装小淑女,乖乖忍耐到现在,已是不易,一听这话,忙拍手欢呼。

    云贤就道:“娘,那我叫八妹妹一起去了,要不我们在这儿,再吵醒祖母。”

    安氏点了点头,笑道了一句:“你姐妹两,也照顾好陆四小姐。”

    “知道了娘。”云贤答着,又起身去撩了内室里的轻竹帘,对着八娘招了招手,八娘挑了挑眉露出询问的眼神,云贤抿着嘴,笑着点头。

    八娘这才起身,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又与安氏道了别。

    安氏又跟在身后叮嘱八娘:“你娘在后园里招待女客们,有你三姐姐云逸帮衬着呢,我估计这大半天,她也累的狠了,你一会儿去后园,想个法子,叫你娘也过来歇会儿。”

    八娘道了句“知道了”,这才去了。

    八娘就放手丢开小十妹,对着前头的陆四娘指了指,小十云贞几乎是曾家几个女儿里,最机灵聪明的一个,见状,已知道八娘的意思,这是让她上前去缠着陆家那个漂亮姐姐呢,就仰脸看着八娘,轻声问:“八姐姐,我明儿想少练五十个字。”

    八娘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小十就咬了咬嘴,继续道:“那端午时,你要送一个最漂亮的百索给我,要带漂亮的小香袋的。”

    “这个成。”

    话音一落,小十就跳跳蹦蹦的上前,携了正看着前面一株不知名的开满了美丽小花的花树出神的陆四娘:“陆家姐姐,云贞与你一道走好不好?我家两个姐姐都不疼我呢。”

    看着她噘着小嘴,怪疼人的样子,陆四娘好笑,就俯下腰去,揪了揪她的小脸蛋笑道:“那好,四姐带着你玩,咱们不理那两个丫头了,好不好?”

    八娘见前面一大一小两人聊的挺欢,就故意落后两步,与云贤附耳低语:“你觉得三婶看陆四姐姐,可喜欢?”

    云贤做了个鬼脸,笑道:“开头看着挺喜欢的,不过后来大概是觉得不对劲了,心里起了疑,就瞪了一我眼,你说我娘会不会是知道我两的意思啦?”

    “知道了最好,刚好晚上回家后,你得空问问三婶可满意。”

    云贤其实是顶怕她娘安氏的。不过八娘好不容易托她办件事情,若是办不好,岂不显得自己挺没用?就保证道:“放心吧,我一准儿给你问清楚。可惜祖母刚睡着,要不然叫祖母见见陆家姐姐,若是祖母喜欢,可比我娘喜欢更顶用。”

    “那怎么一样?祖母再喜欢,也不如三婶子喜欢重要,以后婆媳相处的时间长着呢。”

    “倒也是。”云贤觉得这话有道理,祖母喜欢虽然可帮着哥哥订下媳妇儿,可到底她娘才是婆母,若是不喜欢儿媳,以后相处,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须得都满意才行。

    前面的陆四娘见后面两个丫头半天没声音,就驻了脚,回身看着两人笑道:“背着我在嘀咕什么呢?”

    云贤被这一问,立时红了脸,怕被陆四娘看出异样,忙低下头揪了青石径边的一株刚打了苞儿的月季花。八娘回道:“我在和云贤姐争论,这园子里什么花儿开的最漂亮呢。对了四姐姐,那边有几株牡丹,云贤说那叫什么魏紫的,顶名贵的品种,要不我们一会儿去看看?”

    陆四娘到底是大家出身,听了这话,就笑道:“你别听云贤哄你,若当真是那魏紫,哪里会放在这园子里供人闲赏?”

    云贤心里顶佩服八娘这说起谎话来毫不脸红的淡定劲儿,趁着陆四娘不注意,朝八娘做了个鬼脸。

    三人领着小十,一路闲话着去了厨房里,可怜陆四娘,还不知道自己被他哥伙同这两个丫头,在算计她呢。

    到了晚上宴席过后,各府的马车都到荣亲园外接人回府。等宾客们都散了,只余下曾家的一众亲眷,因家里住的地方实在紧张,并按排不了这么多的客人,因此曾家在城中最大的客栈里订了房,由曾子晔兄弟七人,把客人们都按排去了客栈里,曾家这边,许十三驾着马车,并城中车马行里雇来的几辆马车,把家中的人,也都接回了府上。

    朱氏安氏妯娌二人领着媳妇吴氏,把几个出嫁的小姑子并三娘云逸一家,都一一安排妥当,因八娘求了三姐云逸,请了范家小姐丹书过来,本想让范丹书住到她们屋里,可那后院里还住着自家兄弟们,不甚方便,六娘就拉了范丹书,同她和云贤一道,住进了老夫人的薇园里。

    吴氏见安顿好了人,忙去厨房里准备大家洗漱要用的水,就见安氏的贴身婆子杨婶,还有临川那边回来的黄婶子,并阿蓝三人,早在厨房里准备上了,见了吴氏,三人都笑道:“大嫂是过来张罗热水的吧?都烧好了,连着浴盆,之前八小姐也买了好些个,想着总归家里以后也能用上的。”

    黄婶是家里的老仆人了,又道:“大嫂也累了,这些事,就叫给奴婢们来做就是了,您也快些歇着去,我叫许十三来帮忙把水拎了,先服侍老夫人那边,老爷和夫人那边,还有三老爷三夫人洗浴,然后再为小姐和咱们家几个公子准备去。”

    吴氏就笑道:“难为两位尽心,我做媳妇的,哪好长辈们还没服侍好,就自己去歇下的?一起忙也快些。”

    又叫了阿蓝去请徐十三过来帮忙去井里打些要兑的凉井水。

    后院里,八娘四脚八叉的躺在床上,对七娘道:“七姐姐,我可是累死了,还有,不办事情不知道,这一办起事儿来,咱们家的人可真不够用,不如过两天,咱们也雇些人来家里帮忙吧?省得六姐出嫁里,家里还是这么忙不开手。”

    七娘一想也是,再说过了端午,六娘也该出嫁了,若是祖母要同姑姑回临川去,她估计也得要跟过去,八娘又忙,嫂子管着一家人的吃喝,哪里就忙得过来?便点头道:“是该雇些人了,只是雇人可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总要让牙行里,先帮着留意,若是雇着那不得用的,得生多少事非呢。”

    八娘就点了点头:“不行咱们家也买些小丫鬟小厮的?等过几年,也就帮得上手了。”

    七娘犹豫道:“买人?会不会花销太大了?”

    听从京中赶回来的大哥和二哥还有子阜哥说,北方一春闹旱,不少人逃荒到了南边来,估计要卖儿卖女的不少,若是自家买几个人,到了自家,总也好吃好睡的,总比卖到那些苛刻下人的人家受苦强吧,而且他们爹娘若是以后有能力了,想把人再赎回去,自家也不会强留,那些父母一时得了钱,也能渡过难关,大家各取所需,不也是件好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节 一年变化

    “又不是一下子买多少人,咱们家现在也买得起,我想把阿蓝留下来帮我,回头你大概是要陪祖母回临川去的,再帮你也买个丫头,然后再帮着六姐买个服侍的陪嫁丫鬟,这样以后到了婆家,也有个人帮衬着。再就是买个厨房里的婆子,帮着大嫂,再买个丫头陪小十顺便也帮娘看着小十一些,再则,家里也要准备个负责桨洗的婆子,一个负责院子打洒的,黄老伯毕竟年纪大了。一共也就六个人足够了,就算都找顶好的丫鬟婆子,在我们南丰这地儿,一百多二百贯钱足够了。”八娘道。

    “你只算买人的帐,却也不算这些人在家里的开销的帐呢?”

    八娘笑道:“能有什么开销?咱们家现在有田庄,吃总不是个问题,再说不还有个饭庄么?几个人也就一年四季衣裳的事情,再则每人一个月五百文的月钱,就是做的好的,一月给个一贯,又能有多少?咱们争钱,还不就是为过上好日子么?姐,钱不是省下来的,是赚出来的。”

    七娘说不过她,只起身去拿了换洗的衣服来:“一会儿洗个澡,早些睡吧。”

    才说着,阿蓝就拎了桶水来,见她那瘦瘦小小的样子,拎着个偌大的水桶,摇摇晃晃的着实吃力,七娘和八娘忙上去帮忙:“怎么不叫我们帮忙?你才多大点人,这要是闲着腰了,可怎好?”

    阿蓝放下水桶,笑道:“阿蓝哪里那么金贵?不过一桶水而已,从前在家里时,哪天不拎上几桶?再说我现在可比从前胖了力气也大了,就是年岁,也长了一岁了呢,如今阿蓝可是十一岁啦。”

    看她那洋洋得意的样子,七娘和八娘都觉得好笑,八娘又想起五月里可是阿蓝的生日,就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可不是,再过些天就是你生日了,你说说,想我们送什么给你?”

    这一说,倒勾出了阿蓝的眼泪,自从她亲娘去世后,还有谁曾记得过她的生日?

    抹了抹泪,抬起脸笑道:“阿蓝哪里要过什么生日?八小姐就别惦记着了,五月里可是六小姐出嫁的日子,咱们家忙着呢。”

    八娘抿了嘴一笑,想着到时候给这丫头也置办上一身新衣裳,再送对她个漂亮的梅花银簪,哪有姑娘家不爱美的?她定然喜欢。七娘就让八娘先洗澡去,去去那一身的油汗味儿,帮着八娘拿好了香澡豆,就同阿蓝一道去灶间重新拎水去了。

    到了第二天,前院正厅里足摆了一大桌,男人们都在那里吃,老夫人的薇园里,又摆了一桌,女眷们在这里吃,这才坐下一大家的人。

    用了早饭,因昨儿忙乱,今日正好趁着清闲,一大家人好好说话,那边曾子晔吃了早饭又带上兄弟们,去客栈里送客去了。

    八娘抽了个空,去了趟饭庄里,就见老王领厨房里的师傅学徒并伙计们,都在忙着整理,第二天好开业,转了一圈,就见陆十七赶了过来,冲着八娘笑道:“就知道你也在这里,昨儿说的事,你可问过了?”

    这话一早,八娘就问了云贤了,可三婶对陆四娘毕竟不了解,虽然看着是不错,可给儿子订亲,事关一家人以后能否和睦相处,总得要对品性也多了解了解,再则,陆四娘是自幼失怙之人,不谈别的,只这一点,就不是个良配,因此也未把话说死了。

    八娘觉得有戏,跟陆十七说明白了,陆十七倒傲气起来:“我也不过是看着你们家曾子景人不错,若真说起来,我还觉得他配不上我妹呢,这不是觉得两家结亲,以后你们家也不至于太为难我家四娘,我这才起的心思么?怎么倒嫌弃起我家来了。再说这自幼没了父母,也成了结亲的障碍了?什么事呢?”

    八娘白了他一眼,道:“结亲结亲,哪有那么容易的?别说在这年代了,就是我们那时候,也不讲究个门当户对的?哪是说结就结的?总得要相互看着吧?你上什么火?我三婶这不是没说什么吗?再说,你真要为四娘考虑,就得多替她想想,如今可不是我们那个年代,男子娶老婆难,真对不住您了,这会儿是女子嫁人难,嫁个好老公更难,你知道不?就你这样的,为着这么点事儿就上火着急,还当人家亲哥呢。”

    陆十七一想也是,再说真要成亲了,以后妹妹嫁到人家,还指着这家人体谅怜惜呢,他这会儿傲个什么劲儿?

    便道:“你说的对总成了吧?我回头想法子叫四娘看子景一眼,若是满意了,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回头和我大伯母说一声,叫她老人家操心去。”

    八娘笑道:“总算说到点子上了,总归正要结亲,就不是咱们要忙活的,那是长辈们的事。至于叫两人相见,也不难,这不马上就端午了吗?回头你想法领着四娘晚上逛夜市去,我也掇窜我几个哥哥带上我们出去玩,假装偶遇,然后寻一处茶肆里喝茶,不但能见着,还能说几句话呢,这样了解起来,总比暗暗看一眼要强吧?再说了,若不是这样的办法,就四娘那性子,你想让他去看一眼我家子景哥,那也难的很。”

    陆十七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总归四娘同曾家几个姐妹都熟悉,到时候也自然些,再说这话他们不说破,也不尴尬。

    两人就约了日子,就后天端午前一晚上去。又说了几句话,陆十七就被寻来的李雍给拉走了。八娘还想说说让他想办法制作酱油的事情呢,也没说成。

    第二天,范家小姐就被范教授并范夫人过来,给接了回临川去,说是若是六娘出嫁时,范夫人再带了范丹书一道前来。曾家人挽留了一翻,见范教授执意要赶回去过端午节,也不好多留,就让许十三驾了马车,送了范家人去码头,四郎作为学生兼得意女婿,自是要跟去相送的。

    几个姑姑也都各自回了家,因三娘嫁的远,这回回去了,还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娘家,而且朱氏看着三娘的身体也似不好,要请大夫来看看,三娘又死活不同意,就让曾不疑出面,与三女婿说了,索性留在家里过端午节,再等六娘出嫁后,再回婆家。

    老泰山开口,三女婿哪敢不应?夫妻二人自留了下来。

    朱氏就整天做些补品,压着六娘吃了,虽没多少天,倒也把个三娘养的气色好了很多,只她到底也是做娘的人了,待在娘家虽好,可又担心自己留在家里的两个儿子,反不安心,又后悔没有把孩子带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到了端午前一天,八娘果然说动五郎,掇窜着兄弟姐妹一处,去夜市上玩,顺道淘买东西。只要是八娘提议的,五郎宠她宠的没边,哪有不应的,又和子简几人说了,大家都有心出去玩玩,可怕曾不疑两老兄弟骂他们整天玩儿,误了学业,就又求到老夫人那里去,老夫人笑道:“玩就玩去,就一晚上而已,怕你爹他们骂,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玩的。”

    一屋子的孙儿孙女都欢呼起来,道老夫人最是英明。

    老夫人笑骂:“你祖母又不是当官的,要什么英明,我这老婆子,只要做个疼孙子孙女的老祖母就好。”

    五郎最是会拍马屁的人,子景也与之仲伯相当,两人忙道:“这世间再没有比祖母您更疼我们的了。”

    曾不疑两兄弟那边,见老夫人发了话,自然也不敢拦了,用了晚饭,除了老大老二两兄弟,连三娘也拉几人拉着,一道逛街去了,最欢的自是簧儿和十娘两个小东西。到了街上,阿蓝想起去年此时,她才从李家逃了出来,那时候满心里担心的,就是丫鬟们间议论的那说不清也说不得的李家的肮脏事,生怕也叫自己也遇上了,原以为就是逃了出来,只怕也没有她一个才十岁的小丫头的活路的,没想到自己去幸运的遇上了曾家的兄妹,这才有了如今安安稳稳的日子。不由跟在八娘的身后,掉了眼泪。

    八娘说着话,瞥见阿蓝掉泪,也不禁想起去看这会儿的日子,也是唏嘘,这才一年的时间罢了,她们的生活,都有了翻天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是不叫人感概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节 茶肆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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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节 欲探麻姑山

    “别呀,”五郎嘿嘿一笑,商量起来,“八妹,你不是最近在计划开个木器铺的事情么?到时候肯定少不了往外跑,不如界时请你五哥护驾怎样?”

    她要出去,自然少不了家里人要跟着的,其实有许十三,哥哥们去不去也无所谓,五郎这是想寻机出去放风呢,这些天即便是祖母大寿,爹和二哥确实也看的紧。

    不过,这个她可不敢就应了,若是影响了五哥的学业,那是一辈子的事情,她可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

    八娘想了想,道:“五哥,你自己也要认真些,学业可不是玩的,你若是不耽误学业,我当然希望你能陪着我出入,可你若是学业上不上心,我也不敢求了爹和二哥让你跟我一道出去办事,再说了,你就是不去,我也可以请苍耳去呢,真论起来,她还比你强些。”

    五郎颓然,就知道这鬼丫头精着呢,不是那么好哄的,其实学业上的事情,他哪里敢放松?只是近来有点心烦,想寻机出去透透气罢了:“算了,累了一天,你也早些歇着去吧,我跟着二哥也看会儿书去。明天早上你也早些起,和我们一起插艾草桃枝。”

    第二天端午,一早上,曾家兄弟姐妹们个个儿的早起,满院子忙活起来,各门头上插好艾草香莆桃枝等物,厨房里早饭也准备好了,前一天吴氏领着杨婶和黄婶子,也包了不少各色馅料的粽子,并煮了不少早前腌好的咸鸭蛋。

    八娘因要在家里给一家人准备饭食,未去饭庄里,因前些日子忙着老夫人的寿宴,还有些人家的节礼没送到,也等几兄弟用过早饭后,再把余下的几家礼给送了。

    吃了早饭,老祖母和朱氏安氏,又给孩子们系上百索,佩上香囊,女孩子们面上贴了艾虎头上插了五毒簪,午饭过后,包括八娘在内的几个孩子,又都洗了香草汤澡,抹了雄黄酒驱邪,这才放他们自己玩去了。

    八娘午后才去了趟了喜来登看了看。

    见店里没什么事情,生意也好的很,陆长安这些日子基本上也能撑起门面了,她乐得省心,就想着清明寒食时,忙着店铺里的事情,也未好好出去玩去,端午再不出门好好转转,今年的春天,就又错过了,再过几天,可就真入了夏了。

    便回了家,与二哥商议,这几天趁着三叔父一家还未离家赴任,能不能带着自家兄弟姐妹一处去麻姑山玩一趟,毕竟这样一家人相聚的日子不多。可惜大伯父一家未能赶回来。

    军山号称江西第一山,南丰城中就能遥遥仰其雄伟之姿,八娘虽然也想去军山登高望远,不过军山是重阳时攀顶更有意义,而麻姑山,却是座旅游名胜之地。

    麻姑山得名于仙女麻姑,据晋人葛洪的《神仙传》里称:麻姑得道于建昌,汉桓帝时,仙人王方平降临蔡经家,如麻姑,其时麻姑不过十**岁的年纪,长的十分貌美,就听她对五方平说已经数次梦见东海变成了桑田,后来的“沧海桑田”一词,即由此而来。因相传三月三日,是西王母娘娘的生日,麻姑就在此采灵芝酿酒,欲赴瑶池蟠桃会,向西王母娘娘献酒祝寿。因此才有了“麻姑献寿”的典故。

    后来麻姑便在此山得道,而秀出东南的麻姑山,也因此成了道教史上一座赫赫有名的道教名山了。

    曾子固原也因未中进士且平白受人毁谤之语而心有郁结,只逢着祖母大寿,丝毫也不敢表露,听八娘这么一建议,揉了揉八娘的头,笑道:“好,八妹想去,二哥就带你们去。只是登山可不是易容的事,你若是爬不上山顶,二哥是不会帮你的,也不许你几个哥哥帮你。”

    八娘跟着苍耳练武也快一年的时间了,打架不成,爬个山,她不信她不能够,就拍拍胸脯,保证道:“二哥放心,我不会拖大家后腿的,到时候还要和二哥比比,看谁先登上山顶呢,不如我们设个奖,第一个登上山顶的,我们也奖励一翻,怎样?”

    曾子固笑问:“八妹说说,想要什么奖励?”

    八娘歪着头想了想,才道:“上回想要二哥从京里带回个二嫂来,虽然没带回来,可是也有了二嫂了,这回我要是最早登上山顶,不如二哥就奖本自己的诗集或是文集予我可好?”

    “那二哥可没有,”曾子固笑着摇头,“上回去京里,老师送了我把扇子,上有面蔡君漠亲笔提的字,你一向喜爱书法,蔡君漠如今可是一字千金,如今咱们大宋国,于书法上能胜了蔡先生的,还寻不出几个来,二哥这个奖赏如何?”

    大宋国书法名家,无外乎苏黄米蔡,难道二哥所说的这蔡君漠,就是这四人中的那个“蔡襄”?如果真的是,即便说大宋国如今在书法上无人能出其右,也不夸张,毕竟那苏东坡黄庭坚还有米芾三人,如今就算已经出生了,大概还是小屁孩呢。

    “好,二哥可要说话算话。”八娘开心点头,这可是名人手笔呀,可以传下来当传家宝的。其实八娘提起要曾子固的诗文集,不过是想着如今自己家也有些钱了,而二哥至令还没有本诗文集面世,不如给二哥出本书。这对于二哥的诗文在民间仕子们中流传,增加二哥的知名度,是再有用不过的办法了。不过这事,也不急在一时,总归有的是时间。

    曾子固看着妹妹明亮的如皎月一般的笑脸,也不由心情大好。

    第二天就与父亲说起要领着弟弟妹妹去游军山的事情。

    曾不疑嘴上不说,心里也知道三个孩子未中进士,心底自不好受,就道:“既是要去,干脆让你大哥子晔一道去吧,不过也不能白玩一趟,就叫他们几个小的,每人回来都写篇游记回来,到时我与你三叔品评,那最差的,要罚。你和子晔就算了,最好的,我们也有奖赏。”

    曾子固就给弟弟妹妹们下达了老爹的旨示,有人欢喜有人忧,曾子固见八娘几个丫头全不放在心上,就笑道:“可别以为只是他们几个男儿的事,你们几个丫头,也得写。”

    因三姐夫和三姐也要跟着一道去,八娘就笑问道:“那三姐姐要不要写写一篇游记呢?”

    三娘打趣:“你以为三姐就只懂柴米油盐?回头我还真整篇出来,看你还笑不笑。”

    八娘忙附过身去,依在三娘身边,笑道:“哪里敢笑三姐姐,从前祖母整天念叨呢,要说我们曾家女儿文采顶好的,就是我们家三娘了。”

    曾三娘这才满意:“这话还差不多。”

    三姐夫关景晖也在边上笑道:“你三姐自嫁到我们家,侍奉公婆,教养孩子,又有一大家子的事要忙活,她这人又顶是爱助人,但凡有人求到她,再没空,也想着法子给人帮忙,哪里还有空看什么书?回头你们也都藏些儿拙,让她一让。”

    三姐婆家是在越州山阴县,也就是八娘前世时的浙江绍兴。那里水山环绕,离临安城不远,也是江南较为繁华的地方,只是关家的条件,和以前的曾家也差不多,这位三姐生性俭素,最爱助人,但凡别人有个什么难处,只要她能帮忙的,都会伸出援手,再加奉养公婆至孝,她婆婆久病在床,她日夜服侍,饮食汤药从来都是亲自料理,在婆家所在的整个乡里,人人提起关家的儿媳,都要道一声贤媳,差不多成了做人媳妇的榜样了。

    虽然教顺没有错,助人也没有错,但三姐姐自己也太苦了些,看她刚回来时的气色,瘦黄瘦黄的,八娘对那贤媳的评价,着实有些不能苟同。

    不过每个人的价值和人生观念不一样,她虽对三姐姐那般辛苦不以为然,但心底也是尊敬的。听了三姐夫的话,便朝一边的六娘七娘还有云贤,做了个鬼脸,笑道:“哎哟,三姐夫对三姐姐可真好,连这个也要吩咐我们一声,生怕我们赢了三姐姐,叫三姐姐伤心呢。姐夫放心吧,我们可是她亲妹妹,虽不能说有你一般疼她,可心底里也是极疼极疼的……”

    饶是三娘出嫁多年的人了,也被八娘娶笑的脸红,便嗔了关景晖一眼,又笑骂八娘几人:“连姐姐也敢取笑,看我不披了你们的皮。”

    三娘和曾子固相差不过两岁,一母所生,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与其它弟弟妹妹们不同,便打了八娘的头,笑道:“八妹你这张嘴,越来越利了,二哥回头再教训你。”

    又拉了关景晖和四郎几人:“走了,虽说明儿就出去玩了,你们几个也好好看会儿书去,妹夫,你我也下盘棋去如何?”

    待人走了,曾三娘也脸色如常,八娘就与她聊起越州的风土人情来。

    还没说一会儿,就见刚才去前院老夫人那里拿她的花样子的云贤跑了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三姐姐,八妹,你们也快些儿去前院看看。”

    层里的姐妹四人忙站了起来,三娘拉了云贤,拍着她的背,帮她顺着气,道:“到底怎么了?怎么跑的这么急?前院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节 钱婆子闹事

    “三姐,八妹,有一个婆子跑咱们家来,正在前院闹着呢,大嫂人一在那里应付着,我看那婆子呼天抢地的,大嫂估计应付不了,七娘已经去薇院里请二伯母和祖母去了。”

    “什么婆子?”

    “那婆子说是阿蓝的娘。”

    “那阿蓝呢?”八娘问。

    “阿蓝这会儿也在薇院里服侍呢。”

    定是那钱婆子了。竟然还敢跑到她们家来闹,八娘就拉了云贤的手,对三娘道:“三姐姐,你先坐着,我去看看。”

    虽是出嫁了的女儿,可家里有事,她又怎么这么安然的坐着?三娘也忙站了起来,携了两个妹妹的手:“我与你们一道去看看。”

    八娘知道让她这么坐着,她也不不安心,姐妹三人,就一道去了前院。

    果见那钱婆子肥肥的身影,正在院子里上下跳跃,大嫂吴氏的衣衫已被她扯的不成样子。可她一个清流之家的媳妇,又怎敌得过一个市井泼妇的婆子?门口甚至已围了些领人张望。

    看的八娘一阵火起,正要出声呵斥,就见薇院那边,三夫人安氏也和朱氏也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脸焦急不安的阿蓝。

    见了这不成体统的样子,朱氏还没开口,安氏已一声断喝:“哪里来的野婆子,竟然敢到我们曾家来撒野,还不住手?”

    别看安氏平常对着自己家的孩子们还很和蔼,这一下摆出官夫人的威言来,冷面寒霜,气势逼人,竟然也唬人的很。

    钱婆子正涛涛不绝的要吴氏还回她那被拐到曾家的女儿,听这一声断喝,一时也吓的住了手。

    因安氏自嫁到曾家后,回曾家祖宅的次数,不过一二次,因此钱婆子并不认识安氏,一看不是曾家人,便立时来了胆气,嗤笑道:“你有是哪位?我和曾家讨要我被拐到她家的女儿,不与你相干,快叫曾家还了我女儿来。”

    一边说,一边又向着门外围着的邻人们抹起眼泪:“我那死鬼老公,若是知道他留给我照顾的女儿叫人拐了去,我日后到了地底,该如何响她爹交代啊,我那命苦的死鬼老公啊。”

    门外就有人笑起来,朝里嚷嚷道:“钱婆子,你去年不是闹着要将你女儿卖到李员外府上的么?后来听说你也确实把阿蓝那丫头卖给了李府上,今日怎么跑到曾家来闹了?就是你女儿如今在曾家,想也是有个因由的,得把话说清了才是,这般闹着,可不对。”

    六娘听了这话,上前道:“钱家婆子,乡里乡亲,也作了多少年的邻居了,不好把事做死把话说死,只你这般闹到我家来,那知道的,只当你发了疯,不知道的,当真以为我曾家欺负人呢。你不是说我们拐了你家女儿么?那好,我就把阿蓝的卖身契给你看。再则,她如今是我们家的丫鬟了,可不是你钱家什么女儿,别口口声声女儿女儿叫的欢,只当阿蓝是你女儿,前头你把她又卖了做甚?如今再叫女儿,也先看看你有没有那资格。你若要闹,就跑去李员外府上闹去,当初人,可是你卖给李家的。与我曾家何干?”

    说完,回头叫了七娘来:“去祖母那儿,把阿蓝的卖身契给找来,让钱婆子睁大她的眼,好好看看。”

    钱婆子听了这话,眼珠儿一转,她哪里是来要什么的女儿的,不过是听说阿蓝如今深得曾家人喜欢,且每月还有月钱,若是阿蓝能把这月钱每月交与她,也是一笔进项,且曾家人素来温善,她便是跑来闹上一闹,也没什么损失,再说如今曾家可发达了,南丰城里谁不知道?那喜来登饭庄,日进斗金,说不定曾家怕麻烦,打发她几贯钱灾罪,也不一定。这才赶着节间,跑上门来。

    且她见六娘说的那般有底气,想着难道阿蓝是曾家从李员外府上买来的?让她去李家闹,就李家那混世魔王,不主动找自己诲气她就烧高香了,哪里敢去闹?见七娘拿了阿蓝的卖身契来,忙笑着要说话。

    六娘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钱婆子,你也不用先说话。”又朝门外道,“请问哪位高邻认识字儿的,来帮我们看看这卖身契是真是假,都写了什么,我们也好与钱婆子理论理论,若这事儿说不清,以后天天来我们曾家闹,我们倒没什么,惹得我祖母心烦,损了身体,钱婆子,我们就当让你拿命来尝。”

    众人见惯了曾家七娘温婉,八娘更是见人三分笑,顶讨人喜的样子,却没想到曾家六娘是这么个粉面含威,叫人不敢亲近的。

    众乡邻中不少人家有孩子在曾家学舍里读书的,而江西兴教,即便平民百姓,也多认识几个字,就有一老头站出来,道:“老头子少许识得几个字,就帮着六小姐看看,这卖身契是真是假吧,也好叫钱婆子放心。”

    说着,跨进院来,从六娘手上接了身契,看了看,就转头对着正揣揣不安的站在那里的钱婆子道:“钱婆子,这卖契不假,还有官府的章印。人家可是正经买了你女儿的,这一闹的忒没道理,还是快些回家里去吧。”

    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六娘如何处理的安氏,暗暗点了点头,见那钱婆子还要再说,安氏冷笑对站在一边的许十三道:“许十三,这婆子擅闯我曾家闹事,诋毁我曾家人的声誉,士可忍熟不可忍,若人人都如她一般闹这一出,我们曾家岂不成了那耍杂耍的舞台?又如何对不起门头那祖宗传下的秋雨名字四个字,去,把这钱婆子给我捆了,送到县衙里去,让县令大人断断,该如何处罚,也好给我们曾家一个交代。我曾家如今还是官身,岂好叫这腌庶婆子随便闹?以下犯上,不知死活!”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寒意,八娘对这位三婶娘那崇拜之情简单有如涛涛江水,没想到三婶娘竟然这般厉害威风。

    那许十三一听,立马上前,请黄老伯拿了绳子来,就要捆人。

    却在这时,一个小男娃冲了进来,冲着曾家人就跪下磕头:“请夫人放了我娘吧,都是她一时糊涂,阿天这就给夫人和诸位小姐们陪礼。”

    一直站在边上低头垂泪的阿蓝一见到阿天,忙跑了过来:“阿天,你怎么在这里?快起来。我们家夫人小姐顶慈善的,你起来,姐会帮着母亲求情的。”

    “姐,你真在这里?你怎么这么狠心呢?明明才几步路,而且阿天就在隔壁的学舍里上学呀,你为什么也不见见阿天呢?姐可知道,阿天每天都想姐姐?”

    被弟弟含泪一说,阿蓝忍不住哇一声哭出来,道:“姐姐哪里不想你?姐姐每天做梦都梦见你呢,你每天下学,姐都偷偷躲在院里看,还求了陈先生照顾你,听陈先生说你书读的好,姐姐也放了些心,不是姐姐不去看你,实在是,实在是姐姐怕,怕娘她又……”

    子不言父母过,阿蓝说不下去,拉了阿天起来,可阿天却不愿意,阿蓝也只得跪了下去,朝着安氏和朱氏道:“夫人,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都是,都是我娘她糊涂,奴婢保证,她以后再也不敢了,就请夫人看在我弟弟还小的份上,放了我娘吧。”

    阿蓝是个乖巧贴心的孩子,朱氏看着她哭成这样,已是不忍,刚好觉郎和九郎听到前院闹,也跑过来看,一见小同窗跪在地上,忙上前拉了起来,他们在学舍里,与阿天玩的也很好,就一道求安氏与朱氏:“三婶(三祖母),娘(祖母),就放了阿天她娘吧。”

    朱氏便朝着安氏道:“他三婶,你看……”

    安氏也没真打算要把人送到县衙里,不过是给点厉害瞧瞧,省得以后别人真把曾家当作可欺的,没事就整一出来闹闹罢了。

    见几个孩子求情,朱氏也开了口,安氏才哼了一声,对着钱婆子道:“如今看在你两个孩子的面上,阿蓝又是个懂事的,便不与你计较了,只你听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若是再敢过来我曾家瞎咋呼,”一边说,一边冲黄老伯同许十三道,“若是这不知礼的妇人再来我曾家胡言乱语,你们听着,也不必多说,只捆了送到官府里去就是。”

    许十三和黄老伯忙应了“是”,这才丢开钱婆子。

    那钱婆子被这么一折腾,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之气?古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曾家那未分家的三老爷,可不就是个官身?她精明一世,怎么就欺着曾家人和善,犯了这么个大错?忙抽了自己一耳光,对安氏道:“都是小妇人的错,夫人您别生气了,奴家以后可不敢了。”

    安氏哪里稀罕理她?朝着门外的邻人们点了点头,同着朱氏就转身去了薇园里。

    那钱婆子一见这位官夫人走了,又大起胆子来,对阿蓝道:“娘其实不还是担心你在曾家受苦……”

    话还未完,阿蓝气道:“我如今好的很,不劳你担心。”

    “哎呀,你这死丫头,胆子倒大了呀!”

    正要伸手打,被站在边上六娘喝道:“许十三,把人给我赶走。”

    “是,六小姐,小人这就赶人。”

    那钱婆子哪里还敢打人,忙冲着阿蓝道:“阿蓝呀,娘和你弟弟如今可穷的很,你过上好日子,好歹也顾着些你弟弟呀。我们这都快没饭吃了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节 谁与争峰

    之前还说担心阿蓝在曾家受苦,这会儿又说阿蓝过上了好日子,邻人们听了都道:“钱婆子,就是想讹人家曾家,也得先寻个好理由,哪有你这样行事的?真是丢咱们南丰人的脸。”

    一边的阿天也扯着阿蓝的袖子道:“姐,你别听娘的,哪里没吃的?家里可天天吃肉呢。你只管在这里好好过日子。阿天一定好好读书,以后也考个进士,等阿天有钱了,就赎姐姐出来,以后姐姐和阿天过。阿天肯定也让姐姐吃好穿好,不比别的官家小姐差。”

    听着弟弟的话,阿蓝心里暖暖的,破啼而笑,揉了揉小阿天的头:“姐姐知道了,姐姐等着你当官的一天。”

    外面的邻居们听了钱家小阿天的话,都哄堂大笑,又叹这钱家歪树倒出生好苗子来,阿天娃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钱婆子气的扭了儿子的耳朵,老羞着一张脸,就冲出了院子回自家铺子里去了。

    六娘这才领着姐妹们跟邻人们道了谢,尤其是刚那位帮着看契书的老伯,又叫七娘拿了些点心松花蛋过来包好,当作酬礼,那老伯笑道:“六娘哪里需要这么客气?不过这东西,就容我老头子收下了,都说你们曾家这松花蛋好,我今儿也有幸尝尝。”

    六娘叫了觉儿过来,送了老伯出门。

    等人都散了,阿蓝很是歉意的对几人道:“实在对不住几位小姐,都是阿蓝惹的祸,给小姐和夫人们添麻烦了。”

    三娘笑着搀了她的手,安慰道:“不关你的事,你只管好好在家里待着就是了。”

    几人这才一道去了老夫人院里,也好叫老夫人安心。

    却说那钱婆子回去后,还不死心,就对儿子阿天道:“你这死小子,你老娘还不是为了你?你倒拆老娘的台,你明儿去学里时,也趁便去找你姐姐,让她往后把月钱都交给我,那曾家把她当个奴婢而已,哪有我这当娘的对她好?那些钱给她攒着,等以后她许了人家,也好给她作嫁妆,现如今哪个女有没嫁妆,能嫁到好人家的?”

    阿天扭头坐在那里,也不理他娘,实在被说的急了,才嚷道:“当初你说把我姐卖了就卖了,现在又图她那点子月钱,能有多少?我姐也不需你给准备什么嫁妆,以后有我呢。”

    钱婆子被气的伸手要打,阿天却一转身跑了,还回头道:“你若以后再去曾先生家闹,真被送到了县衙里,我也不去求情了,非得等人人都笑话我们钱家人无情无义,连个女儿都容不得你才高兴了?娘你这样,叫儿子以后如何做人?又有什么人家,敢把女儿嫁到你家当媳妇?真要到没饭吃的程度,我就是要饭去,也养活你,你就省省吧。”

    钱婆子被气的仰倒,可恨儿子不听她的话,只得冲着堂里供着的钱老爹的牌位发狠:“都是你这死鬼去的早,丢下我们母子两,可叫我怎么活啊。”

    且不说钱家如何,第二天一早,曾家兄妹们早早就起了床,个个收拾的干净利索的,吃了早饭,就准备出发去麻姑山,许十三也备好了马车,把几位小姐送去码头,而男子们则是徒步而行,到了码头,等人集齐了,这才上了船,顺着盱江而上,到麻姑山脚下时,已是巳末时分,太阳高照,正是春末的最好天气。

    一时花香鸟语,山中春风拂来,叫人心旷神怡。

    为了节省时间,虽已到了用中午饭的时间,兄妹们商量了一下,却也没有去寻山脚下近农人吃饭,而是就着山泉水,吃了点家里准备好的干粮点心,便向山中进军。

    兄妹数人顺着山道拾级而上,因有那奖励激励着,个个儿的都健步如飞,恨不得一口气跑到山峰才好。

    关景晖知道自己娘子身体不好,自然是留在后边与三娘一道隅隅而行,劝道:“慢些儿走,一会儿若是累了,就找个山辇,叫抬你上去就是了,左右也花不了几个钱。”

    三娘笑回:“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就是了,我心里有数,等真累了时,我自会吱声的。”

    一边说,一边看着跟在她身边不急不躁的八娘:“八妹怎么也这么悠然?你不去争上一争?”

    八娘眨了眨眼,鬼笑道:“三姐姐放心,有劲也得往点子上使,别看他们现在跑的欢,一会儿我准超过他们,他们这会儿一劲儿往前冲,不用到半山腰,就没力气了,那时候才是我发力的时候,再说了,咱们是来游玩的嘛,只管着赶山路,哪里还能有心情欣赏这沿途风景?反是本末倒置了。”

    “八妹妹这话倒说的有些哲理。”关景晖笑着夸赞。

    “可别夸的她没边儿,这丫头小聪明多着呢。”三娘见夫君夸自己妹妹,心里高兴着呢,偏嘴上还要谦虚一翻。

    关景晖笑道:“娘子此话差矣,八妹妹这话,可是大智慧。”

    八娘汗颜,也不敢再自吹自擂了,只叫着前面的六娘和七娘:“姐姐们,也等等我。”

    云贤和阿蓝,却是如那放出了笼子的鸟儿,早飞到顶前面去了。

    幸好这会儿裹脚的风气还没漫延到南方,否则这要是有人裹了脚,别说爬山了,只怕走几步路,也疼的要死要活的呢。

    因小十妹太小,这回没有带她一道出来,觉儿是哥哥,拉着簧儿的手照顾着,大哥和二哥一边走一边看着风景,其它的人则是半走半跑的在前面嘻闹着,倒是小九郎子宣,小大人一般,背着个双手,不紧不慢的跟在大哥二哥身后。

    果然走了不一会儿,前面原已遥遥的只看到小小身影的一众人,都慢了下来。八娘得意的冲着后面的三娘和三姐夫笑道:“姐姐,姐夫,你们看,我没说错吧?这回就看我的吧。”

    说着,丢开六娘和七娘的手,这回儿她的手脚也活动开了,她前世也是玩惯了户外活动的,自然知道怎样走山路最是省力气,便风一般的向山巅进军。

    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赶上前面的四郎和子阜几人,眼见着她要冲了过去,四郎忙吩咐五郎:“你赶紧跟上去,护着八丫头些,可别不小心摔着磕着了,这半山腰的,真要伤着了,哪里找大夫给她治伤?”

    五郎得了话,拉了子景就追了过去。

    子简笑看着后面看着八娘健步如飞的身影,噘了嘴正喘着气的云贤道:“小妹,你别和八丫头比,输了也不丢人,她可是练了一年多的武的。身体比你强,不奇怪。”

    云贤虽不服气,可也没办法,还有大半的山路要走,可她一双腿,就如灌了铅,沉的实在抬不起来,只得继续慢慢一个一个台阶向前挪着,回头再看落在后面的六娘和七娘还有三娘夫妻,又自得的笑起来,总归她也没有落到最后嘛。

    前面八娘就回从前来过麻姑山的五郎:“五哥,你说这座姑山,都有哪些名胜?待到时,你也指给我们看看,若有什么典故的,也说与我和子景哥听。”

    五郎笑道:“其实麻姑山本就秀丽非常,风景天然,自苦就有有麻源三谷,十三泉的美称,不过是被道教之名所掩罢了,若说景致,除了麻源三谷和十三泉,还有秦时的著名隐士华子期在此著书的遗迹华子冈,又有晋人葛洪,就是写《神仙记》的那位,在此炼丹时留下的丹井,还有唐朝时紫阳真人邓思在山上主持的道观,还得到过唐玄宗的召见呢。一会儿我们沿途都能看到,等到了,五哥再解说给你听。”

第一百四十七章节 山中奇遇

    此时正值春末时分,石阶迂回伸展,直插云天,沿着石阶拾级而上,绿苔青石,碧叶红花,两旁的古树多的不可胜数,年深日久历经苍桑阅尽人间春色的的大树,枝柯蟠曲,繁叶茂盛,中有飞鸟和鸣,山荫郁郁,虽走着极累,却也叫人感觉心静如水。

    又走了约半里山路,便到了半山亭,抬头向上观看,就能看到两道寒泉犹如白虹般从悬崖上飞泻而下,有如明珠溅玉,淙淙有声。

    虽是中午最热的时分,日丽中天,却使人感到寒气逼人。

    旁边的岩石上刻着“玉练双飞”四个红字,很是应景。

    再往下看,脚下的高冈平原象鱼鳞般上下参差,远近城镇有如棋子散落,纵横交错,如此登临远,不由让人有一种御风而入天的错觉。

    三人在此休息了一会儿,美美的欣赏了一会儿风景,眼看着五郎与子阜就要诗兴大发,八娘不忍牙倒,又实在寒气袭人,怕一热一冷之下,再生病了反倒不美,拉了两位哥哥继续前行。

    沿涧而上,很快就到了“龙门桥”,桥上架着飞亭,桥下垂着水帘,好一个仙家去处,站在桥上,真叫人产生一种“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羽化之念。

    凭着亭栏俯瞰,只见崖石开裂,碧水于桥下直泻沉潭,因桥身下的石栏阻水,使得桥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水帘洞,洞门隐在水帘之后,可惜没有猴子应景,叫八娘很是唏嘘。

    桥下崖间,遍布怪石,或直立,或斜欹,或蹲,或卧,形成一个一个的小潭,似星者叫星潭,似月者叫月潭,似龟者叫龟潭,似狮者叫伏狮潭,名称不一,不得不叫人赞美山里人想出来的这些质朴而又形象的名称实在也是种大智慧。

    三人在桥上唏叹一翻,隐隐听到后面自家兄弟姐妹们拾级而来的笑声在山林间回荡,五郎道:“我们也快些走吧,再不走,可就叫他们追上来了。”

    八娘与子阜自是赞同,越过龙门桥,再走数步,便是一处宽阔的高山平原,一座巍峨的道观,于云层叠岚之间,赫然出现在眼前。

    此道观,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整个麻姑山的中心仙都观。

    据说此观建于唐朝的开元年间,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规模宏大,殿阁巍峨,在重重殿宇中,供奉着三清神像和道教诸仙。

    三人入了道观,一一游看,因本是麻姑道场,其中的麻姑塑像自然最是生动,前来顶礼膜拜的人也最多。逛了半天,整个仙都观也就看了大半,这才去前门处等候家中的兄妹们。

    这处山顶平原,被仙都观占了大半,竟然还有近百倾的锦绣田园,据当地的山人说,这田旱涝保收,产量远高别处山下的农田一半之多。

    等兄妹们都到齐了,五郎征求了八娘与子阜的意见后,就让兄妹们先进去观里参观,一个时辰后在仙都观的门口聚集,等曾子晔领着其它的兄妹们入了仙观,五郎就道:“闲着也是闲着,不是说观后的农田很好吗?我们也去看看?”

    正商议着,小九从观中跑了出来,道:“五哥,子阜哥,八姐姐,我不耐烦转这仙观,不如与你们一道去山中转转呢。”

    八娘原也觉得坐在这里等人实在无聊,自然道好。便与五郎子阜一道,寻了小道士问了路,绕过三仙观,去了仙观后玩看。

    在云雾中看着农人扶犁挥锄,实有如看着天上的神仙耕耘播雨,这种体验,委实难以用言语形容。

    就是五郎和子阜都露出向往的神色,八娘叹道:“有一天,若是也能来这里购上几亩田地,盖上几间木屋,从此采菊东篱,把酒桑麻,撷云采露,该是何等悠然自在的生活?”

    “几位小友,若是真有此愿,实也不难。”

    身后一道带着笑意的清朗的声音响起。

    几人回头一看,却是一位四十如许,美髯长须,身着道袍的观中道长,打着拂尘,立在那里,一派仙风道骨,冲着四人微微而笑。

    “见过道长。”

    四人忙行了礼。

    那道长的目光滑过九郎曾子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倒是没甚在意五郎子翊,和子阜,又落在八娘身上,微一沉吟,复又笑道:“这位小姐面像好生奇怪,却不知小姐今年芳年几何?”

    八娘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五郎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八娘虽未及笄,可这位道长看着似是位得道高人,然这话问的实在有些无礼,还未待说话,八娘已回道:“回道长的话,奴年十三,看道长仙风道骨,想必亦是位得道高人,难道是道长观奴面象,有不妥之处?若是,还望道长化解。”

    那道长显然没想到八娘会如此回话,略一觉吟,倒笑了起来,道:“哪有不妥?不过是贫道见位小小年纪,却都气度卓然,面露琼华,心甚喜之,又兼其它游人信众,都喜拜观游山,而小位小友却来看这农人耕种,实在与众人不同,贫道闲来无事,故而想与几位小友聊几句话而已。”

    “能得道长青眼,亦是兄妹之幸。”五郎听了这话,忙谦逊笑道。

    那道长又一打佛尘,邀道:“前面不远,便是贫道平日打座参悟之处,若是几位小友不弃,可否受贫道之邀,略喝杯清茶,陪贫道聊聊如何?”

    五郎有心想拒,倒是八娘心中生疑,觉得这老道的态度太过奇怪,她虽是穿越而来,原本灵魂不属这个世间,可即来之,则安之,虽然不知何方神圣把她按排到了这里,可天下之事,有因有果,想来她这一翻遭遇,也是有原因的,这便不是她自己的责任了,再则,她在这地方生活了几年,虽不是个多好的人,但也从未做过坏事,不管是对邻里还亲友,都怀着善意,努力用心的生活,孝顺父母,敬爱兄长,爱护姐妹,就算这道长果有些真本事,能看出她的来来历,那又如何?

    这一切不是她的错。

    果真这道长看出她的来来历,又想灭了她的话,说不准还是个机会,让她回到前世去呢。再说这观道长神态,实不是有恶意的样子。

    等等,回到前世去?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心里竟然突然生痛?那不是她刚过来时,躺在床上,每天做梦都想的事情吗?为何现在突然出现了万分之一的可能,自己竟然如此留恋不舍?

    八娘看了五郎,九郎,还有子阜一眼。山顶若有若无的雾气之中,他们的脸是如此的真实可亲。

    如今,他们才是自己的亲人啊。

    疼她,宠她,护她,叫她如何舍得?

    深吸了口气,八娘对道长笑道:“能得道长相邀,实是我兄妹之幸,又怎敢推辞?只怕叨扰道长清修了。”

    那道长哈哈一笑,道:“隐也是修,往也是修,贫道都不介意,小友又何必拘泥?既是小友应邀了,那就随贫道去吧。”

    话未说完,已举步而去,四人只得跟了过去。

    绕过那处农田,进入后山的一处密林,穿过密林,又踏过一处两崖索桥,入眼便是一处小小的平台,一株参天古树,树下一方石桌,几张古凳,一间十分简陋的木屋。

    因听到脚步之声,屋中走出一位十多岁的年轻小道士,见了众人,眼中露出吃惊的神色,但很快就面色平静的对着那道长和八娘几人打了一辑,恭敬道:“师父,您回来了。”

    那道长微一颔首,对那小道士道:“尘清,我邀几位小友前来品茶,你去烧些水来。”

    “是,师父。”

    那位叫尘清的小道士带着疑惑,又看了几人一眼,便要把人请进屋中,道长笑道:“不必入屋了,就在之树下的石桌边坐了吧。”

    尘清又应了声“是”,给几人让了座,这才去了。

    不时那尘清小道士拎了壶热水来,又清洗了茶具,分好茶叶,正要冲泡,八娘伸手拦了,对尘清笑道:“还请小道长自忙去,既今日有幸品尝道长香茗,又怎能安心这般端坐着受赐?不如就由我来为道长泡茶吧。”

    尘清也不推辞,道了句:“有劳了。”便退后一步,立在道长身侧。

    道长笑道:“你去吧,我与几位小友说说话。”

    尘清这才向几人颔首,去了屋中。

    八娘细看了一下木钵中的茶叶,也是心生诧异。

第一百四十八章节 奇怪的道长

    待拿在手中细细捻看,一叶一叶结条团于手中,诧异之外,十分惊喜。抬起头就对道长笑道:“道长,您这茶叶,可实在是难得的好茶叶呢。”

    那道长对她的反应也不惊呀,只笑道:“小友倒说说,这茶叶好在何处?”

    以八娘前世生活的那个时空之茶论,分类以标准不同而各异,若以制作工艺分,则分为发酵茶,半发酵茶和未发酵茶,以色泽分,则有红茶,绿茶,青茶,黑茶,白茶,黄茶,六大类,再则加上花茶,便是七类了。

    象红茶,比较有名的是云南滇江的滇红,安徽祁门的祁门红茶,江苏宜兴的宜红茶。乌龙茶类的台湾高山冻顶乌龙,铁观音等,都归为青茶,属半发酵茶。而白茶提起来大家都知道的,则有福建白茶白毫银针,白牡丹,白毛猴和浙江的安吉白茶等。

    至于绿茶,则名茶较多,象龙井,碧螺春,顾渚紫笋,南京雨花,阳羡雪芽,信阳毛尖,黄山毛峰,还有绿茶中独树一帜大开大合让八娘十分喜欢的太平猴魁,便是如今她所在的江西,也有不少名茶,如庐山云雾,婺源茗眉,井岗翠绿,上饶白眉等,实在举不胜举。

    黑茶是全发酵茶,以普洱为主,另还有湖南黑茶,湖北老青茶和四川边茶。

    黄茶有黄大茶和黄小茶之分,知道的人不多,有蒙顶黄芽,君山银针,伪山毛尖,平阳黄汤等,湖南则有黄茶之乡之称。

    至于花茶,大抵都听说过杭白菊,这个则不好一一而论,花之入茶,则全凭个人喜欢及药理作用了。

    可惜这些后世大放异彩的好茶,在这大宋国,大多还没有绽放属于她们的光华,非为其它,及制作工艺的原因耳。

    唐人茶圣陆经品尽天下好茶,最后竟发出最好喝的是白开水的感概,其实并非茶不如白水,而实在是此时的制茶工艺,并不是如八娘生活的那个时代一般,用水冲泡则可,大宋这会儿还好些,至少煮茶大多不必加盐了,而唐时则是盐,果,花,茶,奶各种作料齐头并进,试想,那能好喝吗?

    八娘生活的那个时代,茶叶制作,大抵采摘之后,要经过杀青,揉捻,烘培,积堆等各道工序,如其中的杀青揉捻,则可去茶叶这天然苦味,可这会儿的茶叶,则并非如此制作,要简便的多,若直接用水冲泡,自然不好喝。

    这仙人之姿的道长所拿出来的茶叶,则正是与八娘前世所喝的绿茶相类的真正意义上的茶叶了,叫她焉能不喜?

    不由对这老道长多了几份揣测,心道,难道这位高人,也是那啥么?

    要是她此时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被道长知道,估计高道定能被她气死,这可是他研究茶叶多年才得出的经验,岂是偷师得来?

    却不知八娘揣度完这个,对陆十七立马心生怨念:哥,这会儿茶叶这么难喝,为毛你一个把享受生活当作已任的,却不改酿一下茶叶的制作工艺然后造福于天性里喜欢风雅,爱茶酒的大宋人民呢?

    那该死的,咱也没喝过的团龙茶,一两千金,真正的一两茶叶一两金,偏还买不到,若是咱也搞几个名茶出来,岂不是发死?

    “小友?”

    道长轻唤,八娘这才收回怨念,笑道:“若说哪里好,我还真说不出来,不过看道长的茶叶,能保持茶的本色本形,又似经过去青抄制,想来没有一般茶叶原有的苦涩之味,只这般说着,道不尽茶之好,不如冲泡一杯,品品再言?”

    “好,”道长一笑,“小友果然惠眼,这茶叶,确实被我烘培过。”

    八娘也就不再说话,起身去屋旁流过的一种小溪处用清澈的泉水净了手,这才坐新落坐,取了坐边炉水的水壶,放了片刻,待水凉些了,这才冲泡,因这是嫩芽焙制的云雾绿茶,因此若是水温太高,则易于把茶叶烫死,不利于茶香经散,用七八十摄氏度左右的水冲泡最好,见她等茶水稍凉片刻再行冲泡,那道长有些奇怪,笑问道:“小友为何要让水凉上片刻?不是沸水冲最好么?”

    八娘笑问:“道长往常都是用沸水冲泡?”

    道长点了点头。

    八娘又道:“那就待道长稍候,看这般冲出的茶,与道长往常所泡之茶,色形口感,有何区别。”

    执壶,冲泡后,放下茶壶,五郎正是口喝,便端了玉盅,却被八娘拦了,笑道:“这头泡洗茶,却不是用来饮用的,五哥还是待片刻再品。”

    又把各玉杯之中的茶水,小心倒掉,再冲泡之后,则先双手端了一杯,递到道长面前:“这头杯,还请道长品茗。”

    见她一套泡茶动作有如行云流水,端的好看,道长已是暗暗赞许,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才一近口,鼻端已闻暗香,再看杯中茶水,水碧叶青,那原本卷曲暗沉的茶叶,此时片片立于玉盅之中,却如新采撷的新叶一般。

    “好茶好茶。”还未入口,道长已是连连赞叹,五郎几人也不由看着杯中那片片于水中根根静立的茶叶,和那清碧透亮的茶汤,也是十分惊异,原来,所谓茶,竟然也可以冲泡的这般漂亮。

    “道长再尝尝口感如何?”

    那道长哪里还要她再说?浅浅尝了一口,回味一翻,先是微苦,后舌生津,完全没有他之前冲出来的茶汤,那重生的涩味,反十分甘甜清爽。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想不到小友不过所择水温不同,这茶水之味便有如此不同。贫道素以精于茶道而自傲,却不想小友小小年纪,于这茶道之上,却又是贫道远所不及。却不知小友之泡茶之道,所承何人?”

    八娘呵呵呵一笑,谦道:“道长谬赞了,哪有师承,不过是凡事有其道罢了,若是别的茶叶,我无论如何,也泡不出这味儿来,实在是道长之茶,与别茶不同。其实道理也很简单,我原算是个厨子,菜肴做的多了,有些心得而已,比如青菜菠菜水煮的时间长了,则失了本味,且颜色深葛难看,若只经沸水一焯,则马上取出的话,不但本色不受影响,亦能保证原色原味,便想这泡茶理应如是。只是一般的茶叶,未综烘焙,还有叶汗之涩,被道长经过揉青烘焙后,则去了苦涩,只留香甘,再冲泡得宜,自展色香。道长觉得,我说的可对?”

    其实什么做菜心得,纯是她瞎扯而已。

    前世她祖父素喜饮茶,那套茶经,她不知听过多少遍了,饮品的多了,也成了个个中高手,绿茶冲泡最是简单,不象乌龙茶和普洱类功夫茶,茶具水温冲泡时间都极有讲究,岂道长提供的又是清甜的无污染山泉水,又怎么可能泡不出好味来?

    道长听了他的话,先是点头,又不由哈哈大笑,道:“小友所言极是,凡是有道,便即是小小的一片茶叶,亦自有它的乾坤世界。”

    目光在五郎几人的脸上一瞄,把几人脸上的讶色尽收眼底,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与八娘继续闲聊。

    说了半响话,见快到了与哥哥姐姐们在道观殿外约定相见的时间,八娘就提出要告辞的话,那道长也是落拓这人,笑道:“能与小友几人相见,也是几位小友与贫道有缘,道长别无所赠,却有几句话赠与几位小友。”

    说着瞥了八娘一眼,沉吟了一下,方看向小九郎,笑道:“这位小友,若是努力精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儒家讲中庸,佛家讲嗔戒,我道家讲修心,这位小友学的是儒学,只后当戒急进之举,方是你立世之本。”

    小九心里很不以为许,却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子宣定然记在心中,谢道长教诲。”

    那道长似是看透了他的心,也不以为意,又对五郎子宣和子阜兄弟二人道:“二位以后亦会有一翻作为,贫道便不多说了。”

    八娘不知为何,见他看向五哥的眼神里,似是有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怜悯之色。只道长不说,她便是问,也是白问。只得闷在了心中。那道长说完话,才看向八娘,却是叹了口气,才笑道:“这位女公子的面象,贫道却看不透了。只,世间贫寒富贵,终究过眼云烟,小友,还当好自为之。”

    又伸出手,掌开躺着一枚图案奇怪的铜币交由八娘,却不知是何时纳入手中的:“今日有幸品尝小友泡的茶,贫道无以为谢,这枚铜钱,就以这枚铜币赠于小友吧。”

    八娘一怔,敛了笑,双手接过道长手中的铜币,朝着道长深深福了福身,回道:“谢道馈赠,道长之言,定然铭记心中。”

    自此才与那道长别过。等过了索桥,回头看去,却见那道长还立于古树之下,衣袂翻飞,静静的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身边的小道士伴于一侧,蔚蓝的天空之下,却如一副旷古宁静的山水画。

    三人行过密林,经过那处农田时,正有山人做完农活,上了田梗处,见到三人笑着问了好,又有一年长些的老者笑道:“几个公子小姐好福气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节 喜得米酒

    “好福气?”五郎奇道,难道是和刚那老道长有关?“不知老伯何出此言?”

    那老农满是风霜满是沟壑的脸,笑起来却有一种特别慈祥的感觉::“小哥儿不知道,刚与你们一道的那位道长,就是紫阳真人他老人家?”

    曾家人所尊崇的,是纯真的儒学,不事理佛,亦不信什么道教,甚至因道佛所占民田极多,还有僧道之流不事生产却占着比平常百姓人家多的多的社会资源,曾老多还颇有些抑道止佛的论说,因此曾家这兄妹几人,确实是不知道紫阳真人为何人的。

    “老人家?那位道长不过中年,观老伯要年长他许多,怎么反倒称他为老人家了?”

    那老农见他们目露疑惑,也奇道:“几位哥儿姐儿,竟不知道紫阳道长?要知道,这位紫阳道长,可是如今咱们大宋国的第一道长了,如今是刚好云游至此,才在我们麻姑山落脚的,连带的,如今麻菇山的香火,都比平常旺了不少,紫阳真人虽看起来不过中年,实则如今已有六十高龄啦,说起来,却是比我老头子年要长些。刚见紫阳真人对几位如此礼遇,还以为几位哥儿姐儿与真人是熟人呢,你们大概是不知道,紫阳真人虽暂居我们麻姑山,却不常见客,便是我们仙都观的道长们若想见他老人家一面,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五郎这才想起自己兄妹刚才还真的忘了问那道长的道号了,又听老伯说了这许多,没想那紫阳真人竟然明明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却不过而立之年,也十分惊讶,心道这位老农,不会是诓他们的吧,只这老农一派慈祥的样子,哪里是个会骗人的人?

    不仅是他,八娘几人也很奇怪,便与老农告辞,路上子阜叹道:“这倒是没想到的,可惜我们饮了人家半日好茶,却不曾问过道长一声尊号。实在是失礼的很。”

    小九郎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哪里管他什么有名的真人还是老道士的,何况那茶好不好的,他也品不出来,于他而言,那不过是道茶而已,好看是好看了些,却还不如八姐炖的一碗甜汤叫他更有兴趣呢。因此对子阜的话很不以为然,只道:“管他名真人还是普通道长,总不干咱们的事。我们还是快些寻大哥他们去吧,省得大哥他们等急了,一会儿又要训斥我们乱跑。”

    八娘却在一边默默的,对那老农的话,倒是有些相信的。那道长仙风道骨,说话又暗藏玄机,原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可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她所不知道的是,所谓一啄一饮,都有因果定数,正是因为今日偶遇这位紫阳真人,日后,她才免了一次差点儿丢掉性命的大祸。

    几人到了仙都观的大门外,就见曾子晔和关景晖等一众人都已候在那里,三娘见人约是逛的累了,正坐在一边的花坛边上歇息。

    见到几人过来,三娘还笑道:“我们这才一出来,他们倒也赶回来了,到底是自家兄妹,心有灵犀呢。”

    说的众人都笑。

    又相约着再去看看其它景致,这一玩,直到日薄西斜时分,曾子晔索性道:“再下山去,若是慢了,天也黑了,山路难走,也不安全,不如就在山中找处农家住下吧,等明日下山,下午刚好赶回家去,这逛了一天,也都累了。刚好在山中歇上一夜缓缓气儿。”

    曾子固和关景晖看着弟弟妹妹们都没有了早上刚上山时朝气蓬勃的样子,一个个焉头耷脑的,也知道再叫他们下山,只怕几个妹妹,一个也受不住,更何况还有九郎,觉儿和簧儿几个小的,怕更是不成,因此也都同意了。

    曾子固就想起从前与六妹夫王咎之一道游玩麻姑山时,住的那处人家,待人极是热诚,再加上那家也算是山中的大户,他们这么多兄妹,也实难再找到住得下的人家,那家刚好房屋还算多,就与曾子晔商量了一下,所幸那户王姓人家离的也不远,再往下山方向走个里把路,也就到了,曾子华便让五郎和四郎还有子阜子简子景几人,照顾好几个小的,关景晖见三娘也累的很了,又一向身体不好,也就顾不得被舅爷小姨子们取笑,自携了自家娘子的手,数人一道,小心往山下而去。

    下山虽省力,却比上山更难走,因此也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那户姓王的人家,曾子固因先前在这家住过的,上前拍了柴门,就有一位老头过来开了门,看见曾子固并他身后的一众兄妹们,笑道:“原来是曾先生,这几位是?”

    一边说着,一边把人让进屋里。

    曾子固答道:“叨扰王老伯了,今日与家中兄长领着弟弟妹妹们来山中游玩,因天色晚了,不便下山,因此想来王老伯家中借住一宿,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那王老伯虽是山中老农,为人却十分热情,一边叫了自家老婆子出来迎客,一边笑道,“这几年年景好,家里也有了些余钱,因盱江先生设了盱江书院,春时便把家里两个小子送去了书院里,这两小子也争气的很,竟也考了进去,三个闺女也都出嫁了,如今家中就我和老婆子两人,家里房间都空着呢,正好住人,一应被褥也尽有的,你们只管放心住下就是,只我们山里人家,吃的虽也不缺,却没有太好的,只怕招呼不周,先生别介意就成。”

    盱江先生李靓可算是江南顶顶有名的大儒,又是曾子固的受业恩师,听说王家两儿郎去了恩师兴办的书院,曾子固也很高兴,笑道:“王老伯可真好福气,有如此争气的两位儿子。说起来盱江先生,还是我的恩师呢,先生又是咱们江南有名的大儒,老伯的儿子能入盱江书院,不愁以后没有出息,老伯以后可有大福气呢。”

    谁不不爱听夸自己家儿郎的?王老伯听了这话,自是大喜,哈哈笑道:“那就借先生吉言了。”又听说那盱江先生竟还是这位顶有名的曾先生的老师,对儿子的未来前途,更是充满了信心,一个能培养出文曲星般的曾先生的大儒所开办的学院,儿子整天在里面读书受学,那还能差了?

    大喜之下,连催老婆子快快煮了山茶过来,先给公子小姐们解喝,且天色渐晚,正是该做晚饭的时候了,又催老婆子去做晚饭,那王婆婆被催的无法,只得笑嗔道:“你这老头子,看来了这么些公子小姐,可是高兴的老糊涂了?总得叫老婆子一样一样来吧?”

    又转头对着三娘几人笑道:“咱们山里清寂,孩子们又都不在身边,平日可还真没个说话的人,这不,你们这一来,整个家里都热闹起来,也难怪老头子喜欢,”又道,“哥儿姐儿们,都快坐下歇歇,这玩了一天,很累了吧?老婆子这就做些吃的去,只家里都是些平常的,也没什么好菜招待,可不要嫌弃。”

    三娘是几人里年长的,忙笑道:“婆婆可太客气了,叫我们怎么好意思?来时还听兄长说老伯和婆婆顶顶好客的,婆婆做的饭菜,我家二哥一直惦念着呢,还说上回来时,承蒙两位老人家招待,也未曾回报过,心里正愧着,这回又要来叨扰。婆婆若是不嫌我们手脚慢,我们也去帮忙去,要不这么些人的饭菜,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准备的,没得我们来叨扰,还累着婆婆。”

    见王婆婆婉拒,三娘继续笑道:“婆婆也不必客气,别的不敢说,我家几个妹妹,厨艺都是顶个儿好的,反是我这当姐姐的不敢献丑了。婆婆可曾听说过南丰城里的喜来登饭庄?我这位最小的八妹妹,正是那饭庄的主人,一手厨艺,可是了得。婆婆若是不在意,只管在边上吩咐她们,就叫她们自己动手去。”

    王婆婆一听,忙打量了曾家八娘一眼,咋舌道:“真正是我这山里老婆见识短了,那喜来登饭庄,别处兴许不知,我们麻姑山的农家人,可是听过的,这不喜来登饭庄里用的银珠米,都是从我们这里贩买过去的么?且那价儿,还比别处出的高些,如今山里凡是家里出银珠米的,可都念着这喜来登的主家心地好呢。哪里想到,竟就是你们家的姐儿?要我老婆子看来,这八小姐,才多大点人哦,到底是咱们秋雨名家的小姐,本事着呢。”

    三娘一见王婆婆夸自己妹妹,心里也自高兴,嘴上却谦道:“哪有婆婆说的这样?不过是她喜欢做菜,又用心罢了。当不得婆婆这般夸。”

    八娘听王婆婆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陆十七竟然自己叫人来麻姑山收的米,又听王婆婆夸她,也跟着三娘道:“我哪里有婆婆夸的这么好,都是家里哥哥姐姐们帮衬着罢了,我也就会炒个菜儿。对了,婆婆,今儿您只管在一边吩咐,也享个福,我也不谦,就由我来掌勺,叫老伯和婆婆,也尝尝我和姐姐们的手艺。”

    王婆婆心里虽然也奇怪一个名家小姐,怎会去开饭庄,去灶上炒菜,整天和油烟气儿打交道的,但曾家这几个小姐,却没有半分富贵人家小姐的娇气,话又说的叫人听了很是贴心,心里也便喜欢起来,笑道:“多好的姐儿,那婆婆也就不敢在你们面前露丑啦,我炒的那几个菜,也就我家那老头子能入得了嘴了。”

    便领了几人去了灶间,把家里有的好食材,都一一拿了出来,有两只野山鸡,几只腌兔肉,山笋,各色野菇,腊肉,熏鱼,玉兰片,并些山中自家种的蔬菜,还有用本山神功泉水酿成的米酒,一齐儿搬了出来,竟是十分丰盛,哪里又简陋了?

    八娘喜道:“婆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平常我们就是家里想吃,也未必吃得着呢。”

    王婆婆就笑道:“哪里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我们山里人家常见的,这些野山鸡和兔肉,也都是些便宜的,拿出去卖也卖不了几钱,索性家里也留了几只。”

    八娘又去看那米酒,拿着酒咬装了些儿,也不顾人家笑话,尝了尝,酒色乳白,入口清凉酸甜,又是最好的山泉水酿的,实在是比平常能喝的那些米酒果酒还要强些,便问王婆婆:“婆婆,这酒,是你自家酿的?还是这山中人家都会酿?”

    “是我自家酿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山里家家会酿,不过虽是方法一样,但各家口味,也有好坏。”

    八娘是个生意人,见了这酒,觉得真真是可口的很,便道:“婆婆,我先盛些,叫我姐姐们也尝尝,不介意吧?”

    王婆婆听了这话,嗔道:“你这孩子,看你说的,这搬出来,可不就是叫你们尝的?还在意什么?你们喜欢喝,我老婆子心里就喜欢了,家里还有好些,若是喜欢,回头给你们装些带下山去,拿回家慢慢尝。”

    三娘也嗔了八娘一眼,觉得这饭还没吃,就先喝上了,实在有些不象话,还好婆婆朴实,若是别人家,还当他们曾家的女儿没规矩呢。

    八娘也知道三娘心里想什么,却也不管她,拿着碗装了些,让姐姐们逐一品了,才问:“是不是很好喝,比我们往常喝的,都要强?”

    六姐和云贤,都是几个姐妹里见过世面比较多的,又常与富贵人家的小姐往来,平常应酬,各色酒类,也浅尝过不少,见八娘问话,都点头道:“确是好喝,哪里还象是酒?直比那夏时的冷饮还要可口呢,再没喝过比这再好的米酒了。”

    八娘便存了心,笑道:“婆婆,我与你商量个事儿如何?”

    王家虽说和山里一般的农人家比起来,略富了些,可到底是山里人家,也并没有多少进项,不过是田产多了些而已,因此八娘觉得,若是能让王婆婆多酿些这米酒,到时候拿到自己饭庄里,只招待女客用,又是别家的米酒比不了的,定然会大受欢迎,不仅自己可以拿来吸引顾客,就是王家两位老人,也能多些进项。岂不是两好之事?

    王婆婆还以为她喜欢这酒,想多要些回去呢,索性自家酿的也多,孩子们不在家中,也就老头儿偶尔喝上些,还有间或有游客来家里借宿,招街客人用的,因此笑道:“姐儿客气,有什么话与我这老婆不好说的?”

    八娘就上前挽了婆婆的胳膊,笑道:“这酒我们喝着着实好,我那饭庄里,刚好就缺少女客们喜欢喝的米酒,且婆婆这米酒,是别家再比不上的,若是可以的话,不如婆婆平常多酿些,供给我们饭庄用可好?价钱上,定不会亏了婆婆的,婆婆觉得可行?”

    王婆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酿的这再平常不过的米酒,能叫大饭庄里看中,且还要进了去待客,不免忐忑,道:“老婆子可不想害了姐儿,这酒做起来不难,我们山里家家户户都会酿的,虽人家都夸我这酒酿的好,可也并不值什么,哪里就能拿到大饭庄里待客去?若不是姐儿样子不象开玩笑,老婆子只当你拿好听话哄我高兴呢。”

    八娘暗赞这位婆婆看着顶朴实的,实是很有些智慧的山村老妇人,竟然这么会说话。既表明了这酒山里人都会酿,又不着痕迹的道出了自己酿的酒确实比别家的好。且叫人听了,还觉得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便笑道:“怎敢诓婆婆呢?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我是饭庄里要用的,虽说用量没有多大,可也不少,婆婆可能做得了?”

    那王婆婆虽说家里条件不错,可是供两个儿子读书,以后再进京赶考,娶媳,哪一样都要花钱,岂有不想添个进项的?再说酿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只这米酒是用银珠米酿的,成本高些儿,因此若是要卖的话,自比市成上的米酒价格要高,听了八娘的问,又怕自己报了实价儿,八娘嫌价格贵了,反是不美,就笑回道:“做是做得了,只我老婆子也不瞒姐儿,这酒是用咱们山里产的银珠米酿的,原是自家用的,自然是往好里用料,可若是往外卖,还用银珠米的话,只怕价儿,要比外面的米酒略高些。可若是不用这银珠米,也就没这个好味道了。所以不是老婆子不知好歹,诓骗姐儿,你若是要的少,老婆子送你些也无妨,可是要的多了,也不能不收钱,只是价格实在比外面的要高了。”

    只要能做就成,价格高些八娘也能理解,毕竟这银珠米,可是比一般的米,价格要高了一倍还不止的,她原就是看中这酒的质量,若是换了别的米做,失了这清爽酸甜的口感,她还买这酒做甚?

    因此笑道:“这个婆婆倒不用担心,我们饭庄里只卖银珠米做的饭,婆婆也知道的,所以这价格,我哪能没数?一是您这米酒,成本就比市面上的高了一层了,再说这酒品质又好,我再加些价,就按市面上一般米酒的三倍价格收购,婆婆觉得可行?”

    三倍?王婆婆大喜,一般的米酒原也有能争些钱的,她用银珠米酿制,成本也就只是人家的二倍而已,可利润却是高了三倍了:“姐儿都这么说了,哪有不行的?行着呢。回头姐儿只告诉我,你每回需要多少,我酿好了,就给你饭庄里送些去。”

    若是送过去,不用自己着人来收购的话,也省了些成本,八娘就笑道:“那成,等我晚上想想,明儿就告诉婆婆,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婆婆可不许反悔呢,不过八娘有一个小请求,还请婆婆应了。”

    王婆婆见她价格上给的不仅公道,还很厚道,便知道这位曾家小姐定不会提什么出格的要求,因此大方应道:“姐儿只管说就是了。只要我老婆子能做到的就成。”

第一百五十章节 备嫁

    女眷能去喜来登的,大多也是包的雅间就餐,她这喜来登装修上本就走的高端路线,菜肴走的是精品路线,可饭菜的价格却比一般的饭庄里还便宜些,且饭菜虽然价格不贵,但色香味形却远胜与其它饭庄,再加上不时推出些新品菜式,不管是传菜的伙计,还是雅间和大堂里服务的伙计,都是一一经过培训才上的岗,服务态度好,对菜色了解的也十分透彻,因所上之菜,大多是客人们未曾见过的,因此凡是上菜时,都会对菜色做一下简单的介绍,若有那好奇心重的,伙计们也能就着菜色,吹上几句,十分专业。这也是喜来登自开业至今,生意一直火爆的原因。

    八娘之所以给王婆婆家的酒如此高的价格,一是因为年初的时候,陆十七托了关系,拿到了酒水的售卖权,酒水的利润平空比去年从别处进货时,高了一大截,因此并不想靠着王家的米酒再赚多少。

    二是,这酒是卖给女眷饮用的,女人天生讲究,因此这酒的品质十分重要,且她要的是独她一家售卖,女人大多是喜欢所谓的独一无二的东西的,只有独一无二,方显珍贵。否则,她何必给王婆婆远高市面米酒价格三倍的价呢?

    因此八娘便正色对王婆婆笑道:“婆婆这酒,既卖了我,就不能再卖第二家,因价高,必须保证只有我们一家卖,才能保证这价格。若是别家也有得卖,价格势必会比我们低,到时我们也不得不跟别家着降价的话,这进价就无法保证了。”

    王婆婆虽是山中农妇,却自有她的精明,八娘的话,她脑中过了一遍,便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可不是?别人若想卖的好,定然要比喜来登卖的便宜,价格降下来了,来她这里收购时,自然她的价格,也得跟着降,最后自己便是多卖,也不见得争的钱就比卖八娘一家多,那她又何必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便笑道:“这个姐儿放心,老婆子虽说是个山里人,却也知道诚信待人,姐儿既有这知,老婆子就不会再卖别人家。再说别人哪个会出姐儿这么高的价?老婆子说话也一向丁是丁卯是卯的,应了姐儿就是。”

    “那可太好了。”八娘一笑,这才招呼几人帮忙做饭。

    三娘几人平常都是贵闺小姐,就是阿蓝,虽说是个丫鬟,可曾家也没她真当丫鬟,虽说几人平常在家都做些事儿,可要说多重的体力活,还真没做过。且大抵上出门的时候也少,何况是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又是一早就起床的,到了这会儿,也个个累的象是全身都散了架了。

    反倒是八娘跟着苍耳练了大半年的武,每日早上耍几套拳剑,身体素质比姐妹们强上很多,虽也一样累,却不象她们那般,腰酸腿痛,恨不得就躺到床上去。

    把菜都捡择好,王婆婆便催她们几个先去歇会儿,等晚饭好了,自会叫她们,可几人又哪里好意思单留下王婆婆和八娘这一老一小在这忙活?

    八娘是知道三姐姐身体的,硬是催她去歇了,三娘强撑了这半天,眼见自己也支持不住,这才歉意的去了。八娘又叫了七娘和云贤跟过去照顾,因见六娘和阿蓝两人虽也累的不行,可比那三位又好些,这才同意两人留下帮忙。

    可到底不忍再叫她们做什么,叫让六娘坐着择菜,阿蓝在灶间烧火,王婆子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早饭原就吃的早,中午又只吃了些点心,八娘知道大家都饿的很了,因此只把王婆拿过来的食材捡那方便做的,用最短的速度做了几样小菜,等太阳完全没入了山岚之间,天色黑了下来,一顿饭,也收拾好了。这才叫五郎几个来帮着端好饭菜,去了小院中用饭。

    虽准备的时间短,菜都是用最简便的方法做的,可也算得上丰盛,一个蒸兔肉,一个红烧山鸡,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清炒玉兰片,一碟子生炝黄瓜片,米粥,并一篮子鸡蛋饼。

    王老伯见了这一桌子菜,就呵呵笑道:“老婆子,今儿这菜,可不象是你做的呀。”

    王婆婆笑着回道:“这都大半辈子了,老婆有几份能耐,你还不知道?老婆子哪有这个本事,这么快就张罗了这么一桌子好菜来?老头子,今儿你也算是有口福了,能吃到那喜来登饭庄里的菜肴了,从前不是还开玩笑,说等哪天咱们家两儿子高中了,咱们老两口也去那喜来登吃一顿的么?这回不用了,在家里就能吃上啦。”

    王老伯奇道:“这是个什么说法儿?难不成老婆子你还会了仙术,把那喜来登的大厨子,给招到咱们家里来招待贵客了?”

    王婆婆哈哈大笑,边上的曾家儿郎和小娘子们也跟着笑。王婆婆道:“老婆子可不会什么仙术,老头你还不知道吧?那喜来登,可是这几位哥儿姐儿家里开的,这位曾家的八姐儿,一手好厨艺,可不得了呢。”

    一边说话,一边招呼大家坐下,众人也饿的很了,王老伯看着这一桌子菜,也急着尝尝曾八娘的手艺,因此也不客气,便坐下吃了。

    王老伯每样菜各尝了一筷,对八娘的手艺大赞:“老头子这辈子,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食,托先生和几位哥儿姐我的福,今儿倒是真有口福了。”

    等吃了饭,与王家老两口子聊了会儿,因都累的很了,烧了些热水,各自洗漱后,也就都睡了。

    那王婆婆却是睡不着,便把饭前八娘说的要收购自家酿的米酒的话,跟王老伯说了,王老伯听了自然也是高兴的很:“这可是没想到的好事儿,只人家仁意,给咱们的价可不低。咱们也不能白沾了人家便宜,酿酒时,咱们都得精心些,另咱们家里不是还有不少的山货么?你明儿一早把那成色好的,都给找出来,回头让曾先生他们带回去。虽不值什么钱,却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王婆自是道好。

    第二天一早,天色麻亮,王婆婆就起了床,煮了一锅子粥,又照着八娘昨儿晚上教她的法子,把黄瓜切了薄薄的片,揉了盐,去了汁,淋上些麻油,这就粥的小菜,也算有了。又照着八娘的法子,也照样子摊了两盘饼鸡蛋饼,待做好了,尝了尝,却没八娘做的那松软,不过却是比自己往常做的那些饼可好的多了,也还算满意。

    一通忙好,这才去寻那些家里收着的干货,足装了满满两大包袋。又叫了王老伯来,两人抬到院里依墙放了,好让曾家人回去时捎上。又一想这么两大包东西,他们也不好拿,索性让王老伯去不远处的一处邻家,请了那家的儿子,回头帮着送下山去。

    这边王婆婆才一洗干净手脸,打算叫客人们起床,谁知大家也都闻着早饭的香味儿,个个儿起了床。

    因屋后便是山溪,倒也方便,穿戴好后,都去了屋后的溪边,就着竹盐漱了口,洗了手脸,回到院里,王婆婆已把早饭都端上了床。

    吃了早饭,就商量着下山回家,王老伯也领了个年青的山民回来,笑道:“曾先生来家里作客,也没什么好赠送的,只我们山里人家,顶不缺的就是山货,因此准备了些,也好叫先生捎回家里,给家里的曾老爷尝尝。又怕你们下山捎着不方便,这不,特意请了老兄弟家的小子,一会儿帮你们送下山去。”

    曾子固赶紧婉拒:“这可怎么好?我们平白叨扰了老伯和婆婆两顿饭,吃的已是极好,偏老伯好客,上回来时,就不肯收我借宿的花销,这回我们这么多人,也是不收,我们本就惭愧了,怎还好连吃带拿?”

    王老伯就瞪了眼,假作生气的样子,斥道:“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可是看不起我们山里人家,才招待这点子东西就要计较银钱了?两顿饭能吃多少?再说那两袋子东西,也是我们家里常备着的,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先生若是不收,就是看不上我们山里人了。”

    曾子固被他这一说,也极无奈,可真收下,心中又很不安,就是想补添两位老人家些钱,这会儿也不好拿出来。

    倒是八娘姐妹几个知晓这老两口的心意是为哪般,毕竟出了比市面上的米酒高两倍的价格,来收购王家的米酒,王家是能添不少进项的,相比起来,这两袋子山货,就真不值什么了。

    三娘就劝道:“二哥,既是老伯和婆婆的心意,我们收下就是。”

    曾子固和曾子晔都晓得这位三妹妹最是心善能体恤人的,见她也劝着收下,心想必是有些原因的,只当着两位老人家的面,也不好问,便笑道:“老伯和婆婆实在是客气了,两位的心意,我们就领了,等哪日两位老人家若是去南丰城里,也当请两位一定去我们家坐坐,也好叫我们还上些情。”

    王老伯这才笑道:“就这对了。”

    又叫了身边的那位青年,指着墙角的两大布袋东西,道:“阿山,去拿了绳子和扁担系好,定要把先生和哥儿姐儿们送到码头再回来。”

    叫阿山的青年笑着应了,寻了绳索和扁担来,把东西捆好,试了试,觉得不至于半途松掉,便挑到了肩上,笑道:“曾先生,我先挑着下山了,回头到山下路口等先生和小姐们,要不我这挑着东西,与先生们一道,山中路窄,也不方便行走。”

    “那就有劳小哥儿了。”曾子晔道了谢。

    那青年挑上担子,打开院子的柴门,健步如飞的出了院子,在清晨的满山雾岚之中,直奔山脚而去。

    曾子晔又领着弟弟妹妹们,给王家老两口道了谢,这才辞别而去。

    到了山下,就见阿山早等在了那里,果断人家是山里人,走山路如履平地,可不是比他们要快的多?

    见了曾家一众兄弟姐妹们欢笑着下了山,阿山忙迎了上去,笑道:“先生,是歇会儿再去码头,还是歇会儿再走?”

    虽然歇了一夜,可爬过山的都知道,当天虽然累,可第二天,才是腿脚真正酸疼的时候,曾子晔自己就觉得那又腿酸痛的动一下都觉得难受,更何况妹妹们呢?虽然几个丫头一路都说说笑笑的,但光看她们走路时,那外八字的样子,就知道个个儿的都强忍着酸痛在逞强呢。

    便笑道:“担误小哥儿时间了,还是先歇会儿吧。”

    阿山自然不会反对。几人在路边的山石上歇了一会儿,眼见着日头慢慢高了,这才起身赶路。

    不时到了码头,阿山帮着把东西都送上了船,大概是与那船家也是熟识的,又对着船家拜托了一翻路上多照应的话,这才与曾家兄妹们挥手告辞。

    等曾家兄妹们到了南丰城外的码头时,已过了午饭时分,还好早上都吃的不少,还不算饿,五郎便拉着子阜和子简子景,四兄弟把两袋子干货抬下了船,这才小心扶着妹妹们也下了,把东西在码头上放好,四郎也寻了三辆马车来,等到了家里,吴氏没想到他们回来的这么早,也未给他们留饭,又忙去厨房里准备饭去。

    如此在家里又歇了一天,八娘才去了饭庄里,那些山货也分门别类的归放好,八娘原还想着家里吃不完,拿些到店里去用的,又一想六娘出嫁时,留着也能做几样好菜,这才罢了。

    歇了几日,也便要准备起六娘的婚事了。二十八便是六娘出嫁的日子,眼见着也没多少天了,便都着紧起来。

    因家什乔家着好漆后,已送了过来,如今在老夫人住的薇园里放着,准备的一应俱全,一家人看了,都特别满意,就这一套家具,抬去了夫家,任谁也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家什准备好,男人们便没什么再好操心的,几个兄弟忙着把喜贴写好,又分送了出去,曾子晔和曾子固都闲了下来,曾不疑想着女婿陆十七这几天正在他们家南源庄的田庄上忙着,只靠庄头周三可不行,便打发了曾子晔和曾子固两兄弟随自己一道,去南源庄看看去,一来看看春收的田租周三收的如何了,二来,也看看陆十七这个女婿到底是怎么按排田庄上的农事的。

    女眷们则忙着把六娘出嫁要用的嫁衣,给婆家的见面礼品,还有一应嫁妆首饰头面,布匹锦缎,给统统整理出来,分门别类的归置好,这么一收拾,发现竟然也整整准备了十六抬的嫁妆。

    老夫人见了欢喜,六娘却吓了一大跳,当初三姐姐出嫁时,家里倾尽全力,也不过准备了八抬,六娘便道:“这实在太多了,当初三姐姐出嫁时,嫁妆不过才八抬,我怎能越了姐姐去?祖母,您赶紧叫我娘把那多出的,给留下来,以后还有七妹和八妹也要出嫁,哥哥们也要娶亲,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老夫人笑道:“这哪里是你娘准备的,都是你哥哥嫂子并你同个妹妹张罗的,你也别怕你三姐姐多心,那孩子的心性我知道,只会为你高兴的。再说从前那是没办法,如今这不是家里条件好了么?如何还能让你去了婆家被人说道?这女子,有了好嫁妆,到了婆家,腰杆子才能直,你就别管了,只安心等着出嫁就是,凡事祖母心里有数呢。”

    “可是,祖母……”

    “没什么可是的,”老夫人揉了揉六娘的头,这个孙女是打小就陪着她的,再孝顺不过的孩子,过不了几天,却要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心里哪里舍得?可,也没有把个丫头一直留在家里的道理,还好她婆家也是不错的人家,算不会亏待了她,还算有些安慰。

    老夫人叹道,“你祖母如今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你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在娘家时,整天照顾我一个老太婆,也没叫你过上一天贵阁小姐应过的日子,这嫁妆,再不为你备的好些,祖母只怕就是去了,也不能心安。还好你八妹妹是个能干的,团好了一家的日子,如今不愁吃穿,又有结余,她又是个大方的,舍得在你们姐妹身上花钱。你几个哥哥,还有你那大嫂,也都叫我省心,不会亏了你们几个丫头,祖母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家里衣食不愁的,他们兄弟们兄友弟恭,你们姐妹们也是互相体谅,都说家和万事兴,我也算是有福气的了。你呀,也听祖母句话,嫁妆婚事,只管丢开了,且叫他们张罗去,总归都是心里有数的孩子,没能力办到的,他们也不会免强自个儿,能给你的,你也只管安安心心拿着就是了。”

    一边说,又一边让六娘拿了她床头的那个奁盒来,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块裹着的锦布摊开,把里面的一支赤点金翠的金簪拿在手上,细细端祥了一番,这才交到六娘手上:“这个是祖母单给你的。你拿着。”

    “这,这太贵重了,且这簪是伴了祖母几十年的,又是当年祖父送您的,孙女怎能收下?您快收起来。”

    老夫人拍了拍六娘的手,慈祥的笑道:“六丫头,若说起来,祖母也是有私心的,当初你三姐姐出嫁时,祖母也给了她套头面,虽说比你这支簪多了不少东西,可真论起来,加起来也比不上这支老簪,可这几个孙女儿里,祖母着实是顶疼你。也叫祖母偏次心吧,那七丫头和八丫头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祖母。你就放心吧。再说,我如今也没别的了,就这一支簪,还算拿得出手,你若是不收下,祖母才难过,你是个有孝心的,难不成还要看着祖母难受?收下吧,权当是你的孝心了。”

    “祖母……”六娘伏到老夫人的膝上,心酸不已。

    这支簪,贵不贵先且不说,却是老夫人的念想,这么年多了,家里就是再难,祖母都没动过这簪子的心思,不为别的,这支簪,可是祖父当年亲自画了样,请了金铺打的,趁着祖母三十岁生辰时,亲手插在祖母的云鬓之上的。那是祖母对祖父几十年的念想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节 横空出世的酱油

    “你个傻丫头哦,嫁人是喜事,怎好这么掉眼泪?”老夫人抚着六娘的背,笑着把那赤金点翠簪插到六娘的头上,“快起来,给祖母看看?”

    六娘偷偷拭掉眼角的泪,抬起笑脸,老夫人端祥了一翻,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可比我当年好看多了。”

    六娘就道:“哪里就有祖母当年好看?再说孙女儿还小呢,也压不住这簪的贵气。”

    一边说,一边从发间取了睛来,仔细的收好,重又放到了奁盒里。

    老夫人才催着她出去寻八娘几人玩去,因每日中午老夫人都照例要睡一会儿的,六娘服侍她睡下,这才去寻了几个姐妹:“才刚祖母把她收了几十年的一支簪给了我。”

    “可是那支点毛翠金簪?”三娘一边拉了她坐下,一边笑问。见六娘点头,三娘笑道:“可见祖母有多疼你,那支簪,可是祖母收了几十年的,也不过逢年过节的,才舍得拿出来戴上次把而已。你可得收好了,是祖母一片心意呢。”

    六娘歉意的笑道:“我的婚事,叫你们也跟着操心了,往常我一向也没在家中,侍奉父母的事情,从前有三姐姐,如今是七妹八妹,说起来,顶不孝顺的便是我,可家里却给我准备了这么多的嫁妆,真叫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三娘劝道:“看你这话说的,都是自家姐妹,只有盼你好的,你过的好了,我们也看着高兴,再则,你打小就跟在祖母身边,帮我们尽孝,临川那边的事情,只你一个人料理,比起我们来,可不知辛苦多少倍呢,如今又和我们说这个做什么?这也是爹和母亲疼爱女儿的一片心意,还不是想着你以后去了婆家,能过的顺顺当当的?你呀,看着家里几个姐妹里,就你顶精明的样子,却还不如小八想的开,你瞧这丫头,就贼精贼精的,从来不亏着自己,要我说,你和七娘,以后也都和这小八学着些儿,以后到了人家,我们才能放心。”

    八娘就在一边乐:“三姐姐也别尽说六姐姐,你自己还整天拿着吃亏当福气呢。不是也一样叫我们不放心?虽说三姐夫待你好,公婆也是喜欢你的,可也别总亏着自己了,瞧你刚回来那会儿瘦的,爹和娘瞧着不知多心疼呢,连爹都亲口跟娘说,让大嫂多买些好的做了,叫你吃了补补,你嫁的又是最远的,平时我们也照顾不上,可不是更叫人担心?你要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祖母,对爹和娘最大的孝顺了。”

    三娘就嗔了她一眼:“你们都瞧瞧这丫头,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家里最大的姐姐呢,竟是连我也教训起来了。”

    八娘也就嘿嘿一笑:“这不是姐姐们都疼我,我才不知天高地厚的乱说嘛。”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内屋里,打开箱笼,寻了两张地契出来,一张给了六娘,一张给了三娘:“三姐姐,六姐姐,这是两张五十亩的水田地契,我年后特地请陆十七帮我留意的,原只打算给六姐姐备上五十亩作嫁妆,却不想他寻着了百亩,因是上好的良田,遇着了不买也是可惜,我就索性一次都买了下来,两位姐姐一人一份,以后留着也好傍身。”

    三娘和六娘都露出惊讶来:“你哪来里来的这么多钱?”

    要知道一百亩上等的水田,如今只怕不下三贯一亩,这一百亩地,也足要三百贯了。

    八娘笑道:“总归不是抢来的偷来的,也不是管大嫂要的。这不是喜来登生意一直不错么?原以为要等到六七个月,才能收回成本的,却不想到了三月底一结算,原先投进去的钱就全回来了,四月里一个月,我就分到了三百多贯的利,再加上武三娘那边前些天,也给我送了二百多贯的分红,还有今年第一季三个月的一百二十贯图样钱,我这身上一共都有近七百贯钱了,给你们两的地,才花了三百一十贯罢了,还余着三百多贯呢,昨儿才交给嫂子。”

    三娘听了道:“你可真正是个能赚钱的丫头,真正不似我们家的人,谁能想到,我们这样的人家,竟也出了你这么个满脑子生意经的?六娘你就收下吧,至于我这五十亩地,八妹你留着回头交给嫂子,以后给七娘做嫁妆。再说我婆家离的那么远,这些地就是给了我,我也顾不上。”

    六娘也道:“我也不能要,家里给准备的嫁妆已经够多的了,再说以后哥哥弟弟们要读书,要进京赶考,要取亲,还有你和七娘,小十妹,十一妹,以后哪个不要花钱的?留给家里吧。”

    “不怕,”八娘接口道,“就是六姐姐那五十亩地,也不许不收,女子有了恒产傍身,才能什么都不怕。三姐姐你也不用担心离的远,包括六姐姐这五十亩,也不用六姐姐担心,陆十七帮我买的地,刚好离他家的田庄不远,我都托给他照料了,每收一季,我照例付他管理田庄的钱,只当是租给他们家种了。每季的收益,我也都会帮你们管着的,一年给你们送一次,你们只管在家里等着收钱就是了。”

    “那也不成,六娘的嫁妆还好说,我这都出嫁了的,怎可再拿娘家的钱呢?没得大嫂知道了,心里不舒服。虽说大嫂心善,又对我们都挺好的,可总不能凭借着嫂子的好,就不管不顾的,做那没道理的事情。”三娘把地契塞到了八娘手中,“你回头赶紧把这地,交还给大嫂。”

    “哎呀三姐,你可真是麻烦,这事儿,嫂子知道的,还是她提出要给六姐买地作嫁妆的呢,说是什么都不如地牢靠,我这才想起托陆十七帮着留意的。再说,当初你出嫁时,咱们家是没那条件,可没给你什么好的,连累你到了婆家,也过的辛苦,再说你就是不为自己作想,也得为我们那两个小外甥想想吧?当心将来没有好聘礼,以后好媳妇都娶不上,五十亩地虽说不多,但好歹也是份田产呢。你若是不愿意花这田产上的收成,就每年都存下来,以后给我们两个小外甥娶亲是用。”

    三娘被她说的笑起来,又听说这是吴氏嫂子的意思,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这地,她确实是不能收,便想着回头自己与嫂子说去。

    八娘见她不说话了,又劝六娘:“六姐姐你只管收下,你放心,以后七姐姐的嫁妆肯定比你的还要好,到时候你后悔,可也没用了。再说了,嫂子这买都让我买了,你们要是不收,岂不是伤她的心?只当你们不拿她当亲嫂嫂呢。”

    六娘和三娘被她这么一说,再不好说不要的话了。便都想着回头自己和父母哥嫂把这地给推了去。

    一边七娘听着八娘突然说到自己,又气又笑:“你说三姐和六姐,又扯上我做什么?”见八娘对她眨眼,复又笑道,“也是,三姐六姐,你们只管收下,这丫头总归能争钱,你们要是不收,连带我以后也不好多要嫁妆了。再说这丫头她小的时候,我们整天为她忙活这忙活那的,尿布都不知为她洗了多少,整天儿把她捧在掌心里如珠似玉的疼着,权当她如今是孝顺我们了。八妹,你为六姐准备了这么多嫁妆,以后我若是比六姐少,我可不依的。”

    三娘和六娘都诧异起来,平常小七顶是个闷嘴葫芦,今儿突然嘴怎么这么利了,竟还拿自己的婚事说事儿,这可不象她的为人。又见七娘虽脸红,眼中却是一片真挚。两人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八娘就笑道:“成,七姐姐你放心,到时候肯定比六姐姐还要多,你要是迟两年嫁,我一准儿给你赚上三十六抬的嫁妆,这总成了吧?”

    三娘和六娘都笑起来。

    小十不懂她们说的什么,跟着起哄:“那贞儿就要七十二抬,比七姐姐还要多。”

    八娘佯装着苦了脸:“要是娘再生几个妹妹,那我不是要苦的把我这小细腰,都累的拖地上去了?”

    几个姐姐都笑的肚疼,闹了一阵,想着祖母这会儿也差不多要醒了,六娘就起身去了薇院,另几个也去了前院,八娘在家里左右无事,就打算去饭庄里看看去。

    才一到店里,就见李雍正在那儿与苍耳说话,八娘进了门,笑道:“李大公子,这可是好久没见着了,今儿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至上回她祖母寿宴过后,从前没事就往喜来登来吃一顿,或是订两桌席面回去的李雍,着实是好些日子没到喜来登吃饭了。李雍一见到八娘,指了指正放在柜上的一个青花瓷的罐子,笑道:“受陆十七之命,给你送样好东西。”

    苍耳撇了撇,才刚见他宝贝似的抱了这么个东西来,说是给八娘的,她闻着味儿有些奇怪,原想打开看看,却不想叫他拦了:“这可是好东西,我那哥哥说了,务必要送到八娘手中,你就是看,也看不明白是个啥。这可是我花了近小半年的时间,从开春到现在,才弄出来的,咱哥哥说了,这是给曾家八妹儿十三岁生辰的惊喜。”

    苍耳嗤笑:“就你?别说半年了,你就是花十年,也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心里却也好奇,给八娘的生日贺礼,陆十七怎会叫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去办,且这味儿奇奇怪怪的。这会儿见八娘来了,便笑道:“说是给你的生辰礼呢,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还弄的神神秘秘的。要我说,陆十七就没正经办过几件像样的事儿,哪有给姑娘家送这样的礼物的?八娘你快打开看看,要是捉弄你,下回他回来,我非揍他一顿不可,给你解气儿。”

    “你个小娘们懂什么?我那哥哥可说了,这礼比送什么都能叫曾家八妹妹喜欢。不信你等着瞧就是了。”

    八娘这才想起,她确实是五月里的生日,就是这几天了,没想到陆十七竟还有心记得他的生日。

    便看着那大罐的青花瓷器,隐隐闻到一股香甜浓醇的酱香,心中一动,喜得直扑到柜上那瓷罐前,拍了上面的油纸,酱香之气,立时就钻入鼻中。八娘几乎是贪婪的深吸了一口,酱油,果然就是酱油。

    原来陆十七之家伙,竟然偷偷的把酱油就给造出来了,难怪她每次跟他怨念没有酱油的事情,那家伙都只是笑笑,却不搭她的话儿。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忍不住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放在舌头了舔了舔,咸咸的,确实是酱油无疑。

    看着八娘那惊喜的小脸,苍耳奇道:“这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你,你竟然还尝了,若是脏东西怎么办?又不是金水,看把你高兴的,你不会因送了你这一罐子黑汁儿,就高兴成这样吧?”

    “苍耳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哎呀,你确实不知道,不过不要紧,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八娘也没心思多说,笑嘻嘻的搬了那酱油罐,就想往厨房里冲,因看着虽是后世酱油的样子,却不知道味道和上色和效果到底如何,便想立刻就去炒个菜试试。

    等跨出大堂后门,才想起送礼来的人还在呢,又转身回头,对着苍耳和李雍两人道:“苍耳姐,你好生陪着李大公子聊聊,我今儿高兴,亲自去炒一桌菜,好好犒劳犒劳李大公子。李大公子,你这不仅是帮了我的忙,要知道,就因这罐里的东西,咱们大宋国的百姓的菜桌子上,将得添上多少好菜式来。你和陆十七,可算是为咱大宋国的民生做了大贡献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去了后院,穿过水榭,入了厨房里。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苍耳莫名其妙的看着八娘飞一般转入后院不见了的身影,嘀咕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雍见果如陆十七所说,八娘见到这一罐被他叫作酱油的东西乐的都快疯了,心里也挺纳闷的,心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就觉得姓陆的和姓曾的这小两口子,都挺不走寻常路的呢?一个尽整那些别人没见过的,世间也没有的东西,一个吧,还就喜欢。

    摇了摇头,又想起八娘说要给他整一桌子好菜,就得意起来,对着苍耳得意洋洋的道:“怎么样?我就说曾八妹会喜欢吧?你还不信。瞧见没有?这就是我李雍的本事。如今谁有本事能叫她亲自下橱的?就是俺陆十七哥哥亲自来,也没这面子。”

    苍耳总算给了他点面子,抬头白了他一眼,笑道:“是挺有面子的,就你这么大一张大饼脸,没有面子才怪。”

    李雍正得意着,冷不防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就内伤了:“我最近瘦了,真瘦了,你就没看出来?我说你挺精神一小娘子,这是什么眼神呢?我前些天去万香楼,边万香楼里最美的姑娘们都夸我越来越英俊了呢。”

    苍耳终于放下手里的算盘,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李大公子,你知道么?我真庆幸,你也该庆幸才是。”

    “庆幸什么?是不是庆幸认识了我这么有才的一位大家公子?”

    “那倒不是,”苍耳一本正经道,“我是觉得吧,你我都该庆幸我从中午忙的到现在都没吃饭。”

    “这话说的我就纳闷了,你没吃饭,我庆幸个什么劲儿?难不成你饭量大?不过你饭量再大,那也是陆十七和曾八妹愁的事儿,总归你每天吃的可是他们的,不关我的事儿吧?”

    苍耳撇了撇嘴,复又笑道:“这要是吃了东西,我可不是就吐了你一身了?等会儿到了晚上,顶着这一身吐脏了的衣衫,你还能吃得下去饭。”

    李雍咂摸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气的扑上去就要与苍耳开打,可惜中间隔着高高的柜台,苍耳笑道:“咦,今儿怎么突然聪明起来了?连我这么高深的话也听明白了?还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你个带刺的草,爷爷今天和你拼了。”

    苍耳才不在乎他咋呼,翻了个白眼,继续拿了算盘算帐,一边还不屑一顾风轻云淡道:“省省吧,就你这样的,再来十个,我也能把你打趴下。不过你要是想被揍的再胖些肿些,看在你也给咱们店里照顾了不少生意的份上,今儿又给八娘送了份她喜欢的东西,我就勉为其难一次,也未为不可。”

    李雍彻底没了脾气,第一次见这丫头,自己一众人,都叫她一个人给收拾了,至今记忆犹新,你说大家都是女人,为何人家曾八娘,就那么叫人喜欢,这丫头,就这么叫人恨呢?

    打吧,你打不过,论嘴皮吧,自己倒一向所向披糜的,怎么到了她面前,就翻不了大浪了呢?

    “我好汉不和女子斗,”李雍索性光棍,掸了掸那身鲜亮的绿绸衫上不存在的灰,“我出去转转去。你记得和我那小嫂子说一声儿,回头我来吃饭。”

    说着,也不待苍耳说话,就窜出了门。

    看他落荒而逃的样子,苍耳只觉得好笑,跟在他身后叫道:“有本事你找个请你客能付钱的过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揍你了。”

    李雍心道,和朋友们吃饭,叫人家花钱,他也丢不起那人,刺球,你还是揍我吧。

    却说八娘入了厨房,王师傅几人见她小小个人抱了个偌大的罐子,都吓了一跳,学徒小赵忙跑了过来:“八小姐,我来我来,可别把您给拌着了。”

    八娘侧身让了,把那一大罐酱油就放到了案台上,对着老王招了招手:“王师傅,你快过来看看,我给你拿了什么好东西来?”

    老王过来一看,做厨师的天生对味道就比常人敏感,也和刚才的八娘一样,伸出手指沾了点送进嘴里细细尝了尝,才对着八娘疑惑道:“这就是八小姐你从前说过的,那种可以炒菜的没有杂质的酱?”

    见八娘笑着点头,王师傅也激动起来:“果然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李二,你们也快来瞧瞧。”

    从前八娘就说过若是能制出这样的酱来,做出的菜色将会与现在的菜色有天地之别。所以王师傅才激动起来。

    等另外几位师傅都围了过来,一一尝了尝,也对这罐子黑乎乎的所谓的酱生了兴趣,都看向八娘:“八小姐,这酱,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炒菜可以入味,提鲜,上色?”

    “那是当然,”八娘笑着点头,“不过因听说是才制出来的,还不知道效果怎样,王师傅,你帮我准备两盘菜配好,我来炒炒看。”

    这一说,八娘又想起件重要的事儿,刚才一高兴,竟忘了问李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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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财女介绍:
二十一世纪的名门之女,穿越到柴家王室的伪宋朝。 历史上那些名人们,也未曾因历史的改变而被掩住风华,虽然有些小出入,却还是一个一个闪亮登场,作为一个旁观客,曾云善表示这将要演上一生的长篇古装戏,她身为群众演员,台上台下都很海皮。 可问题她所落之家,虽名满大宋,却穷困贫寒,家中兄弟个个才华卓绝,姐妹们个个秀外慧中,作为资深专业人士的曾云善,该怎样带领兄弟姐妹,走向男升官女发财,人人奔小康的康庄大道?名门财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财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财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